这样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但又忍不住被吸引着去窥探。
方泽析移开目光，看着微微起伏的水面，等着夏扬继续说。
“明天我生日。”
“啊？”方泽析抬起头，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三十周岁。”夏扬叹了一口气，笑得微有些落寞，“真老。”
看他那个样子，方泽析忍不住安慰道：“您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真的。”
“……”夏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竹签儿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莫名其妙地把敬语都给用上了的？
“你想找人陪你过生日？可是……”方泽析犹豫了一会儿，“就算你这人人缘太差没有朋友，但怎么也不该找我吧？”
夏扬都快被他气得笑出来了，这家伙，怎么就一直没忘了到处找机会损自己呢？
他歪过头看着方泽析道：“是啊，我选今天去探班就是特地去找柠乐陪我过生日的。”
“然后呢？你被拒了？”
看方泽析那表情，明显是已经做好了仰天大笑的准备。
夏扬也没有让他失望，忧伤地抬起下巴，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落寞地呢喃道：“他完全不记得我的生日了，我好伤心好伤心。”
方泽析立刻低下头，像是无语般地扶住了额头。
“你在偷笑？”
“绝对没有。”方泽析马上抬起头，捡了句耳熟能详的台词语调温和地安慰道，“别伤心，你还有我呢。”
……
……
……
说完这坑爹台词之后，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夏扬率先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地都把他家花园里的动物们吓坏了。
他一边笑一边从水里出去，拿了浴巾裹着，颤抖着双肩去边上淋浴房冲澡。
方泽析懊恼地跳进水里又游了一圈，等夏扬穿戴整齐出来了才上岸。
次奥！那台词到底是哪冒出来的！
夏扬家的厨师是从酒店直接调过来的，他在家吃的时候就让厨师上来做顿饭。
晚饭的菜式并不算太多，但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相当丰盛的，且精致可口。
夏扬开了一瓶红酒，方泽析认得那酒的金贵程度，但实在品不出酒本身的优劣高低。
“我不喝，还得开车呢。
”
“晚上别回去了，留下来陪我吧。”
……
……
……
方泽析觉得一定是自己出门之前没有先翻翻黄历的缘故。
今天在吹哪股邪风？他们之间的对话台词风格怎么会如此诡异！
餐厅里灯光很亮，所以刚开始方泽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此时看来，怎么都觉得异常诡异。
美味的菜肴，精致的餐具，高档的红酒，长型的餐桌，对坐的两人。
气氛太柔美了。
简直就像一堆情侣的烛光晚餐。
还好，点的是明亮的顶灯，而不是低垂昏暗的吊灯，更不是蜡烛。
很值得庆幸。
饭桌上又是一片沉默，幸好方泽析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僵局解救尴尬。
是一个客户打来的，说是之前有个实习理财专员很多问题解释不清，所以想具体地问问方泽析。
方泽析看了夏扬一眼，见他微笑着示意了下就只顾自己吃东西，也就没有站起来，直接坐着回电话。
毕竟只有两个人，站起来躲一边去接电话反而显得小气。
方泽析认真详细地回答着，夏扬则默默地吃菜喝酒。
他不止是回答问题，还在有技巧地引导对方购买理财产品。
这个电话讲了接近半小时。
挂断电话后，方泽析长叹一口气，揉了揉额角。
在夏扬的记忆中，方泽析上一次露出倦意，是在和自己签协议那天。
“累？”夏扬记得自己上次也是这样问的。
不过方泽析的回答不太一样，这次他继续揉着脑袋说：“嗯。”
这种放下心防的态度让夏扬莫名地觉得满足。
他知道银行每个员工都是有存款任务的，也不具体问，只是说：“我都忘了你是银行人员，我有一小笔私房钱，之前股市情况不太好就取出来了。刚好，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理财产品，过两天我去你行里跟你细谈。”
方泽析放下手，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很礼貌很公式化地说：“好的。”
满屋子只剩下餐具轻微碰撞的声音。
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古怪，方泽析开始没话找话，说：“你的孔雀挺好看的。”
“嗯，可惜不是春天，不然开屏时更好看。”
“春天？”方泽析有些疑惑，“不是有漂亮的东西在它面前就行么？我以为你去跳个舞的话它就会开屏。”
夏扬差点被鱼刺卡住喉咙，垂着眼睑沉默良久，才说：“虽然很感谢你的
夸奖，但……你还能再没常识点么？”
“啊？”
“孔雀一般只在春天求偶时才开屏，不过它感受到威胁时也会开屏，如果你穿一身红衣服绿裤子，再拿个不锈钢脸盆在他面前蹦蹦跳跳敲敲打打，应该会有效果。”
“……”方泽析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瞬间黑了脸，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孔雀挺傲娇女王受的。”
夏扬果然顺着回答道：“是啊。”
“听说什么样的主人就会养什么样的宠物。”方泽析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扬一眼。
这话说得，太有技术含量了，夏扬突然就恨得牙痒，非常想一叉子钉在方泽析嘴上。
就像是某根发条被启动，两人同时开启了吐槽模式，又开始互相冷嘲热讽，每句话里都私藏暗器。
似乎不止夏扬忘了方泽析是银行人员，方泽析也总是不记得面前这人是一家大型企业的总裁。
他们都不是什么表里如一的人。
夏扬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在生日前夕得知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明明追了七八个月却追到了别人怀里被后来居上捷足先登，和所谓情敌绵里藏针争锋相对地斗了那么久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怎么想都觉得应该很伤心很难过很悲哀很想哭，应该借酒浇愁愁更愁才对！
可是，他现在好像挺开心的……
看着方泽析喝过酒后微微红起来的脸颊和那不仅仅只有微笑的丰富表情，他就觉得心情特别好。
吃完饭他们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那花园有假山有鱼池有凉亭有秋千，鹅卵石迤俪铺展，草木郁郁葱葱，还有小红木板桥横卧水上，几盏形状漂亮的路灯呈不规则排列，昏暗的灯光照得花园更加漂亮。
虽然正值盛夏，但入夜后楼顶风大，吹起鱼池里植物上的水汽，很是凉爽。
这样的环境，真的相当舒适。
才三十岁的人，就这么懂享受。
好败家的感觉。
他们吃得慢，天色已暗，孔雀们睡觉了，方泽析想要逗一逗雄雀让它开屏的希望落了空。
他只好给池里的鲤鱼投了点不知道哪摸出来的面包屑，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吞食。
夏扬无奈地笑了一声，说：“你把我家当动物园了么？难道我还得竖个禁止投喂的牌子在这儿？”
“我一直以为高帅富的房子里面都像原始森林一样，”方泽析推了推眼镜，“原来我错了，不是像，你根本就是住在热带雨林里。”
夏扬的酒店占地面积很大，楼顶
大部分都做成了花园，对比之下室内空间反而不算特别大，也就两层楼的别墅，每层五六个房间而已。
方泽析站在这里，越想越觉得，这个酒店的承重力太强了，铺这么多泥土在顶楼还种大树，真的不会塌下去么？……
这不科学！
跟眼前的人一样不科学！
方泽析看着这么大的空间，忍不住问：“你父母呢？不住一起么？”
“他们退休回乡下老家过闲适田园生活了。”夏扬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哥去南方嫁人了。”
方泽析惊了一下，道：“他也是？”
夏扬笑道：“不是，对方财大气粗，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不入赘不结婚，我哥就抛弃我们，嫁过去了。”
“……”方泽析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脑补的兄弟相争情节，摸了摸鼻子默默无语，把面包递给夏扬，将手插在兜里，继续散步。
夏扬乖乖地接过，觉得应该在这里装几个垃圾桶才对。
他们在凉亭里坐着吹了会儿自然风，方泽析盯着那个秋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夏扬看着他的表情，忍俊不禁，说：“想荡秋千就去呗，没人笑话你的。”
“谁想了！”方泽析立马否认。
夏扬笑不可抑，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在他耳边说：“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
第28章
方泽析怔了怔，心里泛起一种怪异的情绪。
一阵风哗啦啦啦地吹过，不远处的竹林发出摇晃脆响。
一时间整个楼顶只剩下风声，反而显得更加安静。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夏扬很自然地放开手，掏出手机滑动接听。
他还没说话，就听对面一个超大嗓门气急败坏地喊着：“扬扬你死哪去了？！这都八点半了你怎么还不上线！晚上要给你开生日歌会的啊！”
生日歌会是什么东西？有预约吗？
夏扬正满头雾水，却听边上方泽析噗地笑了，然后掩饰性地揉着鼻子咳了几声。
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个大嗓门的称呼上了。
他有些闷闷不乐地说：“我明晚还有两场酒会，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晚。”
那边谢家定很惊讶：“你不是喜欢唱歌吗？”
夏扬也觉得很惊讶，可他此时真的只想和方泽析散散步聊聊天。
一般歌会都是提前一两周就开始宣传的，夏扬这个却开得突然，他估摸着是那两个家伙工作之余还要忙着饱暖思淫，完全将他的生日给忘了。要不是自己今天和柠乐说，谢家定也不会临时起意给他弄什么歌会。
夏扬不知道此时是该气谢家定与自己多年交情却因为一只美貌小受而将自己抛诸脑后连生日都不记得，还是该气谢家定与自己多年交情却还敢抢走自己看上的美貌小受两人一起忘了他的生日。
总之都应该很生气。
可是……
他看了眼方泽析，对方已经调整好情绪，微微弯着嘴角温和地笑着。
谁知道那皮笑肉不笑下面是不是还憋着嘲笑。
两人去了书房，一人一台电脑上线。
夏扬的书房没几本书，几乎全是乐谱和CD，两台大大的台式机和各种缠绕的线头，麦克风悬在书桌上方，看上去就很高端的样子。
一点儿也不像书房，倒像个机房。
开机时方泽析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问：“有另外的房间可以上网么？只要一台电脑一个普通的麦克风就好。”
“没有。”夏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说完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其实楼上还有两间书房，是夏老爹和夏大哥的，夏老哥那有一台电脑。
这屋子是三年前酒店翻修时加盖的，夏家四口都搬来了这里，夏扬当时管着这家酒店玩着他的音乐，书房就做得另类了一些。为了不影响老爸和老哥，特意做在了楼下。
现在夏扬偶尔不想在办公室呆着了
，才会去楼上的书房处理公务。
书房内有很多商业机密，所以才不想让方泽析单独过去。
嗯，就是这样。
他努力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那干脆我不上了吧，你去就好，别和我说话。”
“不行！”夏扬立刻否决。
“怎么不行？身为情敌，去参加你的生日歌会是不是太搞笑了点？”
夏扬侧过头看着方泽析，神情复杂地说：“我们不是CP吗？”
方泽析很想把头顶上那个麦克风掰下来摔在夏扬脸上。
“剧都出过的……”夏扬顶着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做出委委屈屈地表情。
方泽析觉得应该直接扛电脑砸。
最后方泽析还是登陆了YY，和夏扬一起进了频道。
进去前他压出最狠厉的嗓音警告了一句：“别让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
夏扬听着那句再怎么压也还是温温软软的“在一起”，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生日歌会是在谢家定的歌手频道里开，在线人数很多，不止是YY圈听歌的粉丝们，还有网配圈看八卦的腐女们。
他们都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夏扬进去没一会儿就被抱上了麦，热场主持马上蹦出来和他说话，他瞄着公屏随口应着，看到一条消息滚过。
【鸡大竹签前后脚进频道啊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
他笑了笑，说：“我喊他来领沙发奖的。”
【沙发奖是什么？】
【哦沙发奖！我懂了，你们要互陪一夜！捶地！】
【这不行吧？！鸡大你作弊！生日歌会和个唱一夜怎么能混为一谈！】
【就是！不算不算！】
主持人是歌手圈的，对这事儿完全不懂，被晾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夏扬看着公屏，无奈道：“你们能别喊我鸡大么？”
【等你什么时候不喊我们家竹君竹签儿了再说！】
【等你什么时候不喊我们家竹君竹签儿了再说！】
【等你什么时候不喊我们家竹君竹签儿了再说！】
夏扬无语，转头看了看方泽析，对方给他一个“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继续挂着YY咧着笑刷微博。
微博这东西，怎么越看越碍眼呢？
于是夏扬点了方泽析的名，说：“竹签儿，你的死忠粉太嚣张了，快出来管管。”
方泽析不理他。
夏扬接着说：“他叫我鸡大，我叫他竹签儿，这是礼尚往来。你们叫我鸡
大，叫他竹签，那就是非礼。”
【噗谁非礼你了！】
【谁敢非礼您啊！】
【鸡大竹签原来是你们各自的昵称别人不许叫么，我懂了。（lll￢ω￢）】
【这昵称真的是太情趣了！】
方泽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对着夏扬的胳膊挥了一拳，趁他呼痛之前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夏扬张着嘴，闷哼被挡在了手掌后。
方泽析嫌恶地收回手，站起来去找纸巾。
夏扬揉着胳膊伏在桌上，抖着肩膀吃吃吃地笑个不停。
【这是神马声音？】
【好像高压锅在煮东西。】
【J大在做饭吗？】
你才高压锅，你全家都高压锅！
夏扬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方泽析还以为是他太脆弱痛得哭了，回来看到屏幕，又推开椅子抿着嘴奔到书房外去待了一会儿。
“嗯咳！”夏扬好不容易调整回来，“咱们进入主题，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生日歌会，想听什么歌？公屏上刷起来！”
YY圈的粉丝们瞬间活跃起来，刷了一堆歌名，中抓圈的却异常统一，虽然人数不如YY众，却以整齐的歌名以少胜多。
【要抱抱&火！】
【要抱抱&火！】
【要抱抱&火！】
夏扬以手抵额，酝酿了一会儿情绪。
方泽析回来坐下，慢吞吞地打字替他解围：那些是沙发的私人福利，你们不要抢。
【噗，竹君这是在扞卫自己的权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