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做的很大，一块木质的板子挂在店门上方把其他家的都比得失了颜色，胡瀚三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子就冲到了柜台的地方。

“请问……你们这里的一组号码是几个数字组成的？”双手扒在柜台上，胡瀚三喘着粗气问。

被问到的那个柜台小姐被他如狼似虎的眼神吓了一跳，嘴唇嗫喏了两下，她下意识回答道：“十二个。”

……

“这么多？！”胡瀚三惊呼。

本来以为这里的彩票跟地球上的体育彩票差不了多少，不会超过十个数字，现在看来是他太异想天开了。

柜台小姐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胡瀚三蔫了。

“不过……”看胡瀚三脸色转变得那么快想不开，柜台小姐眼神转了转补充道：“还有三个数字的，六个数字的也有，你要试试看么？”

胡瀚三的眼睛里马上放上放出饿狼般的亮光。

“要！”他这么说道。

这时候架在高处的电视机里突然传出男人的声音，胡瀚三转身，一眼就看见了电视里正在抽这一期的大奖。

“这是十二位数的。三位数和六位数的大奖一般不在电视里播放。”柜台小姐在旁边解释着。

胡瀚三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拉到了那几个放大的数字上。他开始想，是不是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也有机会上电视，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接过那个后面有数不清的零的白花花的支票。

“这个号码我也买一注！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电视，胡瀚三头也不回地对站在他身后的柜台小姐说道。

他知道这个号码在很大程度上几乎是不会再被抽到的，不过既然作为头奖，那买个相同的沾沾运气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边柜台小姐很快就递给他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纸片儿，胡瀚三接过来，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屁股袋子里。

店里坐着两个正在研究这期彩票的男人，胡瀚三凑过去，试图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一些名堂来。

“最近几期好像一，五和八这几个数字出现得频繁啊。”其中一个秃头的男人说。

一，五和八？胡瀚三拉长了耳朵。

“是啊，我刚才看了下已经连续出现六期了。”另外一个啤酒肚的男人说。

六期？！

“你说下一期会不会还是这几个数字？”

唔，有可能。胡瀚三摸着下巴点头。

“不知道，要不我们试试看？买个三位数的。”

“六位数的估计也有可能，要不一起买了吧？”

确实应该一起买了。

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转，胡瀚三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一脸正经地走回到柜台小姐那边。

“小姐，三位数的我要一五八，一八五，五八一，五一八，八一五，八五一这六组，六位数的要……”未说完的话突然咽在喉咙里，胡瀚三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柜台小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三位数的只有六种可能，那六位数的有几种可能？

“要哪几组？”柜台小姐憋笑着问。

胡瀚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那就要一一五五八八，五五八八一一，八八一一五五，一五八八五一这四组吧。”考虑良久，胡瀚三终于定下了最后要买的四组六位数字。

开奖的时间在第二天的晚上六点，电视上不直播，但是广播收音机里会开出每一期的大奖，柜台小姐告诉他到时候只要守着收音机，就能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中奖。

拿过那几张上面印着黑色数字的白色纸张，胡瀚三把它们对折折好，然后放进托比钱包的最里层。

“一共多少钱？”确定塞好没有任何不妥之后，胡瀚三抬起头问起了价钱。

“二十。”柜台小姐回答他。

胡瀚三递过一张三十的给她找。

这时候外边响起类似于敲锣打鼓的声音，胡瀚三顺手接过柜台小姐递过来的零钱，头就凑到了彩票店的外边。

“那边是在干什么？”听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声，胡瀚三把头缩回来疑惑地问对面的人。

“噢，大概是谁中了头奖了吧。”柜台小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她对那个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不过胡瀚三倒是兴趣大得很，又往外边瞅了一眼，他继续问道：“是什么头奖？那边也是卖彩票么？”

他这话问得其实本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听在柜台小姐耳朵里就多了一点讨厌嫌的意味。自从三天前隔壁街上办了个抽奖的活动，她这里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好不容易来了个生客，临走了竟然又提起她的心头刺来。

“那边在抽奖，都是些骗骗小孩子的东西。”朝着抽奖的方向放了个白眼，柜台小姐不屑地撇撇嘴。

这样的语气饶是胡瀚三脑子缺根筋也听出来了，乖乖地闭上嘴巴，他把钱收好就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彩票店。

那边破锣似的声音还在继续，胡瀚三的双脚却在彩票店的门口游移不定。

现在回去似乎还很早，而且跟芬克尔莱斯利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托比在上班他昨晚又睡得很足，不在外面晃荡一下好像时间不太好打发？

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向着那个发音地走去，胡瀚三拽紧了托比的钱包两手缩进了衣服口袋里。

如果彩票不中的话，那抽个奖应该也能中几个零花钱吧？

第36章

一直在报道着最新获奖情况的男音就在彩票店旁边的隔壁街，走半分钟再往右拐个弯，就能看到两排长长的人流一直延伸到这条街的最末端。

发出声音的是人流左边搭建的简易领奖台边上的音响，一遍一遍不停歇地播报着获奖人的情况。

胡瀚三走到领奖台的边上，对这样的情况感到叹为观止。

虽然他自己也是买了彩票的人，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基本上只会有两三个人凑在一起讨论，像现在这种差不多上千人一起买这个彩票一样的东西，他是压根儿想都没有想过。

难怪要另外起个名字叫抽奖了。

人流分成两条，每一条都是由无数张桌子和站在桌子两边的人构成的，销售抽奖券的小姐站在桌子的后方，微笑着忽悠大伙儿买两张试试运气，然后在对方把钱递过去的刹那，瞬间把那迷人的微笑扩大到最大化。

“感谢您的支持，祝您能抽到大奖。”胡瀚三竖起耳朵听到其中一个小姐对每一位在她桌子前买抽奖券的人说。

他觉得有些蠢蠢欲动。

钱包里的钞票好像在叫嚣着让它们出去，胡瀚三攥紧了钱包，考虑着是不是也像其他人那样去试试运气。

——虽然他知道他获奖的机会几乎为零。

脚步一点点地靠近那位说话的小姐，胡瀚三耳朵里听到的声音更加清晰了，诸如感谢，祝您好运，试试看吧的句子重复着不断飘进来，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叠厚厚的抽奖券，想要把它们烧出一个洞来。

“那个……这个抽奖券是多少钱一张？”在前面一位身材臃肿的男人叹着气离开摊位之后，胡瀚三迅速地靠上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销售小姐的嘴巴。

销售小姐跟之前一样，职业化地先露出一个亮眼的微笑，然后机械地开始重复那一段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对白：“一张三布索，先生我看你今天红光满面印堂发光，说不定会有很好的运气噢，要试试看么？”

“要！”胡瀚三马上接上去。

运气好什么的他不敢指望，能够得个小奖或者是赢回他花出去的那些钱，他就觉得已经是很不错了。

把零钱递过去的时候，销售小姐也把那张小小的上面只黏了着一排粗粗的灰色胶水一样的东西的纸张递给了他。

胡瀚三眼珠子动也不动地接过来，虔诚地在心里画了个十字，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抠向那排灰色的胶水。

掩盖在灰色胶水下的是黑色的字体，胡瀚三只刮了个边，就看见细微的黑色小点出现在视线之内，动作着的手指停下来，他把这张抽奖券举到太阳底下，试图从这外露的一点点信息，推测出他自己到底有没有获奖。

旁边的销售小姐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清亮的音色在空气里漂浮着，然后一点一点地传进胡瀚三的耳朵里。

“你这样是看不见那个下面的黑字的，一定要把它瓜干净了才能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胡瀚三举着抽奖券的动作一顿，而后快速地收回了手。

红色慢慢爬上他的耳根，胡瀚三觉得耳朵一阵发热，接着这热度就以光速爬上了他的整张脸。

“我就是随便试试而已。”眼神四处乱转着，胡瀚三想要借此来转移销售小姐的注意力。

以前他也干过这样的事情，超市里买了多少价钱的东西，就有机会能够得到一张抽奖券，差不多所有的抽奖券都是一个样子，像刮刮卡，他经常都害怕看见自己没中奖，所以每次在刮清楚之前，他都要先放在太阳底下看一看，希望那张纸突然间就遍透明了，那样子他就可以提前知道那纸上面的内容。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样，胡瀚三收起刚才婆婆妈妈的动作，刷的一下就把那剩下的灰色胶水给一次性抠到了地上。

“谢谢惠顾”四个黑体字很明显地就出现在胡瀚三的视线里。

销售小姐似乎也很好奇，从桌子那边凑过头来就想看看上面印着什么内容，不过胡瀚三在她把脑袋凑到那张四四方方的小纸条面前之前，就嗖的一下把它给塞到了裤带子里。

他很失落。

知道自己不太可能会中奖是一回事，但是真的看见自己没有中奖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好像对于一件事情，明明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但还是会下意识地在心底里期待着，然后等到结果真的出来了，那种失望感就会成倍的增加。

托比给的钱包现在还是很鼓胀，大概是为了能让他花得痛快，里面塞满了一张一张薄饼似的纸钞，零钱放在钱包外面的拉链口袋里，胡瀚三用捏着抽奖券的手在里面摸索着，考虑着要不要再买个一两张娱乐娱乐。

“失败是成功之母，先生您应该相信您自己的。”就在他还在挣扎到底要不要再花那么几布索的时候，那边一直看着他脸色的销售小姐适时地给了他一点点的诱惑。

胡瀚三马上就被这诱惑给拐了过去，一点点的犹豫都没有。

反正托比说了，托比的就是他的，他的还是他的——说到底这些钱都是他的，他爱怎么用就可以怎么用。

“再给我来两张！”干脆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大的，胡瀚三大手一挥，脸不红心不跳地递给明显笑开了花的销售小姐。

销售小姐现在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前两天同事一下班就跑来跟她说今天有多少多少人到她的摊位上买了多少多少张抽奖券，赚了多少多少布索，说的她心里直冒火，她卖了这么多天，从来遇上的都是买个一两张试试运气就算了的，像胡瀚三这种，真是很难得才一见。虽然他现在才买了那么两张，但是她看的出来，他会就这么一直买下去的，直到抽中奖为止。

喜滋滋地把那两张抽奖券递过去，销售小姐看着胡瀚三跟接宝贝似的接过去，然后小心地刮掉上面的那一层灰色胶水。

胡瀚三的脸色跟她之前见过的那些买家没什么区别，从没刮之前的兴奋到刮完了之后的颓丧，中间的时间不过几秒钟，不过就是这几秒钟，也会有个别真的手气很不错的买家从兴奋一直转到了狂喜。

就像胡瀚三刮到第三张抽奖券之后的表情。

抽奖券上写着正品熊熊牌牙刷一支，并不是什么大奖，只是很一般的鼓励奖，只是对于胡瀚三来说，这已经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惊喜了。

脸上咧开了自己都没发现的灿烂笑容，胡瀚三把那张抽奖券放到销售小姐的面前晃了一眼，然后嘿嘿傻笑着告诉她他得奖了。

销售小姐倒是没想到刚刚还在庆幸遇到了个冤大头，没想到转眼人家就狗屎运来了，僵着笑脸把那张抽奖券上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她悻悻地撇了下嘴，而后没什么诚意地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摆放整齐的那几十支牙刷中的一支。

“喏，给。”啪的一下甩过去，销售小姐便没再理胡瀚三。

一般来说，能中得奖的，就不会再花这个冤枉钱了。

而胡瀚三显然属于这个一般的范畴。

没注意销售小姐的脸色变得多臭，胡瀚三只顾着摆弄那支牙刷，心里想着把这个给托比，就说是特意绕到商场去买的。

脑子里盘算着些有的没的，胡瀚三一边把找回来的零钱塞回到钱包里，一边往人流的外边走去。

后面喇叭里还在播报着谁谁谁得到了大奖，谁谁谁又获得了不错的奖品，胡瀚三对这些充耳不闻，满心都只记挂着该用这个借口好好的敲托比一顿竹杠。

刚才转弯的路口很快又出现在眼前，胡瀚三走到那家彩票店的对面，准备重新坐888路公车回去。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太阳渐渐地升到了头顶上，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正上方传递下来，胡瀚三只感觉到脑袋上一阵阵的灼热感，像是可以直接在上面煮鸡蛋。

“叭叭叭——”

公车的喇叭穿透中午浑浊的空气直达这边的临时停靠站台，胡瀚三把头扭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超大型的明黄色公车。

车缓缓地停靠下来，胡瀚三一脚跨上去，闭上眼睛直接跌跌撞撞地摸索到了司机位置的后方。

——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再看见那个半人半兽的司机了。

车门在他身后慢慢地关上，公车启动的声音一卡一卡的进行着，胡瀚三颠簸着坐下来，头砰的一下就撞到了后面的靠背上。

第37章

“我回来了。”垂头丧气地推开栅栏门，胡瀚三哑着嗓子说道。

距离他乘上那辆司机是半人半兽的888路公车已经过了两个钟头，在这两个钟头里，他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上车时为什么不问问司机是不是到原来的那个站牌的，要不然也就不会发现这样的事情。

——他迷路了。

明明几分钟就能到的目的地他硬是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完完整整地整个人出现在托比家的大门口。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谁能想到同样是888路公车会有好几条不同的路线？路线不同也就算了，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是明明是回程的车却开到其他地方是怎么回事？而且那个地方还是个连建筑物的影子都看不到的穷乡僻壤！

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客厅，胡瀚三此时已经不想再抱怨什么了。

客厅里电视机正在播放新一期的搞笑娱乐节目，镜头里两头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个子黑熊各自斜着眼睛互相鄙视对方，期间不断用言语攻击，试图想要将对方抨击得体无完肤。

芬克尔咔嚓咔嚓嘴巴里咬着零食笑得满嘴的食物都在到处乱喷。

胡瀚三看着那颗滚圆的还根本没有被咬碎的糖珠子从芬克尔的嘴巴里掉出来，然后呈抛物线的状态缓慢地掉落在电视机柜子的桌脚边。

“啊，你回来了。”嘴巴一开一合地不停歇地动着，芬克尔鼓着满嘴的食物边大笑边侧过头来跟胡瀚三打招呼。

胡瀚三没什么精神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时候挂在客厅里的摆钟正好响起来，当当两下之后停住。

时间是下午两点，距离托比下班还有两个钟头。

“要不要坐下来一起看？正好我买了很多吃的。”一口吞下甜得腻死人的软果，芬克尔很大度的邀请还站在沙发旁的胡瀚三。

胡瀚三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想吃。

他现在累得都快直接趴到地上去了，刚才在那个穷乡僻壤等了快一个钟头才等来一辆回来的888路公车，一路颠回来，现在他只想躺下来然后跟死猪一样睡到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