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学期开学时，林峰到学校给林卿办理了住宿。这是他和赵俊夫妻商量出来的结果，让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时

间久了，感情就会慢慢淡下来，因为现在任他们说破嘴皮，处于盲目期的两个人是不会听进半句。

赵南成倚在窗口，看着林峰忙进忙出的将打包好的行李放到车上，冷冷地扯着嘴唇，哼了一声：以为这样就可以把

我打倒了么？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注意力很快转到了刚走出林家的那个人，穿着厚重的衣物，略显臃肿，他贪婪地看着，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要向他诉

说，想要告诉他自己这些天是怎么被爸妈像犯人一样对待，是这么没有人身自由，他还清楚地记得当他看到电话机

被人拆卸下来时那满肚子的怒火。

有股想和卿卿私奔的冲动，但他深知现实生活中的他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家庭，不可能义无返顾的就这么和卿卿身无

分文的去流浪，不切实际，而且，他也不舍得让卿卿受那些苦。

远远的，林卿投过来视线，和他在半空中交会，有挣扎，有痛苦，但更多的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林卿满足地笑笑，弯腰钻进了车子里。

我会去找你。

好的，我等你。

第九章

赵南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后悔过自己学习的进步，就因为自己的成绩突飞猛进，他的班主任对于他这匹黑马给予

了十二分的关心，上课时间紧迫盯人；而放学后李丽会算准他应该回家的时间，如果超过限定时间还不见他的人影

，她就会打赵俊的电话，发动全家乃至街坊邻居来找他。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大学见林卿，哪怕来回只要一个小

时的车程。

直到一个星期后，情况才有了转变。

这天下午，温度有了大幅度的回升，天气也很明媚，好多学生都昏昏欲睡，然而赵南成一改前一段时间的萎靡不振

的精神状态，双眼炯炯有神，简直比那春日里的阳光还要灿烂。他的任课老师们都在办公室议论他的进步和近段时

间的良好表现。赵南成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真如芝麻开花，节节攀升啊。

可他们话题中的主角，此刻却怡然自得、聚精会神地看着课本——中夹带着的那张小纸条！

13日下午四时，在聚福馆等你。林卿

这是文敏这学期继续给他做家教的第三次带给他的。知道他和林卿的困境之后，她自告奋勇地当起了他们的信差。

所以即使林卿的手机被没收了，他们还是可以知道彼此的近况。

他摸着纸条上的皱摺印痕，眼睛再次瞄向了手表。

两点四十，还有五分钟下课，离约定的时间还很早。但是他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溜出去。在约定的地方等林卿感

觉两个人的距离可以缩短一点。

打定主意以后，一下课他就去向班主任请假，说自己的牙疼要去医院看病。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真实的仿佛如果他不去看医生，很可能明天他所有的牙都会掉光一样严重。

经过十分钟的盘问，他终于侥幸脱险。

聚福馆是学校附近人气、档次都比较高的饭店，当他紧走慢跑地赶到聚福馆门前时，才三点十四分。

他喘口气，扫视一下四周，决定站在门口等。

门口的小姐已经迎了上来：“请问几位？”

“不好意思，我还在等人的。”

她了然地点点头，笑着说：“今天来我们店里等人的人还蛮多的呢。”她指着二楼靠窗背对着他们的一个人，“喏

，那个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下午了。”

赵南成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却立刻呼吸急促起来：那个人——不就是林卿嘛！

他道了声谢，越过莫名其妙的小姐，立刻朝二楼飞奔过去。

靠近那个人，他却越发地慢下了脚步，最后甚至没有打招呼就坐在那个人的对面，招呼服务员拿来一份Menu后，一

本正经地翻看着，自己也很鄙视自己地在心里唾弃地说：假正经。

放下菜单，抬头就看见林卿目不转睛、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笑容里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先点杯饮料吧，我看你

出了一身的汗。”

赵南成顿时涨红了脸：“我才没有赶着过来，我流汗那是因为——因为我们刚刚上体育课，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没

下课就能来啊？真是！”

林卿无奈地摇头，这个傻小子，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啊？不过刚刚看他急冲冲地出现在视野，他真的吃了一惊，因为

他很明白此时还是上课的时间，看着他红仆仆的脸和汗流浃背的狼狈样，林卿突然明白了赵南成的用心：这个人，

真的很想自己。就像自己一样，明明约在四点，他还是忍不住提前赶了过来：只因为这个餐馆，离赵南成的距离更

近一点，与其浪费时间在路上等待，不如在这里回味过去、预想未来。

他甜甜地笑着：“要吃什么你随便点，我请客哦。”

“我肯定不会客气的。”赵南成表情凶狠拿起菜单上附带的笔。

可是他还是狠不下心让林卿大出血，他点了几个味美、价格又适中的菜：“好了，今天就先点这些吧，剩下的钱你

先存着，以后还要让你多请几次的。”其实是他找借口想和卿卿多见见面而已。他心虚地看向林卿。

林卿很平静地点头：“好啊，只要以后我们都有时间我就请客吃饭。”

赵南成欢呼雀跃地笑咧了嘴：“呀吼！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林卿臊红了脸：“什么啊，赵叔叔赵阿姨不是也对你很好嘛。你竟然这么说，那他们都白疼你了。”

“感觉不一样嘛！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所以我只会对你的付出做出回应啊！其他的人我才懒得去理睬呢！”他鼻孔

朝天地喷气。

林卿淡淡地笑。

他很责怪自己，因为自己的不懂事，伤透了父母的心。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做出决定就很难改变，就像是运行的轨道

，一旦设定，就很难改变行程，他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这个世界能遇见一个让自己动心的人很常见，可是能彼

此相爱、能彼此珍惜却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他应该感谢上天，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在收回的前一刻让他认识到了

自己的心，让自己能够挽回这个错误。

他握住赵南成搁在桌面的手：“以后——”

赵南成竖直了耳朵，看卿卿会对自己说什么。

“——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搞什么啊，好象自己是受人欺负的妇女一样。

不过，这句话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和卿卿已经确认了情侣关系，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和卿卿做那种事情

。他很清楚同志们之间的性行为，可是他和他，究竟谁是底下那个呢？

他上下打量林卿和自己相比更显瘦弱的身躯，再比较两个人的性格：怎么看都是卿卿比较像是——

呵呵——他捂着嘴，笑的和偷了腥的猫儿一样。

正好服务员上菜，他立刻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

等服务员走了，林卿才纳闷地说：“你笑什么啊？”

话才说完，剧烈的疼痛突然袭击他的头部，眼前顿时朦胧成一片。又来了，这种症状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往往先

是一阵头疼，接着视力变差，要好长一段时间才会慢慢平静下来。

他用手指狠狠地按住太阳穴，想缓解缓解头疼，毕竟他们一周见不了几次面，他要好好把握两个人相处的短暂时光

。

“你怎么了啊？身体不舒服吗？那要不要去医院？”赵南成立刻紧张起来。

“没什么，小小的头痛而已。”他夹了一筷子菜给赵南成，“多吃点，你要多补补，看你最近脸色不好。”以往他

这么关心他，那个小子早就乐的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他经常用这招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而且屡试不爽。

出乎他的意料，这回赵南成没有任何愉悦的表情，只是皱着眉，狐疑地说：“我怎么记得你最近经常头疼啊？你是

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这个猜测让他如坐针毡，“不行，我不放心，我要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走！”他拎起背包

，朝林卿伸出手。

林卿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能示意他坐下说话，“我没事的，你多虑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我是为你好！”

“知道知道！我真的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林卿拍拍他的手，安抚地说。

他气馁地跌坐在椅子上：“我就知道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看待，我知道我年龄比你小，可是我不喜欢这样。交

往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不希望只有你单方面付出，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的啊！”

林卿怔怔地看着他，眼睛渐渐濡湿起来，他真的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42e77b63637a

打从他认清自己的心以来，他就想尽全力、毫不保留地对他好，没想到看似幼稚不成熟的赵南成也是这样的心思。

他甜甜地笑着，像喝了蜜一样的甜美。

“好了啦，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好吗？我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做那些事情的啊！”

林卿喝了口橙汁，看他对面的那个人明明很开心，却还要强装镇定地耙着头发：“这才对嘛！你就应该早点听我的

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才说他长大了，现在却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好了，你还是多吃点东西吧。”

“我才不要，好不容易和你见面，我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吃东西上。现在最重要的嘛，当然就是好好把你看个够啦

。”

“我啊，从小就看着你的脸，早就腻味了。”他做出嫌弃的表情，摇摇头。

“不会吧，原来你那么小就开始注视着我了，看样子是你先喜欢上我的嘛！”故意扭曲他的话，赵南成了然的样子

真的很欠奏。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说话边吃了一顿美餐。

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逐渐地被五彩的灯光包围点缀，赵南成却没那个心思去好好欣赏周围的美景，他与林卿十指紧

紧相扣，漫步在人行道上，只恨时间为什么不能为他停在这一刻。

林卿不停地催促他放手：“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赵南成充耳不闻，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林卿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好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该回学校了。”

他只能不舍地渐渐放松对他的挟持，却出乎意料的在林卿抽手的瞬间抚弄了一下他的手心，看他立即通红的耳根，

离别的情绪这才稍稍淡去。

林卿摇下车窗，像在斟酌字句般慢吞吞地说：“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有了林卿的保障，赵南成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塌实。他点点头：“当然，你不来找我我也会跑去看你的。”

他退后一步，看车子绝尘而去。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心情大好地慢慢往后走，还没走过拐角，就听见急刹

车“吱”地在身边响起。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看见刚才的那个司机探头说：“太好了，你还没有走远——那位先

生，好象身体不舒服，很痛苦的样子——”

满心的甜蜜顿时化作泡影，他立刻冲上去打开后车门，将蜷缩在座位上的林卿稍稍抬高头，心惊地看他脸色苍白，

紧咬着牙关，额上一层薄薄的汗珠。他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只看见自己扶着林卿的手忍不住颤抖着，只能一径地

喊着林卿的名字，脑袋里很乱：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呢？——

司机还在不停地说：“我开出不久就看他脸色不对，他没什么事吧？要不要送医院？”

看到林卿这么痛苦的样子，赵南成心疼死了，看那个司机还在那边嘀嘀咕咕的，忍不住朝司机大吼道：“那你为什

么不直接送医院？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你不知道救人是最重要的吗？”他一骨碌钻进车子里，“看什么看，还不

赶紧去医院？”

“哦，哦——”司机忙不迭发动车子，觉得自己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赵南成却是顾不上这些了，他只想尽快赶到医院，可以解除卿卿的痛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一阵奇异地

鼓动，他下意识地揪住胸口的衣物：这种感觉——很像是不祥的预兆。

＊＊＊＊＊＊

做完脑波透视检测、拍完CT，医生让赵南成先去办理住院及交费手续，迫不得已他只能打电话到林爸爸的公司。

听完他的叙述之后，林峰沉默半晌：“——小成，林叔叔这就赶过去；今天这件事，还是先谢谢你了。”

电话挂上的“咯哒”声正好掩去了林峰无奈的叹息声，“看样子无论他们做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了。

很快，检测结果出来了：“——病人脑部有一小块淤血，而且已经开始压迫到他的神经——我们强烈建议做手术，

否则他的情况会很难说；现在的头痛已经是一个预兆了——我们不排除以后会出现头痛之外的任何症状——”

“怎么会这样？”林峰不感置信地看着医生，他身边的赵南成也是一脸震惊过度的表情。

“脑部出现淤血的原因有很多种，撞击或者脑细胞病变都是有可能导致脑部淤血的，又因为清淤不方便，所以有一

定的困难及危险性——”医生喋喋不休的解说在深陷痛苦的两个人面前显的那么的冷淡。

“那，如果动手术，成功的概率是——” 林峰犹豫地问。

“这个我们还要作进一步的观察才能下定论，当然我们也不排除淤血自行消散的可能性。总之，你们先考虑一下手

术的可能性吧。”

林峰谢过医生，回头就看到满脸泪痕及痛苦表情的赵南成。

“林叔叔。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拉他去游乐园，他也不会撞到头，卿卿他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

样子——” 赵南成几乎要给他跪下来。

林峰连忙扶住眼前这个年轻力壮却已经明显脱力的身躯。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追究是谁的责任都已经无济于事，责怪批评也无法做出弥补，叱骂更是只能徒增伤感，所以他

摸了摸那颗低垂的脑袋瓜：“小成，你多虑了，小卿他这样，原因是多方面的——”

“没错。”医生一脸笑咪咪地说：“病人以前是不是受到过重创？我看他这里，”他在自己头部比划了一下位置，

“——有个疤痕，如果是那样的话，很有可能那次已经开始淤血了。”

话一出口，医生看见眼前两个人截然不同的表情：年长的如释重负，年轻的却一脸踩到大便的表情。

赵南成心想：说来说去，还不都是自己的原因？他伤心欲绝。

林峰看天色已经不早，就想让赵南成回家自己留下来守夜。

赵南成几千个几百个不愿意，却因为不能忤逆长辈，只能拖着脚步一步三回头的缓缓想病房外走去。

“不用了，爸，让他留下来吧。你回家替我拿几件换洗衣物，明天再过来吧。”应该在熟睡的林卿却突然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