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住的地方是一个有些独立的小院子,当然这是属于他们这些得宠的人的福利,苏文觉得,从这就可以看出,四爷对这陈皮还是很宠信的,可以把后院交给他负责,足见其受宠了。
府里在夜里虽然是有着灯笼照着的,但也没有多么的明亮,越走路越黑了,苏文总是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下,就这样急急忙忙的走到了陈皮的住处,他先是敲了几下门,听到陈皮的那声“进来吧”,才推门而入。
一走进陈皮的房间,就感觉有种怪异的味道,不太香,但却有些浓郁的异味,苏文有些形容不上来,陈皮只穿着一身的中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苏文忙行礼问道:“苏文见过陈公公,不知陈公公叫小的来有何要事吩咐。”
陈皮站起身来,笑着扶起苏文的手,摸着说道:“不必多礼了,杂家今儿个叫你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主要是想让你陪杂家聊一聊。”
苏文猛地把手抽了回来,在暗处悄悄的往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心里忽然间有些发毛了,说道:“陈公公太看得起小的了,要是您没有要紧的事情,小的就先告退了。”
“嗯?怎么?你看不起杂家吗?杂家请你吃顿饭、喝点酒是给你脸面的,你还敢拒绝?”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苏文看着陈皮脸沉了下来就赶忙应了下来,他心里明白要是真的得罪了这陈皮,那以后的日子就更加的难过了,之前因为推辞的缘故,他每每在做事的时候总是会出错,然后就是更重的责罚来临,所以现在看陈皮发怒的表情,只得忍了下来。
陈皮很满意苏文的回答,笑意又回到了脸上,拉着他就坐在了房间里的桌子边,桌子上早已经摆满了酒菜,看起来异常的丰富,陈皮先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苏文满上,说道:“来来来,陪杂家喝了这杯酒。”
苏文一看到酒,心里有些发憷了,总是有种不祥的感觉,便说道:“陈公公见谅,奴才实在是沾不得酒的……”
陈皮强硬的把酒杯递给苏文道:“今儿个杂家心里高兴,不会灌你酒的,你只陪杂家喝了这杯就好,让杂家高兴高兴……”
苏文推辞不过,只得喝了下去,酒有些凉,有些呛,他一喝下去,便被那辛辣给呛的咳个不停,等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陈皮竟然一直盯着他。
陈皮那满脸的皱纹也随着笑意更加的深了,他一把握住苏文的手,说道:“看看,怎么能喝的那么快呢,这下呛到了吧,真是让人心疼啊……”
苏文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忙要站起身来,哪知道,一起身,头就有些昏了,差点跌倒在地,陈皮扶起他,用自己那粗老的手摸着苏文白皙的胳膊,说道:“小宝贝啊,你可要当心点啊,这么好的皮肤要是有了疤痕可就不好了。”
苏文被陈皮的话给惊倒了,现在是彻底的明白了小牛他们的目光里流露出得担心是为什么了,这陈皮竟然有如此的怪癖,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苏文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扶着桌子就干呕了起来。
陈皮也不生气,只笑着说道:“你让杂家说什么好呢,之前杂家让人请了你多少次了,你都不来,哼,这要是放在别人的身上,杂家早就让他付出代价了,可是你嘛,也不知道为什么杂家就是心里不舍啊。”,陈皮说着的时候,就走近苏文,苏文这个时候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了,陈皮摸着苏文的脸,又说道:“小乖乖啊,杂家看你是真的喝醉了,今晚你就歇在杂家这里吧,放心吧,杂家会好好的疼爱你的……”
苏文现在心里真的有些绝望了,他甚至有了想要死去的感觉,以前被惩罚的种种肉体上的折磨,他都能隐忍下来,可是现在竟然还要被如此的羞辱……
就在苏文绝望的时候,传来了脚步声,陈皮也站了起来,看到了来人,苏文凭着模糊的目光知道是小牛来了,心里忽然间就安心了。
“你是哪个院子的,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吗?”
小牛悄悄的看了苏文几眼,就知道真的出事了,忙说道:“陈公公恕罪,是因为绿怡格格明儿个要一样东西,可是这东西也只有苏文可以做的,而绿怡格格又要的急,小的只好来找苏文了。”
陈皮怀疑的看了看小牛,说道:“绿怡格格?东西?什么东西非得苏文才会做啊?你可知道说谎的下场是什么?再说了,这苏文已经喝醉酒了,如何去做事啊?”
小牛忙说道:“回公公的话,这东西就是如意结,只有苏文才会编织的,绿怡格格说了,她明儿个一大早就要用,不得有耽误的,小的也没办法啊,只得带苏文回去给他尽快醒酒了。”
陈皮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但也知道今晚是不行了只得说道:“嗯,既然是格格的吩咐,也只得如此了,你带他走吧。”
小牛暗暗的舒了口气,忙走上前架起苏文,就要出门,陈皮这才看清楚小牛的模样,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在哪里做事?”
小牛扶着苏文的手顿了顿,才说道:“小的叫小牛,在伊月阁负责陈设的。”
“嗯,行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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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带着苏文回到了他们的房间,李福和王一正着急呢,看到小牛扶着苏文回来了,心里也安了下来,忙上前帮忙。
王一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去找苏文了,怎么找回来的?”
小牛边给苏文擦脸边说道:“我跟陈公公说,是绿怡格格明儿个一早要苏文编织的如意结,这才救回了苏文。”
李福担心的问:“你这不是说谎吗?要是让陈公公知道了就完了。”
小牛把帕子放下,说道:“我有那么傻吗?没有说谎,那如意结的确是格格要的,只不过没说是什么时候,我只是提前说了。”
王一还是有些担心:“那你没出什么事情吧?”
小牛想到临走前陈皮看他的目光,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说道:“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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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呢,睁开眼就知道自己已经回了房间,心里终于是安了下来,但一想到陈皮的那双淫邪的眼睛,心里就不舒服,忙起身打了水使劲的擦了擦自己的手和脸。
这个时候小牛他们也被苏文的动作给吵醒了,看到苏文不断的擦着自己的皮肤,心里也了然了,小牛说道:“别擦了,再擦你的脸可就要破皮了。”
苏文猛地把帕子扔进了水里,自嘲的说道:“我还真希望把自己的脸给毁掉,只要一想到昨晚的情形,我就恶心的不行。”
其他人似乎都知道这些事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王一说道:“你现在应该好好的谢谢小牛,要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苏文忙说道:“王一说的对,小牛,昨晚真的谢谢你了。”
小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王一又说:“我们之前还以为你一直都知道陈皮的事情呢,哪知道你竟如此的笨拙,轻易的就落了圈套。”
“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因为落水的缘故,损失了一部分的记忆,这陈皮到底怎么会有这种怪癖啊,难道四爷都不管吗?”
王一嘲讽的笑着说道:“管?我们只是奴才而已,四爷哪有那功夫管这些腌渍事啊,这陈皮有个义父在宫里的敬事房担着重要的职务,所以一向是横行霸道的,只不过是有一次,听人说,好像是因为四爷小的时候练习骑射落马时被这陈皮给正好救了,所以就得了四爷的赏,四爷建府的时候,就跟了四爷,四爷念及他曾经的功劳,就把这后院派给了他负责,其实陈皮的这个怪癖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个时候他专门找一些不得宠的清秀的太监做着龌龊的事情,死在他手里的人只多不少,就拿这四爷府来讲,也有被他害死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没有人敢声张。”
小牛也附和道:“是啊,现在的陈皮也越来越得福晋的赞赏了,这有了四爷和四福晋的靠山,他更是作威作福了。”
苏文心里有些疑惑,说道:“咱们府里不是要求很严格吗?四爷怎么可能容得下这种人渣啊?”,还有一句话苏文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四爷在历史上最有名的就是那个情报系统了,而且四爷历来是以严酷刑罚闻名的,自己府里出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一笑道:“苏文,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这些奴才是最不值钱的了,每天都有好几个会被清理掉得,又有谁会在意呢,对于那些主子来说,他们所能记得的也只有对他们有作用的,有能力的奴才,像我们这些人,也许在四爷府做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四爷一面呢,至于说陈皮,只要上面的人不是真心的想找他的麻烦,那么他就是安全的。”
苏文心里暗暗的苦笑了几声,他因为知晓未来的缘故,所以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依赖着那些讯息,总认为四爷府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管束最严格的地方,可是事实往往不是如此,即使四爷府管束的再严格,里面还是充斥着这些腌渍事,以前看一些野史的时候,就知道好像一些太监如果有能力得到主子允许的话,是可以娶妻的,而另一些不怎么样得宠的太监为了缓解寂寞就会与宫里的宫女结成‘对食’,只是苏文因为一穿过来就已经在了四爷府,并没有见识过宫里的那些阴暗事,哪知道现在竟然亲身经历了一番。
大家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多月,陈皮那里没有任何的命令下来,一切都风平浪静,苏文心里也稍微的安定了下来,但是隐隐的又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就在大家以为一切都过去的时候,苏文的感觉还是成真了,只不过这次出事的不是他,而是小牛了……
18、复起
就在大家都已经快要把陈皮的事情放下后,小牛却出事了,这一天已经很晚了,但小牛仍旧没有回来,就在大家要出去找的时候,两个太监架着小牛回来了。
王一看到小牛全身的血迹问道:“小牛是怎么回事,被哪个主子罚的?”
把小牛放到床上后,其中一个太监说道:“什么也别问了,小牛是从陈公公那里带回来的,你们心里清楚就好了。”
苏文听到这话后,马上就想到了小牛去救自己的那一次,显然王一和李福也想到了,三人忙打了水想帮他清理一下。
等打开那早已经残破不堪的衣服时,饶是苏文这个算是‘见识多广’的现代人也不由的惊呼出声,小牛的身上几乎就没有完整的地方,身体各处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扎的,都冒着鲜血,而胳膊以及胸前也似乎被人给掐的青青紫紫的,几人强忍着悲痛,把小牛的下半身的衣服也打开了,看到那处的伤口时,苏文再也忍受不住的留下了眼泪。
李福猛地起身,怒吼道:“我现在就去把那个畜生给杀了……”
王一拉住了就要暴走的李福,什么话都没说,但抓着李福的手腕却紧紧的,苏文擦干眼泪,上前用布巾轻轻的给小牛擦拭着,最后再慢慢的上着药,他现在根本就不敢面对王一他们的眼神,他心里很清楚,就是因为上次小牛去救他的缘故,这才被陈皮给盯上的,小牛受的这些苦本应该是他的……
王一一把夺过苏文手里的药,说道:“这里不用你的好心,你害的小牛还不够吗?自从你来到这里,小牛就处处的帮着你,可是现在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李福已经冷静了下来,帮着王一给小牛处理伤口,说道:“你也别怪王一这么说,我们三个是从宫里就一直相依为命的,是最好的朋友了,可是现在小牛却被那个畜生如此的对待,而我们这些所谓的朋友却根本就不能给他报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里真的很难受。”
苏文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动作,说道:“我没有多想,王一说的是实话,小牛确实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是我想的太好了,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哪知道却害了小牛!”
王一和李福两人忙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帮小牛把药都弄好,而小牛到现在仍然没有醒过来,几人只好先守着他。
王一这才说道:“我们只是卑贱的奴才,什么都不是,没有任何的能力去改变这些的,知道吗?我在进宫以前也有个温暖的家,爹爹是种田的,每天起早贪黑的做活,虽然每年光交那些税就要很多,但还是能吃饱的,而我的娘亲也是温柔贤惠的,在家里做饭、收拾屋子照顾我,有时也会做些绣品拿到铺子里面去卖钱,得的钱虽不多,但每次娘亲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买些小点心,那些点心其实是最粗糙的,只是有些甜味而已,但直到现在,我仍想念那个味道,我们的家其实很普通,也很幸福。”
苏文看着王一脸上的微笑时,竟有些愣神,在他与王一相处的这六年来,从未看过他笑,只以为他一直都是那么严肃的,可现在看到王一的笑容,苏文自己也不由的跟着笑了,心里有种自己也体会过那种幸福的感觉。
“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不过我们的幸福,那么俗套的灾难却落到了我们的身上,我娘亲在一次卖绣品的时候被一个官员给看中了,然后就是在一天,有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到了我们家,把爹爹给抓走了,然后娘亲就把我托付给村里的人,自己去找爹爹了,等过了好几天的时候,我才知道,爹爹在牢里已经被害死了,而母亲刺伤那个官员后也自尽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十岁了,因为母亲认得几个字所以我也学了几年,早已经是知道世事的年龄了,娘亲和爹爹被他们给说成是反清的余孽,被当场抓获后畏罪自杀的,没有人敢去认领他们的尸首,我想去,可是却被村里的人拦住了,后来才知道,他们就是怕事情泄露,所以在等着我上门的,等到我终于见到父母的尸首时,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他们把我父母扔在了乱坟岗,把父母埋葬后,村子里的人们对我是不错的,会时常的接济我,可是我却不想如此下去,我带着满心的仇恨离开了家乡,想要去告他们,去报仇……”
苏文看王一停了下来,忙问道:“然后呢,你又是怎么进宫的?”
王一哈哈的大笑了两声,自嘲的说道:“我现在想想自己那时是多么的可笑啊,竟然以为只要是有冤屈的,就肯定会遇到一个像包青天那样的人物,我一个十岁的孩子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更何况要去告官,我只是去了最近的一个府衙,可是还没等我说话就被那些人给打了出来,后来我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回了自己的家,没过多久就有要采买太监的消息传来,那个时候的我一心的觉得只要进了宫就能见到贵人,那么父母的仇就能报了,于是我便把自己卖了。可是,进了宫才发现,一切都是错误的,贵人?根本就见不到贵人,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生活,唯恐哪天就小命不保了,我也慢慢的知道了许多,知道事情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你到底有没有报仇啊?”
王一这时却真正的笑了,说道:“我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在宫里有一次被处罚时就遇见了一个贵人,他帮我报了仇,也恢复了父母的身份,这些恩情我一直是记在心里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李福也说道:“我跟你是不一样的,我呢,从小父亲就去世了,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遇到大灾荒,母亲也没有撑下去,而我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一碗粥把自己给卖了,现在想来自己其实也挺值钱的,至少现在是衣食无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