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为了这个疯女人的死而悲伤，那么或许只有三个人——德拉科或许可以算半个，西里斯只能算半个，剩下的两个就是纳西莎和罗道夫斯了，当然这其中最悲伤的人无疑只会是他。

觉察到堂姐死亡的西里斯也失神了一瞬，虽然他和贝拉早就分道扬镳，但小时候他的这位堂姐也曾经对他很好。

在战场上，一个疏忽可能就是致命的，西里斯差点被他姐夫罗道夫斯的突然爆发打成蜂窝——如果不是卢平及时拉了他一把的话。

又救了西里斯一次的卢平闷哼了一声，他当然之前也在跟一个食死徒搏斗，临时丢下对手来救西里斯的结果，就是他没能躲过对手的一发炸裂咒，它把他肩膀处的皮肉连同袍子整个炸了开来。

看到卢平的样子，西里斯也顾不上悲伤或者不悲伤的了，他几下击退了之前卢平的对手，把他护在身后。

“你怎么样？”

“……没事。”卢平咬了咬牙，还有闲心笑了笑，他扫视着战场，突然，他的目光好像被什么定住了，提高声音叫了起来，“西里斯！你看！比尔出来了！”

西里斯按照他说的那个方向看去，比尔真的从小树林里出来了，让他目瞪口呆的是，跟在比尔身后的那三只——好、好像是他的教子和那两位好友？

卢平的声音不轻，不论是食死徒还是凤凰社，有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边，随后，凤凰社的声势大振，而食死徒的士气则迅速地一落千丈。

——毫无疑问，能从小树林里出来的只能是伏地魔和比尔其中之一，既然现在出来的那个是凤凰社的比尔·韦斯莱，那么留在树林里落败的那个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没有了伏地魔，这一次食死徒败退得更快。

贝拉特里克斯和芬里尔·格雷伯克都死在了混战中，马尔福和斯内普反叛，其他核心食死徒也集中在那场大战之中被一网打尽，死的死、被捉的被捉。

然后，英国巫师界开始了大规模的审判和清剿。

1997年3月27日，星期六，是前食死徒卢修斯·马尔福的公开审判日。

原本作为已经投向了凤凰社的卢修斯来说，是根本用不上这样的审判的——如果不是两周前在小巴蒂·克劳奇的公开审判之中，他被指证杀害普通巫师的话。

“是的，他是个叛徒，他倒向了凤凰社，可在那之前，他是个食死徒，和我们一样，杀死过许多巫师，这有什么高尚的！”

不光是卢修斯·马尔福，小巴蒂在那次审判之中咬出了很多人。

并不是为了减刑，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通过这样的方法来减刑，他早就决定了要以身殉道，他就像只随便乱咬人的疯狗，只是为了报复那些在最后背弃他主人的叛徒而已。

卢修斯就是被他咬中的人之一，不管他花了多少金加隆让《预言家日报》把他写成一个潜伏在食死徒之中的英雄，但无可否认的，他在还是食死徒的时候，确实做过不少恶事，帮伏地魔杀过不少反对他的巫师。

虽然他在每次行动时都很注意掩藏自己的身份，虽然作为核心食死徒，即使是那段他为了“挽回宠信”时常亲临前线的时期之中，需要他出动的机会也并不那么多，但只要他做了，就难免会留下把柄，再加上小巴蒂的指认，威森加摩还是向他发出了传票。

他自己心中也很了解这一点，说什么“我被夺魂咒控制了”或者“我不杀他们就会被伏地魔惩罚甚至杀死”是根本没用的，对于受害者的那些家人来说，他下手杀了他们的亲人，这就是唯一的事实。

熟知巫师界法律的他甚至想象得出来，一旦罪名成立，虽然会因为“其情可原，其罪不可恕”而免于摄魂怪之吻，但很可能会被判阿兹卡班终生监禁。

阿兹卡班终生监禁？——那或许还是直接给他一个阿瓦达索命痛快一些。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果他想逃脱这样的命运，就只有为自己做无罪辩护。

——但他真的能成功吗？

巫师界没有专职律师，他只能自己为自己辩护，在接到传票以来的这段日子，他一边思考自己可能会被质疑的问题和应对的答案，一边开始着手安排万一罪名成立之后的一切。

他写信给重新回到霍格沃茨上课的德拉科，告诉他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在十几年前伏地魔倒台的时候，已经上过一回威森加摩了，那次他尚且能让自己脱罪，现在他确实是站在凤凰社这边的，这又有什么可怕的？

可第二天他的小龙就从霍格沃茨跑了回来。

“——您以前从没向我解释过任何您所要做的事情。”

卢修斯哑然失笑。

不错，这也是一种反常，从前他对于德拉科有绝对的权威，根本不需要向他解释任何事情，德拉科所能做的，就只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做，然后自己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纳西莎，这位他长期以来的盟友，仍然一副平时雍容优雅的样子，但眼神之中却透露出不安。

——是的，卢修斯一直将她视为盟友。

他们最初是因为贵族的守则而走到一起的，如果将家族视为牢笼，那么西里斯那样的大概就是打开牢笼走出去的，而他们则是选择了留在牢笼里。

这是他们的选择，选择遵从家族的希望而结婚，对于他们来说，这牢笼并不是负担，而是他们生活之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他们是盟友，有着相同的立场和利益，虽然卢修斯无法对她产生爱情这样的感觉，但毫无疑问，他很重视她，重视着这个他们共同的牢笼。

就算是小猫小狗，在同一个牢笼里生活那么久，肯定也会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两个活人？这感情不同于爱情，但却更加深远悠长。

有时他也会羡慕西里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过得很快乐。

对于卢修斯来说，牢笼之外的世界或许会很好，比这牢笼里的世界更好，但他却不能打开牢笼走出去，他真的做不到。

他可以隔着牢笼看到比尔·韦斯莱，还有触手可及的幸福，但世界上总是还有一些事情比他自己的幸福更重要的。

所以……

他把顶端写着“To Bill Weasley”的羊皮卷揉成一团，扔进壁炉里，和回家的小龙过了一个美妙的假期，直到审判日之前再也没考虑这些。

审判日当天，他穿上他最好的袍子，将自己打扮得一丝不苟而庄重，来到魔法部，独自走入审判庭，在审判庭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身后的旁听席上，纳西莎、德拉科、斯内普，还有救世主哈利·波特，不少其他他认识或不认识的巫师坐得满满的，还有——预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比尔·韦斯莱，唯一让他奇怪的是莫丽·韦斯莱和亚瑟·韦斯莱也在。

而在他前面两侧，则是足足有五十多人的威森加摩陪审团，邓布利多也在其中，正前方是临时魔法部部长金斯莱·沙克尔，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阿米莉亚·博恩斯等人，还有被两个傲罗押着的小巴蒂·克劳奇。

“你准备好了吗？”阿米莉亚一脸严肃地询问。

“是的。”卢修斯点点头，他对阿米莉亚·博恩斯也算了解，她是一个不会因为私人观感而徇私的女巫。

“那么——12月27日的审判听证会，将审理卢修斯·马尔福先生违反巫师安全保障法，致使多名巫师受害的案件，卢修斯·马尔福先生现为马尔福家族家主。质询者：金斯莱·沙克尔，临时魔法部部长，傲罗办公室主任；阿米莉亚·博恩斯·马法尔达·霍普柯克，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庭审记录员：珀西·伊格内修斯·韦斯莱。”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听说你辞去了霍格沃茨变形学教授的职务？”

“是的，您的消息十分灵通，”比尔对着酒桌对面的格林德沃笑了笑，“我是来向您辞行的。”

格林德沃略带惊讶地看向他，“辞行？你要去哪儿？”

“离开英国，继续我的游历。”

比尔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既然已经打倒了黑魔王，纳吉尼也在最后的混战之中被斯内普教授的神锋无影切掉了脑袋，哈利灵魂上那一小块魂片也有九成以上和他本人融合了。

按照这种趋势，大概再过一年多，两者会完全融合完毕，那时候恐怕就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离开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凭空消失？  突然死亡？还是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代替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这点已经离开了的比尔当然不会知道。

如果是前两者，继续留在这一世的家人朋友身边，必定会引起恐慌，所以他一向以来的做法都是如此，打倒魔王之后，独自一人踏上旅途，从此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中。

这次也是一样。

格林德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有的时候……我真的完全不理解你这个学生到底在想什么。”

他无法理解。

留在英国的话，地位和声望唾手可得，如果比尔愿意，格林德沃觉得把圣徒交给他也没什么问题，他老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再也找不回来了，只想和某只老蜜蜂一起晒晒太阳吃吃甜食，不愿意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比尔默然以对。

格林德沃将瓶子里剩下的酒都倒进了自己的杯子，继续说道：“不过今天，你真的让我很惊讶……我以为我可以看清楚你，不过你总是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惊讶不已。”

比尔知道，他说的是白天他在威森加摩的审判庭上帮卢修斯脱罪的事。

——他做了伪证。

比尔在审判庭上的那一番说辞，充其量只能骗一骗不了解内情的其他人和头脑简单的巫师，只要稍微推敲就知道，他做的是伪证。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正如小巴蒂·克劳奇所说的那样，不管卢修斯·马尔福是不是凤凰社的卧底，既然他做过那么久的食死徒，还像一朵白莲花一样纯洁到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这话说出去大概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他供出来的那三件凶杀案十有  是真的，卢修斯·马尔福也确实是真正的凶手，甚至那个证人雷格·贝洛姆所说的听到卢修斯的声音和捡到他的头发，也是真的。

就算不是马尔福亲自动手，至少也是他带食死徒施行的。

但即使如此，就算明知道卢修斯是真凶，比尔仍然站了出来，做伪证包庇了他。

那毫无疑问是伪证，卢修斯·马尔福的黑魔标记早在神秘事物司之战之前就早已解除了，那么在那之后才发生的布兰奇·贝洛姆案，比尔怎么可能还在继续为他解咒呢？

——这一点，那天晚上和卢修斯达成协议的邓布利多再清楚不过了，而他一旦知道了，也就等于格林德沃知道了。

比尔不可置否地笑笑，“那么您认为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格林德沃被问倒了。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他倒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虽然自己这个学生偶尔有些不择手段，但却很有底线，他具有良好的品格，和善、温和、谦逊……是一个非常正直、有着天生的正义感的巫师。

但是，一个正直又有正义感的人会在明知道对方有罪的情况下，当着被害者亲属的面，堂而皇之地帮那个人做伪证包庇他？

所以他突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了。

像是知道他语塞的理由，比尔并没有继续等他的回答，而是接着说道：“您认为我会因为正义而大义灭亲，但没想到我做得恰恰相反，是吧？”

“……是的。”

虽然看比尔的样子，格林德沃就意识到了，一年多以前他们这样谈话时，比尔所提到的那个喜欢的人正是卢修斯·马尔福，可换位思考一下，至少如果现在被指控的人是格林德沃，邓布利多是一定不会为他做伪证脱罪的。

他一直觉得比尔正直过了头，比阿不思的正义感更强烈，但事实却让他大跌眼镜。

“很简单，因为这个才是真正的我……”没有等他想明白话中的含义，比尔突然跳了一个新的话题，“……您相信宿命吗？”

“不，我的命运只有自己能掌控。”格林德沃挑了挑眉，坐正了身体，他敏锐地感觉到接下去的话题可能会深入核心。

“——可是我相信。”

比尔盯着酒桌上一瓶尚未开封的火焰威士忌，开始面无表情地讲述：“有一个人，他不断地带着记忆在无数个世界里轮回转世，每一次，他都会转世成打倒魔王的勇者，一次、两次、三次、十次、百次……他转世过数不清的次数，当过无数次勇者，于是，渐渐地，他变得不再是他自己，他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而是变成了像一个真正的勇者那样。”

“英勇、正义、和善、无私、宽容、谦逊、诚实、公正、怜悯弱者……这就是他的代名词，一个真正的勇者，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这么形容他，但他自己其实很清楚，这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然后，他又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之中，他失去了剑的力量，只能转而学习魔法……他从父母那儿得知了一个叫做伏地魔的黑魔王正在危害他们的世界，他顿时明白了，这就是他要打倒的对象。”

“可是10岁的时候，黑魔王被一个小婴儿打倒了，他顿时失去了目标。‘或许这一世是不同的，我不用再重复勇者的命运了’，他这么想着，第一次试着做一个普通人——然而在他22岁的时候，他又一次知道了黑魔王其实没有死。”

“——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比尔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我回到了英国巫师界，这就是我的宿命，不管我多么想逃离都没有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打倒魔王，去下一个新的世界，要么在30岁以前死于非命，回到这一世初生的时候重新来过，直到我打倒了魔王为止不断重生，永远无法终结。”

格林德沃有些怔愣，虽然魔法本来就是引起奇迹的力量，但是比尔所说的这些，也太脱离奇迹的范畴之外了。

虽然是毫无起伏的语气，但他仿佛听出了曾经的比尔是如何挣扎，试图反抗这所谓的宿命，然后一次又一次失望，几近绝望。

真可笑，如果按照他所说的那样，明明应该是代表希望的勇者，心中却一直是绝望。

比尔向他笑了笑，用魔杖点了点面前的杯子，它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拿起那把匕首，把它抛了上去，然后再伸出手去接，这样反复地抛上抛下。

格林德沃最初还略微张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但他很快发觉了，打着转的匕首每次都恰好被比尔接住握柄的部分，没有一次伤到他的手。

——这简直像是杂技，但毋庸置疑，这种技巧没有经过大量的练习使之熟练是用不出来的。

而据他所知，比尔·韦斯莱这一世从未练过这种技艺。

如果最初还是十分怀疑，现在他却多少有点相信比尔所说的事了，如果是这样，或许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从小就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成熟和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