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骨 上——陈小菜
陈小菜  发于:2012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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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双越似浑然不觉他言语中的挑衅之意,只含笑道:“复生身为七殿司狱,不可擅离,我只能在此相陪。”

他这般毫无顾忌的提及季复生,董束月更是压不住心中邪火,直言询道:“当日压制季复生内丹妖力的灵光便是你的手笔?”

凤双越不置可否,全无锋芒:“泰山王见笑了。”

董束月果然冷笑一声,讥讽道:“凤公子不似妖族,倒似书生。”

听他称呼改变,凤双越却不介怀,淡淡道:“书生才会逞口舌之快……泰山王殿下修习的是幽冥水系之术?”

董束月暗自揣测他的意图,道:“正是。”

凤双越颔首道:“水系之术博大精深,在这幽冥海底修习,更是得天独厚,想来殿下的实力已是地府首屈一指了。”

董束月听他语气淡淡的,既非真心,又非刻意,当下应道:“凤公子要与本王切磋一二么?”

凤双越眸光闪动,悠然道:“不,伤着殿下不好。”

衣袖一动,手掌蓦展,无需任何咒语口诀,只见一团金黄明亮的硕大火球平地乍现,突的蓬勃卷开,层层叠叠的蔓延满殿,所过之处,所有物件瞬间消逝,连灰烬碎片亦无,其汹涌纵横之势强横无匹,犹如雷霆万钧飓风海啸,火线却如有灵性一般避开殿中四人。

董束月急速开启八海光耀的水系至高之咒,虽慢了稍许,但全力施为之下,惊涛浪翻,挟带冰寒阴气压向火海。

凤双越嘴角微扬气定神闲,火光中焰成展羽之形,盘旋着一声长唳,竟将八海光耀的所有冰雪水浪尽皆吞噬入腹。

董束月胸口如受巨锤重击,身不由己踉跄退开几步,虚九鸾大惊失色,顾不上那些生死簿册,忙一把扶住:“殿下!”

只短短数息,黑鲨骨的判官殿纤毫不存,而地上散落的生死簿,却无一受损,虚九鸾定睛看去,见那些簿册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冰光,不禁心惊肉跳,扶着董束月的手剧烈颤抖,后怕之极。

董束月已然明白,凤双越轻一举手,竟施出火中藏水的术法,水火本相克,他信手拈来,不但毫无涩滞勉强之处,手法之巧分寸之精更是匪夷所思,这等深不可测的法力,地府鬼王自是难以望其项背了。

见凤双越含笑不语,董束月叹了口气,道:“多谢上仙手下留情……季复生正是本殿第十六司狱,上仙既要留着,不妨也住槐真殿罢。”

凤双越见他败而不乱,神态自若,倒有几分欣赏,漫不经心道:“我常居人界,叫我凤公子也未尝不可。”

连讽刺都这般优雅淡然,董束月恨得牙髓都痒,突的抬头一笑,烟紫双眸便如暮春花雨的清艳柔媚:“凤公子是我七殿上宾,若有所需,只管告之小王。”

凤双越静静看他一眼,展颜道:“那么……就先谢过殿下了。”

看着凤双越与季复生离开,虚九鸾忍不住道:“殿下……”却不知该问些什么。

董束月一团怒火只烧得心口几乎炸开一般:“该死的妖族畜生!”

却又低语道:“留着也好,留着,我才能知道他的底细……和破绽。”

凤双越的妖光邪中存正,精纯而古远,带着混沌初开的天地阔大之气,又怎会是寻常妖物?

生生横穿时空,便是妖族至尊,付出的代价亦是可怕,为何凤双越对季复生甘心如此?而凭他的法力,要带走季复生不费吹灰之力,却又同留地府,个中缘由,实在是值得再三玩味。

别的没有,七窍玲珑心,董束月还是有一颗的,吩咐虚九鸾道:“重建判官殿罢……”想了想,一笑:“别再用黑鲨骨,太难看了,用海底铁木,枝叶都留着,我喜欢那种林木清气。”

槐真府邸刚好也在枣花街,紧邻卓家,楼阁亭轩水榭长廊颇见巧思,无处不精雅灵动,而花融香媚铺绮展绣之韵,却没半分与季复生的气质相符,凤双越看了,道:“这里倒像是董束月的住处。”

季复生对那些花花草草视而不见,应道:“猜对了,七百年来都是他在冒充槐真,这里自然是按他的口味布置。”

凤双越哼的一声,拖长了声音道:“我倒没想到,你竟是地府司狱……”

蓦的扣住季复生的腰,将他抵在一玲珑山石上,鼻尖相对,笑得温润中隐藏几分邪恶:“更加没想到,泰山王看起来居然也对你情根深种啊!”

“你有病!”季复生打断道:“他对我种不种关我什么事?倒是你!”横过手肘,反身将凤双越压制住:“金翅大鹏鸟,要是我没记错,实力还在孙悟空之上的魔王?跑到人界去装什么?你装B,我被雷劈,你瞧着好生得意么?”

凤双越笑着也不反抗,琉璃眼中一闪一闪尽是星子璀璨,突然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是我不好。”

季复生狠狠瞪着他,说不出话,他这么一亲一笑,那些久别后突兀变幻的陌生疑虑都沉寂下去,眼前的凤双越鲜活清晰,不管是人是妖,无论他做什么想什么,他都还是那个永远守护深爱着自己的凤双越。

凤双越执起他的右手,那只手曾经用血肉骨骼硬生生阻挡刺向自己的匕首,寻不着季复生的时日,那利刃刮蹭指骨的声音一直是自己挥之不去痛彻心扉的噩梦,情不自禁低下头,将纤长冰凉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而温柔的以唇舌含住一一吻过,也不知过了多久,颤声问道:“还疼吗?”

季复生不语,却一把扯住他的黑发,让他仰起脸来,命令道:“亲我!”

第二十章:为魔

季复生不语,却一把扯住他的黑发,让他仰起脸来,命令道:“亲我!”

凤双越凝视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孤傲俊美的下巴弧线,喉中发出一声含混的叹息,再不忍耐,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不容躲闪的吻上他的唇,这一吻与方才的浅尝辄止截然不同,火热而狂野,辗转吮吸,微微的痛楚中更是极致的刺激迷乱,季复生呼吸不畅,涌上一种完全被打开尽情侵入的无力感,却是甘之如饴这生平头一次的臣服。

理智沉沦,一瞬间欲望已野火般燃遍全身,半眯的眼眸中水汽濛濛的晕染开。

山壁上花枝摇曳,四周更无别人,凤双越的双手,已是伸入季复生的衣襟,在他纤细有力的腰上流连纠缠,季复生却将他牢牢抵在玲珑山石上,膝盖大胆的挤进他双腿之间,两人炽热的一接触,都不由自主的一声低哑潮湿的抽气之音,正销魂之际,墙头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亮传来,天真而好奇:“哥哥,这次你们是谁嫖谁?”

季复生嘴角抽了一抽,冷着脸放开凤双越,迅速整理好衣衫:“卓羽玄,你给我下来!”

凤双越靠着山石微微笑着,既不尴尬,也不动怒,招手问道:“告诉我,什么叫做嫖啊?”

小鬼飞到近前,脑袋上顶着只睡死过去的雪羽虎枭,翻了个骄傲的白眼,摆出一副别欺负爷年纪小,爷见多识广吓死你们的表情:“抱在一起亲嘴,还不是嫖?”

凤双越居然还能保持冷静,继续追问:“谁教你的这些?”

小鬼答道:“我娘。”

“令堂真是奇女子。”凤双越如斯赞叹。

季复生从他头上取下虎枭,压着火封印入坠:“你怎么过来了?”

小鬼双目灼灼:“哥哥,你嘴肿了……看起来很好吃。”

“是吗?”季复生不怀好意的指了指凤双越:“他也肿了。”

小鬼很专一,根本不中他祸水旁引之计:“我比较喜欢哥哥你。”

凤双越一旁笑得别有一番滋味。

卓羽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妈妈让我跟你说,历代槐真不可以真面目示人,无论你什么来头,既然身在地府,还是得守这个规矩。”

季复生解释道:“羽玄的妈妈是巫风灵司狱,本是南诏巫女,擅星象计算。”

凤双越点头,却蹲下身子凝视着卓羽玄:“巫司狱还说什么?”

卓羽玄想避过他深不可测的魔魅目光,却胶着也似无法挪开,想撒谎终是不敢,赌气道:“说我和哥哥有特别的缘分。”

凤双越眸光更深沉:“什么缘分?”

卓羽玄摇摇头:“不清楚……对啦,爹娘请你们明晚过府一道用饭。”

凤双越摸了摸他的短发:“好啊,不过为什么不是今天呢?我们稍稍收拾了就可以过去。”

季复生很是赞成,忙道:“是啊,我们现在也可以过去。”

卓羽玄对他俩迫不及待蹭饭吃的脸皮颇为不齿,却又不敢对凤双越放肆,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虎头鞋面,勉强邀请道:“我娘说你俩今晚肯定不会来的……不过,你们要是想来,那就来吧。”

说完便撅着肉嘟嘟的嘴和肉嘟嘟的屁股翻墙飞了回去。

凤双越叹了口气:“地府邀人做客真是没诚意啊!”

转头却看到季复生笑容清凉而明朗,领口隐隐突出一段漂亮细长的锁骨,心中砰然一动,已明白了巫风灵约定明晚的明智体贴。

一路抵达寝居,未见一个人影,槐真之神秘孤僻可见一斑,但房中陈设精致洁净,却不似常无人住,紫檀多宝架上玩器错落有致,窗下香鼎里甚至还燃着一束长生素和草,清香袅袅散出,紫檀月洞架子床边的齐面案几上,一只形似重瓣玉兰的青瓷盏,盏中是透明却不见底的琼浆玉液,供着半满的青莲花瓣。

凤双越坐到床边,拨了拨盏中青莲,伸手将水珠抹在季复生唇瓣:“在琢磨什么呢?这么安安静静的。”

季复生问道:“妖族修炼到你这样,还需要吃饭吗?”

凤双越略一思忖,叹道:“你还是忍不住要问啊,是想到孙悟空五行山下饥食铜丸渴饮铁汁了吧?”

季复生轻声道:“妖族重情,恩仇入骨,你既是孙悟空的结拜三哥,为什么……不与他并肩作战?”

凤双越眼神暗了暗,却笑道:“你希望我也与天庭佛祖作对?难道你宁可被压五行山的是我?”

季复生并不避讳,直言道:“不,我希望你平平安安,更希望你问心无愧,孙悟空是传说中的英雄,不该受那等屈辱,你是金翅大鹏,是妖王,难道还会惧怕那些神祗?我不明白你竟会留在地府,避开这场天庭妖界之战。”

凤双越静默片刻:“西游未必是真,孙悟空闯地府一节,岂不是与书上大有分别?再说狮驼国一事,说我将一城之人吃光,夺江山人界称王……”忍不住笑道:“我怎可能看得上区区狮驼国?还生吃那么多活人?”

季复生正色道:“也是,吃那么多生冷荤腥胃也受不了。”

凤双越一怔大笑,笑完却见季复生一双眼睛漆黑明净,深深看着自己,安静而纯粹,不由得叹道:“复生……我怎可能瞒得过你?”

“我是真的害怕。”

季复生感觉他的手心几乎再也捂不热的冰冷。

凤双越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同样的修长有力,契合无比,铜鼎里的香料清淡幽远的逸出,其时海月初吐光线空濛,季复生脸部刀削般清冽锋利的线条稍显柔和,海底星月透过窗笼的无色鲛纱,光芒星星点点的洒入,在他唇上印出剔透莹彻的色泽,心中骤然妥帖而温热:“我的身世……你想必知晓一二,天地交合而万物生,凤凰生下孔雀与我,长姐雪山遇如来,如来当日修行未成,以金身钻入她的肚腹躲避天劫,过后却剖开我长姐的脊背跨上灵山。剖背之仇,岂能不报?”

季复生沉吟片刻:“便是你们不去找他,如来只怕也会以玷污金身之罪来诛杀孔雀。”

凤双越手指轻轻一颤,似不忍忆起,良久方道:“是啊,长姐伤势未愈如来便至……一战之后,长姐拼死护着我逃离雪山,她却落入如来之手。”

突兀的冷冷一笑:“被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从此永居灵山。”

他三言两语说得简单,季复生却依稀能知晓那一战姐弟生离的椎心泣血,堂堂凤凰之子,天生的至尊妖王,却不得不看着孔雀为护自己,身陷囚牢而不得解脱,想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低声道:“别伤心。”

凤双越眼神夜色星空一般静而寥廓,淡淡道:“名为册封,实是软禁……真正骄傲的妖族,宁可万世为魔,也不愿一朝成佛。”

季复生只觉激荡,浑身血液都在向往那四野八荒完全自由的风声,开天辟地以来的数场妖神之战沉淀的血锈气息,也涌至眼底心头:“是,宁为妖死,不为神生,双越,咱们总是在一起!”

为这一句话,凤双越琉璃双眸宛如曙光破了晓:“复生……”

浓秀的眉峰微微扬起,稍一用力,拥住季复生,下巴搁在他头顶,触目是泼墨般浓烈的黑发,泛着品色的光,不由得伸手慢慢抚摸,季复生脸埋在他的胸口,甚是气闷,挣动了一下,凤双越颌颈麻麻的一阵酥痒,轻声笑道:“别动……”

季复生心念一动,猛然抬头道:“那么,如果有这一场妖神之战,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七十二洞妖王联手,也许会有一线生机。妖族势力一旦分崩离析,孙悟空西行路上,如来万一出手,你,你会不会被收归灵山?”

凤双越摇了摇头:“以后的事,我不知道。”

凝视着季复生,一字字道:“但是我现在不能去拼那仅仅一线的生机,我不能冒险……复生,从你的血溅出来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永不可再轻言生死,你也一样,明白么?”

季复生自然明白,那种以为阴阳永隔再不能聚首的感觉,仿佛整个人沉入不见天日的枯井之底,无路可退,无处可去。

沉默半晌,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去人世那一遭,是为了躲开如来?”

凤双越声音里含着温存的笑:“我已经躲了他千万年……不过去人世,却是为了寻你。”

“寻我?难道咱们早有渊源?”

凤双越道:“正如你所说,妖族恩仇入骨。”

季复生想到那两年的予取予求百般宠溺,心却有些沉了下去:“你是报恩?”

看到凤双越点头,真的只是报恩?不知为何,难过之余甚至有种至深的恐惧,仿佛藏着利爪的兽,在黑暗处静静蛰伏,伺机而动。

一时抽出他握着的手,淡淡道:“我对你可没什么恩惠,你莫不是找错人了吧?”

凤双越恍若未觉,只是看着他笑,奸计得逞的自信而开怀,说不出的讨人厌:“找你可不容易,人世一行,我不惜以自身之血扰乱时空阴阳,法力却也几乎涓滴不剩,你身负天诛,我便将所有仅剩的法力注入你的内丹,以求万一分开,你一旦开启妖力,我便会有所感应,寻迹而来。”

季复生为他这般心思莫名的蔓延开一股酸楚之意,只觉不能承受这等温柔而肆意的付出,低声问道:“为什么?报恩的话,那些时日,你纡尊降贵陪着我已然足够,为何还要人界地府的寻我?”

“复生,你真不明白么?”凤双越唇角的浅笑再无半分轻薄之意,入骨的诚挚:“报恩本无需动心,偏偏我却深陷进去,妖族轻易不动情,动则九死而不悔,复生……我没有办法,我喜欢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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