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气息薄弱。”另一个人说道:“远没有之前强大,而且据说他这半年来都在沉睡。”
“你的意思是我们具有胜算?要是他不带着他饲养的狼群,也许有办法。”
“他手下的家伙根本不堪一击,我们还有雅克兰多大人——”
“他会在什么时候到达这里?”雅克兰多打断了他们的话,道:“我只需要知道时间。”
“……”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马尔斯慢慢地开口:“还有四天。”
他站在男人的身边,轻语:“最快四天。”
雅克兰多沉默了下来,他的神色凝重,这使得其他人也跟着有些着急起来。但是他们不发一语,静默地等待指示。
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之后,黑发男人重新开口说:“……我们必须早他一步。”
“什么意思?”马尔斯急问道。
“就像你们所说的,他的气息薄弱。我甚至无法确切地感应到,这只有两种可能,他隐藏了气息,或者是他进入了
沉睡。他亲自闯进这个地方,就不会浪费力量在收住自己的气息,而且我相信他没有这个余力。”雅克兰多停顿了
一会儿,陡然轻笑说:“意思是,他依旧在沉眠,也许他计算了时间,四天之后会是他苏醒的时候。”
雅克兰多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一字一句地清晰说:“我们必须在这之前,追击他、割下他的脑袋。”
所有的血族都露出了诡异的神色,他们更加沉默。
马尔斯两手收紧,在男人耳边低语:“这么做很大胆,大人。”
“或者你们希望他苏醒之后咬碎你们。”黑发男人用力地捶了一下桌案,他眯着眼冷声低语:“一群胆小鬼你们可
以选择不照着我的话去干,但是他绝对不是个宽容的人,在他决定亲自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让你们的血液喂养他
的奴仆——你们很清楚,在二十年前他就干过一回,你们不必妄想还有其他的亲王愿意帮助你们,那些老家伙乐意
看见你们这些早该腐烂的家伙在火焰之中化成灰烬……”
他停了一会儿,又展开笑容,低声说:“但是如若你们成功铲除了他,在法国大部分的领地将由你们所瓜分,他的
地位、财富、亲王的荣耀将属于你们其中一个人。”
这些话语成功让那些红色双眼闪烁着光芒,不过他们善于伪装。
“我可以帮助你们。”
雅克兰多缓慢地走到了他的位置坐下,扬着下颚轻语:“我不会要求什么。”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尽管还存在着一些遗憾……不过只要他不存在,我足以代替他。”
“我的能力有限。在这种时候,我们必须合作。”
血族们仰视着他,慢慢地弯下腰。马尔斯缓步向他走近,接着单膝跪下,执起他的手举高至额头,虔诚地说:“我
愿意忠诚于您,雅克兰多?柏金大人。”
◆◇◆
夜晚的时候,刮起了强风。
萝丝太太吩咐仆人们将窗口紧紧地封上。伦敦已经连续两天下着暴雨和刮着强风,这和过去的气候规律不太一样。
“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萝丝太太站在窗前,她静默地看着外头那寥寥无人的街道,喃喃低语。接着
,她掏出了胸前的项链,将那金色坠子打开来。
年轻的妇人出神地看着里头那父女的相片,眼神里逐渐流露出一丝难过。
“晚餐准备好了,夫人。”
萝丝太太连忙收起了她的链子,回过头微笑地说:“好的,把它们交给我。”
萝丝太太端起了托盘,她要将晚餐送到楼上给那身子虚弱的青年——他在男人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从房里出来过
。
然而,这尽责的管家并没有忘记雇主的吩咐,她在上楼之前,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精致瓶子。她望着里头缓缓流动的
暗红液体,有些不安地打开来轻闻,但是这诡异的气味使她眉头紧蹙。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艾维斯摩尔应该
需要它。
她按照雅克兰多的嘱咐,将它们往装着红酒的杯子里倒了一些。
那鲜艳的红色快速地扩散来,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先生。”萝丝太太轻轻地叩门。“艾维斯摩尔先生。”
里头并没有传来回应。
萝丝太太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很抱歉,我擅自进来了,先生……”萝丝太太小声地轻语。
房间里头很阴暗,窗帷被紧紧拉上,而且非常冰冷。那不太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待的地方,只要在里头坐一会儿,手
指都会冻僵。
“噢……”萝丝太太低呼一声,她慢慢地走向了床边,将托盘隔在了矮桌上。
床上的黑发青年静默地躺着,他的双手规矩地放在胸前,也没有盖上毯子,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但是唇色艳红。
“先生、先生。”
萝丝太太有些不安地轻唤,在得不到回应之后,她慢慢地在床边俯下身,轻轻地碰了一下青年的手。
但是下一刻,萝丝太太像是被尖刺扎到一样地,迅速地把手给抽了回来。
她骤然站起,摩挲着自己那刚刚碰着青年的那只手。
艾维斯摩尔的手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萝丝太太怔怔地看着他。
青年的脸颊过于苍白,双手僵硬,他的胸口甚至没有一点起伏,她似乎完全感应不到他在呼吸。
萝丝太太的两手紧握,她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吓白了脸。然而,她努力地冷静下来,并且小心地重新靠近床缘。
她缓慢地伸出了手,想去探一探青年的鼻息……
下一刻,艾维斯摩尔陡然睁开了眼。
“喝!”
萝丝太太吓得退了两步,在跌倒之前赶紧扶住了矮桌。
艾维斯摩尔缓慢地坐了起来,他转过头,双眼迷茫地看着拥有金色卷发的妇人,忽地轻声唤道:“菲欧娜——”
他的脸上泛起喜色,但是并没有持续很久。
艾维斯摩尔在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缓慢地摇了摇头,然后带着歉意地轻声说:“噢……抱歉,萝丝太太。”
萝丝太太惊魂未定地盯着他,但是在瞧见艾维斯摩尔的笑容时,她稍微冷静了下来。
“先生……”她勉强自己露出笑容,“你看起来……不太好。我说,身子,你需要医生么?或者是……噢,我有些
语无伦次,抱歉先生……”
“我很好。”艾维斯摩尔如此说道,但是他看起来很虚弱。“谢谢你的关心,萝丝太太,我很感激你。”
他慢慢地将目光转向旁边,在瞧见那托盘上的食物和红色液体时,眸光染上了一丝奇异的神色,他失神地低语:“
我没事的,萝丝太太。让我再躺一会儿。”
萝丝太太在穿过走廊的时候,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那只是……错觉?一定是我弄错了,对……对……”她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尽管如此,她依旧无法克制地回过头,看着那窄道尽头,紧闭的房门。
◆◇◆
『我愿意做你最亲密的人,我的孩子。』
『吾将与汝立誓,与汝共享永生、荣耀,以血液做为见证——』
『收起你的天真,艾维斯摩尔,他根本不爱你……』
『不要害怕……一切有我,艾维斯摩尔。』
艾尔,我的艾维斯摩尔。
张开嘴,我的爱。
我愿意为你,在十字架前起誓。
床上的青年剧烈地喘息着,他痛苦地翻转着头,嘴里轻喃着:“不……公爵……大人……”
他锐利的指甲划破了床褥,许多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交织,它们逐渐地连串在一块儿。
而在最后,他看见了公爵。
那银色的发丝与他的黑发交织,公爵的脸上夹杂着喜悦和一丝苦痛,他静静地吻着他的额头。
『艾维斯摩尔……请施舍你的眼神,我的爱。』
他的眼里留下艳红的血泪。
『看看他,我们的孩子……』
『艾维斯摩尔,他是倍受期待的子嗣……流有最纯的血液,我将爱他,如同我深爱你。』
『我为他取了一个名字,这具有最深的意义。他的名字是——』
艾维斯摩尔睁开了眼。
第十回
在暴雨之中,火车在从英国普利茅斯前往伦敦铁路上向前。
“真是个糟糕的工作。”驾驶室内的家伙在抱怨。
“派克,用心点。”另一个人说手里拿着酒瓶,嗤笑说:“我想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你了。”
“老天,饶过我吧。”
他慢悠悠地走到了旁边的窗前,咕噜地喝了几口酒,对着那古怪的天气直摇头:“上帝的怒吼……”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瞧见了什么。那快速往后的黑色林子里,似乎有一双双红色精光闪烁,那就像是狼群往这
里直追来。
“嘿,派克、派克……”他揉了揉眼睛,接着猛地退了几步,低声地叫唤着。
但是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在他回过脑袋的时候,那一双眼睛骤然睁圆。
殷红血渍溅到了窗镜上。
黑发男人在缓步地前进,他犹如降临在世间的撒旦,对于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杀戮画面没有丝毫地动容。惨烈的尖叫
声此起彼落,效忠着他的奴仆正在肆意地享用美食。
“救、救我……”一只手从旁拉住了他。那满脸泪痕的女孩惊惧地攀住他的腿,惶恐地哀求着:“上帝,上帝……
救我、救我……求你……”
男人微微一笑,他的面容美若天神,但是眼神冷漠残忍。他轻声地说:“很遗憾……上帝已经遗弃你们。”
女孩睁大眼看着他,像是被狠狠地踹下了悬崖。她没有再来得及说些什么,一只手从后方扯住了她的发丝,在她再
次发出嘶叫声之前,尖牙刺进了她的脖子。她抽搐了几下,便不再挣动,直到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之后,被无情地扔
至一旁。
“雅克兰多大人。”马尔斯对着男人弯下腰致意后,环视着眼前的惨状说:“很抱歉,我会严厉地约束他们。”
“你们找到他了么?”男人无谓地低语,他对这些疯狂的行为视若无睹。
马尔斯通红的双目直视着他,接着郑重清晰地说:
“是的,大人,我们都在等待您。”
马尔斯领着他走向了列车最尾部的货物舱,已经满足口欲的不死族们并列着,他们仿佛都在临来这一刻,期待着那
邪恶强大的亲王之血流入口腔之中。
雅克兰多站在门前,他的神色从容平静,但是他原本蔚蓝的双眼却在逐渐靠近这扇门的时候转为赤红,红唇无法遮
挡住那尖锐狰狞的獠牙。血族之间禁止残杀族人,但是他们之间的斗争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当双手沾染了同族的
血液时,那会带给他们至高的快意和满足,使他们长时间处于疯狂的喜悦之中。
黑发男人缓慢地推开了门。
那简陋阴暗的货舱之中,只有一副精致古老的巨大棺木,白色的布匹覆盖着上头,中央是倒立的黑色十字架,棺木
的边纹是金色的荆棘和诅咒的悼文。
眼前的画面使得原本躁动的血族们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雅克兰多跨步而入,他的双眼紧盯着前方,并没有贸然接近。他围绕着棺木的周围慢悠悠地踱步,仿佛是在欣赏一
件难得的艺术品。马尔斯无声地走了上来,他双手捧着一把利剑,剑柄上的宝石闪映出了男人的微笑。
眨眼之间,他用力地将白布掀开来——
那狰狞的地狱犬雕刻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死族们都不自觉地屏住气息,如临大敌地往旁边挪去,手指的利爪因为无法克制的恐惧而张开。
雅克兰多凝视着前方,他慢慢地放开了手里的白布,无声地轻语:“神的神性存在于世间,无法用肉眼所窥探,他
牺牲他的儿子,让宝血浸染这充满罪恶的土地……”
他正在为他的父亲默念最后的悼词。
“人类只有一次的死亡,圣者的灵将获得新生,而作恶者将坠入地狱。我将赐予您第二次的死亡,我的父亲、我的
创造者。不过您将不孤独,您忠心的血仆将会在之后追随您的脚步……”
他的手握住剑柄,慢慢地将它从剑鞘里抽出。锐利的锋芒使得那无法见光的胆小家伙们都迅速地避开来。
雅克兰多单手搭在棺木上,他轻轻地抚摸着它,像是对他的父亲充满了敬畏。
“而最后……”他脸上的笑容璀璨夺目:“他的唇、身体、灵魂……终将属于我。”
棺木骤然敞开!
所有人都快速地退开几步。
黑发男人举高着剑,但是在他看清了里头之后,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那一双双赤目紧盯着前头,他们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然而下一刻,黑发男人如若发疯一样地,用力地将利剑扎进
了棺木之内。
巨响让所有人一震,只见男人迅速地回过头,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他看起来极其愤怒,使得面目都近乎扭曲。
马尔斯的面色同样难看,眼中还带着一丝无法反应过来的愕然。
“我们……”雅克兰多扫视着他们,愤怒至极地冷声轻道:“……被耍了,各位。”
他仿佛难以抑制愤怒地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雅克兰多大人——”马尔斯走上来,他也许想说些话,但是那蕴含着力量的手掌迅速地扼住他的喉咙,将他用力
地拂开。
“我们必须回到伦敦。”雅克兰多回过头,他目光恶毒地盯着那空荡荡的棺木,对着他们低吼:“立刻!!”
◆◇◆
伦敦已经有好些天没临来阳光。
今天已经是柏金先生离开的第四天。
萝丝太太在贝克尔街上走着,她告诉女仆们她去采买一些用品,而事实上她只是想出来走动一会儿,但是这样的天
气也许并不适合出来透透气。
街上的人不多,卖报的小童在寒风之中扯着嗓子叫着:“火车脱轨事件,看看吧。火车脱轨……”
萝丝太太止住了脚步,“请给我一份。”
“好的,二先令,夫人。”小童递出了一份。这善良的年轻妇人往他冰冷的手塞了钱币,温柔地说:“不用找了,
孩子。”
小童感激地看着她,然后握住她的手,“上帝庇护你,夫人。”
萝丝太太微笑地回望着他,在回过头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来人。
“噢!”
萝丝太太退后两步,在她差点跌倒的时候,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