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地低吼:“好了,雅嘉,你还觉得主人我不够丢人的吗!”
三番四次被一个没有武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打中,没打到别的地方还专挑脸上最显眼的眼睛部位上打。要不
是那人长得自己好看多了,他还真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嫉妒自己的美貌!
呸呸,说远了,大男人有什么美貌可言!要不是雅嘉和雅尼长得一模一样,他真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雅尼的姐姐,
怎么脑袋的构造差了那么多!这么大的嗓门估计整个别院的上人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这脸可算是丢尽了。
他现在真切地感觉到雅尼的悲哀——有这么一个姐姐,操的心还少吗!收拾雅嘉留下的烂摊子,雅尼还能正常说话
办事简直就是一奇迹!
屋外的争执忘忧是听得一清二楚,只可惜忘忧没那美国时间管那些。此时他依旧赤裸着上身,只不过他现在站在屋
内一面半人高的穿衣镜前,面露沉思。
他的身体其实很不好看,上面纵横着鞭伤或是烙痕,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尤其他的身体完好的地方是如羊
脂玉一般的雪色,两相对比令那些伤痕更加狰狞。
身为医者的忘忧很清楚,那些伤痕以古代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消除,以现代的植皮技术才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那
些伤痕如同是被背叛过的标记,即使忘忧很想忘记、很想消除也将永远刻在这具身体上,无时无刻不在嘲笑曾经傻
透了的自己。
不是不恨的,不是不想报仇的,或许忘忧平时的表现看上去是那种睚眦必报不肯吃亏的样子,但真正熟知他的人都
知道,他对于自己接纳的人是很宽容的。即使后来那人伤害过他,背叛了他,他会做的只是远离而不是报复。
带着伤痕的手指抚过身体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忘忧的眼底滑过一丝疑惑。如果没看错的话,身上的伤痕似乎淡了
许多。难道,这和自己那些古怪的力量有关?
“管他呢,应该不是坏事吧。”抖开挂在屏风上的白色镶着金线的外袍,忘忧懒洋洋地套在身上。走到桌案边坐下
,开口:“进来吧。”
话音未落,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旋风一般冲到自己面前,双手握拳放在胸口做万分激动状
。
“明月之下的纯净睡莲,被柔风吹拂过的惑人罂粟都不能形容你的美丽。啊~小涵涵,为什么你要是小涵涵呢,为
何你的美丽会令我痴迷,为何你高尚的灵魂令我自惭形秽。不知何时我才能拥有站在你身边的机会,为你阻挡令娇
嫩的皮肤枯萎的炎炎烈日,为你遮挡沾湿你美丽黑发的冰冷雨滴……”
“是、吗!还、真、是、承、蒙、喜、爱、了!”磨牙的声音,忍无可忍地响起。
鸿广逸噤声,因为他已经看到美人光洁美丽的额头上,冒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十字。
第六章:对不起
“你是说,我烧了三天?”忘忧有些惊讶,烧了三天才退烧,他是不是得庆幸自己运气好没有烧成傻子。
鸿广逸同学一本正经地点头,方才的轻浮不见丝毫,黑眸斜睨着端坐于桌案旁的少年,有些酸酸地开口:“那个什
么莫临风守了你三天,端茶倒水还用烈酒给你擦身降温,哼哼,关系不错啊……”陈年老醋泛滥的味道。想他们同
学一场,他都没见过他的身体呢!本来那酒精降温是他的主意,可执行的为什么是那个绿眼睛小子!有那么多漂亮
美女不用非得自己上手,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男男授受就亲’了吗!
其实鸿广逸倒是冤枉莫临风了,他主要考虑的是忘忧满身的伤痕,反正自己当日已经见过了也不差这一次。若是别
人看到,恐怕会轻视于他。
忘忧回忆一下,方才莫临风手中确实拿着一块方巾,自己的身上……忘忧抬手,丝绸的长袖滑至手肘处,嗅了嗅,
嗯,确实有股酒香。再想想睡梦中确实觉得浑身发热,然后就自发地凑向清凉处,当时貌似也是自己主动‘投怀送
抱’的。
见忘忧的脸色越来越黑,鸿广逸小心翼翼开口:“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不知所谓。”忘忧瞪了他一眼,“你成天对个大男人念情诗念上瘾了不代表别人都跟你一个嗜好。先给我说说,
你怎么也穿了?”难道,这个年代的穿越就跟电饭锅里的大米饭一样,放上米加上水插上电就成了?
“这……”鸿广逸眸光一暗,脸色有些不好,道:“出车祸了,于是就穿了。”怎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着急送他去
医院才出的事故,不然以慕碧涵的个性,表面上或许如常但心里一定会不好受。
那天……
那天就是一场噩梦。
不是不喜欢那个少年的,只是因为太喜欢而不想让他有负担有压力,既然他没有做恋人的想法,那做兄弟也是可以
的,虽然每次看着碧涵对夜琴百般的好心里会不舒服。虽然不舒服却不敢将一切说开,不说起码是朋友兄弟,说开
了,什么都不是!
那天是夜琴的生日,所以刚下课碧涵就冲出教室。所有人陆陆续续都离开教室,只有他一个人呆坐在教室里看着碧
涵的座位发呆。
直到瞪着座位的眼睛有些发酸,鸿广逸才站起身,然后电话响起。
接起电话,听到的却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女声。
夜琴。
她说,碧涵出事了要他去碧涵的家里。
待赶到碧涵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鲜血满地的情景。
那个干净的少年浑身上下几乎被血浸透,若不是他的胸膛有着些微的起伏,他几乎以为自己喜欢这么多年不敢说出
口的人已然死去。而那个自己一直忌讳着的女人就倒在碧涵的身边,早已没了呼吸。
然后,车祸,鸿广逸只记得自己在出事的那一瞬间扑到了碧涵的身上,再一睁眼,他就变成了鸿家一个不受重视的
嫡子,同名但不同命。
前世的他是天之骄子,虽然尚未成年但家族的大部分生意已经握到自己的手中。前生今世的差距太大,来到异世他
虽然有些恐慌但自小养成的沉稳令他很快恢复起来。
更何况,既然他可以来到这个世界,奈何碧涵不能?
“车祸?”忘忧挑眉,神情间颇多感慨,道:“车祸、跳崖果然是穿越的必经之路,小说电视剧也是很有依据的嘛
。”想了想,又道:“我那边的身体……那个,火化了?”说起来真别扭,一个大活人问自己有没有被火化着实有
些怪异。他其实更想问的是,那些同样姓慕的人有没有来参加自己的葬礼,还记不记得曾经有过他这样的一个人。
虽然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还是心存幻想。最最起码,他是慕家的人,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啊?这个……”鸿广逸有些郁闷,他怎么能告诉他,他们两个可能一起挂了。慕碧涵何其聪明肯定会猜出,所幸
插科打诨道:“那啥,您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跟上了,算起来咱们两个算是一对苦命鸳鸯,不对,苦命鸳鸳……”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忘忧批下八字评语,心道这么多年鸿广逸这性子还是没什么变化,怎一句‘愁人’了得。
午后的卧室里,灿然的金色透进房间里照在忘忧的白衣上,轻盈的微尘在他身边盘桓飞舞,整个人变得不真实,好
似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空气里。
鸿广逸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忘忧的袍袖,急急开口:“碧涵,我其实对你……”他受够了,上辈子就是
害怕被讨厌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那么,他还有什么好怕的。经历过死亡的人往往
会看透那些上辈子曾经异常坚持的东西,他便是如此。
“说出来真的好吗?”忘忧的神态平静,“人的心是最善变的,前一秒爱到死去活来的人在下一瞬间会刀剑相向,
不死不休。广逸……”忘忧认真地看向他,一如前生的纯粹黑眸里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坚定,缓缓道:“你是我最
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他已经经不起任何的伤害。他也会怕痛,他也怕被伤害。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请都保持在安全线以外吧。没有全
然的付出就不会受伤。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过于偏激,他想要相信别人却又想将别人放到眼前的一切摧毁。他想要融进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群里,却更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哎?你别这样啊。”鸿广逸眼见着他露出哭笑莫名的神情,心中很不好受,强挤出上辈子经常对碧涵露出的表情
:“本少爷最见不得美人伤心了。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别一副我要逼婚的表情,其实本少爷的钦慕者也是不少的,
无论男女三卡车都运不完……其实,做兄弟也是很好的,以后哥哥我吃肉你就不会喝蔬菜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了,碧涵,你这辈子还叫碧涵吗?”这个问题,嗯,很严肃!
“不……”忘忧缓缓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深邃的黑色眼眸里仿佛有星辰落入其中,清朗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地道:“
祈尘,我叫慕祈尘!”
第一次出现的分割线
“可恶、可恨至极的家伙,以后越长越丑!”雅嘉第一百次地诅咒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人,手中捣药的力度不禁大
了几分,显然将那些药草当做了某人。
“……”屋子里唯一的听众老老实实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单手撑在桌案上做沉思状。自雅嘉这个角度来看正好看
到主人英俊帅气的侧脸,挺直的鼻子,微抿的薄唇以及蜷曲的黑色睫毛投到脸上的暗影。
虽然姿势很帅气养眼,但当事人可没觉得舒服。其实这个姿势很难受,要是还能有个姿势可以将那只纯是搞笑的眼
睛挡住,他绝对不会选这个的。现在听着雅嘉的不满心声,莫临风只能苦笑。
不是没有现成的祛瘀药,可问题是,只要见识到上次那对浓重的黑眼圈就不会有人想要再用那个药。
莫临风直觉认为是忘忧动的手脚,但是,雅嘉浸淫医术的时候也不短了,对那瓶药是验了又验也没找出什么问题,
因而现在只能重新配一些。麻烦是麻烦一点,但总比顶着万分丢人的淤青出去见人要好得多吧。
这次可真冤枉,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是那个人主动投怀送抱的,扯都扯不下来……好吧,他承认,他没有用力挣
脱,有点半推半就的味道。不对,问题是,他累死累活地照顾他,为什么换来的还是一个黑眼圈?!
“好了!”雅嘉终于将药捣完,莹白的手掌托着粘糊糊的还不时滴着绿色液体的草饼,气势汹汹地走向莫临风。
对于主人多次纵容那人放肆,雅嘉也是很生气的。
“啊?这个是药?”莫临风脸色开始向雅嘉手中的草药颜色看齐。脸上糊这么一个东西,他还能见人吗,这不是更
丢人吗!
“唔,好恶心,这药真是一点都不符合我的美学。”赞同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同情自窗口处传来。
“没错没错。”莫临风忙不迭地点头,却见对面那个美丽女子柳眉倒竖,娇喝一声:“是你?!你还敢来,我主人
被你打成这个样子你竟然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找打!”说着将手中的绿菜饼狠狠丢向说话的那人。
忘忧身形一闪,异常完美地躲过那糊在身上绝对影响形象的东西,口中还嘀咕着什么。
雅嘉没有听清,但离忘忧很近的莫某人听清了:“什么啊,还真奴隶制,主人,我还小奴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
床第间玩什么SM用的专业代称呢。可怕可怕~”
“你怎么来了?”莫临风看向窗外,弱弱开口。却见那个白衣的少年脸色微沉,手指伸向自己的脸。
我的神啊,他还想干什么啊,是不是觉得这个黑眼圈浓度不够再补一下子啊。
莫临风心惊胆战地胡思乱想,却没有发现自己对于忘忧的纵容。虽然他的脾气很好,但不代表窝囊。在南疆的时候
出了那个女人还没有人胆敢触自己的霉头,如今忘忧都把他欺负成这样了他还没想起来自己应该反抗,反而在自己
属下对忘忧心生怨言的时候出言维护。
“这个给你。”
就在莫临风有些小生怕怕的时候,那根马上要触及他淤青部位的手指收了回去,白衣的少年轻咳一声,白玉一般的
面庞上泛起浅色的红晕,貌似随意地将一个小药瓶丢向莫临风。
下意识地接住触手冰凉的药瓶,莫临风有些怔然地看向忘忧:“这是……”
“很好用的,我配的,一个小时……呃,半个时辰就能消肿了。”忘忧专心致志地看向花园中的人工小湖,好像这
辈子都没有看过如此美景似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绝不承认这药是他冲到鸿家药房里配出的特效药,他绝不承认为了
让这药保持清凉止痛的效果,他来这里的一路上拿着冰块给药降温。
雅嘉瞪着这个明显示好却拒不承认的某人,再看看手中拿着药瓶却似捧着珍宝一样不争气的主人,重重一哼,甩了
甩沾上草汁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待走出小院的时候,雅嘉万分不屑地撇嘴,喃喃道:“喜欢就追嘛,追不上
的话就配合迷药媚药情蛊将人扣到手里不就得了……要是城里的人看见主人这副样子……”雅嘉打了个冷战。要是
城里的人看着素有‘笑面杀神’的主人露出这副讨好的表情,估计都得吓得下巴脱臼再脱臼。
“唉~自己涂药很不方便啊,尤其是在眼睛上。”莫临风像模像样地长叹一声,很是为难地用另一只手拿起铜镜照
来照去,万分为难的模样。
“麻烦!不是有雅嘉……算了,我来吧。”忘忧本来想说让雅嘉帮忙的,哪知一回头发现那个毛躁的丫头早不知哪
里去了。真是,用到她的时候跑得比什么都快。说起来,那个很管事的雅尼怎么不见了。虽然她们两个是双胞胎,
但只要一开口说话就能马上分辨出谁是谁了。
当眼睛闭上的时候,周身的感觉就会变得很灵敏。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药物覆在自己伤处的时候的清凉,感觉到那
根手指轻按着眼眶时候的舒适。就是莫临风也没有发觉,他的嘴角在慢慢上扬。
……生命是一场偶然的相遇……
“对不起。”安静柔和的氛围里,白衣的少年忽然开口,温热的呼吸带着浅浅的药香拂过他的面庞,令那个闭着眼
眸的男子的身体一僵,就听着那个少年缓慢而认真的低语:“当时我是有些误会,那个,你眼睛很漂亮,虽然没有
我爹爹的眼睛好看。”
本来因为少年的道歉而有些受宠若惊的男子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霍然睁眸,看向忘忧的时候脸上带着震惊:“你
说,你父亲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是啊,怎么了?”忘忧不动声色地看向莫临风,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碧眸在南疆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没什么……”莫临风闭上眼睛,真好,你的眼睛不是碧色的可以不用承受那个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