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得 下——寒夜飘零
寒夜飘零  发于:2013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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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君要臣断

苏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其子苏霆派人截杀沈澜清,未遂。

派出的那群草包被苏颂派人追上,给了一笔银子远远地打发走了,本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谁知碰巧有个妻子即将临盆的,在外边 熬了一个月,琢磨着风声过了,便偷摸溜回了京师。

外出月余,音讯全无,那人心中忐忑,便揣着银子进了荣宝阁,给彪悍的媳妇买金头面当赔礼。

买了套金头面,还觉得礼轻,便顺手顺了只老玉簪子。

生手,出门前既未看黄历也未给祖师爷上香,自然被眼精心亮的伙计给逮了个正着。

顺天府大牢里住了三天,往公堂上一过,那人对偷簪子之事供认不讳,姓甚名谁、何处当差、钱从何来却含糊其辞总也说不分明 。

顺天府尹心中生疑,一顿板子敲下去,便帮乐宁侯敲出了个大好的人证。

至此,苏家破家大戏正式拉开了帷幕。

君意如刀,官居一品的大学士,说绞就绞了。

午门外,苏颂身着素服提着食盒为兄长送行,苏硕尝了两口菜喝了三杯酒伏在苏颂耳边低语:

“为兄之祸源自嫉妒,不怪他人。”

“嫉,乃大恶,稍有不慎便是败家之祸。”

“寒门世子,官位再显赫,也是无根无基的浮萍,与百年世家相比,无异于蚍蜉与大树之差。二弟需谨记为兄这前车之鉴,切不 可重蹈为兄之覆辙。”

“莫去怨沈家……”

“截杀钦差,为兄死而无怨,然,为兄却背不起那勾结云王之罪,若有机会,望二弟替为兄平反。”

“……恪守忠君之道,心中莫存怨愤,苏家能否挺过这一劫,立于朝堂不倒,还得看你。”

“君心难测,莫做宠臣,君意如刀,莫做权臣,君无常情,馅饼再美也莫做帝王手中那把刀……”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古有之。你看这满朝文武,最自在的还属耿家,可见中庸大善。以前是为兄看不清……”

“……”

跪于刑场之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兄长、侄子被绞,苏颂一语不发地收了尸,抬回家中治丧。

丧礼简而不陋,低调而不寒酸。

苏颂穿着丧服,带着两个儿子守在灵堂,脑子里尽是长兄行刑之前留在他耳边的低语。

清清冷冷的灵堂,与昔日的门庭若市对比鲜明。

刚正不阿的苏御史神思飘忽,再不见先前那毕露的锋芒。

一声“有客到”拉回了苏颂的思绪,抬眼望向堂外——

耿家幼子、状元郎耿彦白与沈家长公子、一等侍卫沈澜清联袂而来,翩翩公子,素衣加身,如松如梅。

沈澜清与耿彦白先后在苏硕灵前上了香,向苏颂道了声:“节哀。”

平平常常的两个字,并无多少哀念,听在苏颂耳中,五味杂陈:“耿公子与沈公子肯来送家兄一程,颂感激不尽。”

往昔的一品大学士,门生故旧不知踩坏了苏家多少门槛,如今获罪身故,竟无一人前来祭拜。

即便早就看遍了官场的冷暖人情,沈澜清心中依旧有些唏嘘。

就算苏颂未受苏硕牵连,短期内,苏家也再难现往昔之繁荣。

******

六月天,闷热非常。

着人添了几个冰盆,后背依旧不住往外渗着细汗。

放下朱砂笔,用帕子抹了抹额角,微微斜倚,离冰盆更近了一些,岳煜轻吁了口气,挑起眼尾斜睨额角清爽的沈澜清,不无嫉妒 。

沈澜清眼观鼻、鼻观心侍立在侧,察觉到帝王的视线,无声地加深了唇角弧度。

玄天教的真气偏寒,乃消暑圣品。

无须隐瞒功力,动用内力祛暑之类的举动,果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尽情所为的。

见帝王忍耐暑气,因苏硕之事而莫名泛起的烦闷瞬间一扫而空,心情大好。

“沈卿心情不错?”

“罪魁伏诛,臣由衷喜悦。”

“呵!”岳煜低笑,看着沈澜清似笑非笑,拿捏地话涌至嘴边,却被谷东明附耳禀报之事压回了腹中。

岳煜敛笑,慢条斯理地坐正了身子,理了理龙袍:“宣。”

掖庭狱狱丞叩首问安,高举奏折:“谋害淑妃腹中龙子一案有了新进展,臣已在折子里写明详情,请陛下御览,圣裁。”

岳煜不置可否,谷东明自发接了折子,摊开在御案上。

垂眼,不动声色的看了折子上所谓的详情,岳煜掀起唇角:“德妃……”

德妃失德,打入冷宫。

八个字,定了豆蔻女子的命。

没了家族倚仗,又失了圣宠,于这吞人的后宫中,最好的结果便是青灯长伴,孤独终老。

运气极佳的,或许哪日能再被圣上记起,恢复荣宠,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便是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显然也有人不愿看到,抑或是还有其他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原因作祟……

德妃成了运气最差的那种。

午后,骄阳当空,清风徐徐。

元清宫,庭中水阁,琴音渺渺。

隔着半透明的纱幔,隐约能看清阁内两道身影的暧昧相偎。

谷东明木着一张马脸,在廊子里来回踱步,踱上几步便扭头往阁内觑上两眼,德妃暴毙虽不是小事,却也不敢此时去扰陛下的兴 致。

“呵!”沈澜清禁不住轻笑,“陛下,谷总管似是有要事要禀。”

“看他做甚……”岳煜不悦地拢臂,紧了紧环在沈澜清腰间的手,“朕在小憩,专心抚琴。”

顺势往后倚了倚,垂眼扫过逐渐滑入衣襟的手,抬眼间曲调一转,更为缠绵,直绕的人心痒难耐。

“知情的明白陛下只是拿臣做冰箱用,抱在怀里取个凉……”漫不经心的语调透着几分慵懒,沈澜清弯着唇角,从容自若地抚着 琴弦,含笑揶揄,“不知情的一准儿以为陛下与臣牵扯不清,袖子断在了一处,说不定那些大儒们已经在咬牙切齿地骂臣奸佞了。”

“且安心,那些大儒尽皆老眼昏花,无从知道这阁中美人便是沈卿。”

“如此甚好……”沈澜清轻笑,“便让他们以为陛下在与新宠幽会,沉迷于美色不可自拔,立志做个昏聩之君好了。”

“胆子真是愈发大了……”用力捏了捏劲瘦的腰身,低头埋在发间嗅了嗅,岳煜贴在沈澜清耳侧笑问,“只是,沈卿怎知朕没有 沉迷于美色?又怎知朕不是在与新宠幽会?”

“新宠……”琴音微乱,沈澜清无声地笑开来,似嘲似讽,“原来如此,臣懂了。”

温润少年低着头,岳煜下巴搁在少年肩上,看不清怀中人的神色,从他的角度只见少年的唇角在不住地扬高。

以为自家爱卿终于懂了自己的心意,岳煜拥着少年兀然前倾。

缠绵的曲调以一声嗡鸣结束,岳煜压着少年伏在琴上,气息微乱:“沈卿懂了?”

“懂了。”

“懂了好……”岳煜埋首,沿着诱人的弧线,啃啮乌发半掩的脖颈,“懂了,朕也好与你把袖子断在一处。”

“君要臣断,臣不得不断。”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即便欲望被帝王握在了掌心,上下抚弄着,也未乱上分毫。

曾经那意乱情迷地沈卿,便如昙花,一现即逝,那夜之后,任他如何挑动,沈卿也未再在他面前那般动过情。

岳煜动作一滞,旋即沉腰,恢复了指间律动:“沈卿,朕耐性有限。”

“陛下,君无戏言。”

“朕只知道,朕曾说要每日与你贪欢一晌。”

“臣只知道,朕与小师侄私下里有个约定。”

无声的沉默,帝王略显暴躁地将身下少年翻了个个儿,压在地上,火热隔着衣料抵在一处。

沉默的对视,帝王的眼眸深邃似海,臣子的笑眼平静无澜。

良久,岳煜微微眯起眼,慢条斯理地撩开二人的袍子,去除了欲望之间的阻隔,一并握在掌心缓缓律动。

不疾不徐地律动,撩拨到了极致,却不让人奔至顶峰。

帝王地伺候不好享用,闷在心底的情欲蠢蠢欲动,沈澜清覆上帝王的手,无声地催促。

低头含住含笑的唇,吮吸索取着,含糊不清地道:“无妨,朕早晚让卿心甘情愿。”

“臣无意做佞臣。”

“无人能拒绝朕。”

“……陛下可以下旨命臣心甘情愿。”

“嘴硬。”强行封了唇,剥夺了沈卿反驳的权利,岳煜反手,将覆于手背的手包进掌心,握着一起律动,犹如无声的圣旨。

欲望会于下腹,于较力中宣泄而出,染了君臣满手。

岳煜覆在沈澜清身上,于沈澜清袖中轻车熟路地摸出带着淡淡梅香的帕子,觉在沈澜清眼前,慢吞吞地擦净了手,揣进自己袖中 的同时摸出一条明黄帕子,一根一根,仔细擦净了沈澜清的手指,将帕子塞进沈澜清袖中:“赏卿了。”

“臣谢主隆恩。”

“谢朕的恩容易……”岳煜翻身而起,大喇喇张开双臂,意思明确。

沈澜清无奈起身,理好衣衫,静静理着龙袍。

帝王倾身,在臣子耳边轻语:“只需沈卿……”

“陛下,北益州传来紧急军情。”兵士捧着八百里急报进了元清宫,候在水阁外的谷东明终于开口扰了陛下的兴致。

岳煜不悦扫向阁外,见了谷东明身侧那长途跋涉而来的兵士,这才缓缓开口:“进来回话。”

44、云王起兵

一个月前,沈澜清初回京城时,便由睿王岳昕写了封信给靖王。

没想到,靖王的回信迟迟未到,潜在北益州的探子倒是先送回了急报。

秘折上,蝇头小楷规规整整,密密麻麻。

垂眸看了秘折第一句,岳煜便挑起了眉——三日前,云王府为世子岳渊治丧,云王岳拓悲伤难耐,昏厥于灵前。

唇角掠过讽笑,岳煜合起折子,平静地道了声爱卿辛苦,赏了送信兵士十两银子。

着外边候着的内侍引着兵士下去歇着,谷东明回到水阁,小心觑着神色平静的主子,欲言又止。

“谷东明。”有事不禀,一直偷看沈卿作甚?

“主子……”谷东明猛地打了个机灵,立时收回了不小心飘去沈澜清身上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木着一张马脸,毕恭毕敬地回 ,“德妃薨了。”

才进冷宫三日便薨了,下手够利落,也够沉不住气的。

余光扫过帝王的脸,沈澜清不动声色地观察帝王神色——清冷、平静,无情如昔。

短暂地沉默,岳煜缓缓开口:“德妃苏氏,以妃礼入殓,规格从简。”

吾君到底念了一场夫妻情分,给德妃苏氏保留了死后的尊荣与体面。

然,一句从简,丧礼规格便不止下降一格半格。

身为四妃之一,丧礼却远不及北益州云王府为世子岳渊操办的那场丧礼奢华。

世子岳渊之丧礼,比起大岳太子的丧礼规格,有过之而无不及,云王之野心,不言而喻。

丧礼尚未结束,云王岳拓紧接着便以一场声泪俱下的哭诉与指责,当着北益州权贵撩起了最后一层遮掩的纱幔,将野心摆上了明 面,不再是心照不宣。

至此,北益州之权贵尽数被绑上了云王造反大船。

云王说:“本王待君主一片忠诚,将嫡长子送入京城伴君,一去便是八年……”

云王说:“哪知吾儿岳渊于京中受尽欺凌……”

云王说:“本王假借病重,求得吾儿回府探亲,本想趁机留吾儿于身侧侍疾……”

云王说:“哪知帝王一纸诏书,吾儿不敢违抗,不得不随钦差同路返京,结果却被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

云王痛哭流涕:“非吾不忠,实乃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非吾要反,实乃是帝王不仁,已不容本王苟活。”

“……”

北益州权贵相继效忠,握着半数水师的北扬州靖王府由世子岳贤出面,予以响应。

定安五年,六月初十,云王岳拓于属地内自立为帝,国号云,年号天启。

定安五年,六月十一,云帝岳拓追立嫡长子岳渊为太子,册封嫡次子岳凌为顺亲王。

定安五年,六月十五,云帝亲帅十万军马集结于秦岭之北,蓄势待发。

******

庄严宝殿,满堂肃穆无声。

帝王身着玄色龙袍,端坐御座,神情清冷,目光平静:“殷卿之意是劝降?”

“云王所领十万兵士尽皆我大岳子民,感念圣上仁慈,亦不会心生反意,无非是将有所命士不得不受罢了……”殷鸿习惯性捧了 捧肚子,“何况云王所道杀子之仇云云尽皆胡言,所以,老臣以为,圣上只需派 出钦差传上一道旨意,赦免十万兵士谋逆之罪,并查明云王世子亡故之因,此祸便可平息。”

岳煜未置可否,环视诸卿,似笑非笑:“诸位爱卿也这般认为?”

“臣以为,此乃撤藩良机,不容错失……”沈铄兀然出列,云淡风轻地进言,“劝降不如发兵,毕其功于一役,借此机会收回云 王、靖王两府军权属地。”

“姚将军镇守西疆,廉将军拱卫凉州震慑北狄……”岳煜指尖轻叩御座,“沈卿以为朝中何人可领兵平逆?”

“安王勇武,睿王睿智……”沈铄双手举着笏板,不疾不徐地道,“平定些许叛逆,想来不是难事……”

“……廉鹏举将门虎子,犬子沈澜清自幼习武熟读兵书,亦是可用之才,可随行军中护卫两位王爷安危。”

老狐狸,让沈澜清领兵,既可远离京城,又能手掌军权,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岳煜骤然眯眼,缓缓收拢五指:“两位伯父意下如何?”

安王、睿王分座于御座之下,难得未像往常那般针锋相对,一个斜倚王座,似笑非笑,一个

怡然端坐,浅笑如昔。

睿王轻弹王袍:“臣日渐老迈,领兵作战恐怕力不从心,不如先礼后兵。”

安王瞥了沈铄一眼,附和:“酒色醉人肠,臣沉于酒色之事日久,领兵之事早已生疏,不如找条三寸不烂之舌前去劝劝岳灿那小 子,看能否让他直接带兵攻打岳拓。”

“哪位爱卿愿献出三寸不烂之舌,为朕解忧?”目光扫过沉默地诸卿,定在殷鸿身上,岳煜不紧不慢地问,“劝降之计既是殷卿 所献,想来殷卿心中已有合适人选,说来听听。”

您这么问,没有也得有了,殷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细汗,阴测测地瞥了一眼沈澜清:“臣以为,一等侍卫沈澜清对北益州、北扬 州之事知之甚详,乃上佳人选。”

老狐狸!

沈澜清无声腹诽,耳观鼻鼻观心,静听帝王裁夺。

清冷地眸子里快速滑过不悦,岳煜不见喜怒地否定:“云王恨不得将沈澜清拆吃入腹,派沈澜清前去劝降无异于送他去赴死,殷 卿所荐人选倒是真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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