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却没有人敢问,谁都能感觉到,柳四身上的怒气和杀气。花清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恍然间,他似乎看到
柳四眼底一闪而过的悲呛。
大家都觉得,这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于是又说了些好好休息之类的话,纷纷离开。
花清荷看了看依旧留在房内的沈墨,犹豫一下,也跟着退了出去。
柳四抬头看着立在自己床边,和柱子似的沈墨,并不主动开口。肖羽是魔教教主,那么,这证明着,柳四所做的一
切,都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难怪兰陵未死,便有人及时的找到他通知他兰陵有事。又难怪,他那么顺利的将兰陵从宫中带了出来。还有身边的
小厮,有意无意的说起,民间流传的起死回生的法子。
这些看似巧合的东西,难道真的都是肖羽的计划?
沈墨看着沉默的柳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出言道:“你的朋友?那位少爷浑身上下
都透着可疑,现在两国交战,便是为了那一个质子。”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这江湖的腥风血雨,怕也与那少爷脱不了干系。生灵涂炭,江湖动乱,柳四,你至今还回
护他,难道希望整个天下,都因他不平么?”
柳四面色一沉,厉声道:“谁告诉你兰陵是楚国质子,又谁告诉你魔教教主认识兰陵!楚质子早已死,而魔教教主
也只是冲着我来,和兰陵并无关系。”
沈墨哈哈大笑,这话骗的了别人骗不了他。一路上走来,这其中纠葛,他要是还看不出什么,那他就是瞎子。
罢了,沈墨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揭不开的秘密,我看那魔教教主,也是那个人的姘头吧?我敬你是英雄少年
,却不想,也被妖人所惑。”
柳四倏然抬头道:“谁是妖人?江湖上腥风血雨不止一天,江湖白道中,仗势欺人,欺民罢市者不在少数。有人出
来反抗,便被看做魔教,你们这些人的嘴脸,我看够了。”
那一瞬间,柳四心中涌出无数情绪,那种悲哀,慢慢酝酿成痛苦。当年的兰陵,便是如此,努力的在各种无理的指
责中寻求出路吧,所以他才近乎懦弱地退让。
所以,他才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天下太平。他看得很清楚,只要一战,所有的罪名必然会背在他身上。因为这样
,他才那么卑微的,祈求着天下安乐啊。
而今,即使死过一次,即使放弃原本的身份,就在他们都以为可以重新来过的时候。兰陵,又一次陷入了不忠不义
的尴尬境地。
柳四想要笑,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都喜欢为有些事情找到借口。
他抬起头,冲着沈墨道:“江湖,该有自己的道义。所谓白道,横行霸道许久,该是审视自己的时候。而天下,二
分已久,这仗也早该要打。”
沈墨第一次见柳四,如此真实的表现出自己的情绪,静下来想想,却不能不承认柳四说的话。
魔教如此盛行,只能说明白道之人已失人心。
沈墨一直是行事正派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那样的人,才能被称为大侠。锄强扶弱,谦虚谨慎,刚正不阿,
有自己的骨气。
可是这样的人,是非太过明确,却不想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很多事情能分清楚对错。
比如,柳四对兰陵的牵挂,比如,肖羽对兰陵的执念。太多的东西,都由人心左右,也有太多的事情,无法被旁人
理解。
沈墨离开了,柳四知道自己并没有说服他,可是他也知道,沈墨不会说出这件事。
或许对更多人来说,让柳四和魔教彻彻底底的对立,才是安心的。这些无法扯断,也说不清楚的羁绊,还是不提为
妙。
平衡再一次维持了下来,柳四是名门正派,而肖羽是墨家教主,兰陵是魅惑主上,又阴谋诈死,居心不良的敌国质
子。
可是,他们曾经坐在京城的酒馆中,喝酒唱曲,无话不谈。
三天后,名门正派们浩浩荡荡向着魔教根据地进发,柳四越发的阴沉,几乎没有人跟他说话。他仿佛木偶一般,只
看着目标,无视了所有人。
同一日,陪兰陵种花种菜的肖羽,得到了消息。
那一天,兰陵看着肖羽,拿着手中的纸条,笑得很单纯,眼中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喜。他转头看着兰陵,笑道:
“兰陵,你说,我和柳四谁会赢呢?”
兰陵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问:“不能不打么?谁赢很重要么?”
肖羽笑着摸摸他的头,问道:“兰陵不想我赢,但也不希望我输,对不对?”
这个问题兰陵没想过,他其实不是很重视谁赢谁输,但是下意识,他就不想看到柳四和肖羽短兵相接。
兰陵迟疑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无原因的争斗,其实,或许你们能成为好朋友的
。”
肖羽愣了愣,忍不住微笑,他和柳四,曾经是朋友。
那个时候,柳四年纪不大,名满京城,因为他赢了秦家公子肖羽。秦家也是武将出身,肖羽更是年纪小小,便十分
有武学天赋。
但那个时候,初来京城的柳四赢了他。用的不是武将惯用的刀戟长矛,而是剑。而肖羽,用的是戟。
其实肖羽在那个时候,也用的是剑兼修韵律之功,他的师父,是所谓的江湖魔教,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后来知
道柳四也修韵律之功,他到底是个孩子,不服气自然是有的。
可是,找柳四比武多次,他都输了。柳四擅长用剑,他又何尝不是。可是柳四可以用剑,他却不能。
再后来,从兰陵入宫,肖羽便开始计划,第一,完成他师傅的心愿,复兴魔教。第二,便是让兰陵重生。
曾经,他想过,放弃所有人,带着兰陵一块走。可是兰陵不愿意,他无法勉强。那个时候,真的是兰陵不信他,只
要兰陵点头,他便带他走。
可惜,如今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肖羽自小便是叛逆的,但柳四的叛逆外露,肖羽却不外露。相较之下,肖羽城府更深。也比柳四更有野心,而柳四
更为随性和自由。
本来,肖羽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能与柳四决战,但是,现在,各种事情将他们逼到了这一步。总算可以,放手一搏
。
这些事情兰陵不知道,他大多时候是恪酢醍懂的样子,在他的意识中,只觉得,肖羽不是坏人,柳四也不是,那么
好人为什么要和好人打架?
这些事情,柳四和肖羽都不会和他解释,也都无法解释。
而柳四和兰陵同样不知道的是,对这个世界上认识肖羽的人来说,他也是个死人。
他诈死了。
他的死远远比兰陵的诈死容易,死于战场,尸骨无存。
秦家并不需要他,他能为秦家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有感情的父亲,和并不是生母,从小待他冷淡的母亲,他们需
要的,是一个光宗耀祖的传人。
而现在,欠秦家的,他已经还了。
所谓的国家仇恨,所谓国家兴亡,已经与他无关。他看得清楚,无论是子落,亦或是楚王,他们的征战,都是来源
于父辈给与的压力。
这场战争必然会无疾而终,谁也动不了谁。吴王清楚,楚王清楚,可是还是要打一打,他无法阻止,亦不会让自己
参与进去。
兰陵看子落许久不说话,开口道:“肖羽,我不想看你和柳四打架,你放了我好不好,放了我,柳四就不会来和你
打架了。”
肖羽回过神来,笑得风华绝代,格外妖艳,他道:“呐,兰陵,你爱上柳四了么?”
兰陵脸一红,急忙摇头,心里却有些惴惴,他第一次结巴道:“才,才没有。”
肖羽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兰陵,无论你是不是爱上柳四,那都不重要,因为天下,能护你周全的只有我,能被
你爱的,也只有我。”
兰陵撅了撅嘴巴,皱着眉头说道:“你不一定能打过四儿啊,而且你干嘛那么肯定我会爱上你,你又不是小美女。
除了花清荷,没有见过比你自恋的人了。”
肖羽微笑着,看着兰陵道:“你没见过自恋的人,我见过啊,曾经有人在我和柳四面前自称美人,还是楚楚动人惹
人怜的那种。”
兰陵莫名有些心虚,看看华丽的肖羽,又想想清丽的柳四,最终红着脸低下头去。奇怪,自称美人的又不是他,他
干嘛不好意思?
肖羽笑着笑着,却是满心悲哀,兰陵,为什么现在你这么可爱?我还是觉得原来那个自恋,永远不乖,永远骄傲而
且嘴硬的要命的小孩比较可爱呢?
因为,只有曾经那个兰陵有着和我在一起的记忆么?或许,也只有在他曾经的记忆中,自己才是很重要的存在吧。
09 左右护法
在柳四他们向着魔教进发的时候,肖羽不得已的忙了起来。他魔教总坛所处位置十分隐蔽,被人发现,可谓是意外
之祸。
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其实确实离魔教总部不远,就是传说中的魔教后花园。兰陵第一次被肖羽带出了院子,很是
震惊。
庭榭楼台,廊腰缦回,流水曲曲,琴声缭绕,所谓神府仙闾也不过如此。兰陵深深的震惊了,他转过头,咬牙切齿
地说道:“既然出了院子,还是你的地盘,你干嘛关着我。”
肖羽很无辜,睁大眼睛说道:“我不舍得你被这么多人看着。”
这话说完,诸人震惊,纷纷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那两个人。原来教主恶心起来,比右护法有过而无不及之。
正在众人僵化之时,一身白衣的右护法飘然而来,笑眯眯地打着扇子,看着兰陵。毫不犹豫欺身上前道:“哪里来
的美人,让本公子香一个。”
话还没说完,被肖羽一袖子甩飞出去。兰陵看着那个飞的十分得体的人,目瞪口呆。原来有些人,能将本来狼狈地
动作,做的这么优雅。
正闹腾着,门口又进来一人。那人灰色长袍,长发散乱在腰,偏偏又带着那么些仙气,看起来像个懒散仙人。
只见右护法飘了过去,拉了此人的衣服,一把鼻涕一把泪睡到:“炎炎,肖肖欺负我。”灰衣人神色一变,冷冷吐
出一个字:“滚1
兰陵噎了一下,无法理解中。肖羽笑出了声,站在一旁悠然地看着好戏。灰衣人一皱眉头,冲着肖羽道:“肖羽,
管好你的人。”
兰陵又一次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肖羽。肖羽的气定神闲消失了,冲着兰陵一本正经解释道:“他们夫妻闹别
扭,不要听他们胡说,我对你的心,天地可表。”
兰陵很怀疑,斜着眼睛横他。肖羽欲哭无泪,转过头对着那边两个人说道:“你们快点解释。”
右护法迅速将一张受伤的脸调整为微笑地脸,走过来对兰陵道:“在下韩清子。”那边的灰衣人,也一脸冷淡报上
姓名:“付炎。”
这两人,兰陵自然是不知道,可江湖上说出来,这两人却都是闻之色变的魔头,但实际上他们做过什么,所有人都
有些含糊。
实际上韩清子和付炎看似不合,实际上二人在加入魔教前便是合作关系。韩清子人脉广,擅计算,墨家大大小小的
商号就是他在管,可谓是魔教当仁不让的大掌柜。
而付炎一向不擅与人打交道,可一手暗器玩的厉害,杀人快准狠,是有名的杀手。
这两人会加入魔教,的确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
可随后,等江湖上各种能人奇士,孤傲侠客都加入魔教的时候,人们也就淡定了,只说是魔教教主魅惑人心,再不
提其他。
兰陵看着面前的二人,言笑晏晏的样子,“我叫兰陵,炎炎好,清清好。”付炎僵化了,韩清子很有意思地盯着他
,说道:“孺子可教也。”
肖羽啼笑皆非,兰陵刚来的时候,明明还是一副受惊的小兔子摸样,现在就敢给人起外号了。
兰陵左看看右看看,很困惑地问肖羽,“炎炎是打架的,清清是做生意的,那你是干什么的。”
肖羽愣了,他是干什么的呢?这个问题,他也很困惑。
于是只见他深情款款看着兰陵,眼波婉转,朱唇微启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爱你。”兰陵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
顺便鄙夷之,付炎亦鄙夷之。
韩清子拍拍肖羽的肩膀,很同情地说道:“我理解你,这个世界上,情圣总是不被相信的。”
肖羽不开心了,他明明很认真埃
但兰陵看到冷着脸的付炎,敏感地察觉到他嘴角轻轻地勾起一个笑,露出些孩子气。
兰陵突然觉得,这个行为和某人有点像,于是走上前去,拉了拉付炎的袖子,笑道:“呐,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付炎先是一怔,看着那只拉在自己袖口上的手,很不能理解。能这样随意拉上自己袖子的人,还真不多。
倒不是兰陵动作有多快,而是他不知道兰陵敢这么做。所以当看着兰陵眨巴着一双大得像小狗一样的眼睛,最终没
忍心甩掉他的手,只是拍拍他的头。
兰陵突然就掉眼泪,抱着付炎的脖子,拼命蹭眼泪。付炎愣了,肖羽也愣了,半晌露出苦笑。
韩清子铁青着脸看着肖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肖羽无奈。
付炎瞬时便有些心软,这个人呐,终究只是个孩子,却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肖羽和兰陵那些子
破事,他等着肖羽,冷冷道:“你不会霸王硬上钩吧?”
肖羽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神明啊,要这样折磨他。他每天晚上抱着兰陵睡觉,恨不得绑起来
手脚。
然后兰陵见到个陌生人,立马踹了他,跑过去卿卿我我。他还要被怀疑是色狼,他无语问苍天,他死不瞑目啊!
付炎无视了肖羽和韩清子的怨气,拉起兰陵,淡淡地笑,像哄孩子一般道:“我带你去玩,好不好。”兰陵可怜巴
巴的转头看肖羽,肖羽无奈点头。
韩清子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怨气冲冲道:“你既然要金屋藏娇干嘛不藏好了,放出来祸害人间。而且这么久了,
人家都快打上来了,你还没搞定他?”
肖羽眼神变得悠远,缓缓道:“很少看到付炎笑碍…”
韩清子坐到一旁画圈圈,他都没对我笑过,他都没对我笑过……
肖羽自然不相信什么一见如故的鬼话,兰陵对着付炎哭,他大概能猜到,兰陵想的是另一个人,他透过付炎看得,
也只是另一个人。那句没说出的我想你,更是另一个人。
他还是想着柳四,只是将这种思念小心翼翼藏起来。如今,看到和柳四有那么点相像的人,才会想亲近吧。
肖羽不是不想阻止,只是不想兰陵怕他。兰陵不和他提柳四,只是怕他伤心,至少不是怕他。他宁愿兰陵跟着付炎
玩玩闹闹,也不希望,将好不容易培养的信任全数抹杀。
待兰陵和付炎走远后,韩清子才换上正经的表情,问道:“各路商号都多少受到冲击,看来那些老头子还真准备一
举剿灭我们了。”
说话间,肖羽还是似笑非笑地样子,那些人说他魅惑天下,他就要告诉他们,所有入他门下的人,都是自愿的。那
种卑劣的手段他不用,掌握人心才能成事。
肖羽并不是执着于杀戮的人,但无奈,人要犯他,他必犯人。其实很多事情,是没有对错的,很多事情小时候不明
白,长大照旧不明白。
为何武当少林发扬光大,就是众人所望?不管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中出了怎样的败类。而他的师父,当年费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