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着杨戬，他鬓边的霜白是那么的刺眼，刺得我的心像刀割的一样痛，“你明明有妻子了，却为何还要对我用情如此之深。”

杨戬笑了笑，重新将我抱了起来，“我带星星去见见我的妻子好吗？”转头对孙大圣道：“我现在驾不得云了，师弟助我一程吧。”

“没问题，起！”

西海之滨，太阳正要向海面沉下去，这时一只黑色羽毛红色尖嘴的鸟儿，追着太阳，向海面飞去。

“凌波。“杨戬对着那只鸟呼唤道。

“杨戬哥哥。”它飞到他面前，收起了翅膀，化成一个美丽的羽衣少女。她就是杨戬名义上的妻子——西海龙王三公主敖凌波。

“凌波我想介绍星星给你认识。”杨戬说道。

敖凌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杨戬，“虽然这样叫人感伤，但既然爱了，总是值得喜悦的。”敖凌波转头看看落下一半的夕阳，说道：“今年的潭水又暖了些，我想很快就能见到云哥了。”

“我预祝你们白头偕老。”杨戬对她说道。

此时，凌霄殿中昔日随唐僧取经的小白龙，现今的八部天龙，被玉帝找来，讲述那段往事：“杨戬的老婆是我的三妹，名为敖凌波，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也就是说龙的后代并不一定都是龙，我的三妹敖凌波是一只太阳鸟。两个人的婚姻还要从当年禹王治水说起。”白袍玉带俊美非凡的八部天龙，手捻胸前丝绦，娓娓道来：“禹王手下有一员大将，名叫李冰，李冰随禹王治水到我南海，得我父王敖闰之助，两人结为莫逆，正巧李冰的妻子和我的母后这时都身怀有孕，一时兴起两人就为这两个未出生的孩子定下了婚约。后来杨戬随菩堤祖师学道，凌波因一出生身体便不大好，就留在西海龙宫长大。西海龙宫有一温一寒两泉，温泉洗浴能让人身强体健，并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凌波从小喜欢在这温泉中沐浴。那寒潭却十分可怕，若掉入潭中，不论是什么，顷刻都冻成个冰块。这天造地设的两个奇潭，乃是我西龙宫一宝。守着这两潭的是一个龙族将领名叫云棠。云棠在龙族里身份低微，但却善于绘画，他每次在凌波沐浴时，就以画笔为她画出五彩云霞，来笼罩住潭水上空，以免凌波被人看到了害羞。时间久了，他们两个人便渐渐生了情，只是谁也没有挑明。转眼杨戬和凌波的婚期将至，凌波女孩子腼腆，不好意思先开口表明心迹，那云棠觉得自己身份低微，怕我家不允，犹豫来犹豫去，便让一个虾将代他去问问，这虾将是杨戬的超级崇拜者，一听你一个小小的守潭小吏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于是就假传凌波的话，回绝了他。那云棠也是烈性，一时羞愤难当，竟投了寒潭。”

“啊！”八部天龙说到这里，众人皆是为这个傻小子皓腕。

八部天龙叹了口气，接着道：“云棠死后，这婚自然是结不了的了，凌波每天每天冲着太阳飞，吸收了太阳的温度，再飞回来，想温暖了寒潭，救活云棠。就这样来来回回的飞了几千年。到现在还在不停的做着这件事，所以她跟杨戬真的只是挂个名分而已。”

天完全黑了下来，星星一颗颗在天空中闪亮了起来。我依偎在杨戬的怀里，细数着星星，“没有白头偕老，其实只共你有一夜，我也很满足了。”

“星星真的决定了吗？”杨戬问道。

“是的，我宁可你不再爱我，甚至忘了我，我不想这世界没有了你。”我肯定的答道。

“一夜很短暂的。”

“对于我来讲，可以成为心中永恒的美。”我答道。

杨戬捧起我的脸，低头吻住了我的唇，我笑着回应他。爱原来可以这样甜蜜的，尽管心中会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但正如彩虹的缤纷一样，有了酸涩才更显出甜蜜的难得和美好。

孙大圣用金箍棒对着我们一指，一片洁白的云飘来，将我俩包裹在其中。然后他叉着腰，对着天空得意的哈哈狂笑起来。

“喂，喂，孙猴子太不厚道了，这关键时刻，怎么能看不见呢？”凌霄殿中群仙捶胸顿足的义愤填膺。

“真是岂有此理，这个故事我们追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不看？”玉帝拍案而起，“李天王，大开南天门，我们下届去看个清楚。”

“未成年人不能跟着。”猪八戒对哪吒三太子说道，结果自然是又被一乾坤圈砸了下去，“我在我娘肚子里时，就看她和我爹干过了。”

“啪嗒”无数下巴落了地。

第三十七章

足有两人高的一面大鼓，我手握弯刀，斜挎长弓，一身戎装舞于鼓上，嫦娥这次又变身成了常义，换做书生的打扮与我对手而舞。我们两个一刚一柔炫舞着风情万种，演绎着刻骨柔情，渲染着生离死别。没有伴奏，因为根本不需要伴奏来加强气氛，我们的舞跳出的就是心声。这舞是嫦娥编舞的，讲述的是皇帝和皇后的故事，但我跳出的是自己的情怀。这是我一生跳出的最好、最用心的舞，我将我全部的爱和热情，还有祝福跳给我最爱的人。虽然，此时场地中的十万披甲勇士中，还有场地周围屋脊上，树上，拥挤的数不清数量的百姓中，我看不到你的身影，但我知道你一定在的，一定在哪里看着我。我以这一舞献给你，虽然从此就要天各一方再不能相见，虽然我们的爱就要终结于此，但我仍想将这最美的一刻，留在你心里。

太美了！鼓上起舞的两个少年都是这般美轮美奂，如起舞在云端上的仙子，没有人能不为他们感动。

皇后和皇帝挽手看着这舞，“这舞真让我想起了少年时的情景，只是现在已经老了，孩子辈的都这样大了。”“哪里就老了，你永远是初见时的模样。倒是我，此一去不知道还不能有当年的战神雄风。”“无论成败，你都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英雄。”

雷翔和安寅也手挽手看着这一舞，“战场上凶险艰苦，你不要为了跟雷霆抢军功冒险行事，须知若没有了你与我分享，纵使千秋基业对我再无意义。”“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我一定会回来。”

“真美呀，这是朕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舞。”玉帝拉着王母的手，“过去那些荒唐是我的不是，你就原谅我吧，你知道在我心中，真爱的只有你。”“这次暂且原谅你，若再有下回，我就跑去天外异空间，再也不回来了。”

月老和太上老君也拉着手，“这次我向你认输了好吧，以后的一千年都是你在上，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哼，本来就是我赢。”

阎君和赤脚大仙，没有拉着手，两人很不满意的摇着头：“这事就这样了？太虎头蛇尾了吧。”“就是，那显圣君怎么就没有下文了呢？”

杨戬此时站在京郊玉嵩山的山顶上，看着京城那里，他额头的天眼圆睁着，一滴泪从那只天眼里淌下来，顺着鼻梁流下，滴落在尘埃中。

然后他伸出食中两指，按在天眼上，少顷，将一条白色的如烟如雾的细丝从眼睛里抽离了出来。

“表哥真的要这样吗？有时候无情却比有情更苦。”站在杨戬身后的张天羽等七仙女说道。

杨戬将情丝绕于指尖，看了看，然后将它递到张天寿面前，“这个就拜托你们送走了。”

“好吧，我们尽力而为。”张天寿接过了杨戬的情丝。

“杨戬劫数已过，该归位了。”天空中传来玉帝的声音。霎时五彩霞光缭绕，天空中出现无数接引而来的战将。杨戬鹅黄色团花战袍披挂在身，三尖两刃枪握在手中，脚踏祥云升腾而起，回头再望了一眼那个让他暖在心里，痛在心头的人儿。“我纵使灰飞烟灭也无所畏惧，但星星，我不想让他忍受那种苦楚，我只有恢复了我的力量，才能保护你，才能使既定的那一天不会来到。”

七位公主背对背站好，再次启动彩虹梭，要将杨戬这缕情丝带去异空间。

一舞罢，我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弯腰谢幕，然后从鼓上一跃而下，走到痴痴望着我的大眼睛面前，“大眼睛你喜欢星星吗？”

大眼睛看着我笑了笑，转头对玄月抱歉的道：“明月我想我是辜负了你……”

玄月这时完全没有注意雷霆说了些什么，他愣愣的看着从鼓上飘然而下的嫦娥，心里如排江倒海一般。张天羽说盛衣就在这里，说她变了模样，说她舞还是跳得一般好，莫非？

嫦娥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向我跑了过来，“星星，星星，其实……”玄月却上前拦住了她，颤声道：“你是不是，是不是……”

雷霆对我伸出了手，“要启程了。”

“嗯。”我拉着他的手，上了他的马背，“这一次总算不是挂在马屁股后面的笼子里了。”

“哈哈，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大眼睛将我在怀中搂紧了。

范华提着我的行李走了上来，“给你。”

我从行李里把射日弓拿出来。今早与杨戬分别之时，杨戬曾一再嘱咐我，要把这个带在身边，说是这张弓将会引来一个很厉害的人，有他在我身边，纵使刀山剑林也能保我平安。但是我已经决定将此后的生活都交给大眼睛，对他许下一生的承诺了。而嫦娥她比我更需要这张弓，“这个拜托你转交给常义，告诉她，纵然不能在一起，能一直想着自己爱的人，也很重要。”

范华接过来一看，大赞道：“好弓呀，好弓。”说着“嗨”的一声，对着天空用力拉了开来，并有一道金光宛如一只金色的箭，出现在了弓弦上。

“我不是盛衣呀，杨戬你难道看不出我是谁？你和盛衣的缘分已尽了，他……”正在跟玄月解释的嫦娥，突闻弓声转过头来，看着范华，一霎那震惊的长大了嘴。

我又把行李里的银鼠皮‘围脖‘拿了出来，轻轻抚摸着他光滑的背脊，“老大，要陪我一起上战场吗？”

“当然了，你那么笨，没有我保护怎么行？”黄老大点头道。

“老大最好了。”我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背，“再等等，不久之后，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我会想你的。”耳边传来孙大圣的声音。

“孙大圣，等将来我成了皇后，玉帝敢反悔不答应我的要求，你就帮我捣了他的凌霄殿。”

“没问题。”孙大圣爽快答道。

这时只听玄月低声道：“你们都骗了我，你们所有人和仙都耍了我，玉帝、月老、三星君、七仙女、还有杨戬、雷霆，你们联起手来耍我，哈哈，真是太有趣了。既然是这样，杨戬你欠我的那就还来吧！”突然间他手中多出了一柄金剑，如一道凌空而起的闪电，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柄剑已刺到了我的胸膛。“啊！”最后一瞬间，大眼睛将我推了开去，玄月的剑穿透了他的身体，飚出的鲜血如一道冲天而起的虹。

“吼！”我嘶吼一声，跳起来夺过范华拉开着的弓，纵身跃起在半空，大喊一声：“草泥马！”形成于范华手中的箭魄，向玄月飞射而去。

箭离弦向玄月飞去，玄月却没有躲闪，他呆愣愣的看着我，金色的眼眸中突然迷蒙上了一层水汽，这一霎那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幅画面：弓弦太过锋利，割破了我的手指，血花片片飞溅，如点点红梅围绕在身旁，于空中起舞。

“盛衣。”他对我伸过手来，但就在差不多同时，箭魄深深的射入了他的胸膛。玄月倒了下去，金色的眼眸中，淌下一滴泪，那泪也如他的眼睛一样泛着金色的光华，如天上的星星一样闪亮。

我突然觉得心好痛，头也好痛，一幅幅画面如真似幻的浮现在我的眼前。红梅树，都是红梅树，漫山遍野，一年中冰雪会覆盖上大半年的那座山上，大半年中红梅都会开得艳丽，那里是白狐盛衣和黑狐玄月的家……

福星君叹息一声，“小狐狸心之五窍都开了，终于记起了前世今生。”

“却在这样的时候，哎！”寿星老叹气道。

我匍匐在地上，用爪子捂着脸，周围一片安静。我没有心思考虑容纳几十万人的校场上出了这样的事，为何会这样安静，我只是不停的在回忆这片刻之间发生的事，我亲手杀死了我前世的爱人，我今生爱上的人已离我远去，而今生爱上我的人，为我而死。

一阵风吹过，吹起我的毛发，我突然发现，我火红的皮毛，竟然变成了灰白的颜色，“原来我长大了，原来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第三十八章

黄老大跳到我的肩头，张开嘴，吐出他的内丹。这颗内丹就是黄老大当年曾交给我，作为联络用，后来相见，我又还给他的那颗丹。“我们至少可以救一个。”

“可是这……”这是黄老大修行几百年所得的。若遇到危险只要丹不坏就可以救命的。

“没关系星星，修炼对于我来说只是年月的问题，没有多大关系。只是他们俩个你只能救一个，你要选个呢？”黄老大问道。

我拿着内丹走到玄月跟前，爪尖微一用力，内丹破开，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进玄月的伤口里，伤口沾着这水，慢慢的愈合了。但玄月却没有醒来，也没有呼吸。“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我用爪子擦去他眼角的泪，然后爬过去大眼睛那里。

大眼睛的身体已渐渐冰冷，我用脸颊蹭着他的脸颊，却也不能使他变温暖。我转头从行李里叼出那只金苹果放在他的手心里，“来生一定要找到我呀，天下第一漂亮的我。”说完，我取出他箭囊里的那只用大金鹏羽毛做的金羽箭。

“我可以帮你救活他。”一个声音说道。我抬起头，发现所有的人类都站在那里不动，失去了意识，而场中不知何时多了其他很多仙姿飘飘，容颜俊美，气度雍容的人，这些人为首的一个身着金色袍服的男子，和善的对我说道，“还记得你有一个愿望的权利吗？你求我，我就可以救他。”

“你是玉帝？”我问道

“是的。”他答道

我走到玉帝面前，“你可以借我乾坤镜吗？”

“行。”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圆圆的镜子。

“找到黄老大妻子的魂魄所在。”

玉帝愣了愣，“你不救自己这个情人，而是去找朋友的老婆？”

我点了点头。

玉帝还想再问，他身旁一个气度雍容的女子，已经抢过了他的乾坤镜，“星星是个好孩子，拿去吧，只要对着镜子想着最思念的那人就行。”

将镜子交给黄老大，我走到大眼睛身旁，用头枕着他的肩膀，“黄泉路上，我陪你走。”手上的金箭泛着凛凛的寒光，我闭上了眼睛。

一只手握住了我的爪子，那手上泛着我最熟悉的丝丝的凉意，我一震，睁开了眼睛，“杨戬？”但对上他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时，我很快清醒了，不是了，他已经不再是我的杨戬了。眼前威武昂扬却面如冰霜的，只是天庭的战神。我已经又恢复了没人爱的原始状态，不只没人爱，而且我也已经老了，一夕成熟，却没人与我白头。

杨戬拉着我站起来，环顾场中众仙，“你们也该看够了，也应该已经看明白了，所有天规的制定都是有它的道理的，神是不该介入人间事物的，帝王基业的更替自有他的规律，不该由我们操控，如果没有我和玄月的出现，原本星星是会爱上雷霆的，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定数。”最后他的目光定住在玉帝脸上，“让一切都恢复他应该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