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倾心 下——妖濯
妖濯  发于:2013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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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甫容提如此嘲弄,慕容初顿时有些恼怒,凄然看着皇甫容,苦笑道:“我曾经是他的枕边人,你不是一早便知道的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做出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来。当初,我并未要你娶我!”

慕容初笑得凄苦,那沉重的忧伤仿若被露水沾湿了洁白羽毛的鸟翅,沉沉地抬不起来。见慕容初动怒,皇甫容这才回过神来。当时是一时被慕容初的漠然气极,也来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那些话来,现在看见慕容初气得脸色刷白,心中又不由升起一股怜惜之意。

皇甫容伸手搂住慕容初,轻声安抚,“对不起,是我一时气极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你不知道你的那句‘容郎’对我有多重要。我实在是受不了你刚刚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和你说话了,原谅我。”

慕容初默默叹了一口气,问道:“赫连叡到底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皇兄是怎么想的?如今虽是敌强我弱,但是我们也并非没有拼死一搏的机会。帝都外围地势险峻,多河流江之,易守难攻。泽国军队虽是骁勇善战,但是在容国时间一长,水土不服,粮草供给,样样都是问题。再说泽国倾君出城,难保不是后方空虚,若虚境之中的其他势力乘虚而入,泽国便有灭国的危险。想来这些也都在赫连叡的考虑之列,所以他才会在站了上风之初,便派遣使节来议和。”

皇甫容一手拖住慕容初的手,一边浅笑道:“先皇果然独具慧眼!我们容国的‘小诸葛’果然是名副其实。这些日子,你总是神色淡淡,每日只在府中吟诗作画,不想对外界的局势竟分析的这样透彻。”

慕容初挣开皇甫容的手,微微皱眉道:“到现在你还要回避我的问题?”此话一出,慕容初的脑海中陡然生出一个让人心惊的想法,他的双眸直直看着皇甫容,逼问道:“那不成赫连叡提出的条件和我有关?”

皇甫容浑身一震,旋即尴尬一笑道:“你说哪里的话?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关你的事情,只是赫连叡的条件有些苛刻,在皇上和我看来实在是狮子大开口,所有才犹豫起来。真的不关你的事。”

慕容初心情沉重,仿佛落索的枯叶一般,“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皇甫容含笑为慕容初掩了掩被子,道:“你也知道你的性子,什么事情听在耳里总要在心里思虑再三。我是怕你知道以后想得太多,于你的养病不利。”慕容初扬一扬唇,浅笑道:“我的身体已是这样。若容国有个好歹,我可是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还说什么养病不养病的。你倒是快告诉我,我还安心些。”

皇甫容闻言心下先一沉,神色凝重道:“赫连叡他要容国彻除国号,改为泽国的一个州郡,容国皇室成员和重臣全部迁往泽国帝都居住。从此不能再以容国臣民自居。”

皇甫容说得极缓,一字一句如同针一般扎在慕容初的心上。他本以为赫连叡会看在自己的面上对容国从宽相待,不想一切皆是自作多情。赫连叡他是想要容国从虚境里消失!就像以前那些被他的铁骥征服的小国家一样。百姓从此沦为泽国的贱民或奴隶,皇室成员在泽国的脸色之下苟延残喘。没有人会记得曾经虚境里还有过那么一个国家。

见慕容初绝美的脸渐渐扭曲,低低唤道:“凤凰?凤凰?”

慕容初身上一冷,几乎是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他恍然回过神,道:“怎么了?”

“你没事吧?刚刚说的事情,你也不必太担心。就像你分析的那样,如今虽是敌强我弱,但是我们也并非没有拼死一搏的机会。你且安心就是,横竖还有你皇兄和我呢。”皇甫容的手轻轻拭了拭慕容初的额头,惊讶道:“怎么又发起烧来了?”

慕容初拉住意欲出去命人传太医的皇甫容,低声道:“不要去。这不是发烧,我只是心里有些燥热,喝点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皇甫容听他这样说,只得将他安置躺下,吩咐外面煎了药来喂慕容初喝了,才退出身来,又往宫中去了。

之后的几日,慕容初的病越发的重了,皇甫容便也推病再不进宫,每日只在府中和太医研究慕容初的病症如何诊治如何用药。

大雪连绵无尽地下着,绵延半月,日日都有雪子纷纷,潮湿而黏腻。

窗外纷纷扬扬的六棱雪花旋舞着轻盈下落,漫下无穷无尽的寒冷与阴冷。皇甫容伸手用黄铜挑子拨一拨暖炉的火势大小,顺手扔了几片青翠竹叶进去,叶片融到暗红的火炉发出“呲呲”轻声,随即焚出一缕竹叶的清香。

慕容初和皇甫容同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为皇甫容磨着墨。皇甫容似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拿过案上舒神静气的降真香蜡葵胶抹在慕容初的太阳穴上,缓缓道,“今儿早上听见你说了一句脑仁疼,现在可好些了?”

慕容初见皇甫容伸手过来,作势躲开,浅笑道:“你看看你的手,是要将我变成花子吗?”

皇甫容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笑道:“刚刚只顾着看你磨墨,不想自己却被笔上的墨沾上了。怪脏的,难怪你要躲开了。”

子衿见状连忙传唤门外的侍女侍候洗手的水进来。

秋香色团福锦帘垂得严严实实,忽被掀起半边,刚刚出去外头倒水的子衿的声音跟着冷风一同灌入,“皇上万福。”

慕容初和皇甫容闻言,连忙站起身来。皇甫容慌忙给慕容初披上一件常春藤雪罗长衣在身上。

雪路难行,慕容宏裹着一件厚实的雪狐镶边青红捻金舍利皮鹤裘,银灰的狐毛尖端还有融化的雪珠,亮晶晶的一颗一颗,似水晶珠一般。

一进屋,卫海便上前服侍他脱下鹤裘,慕容初和皇甫容依依施下礼去,“皇上(皇兄)万安。”

慕容宏一瞥案上的摆设,笑道:“外面大风大雪的,你们倒是在家好情趣。倒让朕想起从前父皇和母后在时,他们也是这样在宫中,以吟诗作画为乐。”

慕容初将慕容宏让到案上,道:“皇兄怎么此刻来了?也不派人通知一声。我们这里可是一点准备没有。到时候可别嫌弃我们怠慢圣驾才好。”

慕容宏指着慕容初笑向皇甫容道:“你瞧瞧他那张嘴,如今下嫁给你,越发能说会道了。”

皇甫容一味抿嘴浅笑,心里却道慕容宏此刻前来定是有事,“皇上好兴致,可是前方战事宽松了些?”

慕容宏缓缓笑道:“正是呢。前方战士回报说,赫连叡大军出外征战半年,军中将领早有思归之意,如今又是贴近年边,更是来不及想要回家同家人团聚。帝都久攻不下,赫连叡和军中将领已有分歧了。如今恐怕正焦头烂额处理军中的事物吧。”

慕容初温柔的双眸黯淡垂下,隐约觉得此事略有不对,心中黯黯然。慕容宏看见他这样的神色,只当他为赫连叡担心,也不理论含笑看一看窗外,转头向慕容初道:“这雪明日应该就会停了。朕想明日去帝都围城那里去看看,慰劳一下军中将士。临近新年,他们也是辛苦。凤凰在家呆了这么些日子,恐怕也是担心容国近况,要不要一同和朕去看看?”

不等慕容初回答,皇甫容应声道:“凤凰身体孱弱,今日才略有好转。围城那里风又大,气候更冷,凤凰的身体恐怕会吃不消。”皇甫容说着直拿眼示意慕容初拒绝,谁知慕容初恍若未觉,笑向慕容宏道:“凤凰日日在家想着要为军中的士兵做些事情,无奈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皇兄既这样说,凤凰一定要去的。”

慕容宏温柔一笑道:“那便最好,你明日做了车到宫里来,我们一同去。”

慕容初点头答应,慕容宏满意笑道:“朕刚刚才用了一点晚膳,如今出来这些时候竟有些饿了,可有什么吃的?快拿来些。”

慕容初闻言,忙命人出去准备。一时,慕容初陪着慕容宏吃了些东西,慕容宏才乘了车撵会宫去了。

第九十九章:驱车上围城

晚上慕容初正要换衣就寝,皇甫容掀开帘子进来,劈头就道:“明日你可不可以不去围城?”

慕容初温柔凝睇于他,疑惑道:“为什么?我和皇兄已经说好了。你还在担心我的身体吗?不防事的,我去去就回的。你来的正好,我还想请你替我准备一些简单轻便的干粮,还有一些清酒,都要多多的。我明日要带去围城那里的。”

皇甫容一把将慕容初拽进怀里,紧紧抱着他,哑声道:“即便你不爱我,就不能听我一回吗?”

慕容初微微挣扎,皇甫容抱得更紧,慕容初无法只得由着他抱着,清冷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皇甫容浑身一滞,松开慕容初,苦涩一笑道:“没有什么事,只是莫名的有些担心罢了。都说赫连叡治军极严,我只是疑惑他的将士们竟会思乡。我怕这是一个陷进,所以担心。”

慕容初神色微冷,着意沉思片刻,笑道:“皇兄的心思一向缜密,若赫连叡放假消息,设下陷阱,他应该不会没有察觉的。你一定是近来又要照顾我的病,又要日日担心前方战事,所以累了。你就不要多思了,早些去休息吧。我还要准备一下明日的东西呢。”

皇甫容转头瞥见床边衣架上挂着一件清水碧流纹样式的锦衣袍子,问道:“你明日可是要穿这件衣服?”

慕容初点了点头,侧过脸问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皇甫容悠悠摇了摇头,道:“我记得大婚之前,我请金剪刀为你统共做了三套衣裳。一套是你那日大婚穿的吉服,还有一套是绯色的芙蓉金广袖长衣,再有一套是纯白的广袖流仙。你过来这些日子,我只在大婚那日见过你穿那套吉服,剩下的两套我都没见过,不如明天就穿那两套吧。”

慕容初笑道:“那两套也太华丽了些。我明日是去围城犒劳士兵的。这样华衣锦服的去恐怕不大好吧?”

皇甫容伸手拉过那件清水锦衣,笑道:“但这件衣服也是在太素简了些。我知道你是怕将士们看见皇室成员在此等危机的情况之下,犹是华衣锦服,怕他们吃味。可是你为什么不换一个方向想想呢?情况越是艰难,我们越不能失了平日的风度。让将士们看见当今皇上王爷处变不惊的模样,不是在无形之中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吗?再说那件绯衣也不算是华丽,只是手工和剪裁用心了些。”

慕容初见皇甫容如此说,便笑笑道:“既然这样,我就要子衿将那见衣服找出来。”

冷风轻叩雕花窗棂,卷着草木被雪水浸透的湿冷气息透过幽深的房间。铜台上的烛火燃得久了,那灯蕊乌黑绻卷着,连火焰的光明也渐渐微弱了下去。一簇簇烟火在绯红灯纱的灯罩中虚弱的跳动着,那橙黄暗淡的光影越发映照得屋内景象暗影重重,幽昧不明。只有加上那一袭名贵的绯红大衣在暗光之中仍灼灼其华,耀人心目。

长夜寂寂,星冷无光,慕容初欲合眼睡去,然而头痛隐隐相随,似眠非眠中恍惚听见更漏一声长似一声,心思万缕,慕容初许久不能入眠。

垂银流苏彩帐帏外有人影伫立,是子衿在外轻声说道:“王爷,时候差不多了。该起身了。”

慕容初问道:“几更了。”

“卯时三刻了。”她停了停,“大司马现在前厅了。”

慕容初睁开眼,缓缓坐起身来,吩咐道:“更衣吧。”

子衿的手脚极麻利,不多时便将慕容初收拾停当,引着他往前厅来。

皇甫容也不知在前厅等了多久,桌上的早点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也不知多少回了。

皇甫容见慕容初一身绯衣濯然出现在眼前,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一袭芙蓉广袖长衣,织金芙蓉海棠沉醉于裙袂上,青翠擢凤自花间婉转探首。长发用一支青玉雕辛夷花样式的发簪闲闲绾起,说不尽的风流妩媚。

皇甫容迎上前去,笑道:“我就说你穿这身好看,若给别人穿也只糟蹋了金剪刀的手艺。”

慕容初笑着坐下,“别胡说了。我请你帮忙准备的东西可都好了?”

皇甫容笑着做下一个揖,道:“爱妻有命,为夫怎么敢不从!”

慕容初淡淡一笑,“还有下人在呢,就知道胡开玩笑。”

皇甫容笑着陪坐在慕容初身边,一味给慕容初夹菜,劝他多吃些。慕容初一夜未睡,心里又堆着许多心事,早起起得又急,一点胃口没有。碍着皇甫容的面子只得勉强吃了些。

去宫中的路极熟了,驾车的下人行得又快又稳,只闻得冷风细碎吹响车帘,车撵直奔伽岚殿去了。

深冬的早晨,有微侵肌肤的冷意。寒风四面八方地吹过来。慕容宏的发鬓有微微浮动,他穿着通身镶金色万字曲水纹织金缎边真红宫装伫立在那里,精致而不张扬的花纹疏密有致的铺成在领口,露出一抹因消瘦而毕现的锁骨。

慕容初连忙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赶至慕容宏身前,曲身跪下,“皇兄万安,凤凰来迟了。”

慕容宏将慕容初扶起身来,浅浅一笑,“及时赶到就好,我们快上车去吧。”

慕容初眼波流转,见岚一袭素简黑衣立在慕容宏身后,微微向他点头示意。岚浅然一笑。

慕容宏冲岚潇潇一笑,道:“岚你先回宫去吧。我们不过连两日就回来了。”

岚深深凝眸慕容宏,正色道:“记得你答应我的。”

慕容宏扯唇苦涩一笑,“我知道。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岚幽然点了点头,似不愿亲眼看着慕容初和慕容宏离开,自己先撑着伞潇潇然走了。

慕容初忽得忆起初见岚的那一日,雨水霏霏,他也是这样撑着一定青油布伞,闲闲走来,仿佛是山水画中走出的人物,娴静优雅,冷如霜雪。

第一百章:多少泪珠无限恨

原来围城是帝都至边之地,常年有将领严关把守,是容国的军事要地。一旦被敌军攻破占领,便可横驱直入容国帝都,在没有任何阻力可言。

慕容初掀开帘子看见远处烽火连天,四面八方有流民汹涌而过。他们哭喊,他们彷徨。他们神色狼狈,拖家带口匆匆而过。黝黑的脸上满是担忧,仓仓皇皇而走。

慕容初骤然凝睇于慕容宏,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凝的疑惑,道:“不是说泽国军队思乡,有退兵的可能吗?为什么如今围城里有这么多的百姓仓皇逃走?”

慕容宏深深叹了一口气,含了一丝悲凉,“前些日子,泽军攻打围城,若不是城中将领死命守卫,如今你我已是阶下之囚了。昨夜,朕在皇甫家所言,其实是骗你的。泽军胜利在握,怎么可能因为思乡而退兵呢?”

慕容初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宏,哑声问道:“皇兄为什么骗我?为什么?皇兄是认为凤凰会怕死,所以不敢前来。”

“朕是不知道如何和你开口说现在的局势,所以为难。”慕容宏低头道。

“皇甫容一早便知道这里的情况了,是不是?”

慕容宏将脸转向窗外,道:“他是容国大司马,掌管容国兵权,对于容国现在窘迫的局势怎么会不知?”

慕容初黯然一笑,“难怪他昨夜那样反常。”慕容初抬头看着慕容宏道:“皇甫容既知道所有事情,却没有戳破皇兄的谎言,由着皇兄将我带到围城来,恐怕是围城出了事,一定要我出面才可以解决的?是和赫连叡有关?”

慕容宏满脸愧悔难当,强笑道:“凤凰你自小聪慧。”

“赫连叡已经进城了?”慕容初心中虽不信,但见车外如此境况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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