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倾心 上——妖濯
妖濯  发于:2013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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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主子的哥哥来了,慕容宏,现今容国的宏太子啊!主子大喜啊!”季慎一壁小心扶住慕容初,一壁抚着他的背陪笑说道。

慕容初大喜,“哥哥?真的是哥哥吗?咳咳……快去请进来!”慕容初一叠声叫快请进来,也不顾身体孱弱不适,忙忙便扶着季慎起来要去外头迎接。子衿子青闻言俱是惊喜万分,连忙搀着慕容初出去。

细碎的金色阳光似迷蒙的轻雾缠绕,落在空阔的阿房宫中,别有一种清郁静谧的气息。晚光熹微,慕容宏俊美无比,天质自然负手立于那一丛凤尾森森之前,神色在朦胧的光影里有一些模糊。

经月不见,恍若数载时光都已经过去。他和他还是在年少无知的年岁。他在他的宫门外静静负手而立等着他出来,然后两人携手漫步丛林花海,天真烂漫。

慕容初心口一热,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静默良久,方轻轻起唇唤道:“宏哥哥?”他的语气里有一丝难辨的嘶哑。

慕容宏缓缓转过身,他依旧是一袭素色长衣,清淡如皎洁的月色,修长挺拔的声音带了些秋凉的气息,温润中颇有萧索之态。相较于记忆中的慕容宏,眼前的他脱了几分少年之气,眼底眉梢有了些伶俐之色,极是少年稳重老成。

慕容初一声哽咽,竟不能言语了,瘦弱的身子遥遥欲坠。

慕容宏疾步上前,一把将慕容初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叹息如透明的蝉翼,“凤凰,你受委屈了。”

慕容初用力环住慕容宏的腰,伏在慕容宏怀中轻轻摇着头,没有说一句话。身后秋风乍起,一片一片落叶从枝头坠落,似心底无声的一句惋惜。

原来,半月之前慕容宏接到容国探子回报,说慕容初被赫连叡幽静,心中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唯一的弟弟有什么不好。太子的册封典礼刚刚完成,便策马扬鞭而来。

见到此刻的慕容初,慕容宏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心痛。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那个单纯,不食人间烟火的凤凰不见了,现在的他失去了那耀目生辉的光彩,整个人消沉无力,让人不忍再看。

“凤凰,是哥哥和容国对你不起。”慕容宏压抑住喉痛汹涌的哽咽之意,满怀歉意说道。

“嘉宏王,奴婢们有罪。”子青子衿齐齐跪倒在慕容宏面前,额头狠狠敲在鹅卵石铺就的地上,血从她们洁白的额上渗出。

慕容宏将她们一人一只手扶起,轻轻叹了一口气,“快快起来。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这些日子凤凰身边多得你们照拂,他才可以过得安稳些。我代容国皇室谢谢你们。”

“太子,奴婢们受不起啊。”子青子衿一边哽咽啜泣不已,一边忙又要跪下请罪。慕容宏生生将她们止住方安。

子衿起身,眼波一转,扶着慕容初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王爷,进去再说吧。”慕容初会意,点点头,拉着慕容宏进了煜宣殿。

子青子衿奉上茶打发小豆子,小雉子守在宫门口,自己也出来侍立在门外。

慕容初上下细细打量着慕容宏,尽量以平静之态悄声道:“自从那日离别后,凤凰没日没夜担心哥哥的身子,现在见到哥哥的气色好了许多,凤凰也别无所求了。哥哥,父皇,母后可还安好?”

慕容宏神色一滞,旋即回过神黯黯点头道:“好,都好。只是担心你。”

慕容初闻言,再难压抑心中的悲苦之情,悄然落下泪来。慕容宏见状,强颜温然一笑,伸手擦掉慕容初脸上下落的泪,“都说父皇母后安好,你怎么还哭了?叫父皇母后看见又该说你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知道一味痴缠着他们了。”

慕容初盈盈一笑,丹凤眼眸中水波盈动,恰如冰雪初融,春光明媚。即便是失爱落魄,他也仍旧是天下美艳无双的“倾国倾城第一人”。

兄弟俩相对无言,良久良久,只听见风穿越枯萎枝丫的声音。

终于,慕容宏目色沉静些许,沉吟片刻,有些决然,“凤凰,事到如今你希望哥哥怎么做?”

慕容初目光闪躲,微微侧转过身,眼睛呆呆瞧着腰间的青玉双鱼佩,低头小声道:“哥哥说什么?凤凰不明白。”

慕容宏幽幽叹了一口气,掰过慕容初的身子,“你和赫连叡的事,哥哥早就听说了。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他了?你要放弃和哥哥的约定吗?你要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泽国后宫吗?你不记得姐姐是怎么死的了吗?”

慕容初脸色大变,挣扎开慕容宏的手,捂着耳朵不忍再听,“哥哥,我真的不知道。求你,求你不要逼我。放过我好吗?”

慕容宏闻言心中陡然像被谁狠狠刺了一刀一般,急急搂过慕容初,抱他在怀,一边抚着慕容初的背一边安慰,“凤凰,凤凰不要怕。有哥哥在。相信哥哥。哥哥会保护你的。赫连叡不会是你的幸福。我们回容国去吧。哥哥不可以让你在这里继续受苦。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憔悴虚弱,父皇母后要是看见了会多么伤心啊!”

慕容初激烈推开慕容宏,扶着椅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哥哥,对不起,我真的不可以。我已经走不了了。我离不开他!我爱他。哪怕他伤我,害我,我也不能离开了。我的心都在他的身上,没有了心我怎么离开?即便不能和他见面,不能被他抱在怀里,只要可以呆在他的身边,看着同一片天空,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便知足了。”

慕容宏全身僵硬,脑袋犹如被一盆冰水淋下,泛起阵阵凛冽。他拉起慕容初的手,迫使慕容初看他,皱眉哑声问道:“凤凰你怎么这样傻!你真的要为他放弃我和父皇母后吗?他根本不爱你!他这样对你,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醒醒吧!凤凰!他根本不值得你去爱!他也不是你的良人啊!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自古帝王多薄情,他只是贪恋你的美貌而已,经过他这样的绝情决意的对待,你还没有看透吗?趁早抽身离开吧!即便让他回心转意又如何?数年光阴已过,你红颜衰败,他还会再看你一眼吗?醒醒吧凤凰!”慕容宏一边摇着慕容初的肩,一边死命的追问。

慕容初无力反驳,颓倒在椅上,哭泣道:“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爱他啊。只要一想到见不到他的面,我的心就像被狠狠剜过一般,鲜血淋漓,痛得我不能自已。爱上他,我这样卑贱的献出自己的一切,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啊!”

慕容宏眼圈一红,深深叹了一口气,哑声问道:“你要怎么样才可以放开?和我回去?哥哥是绝不会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受罪的,你叫我怎么和父皇母后交代!”

“我不知道。”慕容初抱着自己的双臂,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见慕容初难过的样子,慕容宏终是不忍再逼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哥哥终守着你就是了。”

慕容宏搂过他,轻抚着慕容初紧绷的身子柔声安慰道:“哥哥会先想个法子让赫连叡先解了你的禁足令。你先什么都不要想,把身子养好再说,哥哥会陪着你。往后的事情我们再作计较。”

“恩。”慕容初习惯性的往慕容宏的怀里缩了缩。

这样亲昵的举动,慕容宏无奈的脸上闪过一丝浅浅的无奈笑意。凤凰,我的傻弟弟,哥哥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一连几日慕容宏都在泽宫进出,一边打通关系,游说赫连叡解了慕容初的禁足令,一边带着一位老者去医治慕容初的病,一时竟忙得脚不沾地。

说到这位老者也是一个大奇人,他不仅仅医术非凡,长得更是一副潇洒自然,仙风道骨的样子。他治病的手法更是古怪,并不叫慕容初吃药也不给他施针,只是每日关了房门不让人伺候,几个时辰之后才出来,出来时房里总是飘荡着一股奇香,叫人闻着有些飘飘然。不过慕容初的气色看起来会好许多,加上他又是慕容宏请来的,所以即使他的手法古怪些,也没有人去在意。要知道虚境之内,多的是奇人异事。

仅仅数日慕容初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消瘦不堪的身子也渐渐恢复如初,只是精神仍然郁郁寡欢,只有在慕容宏在的时候才会好些。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阵霜降之后,空气中便有了寒冷的意味,尤其是晨起晚落的时候,薄棉锦衣也可以上身了,真正是初冬了啊。

第五十章:往事后期空记省(中)

这一日晨起,天地间起了重重浓重的霜雾,缥缥缈缈如乳似烟。慕容初身子渐好正在房里小憩,远远便听见子青的笑声爽快,“真的吗?太好了,太子快去亲自告诉王爷吧。他会开心的。”

慕容初披衣撑起身子,不多时便见门帘翻转处,慕容宏满面春风的进来,他含笑道:“凤凰,你可以出去了!你可以跟着哥哥回容国去了。”

慕容初满心震惊,一把抓住慕容宏的手,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道:“哥哥说什么?回容国?谁要回容国?为什么要回容国?”

“当然是你要回容国啊,我的傻弟弟。”慕容宏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语意飞扬欢喜道。

慕容初闻言心下一凉,整个人都如浸在寒冬冰水中一般冷彻心骨。他将脸色一冷,甩开慕容宏的手,冷冷道:“我不回去!”

“你说什么?”慕容宏大惊似是不敢相信,站起身来,直直盯着慕容初的眼睛问道。

慕容初只低垂着头不答话。乌黑如墨的发丝,一缕缕垂落在胸前,睡袍夸夸搭在肩上,露出一片雪白。四周静谧,天色阴沉,只闻的冷风飕飕笔直扫过幽深的宫墙,阵阵呜咽之声听在耳内伤心欲绝。

慕容宏幽幽叹了一口气,复又坐下,伸手为慕容初紧一紧睡袍,柔声劝慰,“经过这些日子,哥哥只当你是想通了。怎么还这样傻?为了不值得的人付出自己的情爱,甚至是自己一生的幸福,你真的觉得开心吗?赫连叡他绝不是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你还是乖乖和哥哥回容国吧。时间会让你忘记这段让你痛苦的感情,你会碰见真正疼惜你,愿意守护你一生的良人的。这次让你回去,哥哥虽然也从旁做了一些事,不过到底还是赫连叡开口让你回去的。这样你还不走吗?”

慕容初猛然抬头,有无穷无尽的悲凉弥漫上心田,仿佛整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满满腾腾被不敢不愿相信包裹住了,“怎么可能?哥哥你骗我!他为什么要让我回去?他即使不再爱我,他也不可能放我回去。放我回去谁来牵制容国?牵制不了容国,他就不能一心一意夺回在泽国的帝王大权,对付巫国。他的统一大计就不可能实现。他不会这么傻的!即使他不在爱我,我对于他也是至关重要的!”

慕容宏无声无息扯唇一笑,心平气和的话语在初冬的寒风中听起来格外冷肃,“因为哥哥答应他,只要他答应放你回容国,他日哥哥登基为帝,容国就会成为泽国的附属国,一切以泽国为尊,年年岁岁向泽国进贡,永无二心!”

“哥哥!”慕容初大喊出声,惊得推开慕容宏,笑得悲苦而压抑,“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做,父皇答应了吗?你怎么可以置父皇和容国的尊严不顾!答应他这样的要求,是他逼你的?他威胁你了?”

慕容宏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无力按住慕容初解释道:“凤凰,你别这样。哥哥现在只希望你可以幸福,相信父皇也是这样想的。你就收拾心情和哥哥回容国去,不好吗?”

慕容初不理,含着泪道:“不行的!我不可以让容国成为泽国的附属国,若真如此,我们此前的努力是为了什么?我的被迫远嫁,背井离乡又还有什么意义?我要去找他,我要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可以伤我的心,可以不爱我,但他不可以对容国下手!”

慕容宏的心似一块被冻结的冰块嗖然崩裂,再也无从弥合。仿佛有无数针尖从五站六腑深深刺入,痛得他无法自已。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哥哥也不阻你。让你亲自去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也好。死心了,便乖乖和哥哥回家吧。”慕容宏一步一步退出栖凤殿,逆光之下他的身影显得萧索而无力。

慕容初敛容頽坐在缠枝镂空雕花六合同春的妆台前,殿中光线明媚,对镜自照,长久的抑郁和病痛使慕容初消瘦得与从前判若两人,仿佛一朵秋风里在枝头寒战的花,形销骨瘦。虽然瘦了下来,也是憔悴不堪,皮肤倒显出隐隐的青玉之色,半透明的玉色犹如腰间的青玉双鱼佩,幽幽泛着冷光。下巴也越发的尖了,显得过去一双神采妩媚的清水妙目似燃尽了火的灰烬,失了灵动之气。

慕容初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换了一副心肠,开箱启锁,挑选了一件迷离繁华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穿身上衣,绣曜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织就,点缀在每羽曜凤毛上的是细小而圆滑的紫薇晶石与虎眼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糜的皇家贵气。

轻起眉笔淡淡描眉,画得是远山黛,脸上薄施胭脂,再用露水匀了珍珠粉淡淡施上,脸上幽暗的苍白便成了淡淡的荔红。再次展眼看镜中的自己,芳菲妩媚,风华绝代,再也没有憔悴暗淡。

慕容初自小便没有涂抹过脂粉,对于男子而言,这样的行为实在有失气度颜面,如今为了赫连叡他竟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颜面,什么自尊自傲,他都不要了,他只要赫连叡回心转意,只要赫连叡的爱。

那一日在乾元殿,月色清冷如霜,赫连叡附在慕容初耳边小声说道:“天下之佳人,莫若容国;容国之丽者,莫若凤凰;凤凰之美,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阳城。”他凝神瞧着慕容初的眸中是流光滑彩的,满是怜惜的。

哥哥说的对,他是喜欢我的美,我倾国倾城第一人的称号的。可是从古自今,又有谁不是看重相貌结交于人,而后看重人品的呢?我不介意他爱重我的相貌,我介意的是他只爱重我的相貌!

既然他爱重我的相貌,我便给他又如何,只要容国安好,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肯放我出去,也就是说我们之间还是有转机的是不是?

慕容初便这样怀着一丝决绝的心意去了,有悲也有愁。悲得是自己居然要放下身段以色示人,愁得是赫连叡是否还在生气,会不会还没有原谅自己。然而行至乾元殿的门口,便觉得那悲和愁都是不必要的了,既然爱上了,决意要向他付出自己的全部,又何必带了情绪拘束了自己?随心而行便了。

去得是曾经风花雪月的旧地。乾元殿没有变,依旧是重重叠叠富丽堂皇。萧凉的晚风撩起慕容初耳侧垂下的几缕散发。乾元殿无数宫苑的明炽灯盏灼灼明亮,与夜空中的满穹繁星互为辉映,星芒与灯光闪耀交接,泽宫中所有的宫殿楼宇都被笼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华靡氤氲。因着这氤氲的迷糊,所处的环境暂时都被含糊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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