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岳瞄了他一眼，把问卷递过去：“给。”
“……”这一次是塞西尔沉默了。他叹了口气接过问卷，嘟囔道：“果然是……”
凌岳没等他说完，已经推门出去了。
塞西尔：“……”
易在外头等他，靠在墙边，若有所思。
“易？”凌岳走过去，说道，“走吧？”
“等等。”易递过去一份文件，“签字。”
“……？”凌岳接过纸笔，疑惑地看向他。
“婚前协议书。”
“……啊？！”
凌岳手一抖，在文件上划出一道黑印。
“你到底是少将啊，我的身份又特殊，这个流程肯定要走啊。”易不明所以，用漂亮的紫色眼睛看着凌岳，说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完全不是这个问题好吗！一个招呼不打突然递过来一张纸说是婚前协议书，这是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吗！凌岳在心底说道。
“嗯？”易反应了过来，笑眯眯地看向凌岳，“凌岳，你当我那天在宇宙港说的话，是在开玩笑？”
凌岳脑子卡了一卡，才想起来。没错，他回来见到易得那天，银发青年确实笑眯眯的说过“让我嫁给你吧”这样的话，自己也没有反对。感情这就是被当成默认了？！
正常人会在那种场合用那种语气说这种话吗！还是认真地！
“还是说，你不愿意？”易眯起眼睛，语调瞬间危险起来。
在前线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凌岳少将，瞬间低下头，刷刷刷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易满意地点点头，接过那张纸，看着凌岳说道，“不用一副签了卖身契的表情吧？”
凌岳：“……”
“哈哈哈哈，”易笑了起来，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没错，银星舰队的军饷还是我在发呢。”
凌岳：“……”
“好了，既然都到了军部，你就顺便把休假的手续一起办了吧。”易看向凌岳，“还有婚假吧，一起的话，你能在这边呆到三月？”
“……嗯。”
“这边走流程，也要快一个月。”易想了想说道，“婚礼的话，还是在新年以后再举行吧。”
凌岳已经麻木了，默默地看着他。短短的片刻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咳咳。”塞西尔走出来，看着笑的春风得意的易和目瞪口呆地凌岳，基本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同情的看了凌岳一眼，然后对易说：“易，你真的就直接这么……”
“什么？”易微笑地看着他。
“……你就不先和凌岳商量一下？！”
“哦——”易拖长了尾音，看向凌岳，道，“你不答应吗？”
凌岳：“……”
天地良心，他敢不答应吗？他要是不答应，明天议会星外头是不是就会多了一具无主尸体？（易：你想多了，尸体都不会留下的。）
塞西尔·乔伊斯，真切地同情起凌岳的境地。各种意义上，跟这一家子扯上密切而不可分割的关系，都是如同世界末日一样的惨剧。
“……保重吧。”塞西尔叹了口气，拍了拍凌岳的肩膀，飘然离去。
总之，这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等到凌岳办完所有的手续，顺便去处理了一些必须要过他手的军务之后，他看着站在军部门口等他的易，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还想去干什么？”他苦笑了起来，问道。
“嗯……去帮你买衣服。”易笑眯眯地说道。
凌岳：“……”
易挑起眉说道：“阁下，你的衣柜里，有平时能穿的衣服吗？！”
拉开凌岳的衣柜，里面是一排，各色军装。从常服到训练服到作战服到礼服，清一色的黑白两色，少将军衔。但是问题是，他一年里有十一个月呆在前线，剩下的那个月就是在风暴基地，他不穿军装穿什么？
“我很喜欢你穿军装的样子，很帅气。”易笑道，还不忘调侃凌岳两句，“不过你平时和我一起出门，不能总穿军装吧？又还是，你想跟我一起，每天都呆在家里不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暧昧，看的凌岳神色微变。
“稍微要注意身体吧？”马上，易退后一步说了出来。
凌岳：“……”这是他的问题吗？！
“易……”最后少将阁下叹了口气，抱着易，轻声道，“你故意的。”
“嗯。”易大方的点点头，拉过凌岳的手，十指相扣，“走吧？”
等易把凌岳拉到某个私人住宅门口时，他才看向茫然的凌岳，说道：“我开玩笑的啊，没准备真的拉着你去买衣服的。”
凌岳：“……”
“这里是？”他叹了口气，深切地觉得自己又被耍了，最后只能无奈地看着易问道。
“进来就知道了。”易笑道，拉着他敲响了门。
“伊娜。”易喊道，“我来了。”
他话音落下后，从房间里走出一位美丽的女性。她亚麻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垂下，衬着她翡翠一般的眼眸，如同俗世中的精灵。只不过凌岳看了她一眼后，就将视线转回易得身上。
凌岳猛地想起五年前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在那个地下基地里，银发青年身上惊人的气势，就已经吸引住他了。
“凌岳？”易抬眸，打断了凌岳的思绪，“这是伊娜。”
“凌岳少将是吧。”两人面前的女性冷冷地看着凌岳，一点也没有伸出手的意思，她扭头看向易，“就是这个人？”
“嗯。”易笑道，“我把人带过来了。”
“……”伊娜转过身，说道，“坐下吧，我去拿测量工具。”
凌岳一头雾水地看向易。
“定做戒指。”易对他说道。
凌岳：“……”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系的？！
“我妈妈的那枚戒指，是由伊娜的老师完成的。他们是议会星有名的珠宝设计师……你大概不知道吧。”易笑道，“你还需要操作机甲，不能给你的手上加太多负担，所以从戒指的设计到材料到制作，都要从头订做。”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些的？！”凌岳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一天来的最大的疑问。易愣了愣，想了想说道：“嗯……从醒过来开始吧。”
“……”
“一开始我也想过，到底有没有必要走这么个形式。”易的眼神有些飘忽，说道，“但是凌岳，后来我想到，即使我现在醒过来了，并不能代表……”
凌岳猛地堵上了他的嘴，用深情的亲吻打断了易得话。
他知道易想说什么。即使银发青年现在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但谁也说不好，未来，他到底会怎样。
“……易。”好不容易放开了易，凌岳定定的看着他，说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易沉默了片刻，笑道：“啊。你想走……现在也走不了了。”
十指相扣。总而言之，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他们都会在一起。
7、关于莉莉丝
在一片忙乱之中,银星舰队返航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大事,毕竟这五年来，因为凌岳长期在前线,银星舰队的十三艘战舰,从来没有回到过议会星。就算是轮休，多半也是停到风暴基地去了，这次回到议会星,当然也是因为易的要求。
十三艘战舰，需要修缮、改进的地方不少,况且这一次,战舰的设计者,莱斯瑞尔·沙利叶也从沉眠中苏醒。面对她视作珍宝的战舰，莱斯瑞尔当然要好好检视一番。
凌岳陪着莱斯瑞尔，重新踏上了这艘战舰。
“嗯……你们把她保护的不错呢。”莱斯瑞尔环视战舰，笑道，“小易做了很多修改吗。”
“这是您的作品，易很重视。”凌岳想了想，说道。
最开始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这艘战舰，易恐怕不会任由他强行“绑架”到战舰上吧？
“这是我们留给小易的最后一道杀手锏。”莱斯瑞尔笑笑，说道，“不过他最后还是把指挥权交到了你手上。”
“？”
“走吧，去主控室看看。”莱斯瑞尔看着凌岳不解的神情，没有解释，只是说道，“我好久没见过莉莉丝了呢。”
想到那个有着虚拟形象的人工智能，凌岳又想起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不过虽然心中还有疑惑，凌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前面带路，引领莱斯瑞尔到了主控室。而莱斯瑞尔虽然是战舰的设计者，理论上比凌岳更熟悉战舰的构造，不过她很满意凌岳的行为，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
“嗯……小易果然添加了不少东西啊。”莱斯瑞尔自顾自地走进主控室，打开操作台，调出了战舰的平面图，“他把一些平时用不上的火力系统都丢弃了，改装了防御系统。”
说着，莱斯瑞尔转向凌岳，正色道：“凌岳，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易？”
“他知道你的性格，”莱斯瑞尔说道，“所以竭尽可能地改装了战舰的防御系统，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
凌岳沉默了。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却仍然让他胸口一疼。
易是什么时候完成对战舰的改装的，这个答案不言而喻。在那个银发青年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醒来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保护恋人的安全。
“不要辜负他，凌岳。”莱斯瑞尔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对凌岳说话，“你要知道，即使舰队的指挥权现在在你手上，但是这十三艘战舰的最终，还是由我控制的。”
“我不会。”凌岳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发誓。”
“那就好。”莱斯瑞尔笑了起来，室内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尽。她上下打量了凌岳一眼说道：“小易的看人眼光，我还是相信的。起码他没看上塞西尔那样的变态。”
凌岳：“……”
远在蜘蛛巢穴的塞西尔，此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对了，还有莉莉丝。”莱斯瑞尔像是想起了什么，调出了莉莉丝的代码，看了起来，“嗯？小易倒是添加了一些有趣的小东西吗。”
她说完，便调用代码，唤出了那个黑发少女。
“莉莉丝，好久不见。”莱斯瑞尔看向虚拟的黑发少女，冲她一笑。而跟她有着八分相像的黑发少女，也回以同样的笑容：“好久不见了，莱斯瑞尔。”
凌岳看着如同镜像双生子一样的两人，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莱斯瑞尔……小姐，”他说道，“您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设定莉莉丝的形象和性格？”
隐形舰队上这个黑发少女，无论样貌还是个性，都和莱斯瑞尔本人有八分相似之处。
莱斯瑞尔沉默了片刻，看向凌岳，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凌岳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却说不出具体的答案，于是他点了点头。
“给你看这个……你就会明白了吧。”莱斯瑞尔笑了起来，在操作台前忙碌了起来。
下一瞬，黑发少女的形象在凌岳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银发青年的形象。
凌岳呆住了。
在他面前的全息投影成的银发青年，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微微勾起嘴角，缓缓道：“凌岳，好久不见。”
这个投影，和易本人，也有八分相似。
到此刻，他怎么会不明白莱斯瑞尔的理由？这个理由，其实和易制作这个全息投影形象的理由，一模一样。
如果他无法醒来，又或者他因为衰竭而死，那么，在浩瀚的宇宙和无边的星空中，这样一个虚拟的影像，便是他留给凌岳，最后的怀念了。
凌岳几乎能想象出易创造这个人工智能影像时的表情，他一定是带着笑，非常，非常认真的，怀着绝望和爱，最后创造了这样一个影像。
“你明白了吗？小易和我……其实做了一样的蠢事。”莱斯瑞尔的声音悠悠的响起，看向凌岳。黑发军官呆呆的站在那儿，眼里写满了震惊和心痛。即便现在，明知道那个人好端端的在他身边，凌岳接受到这份特殊的“礼物”的时候，还是无法平静下来，无法组织胸口闷闷地发疼。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易究竟，做了多少这样的事情？
“妈妈，凌岳？”易推门走进主控室，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凌岳好想猛地惊醒过来，大步走过去抱紧了易，仿佛要将他融入骨血中一样，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易……你到底是为什么……”
“嗯？”易一头雾水地打量着四周，等他看到那个“自己”的时候，才恍然明白凌岳说出这句话的理由，他苦笑了起来，说道，“凌岳……好了，我不是没事了吗？”
“这个东西，本来我不打算让你知道的。”易沉默了半晌，说道，“那段代码上有一个锁，我本来……是把钥匙交给了塞西尔，让他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的。”
易又想了想，同样抱紧了凌岳，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凌岳。”
“不用道歉，易。永远，不需要对我道歉。”
易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去做这个东西的。凌岳，我知道如果我真的醒不过来后，再让你见到这个，你会多么难受。但是……我只是不想有一天，你会忘记我。”
“如果我醒不过来，我的生命就永远停留在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了。”易回忆着，轻声说道，“但是你呢，如果没有意外，还可以活很长的时间。”
“百年光阴，我们相处的那几个月，只是这段旅程中短短的一段吧？我很害怕……你会忘记。”易说着，语气虽然平淡，但凌岳却能听出他那种无措和悲伤，“所以我自私地做了这个东西，哪怕知道这是一刀一刀往你心上割……也不想你忘记我。”
“所以，对不起……”
凌岳吻上了他的嘴唇，打断了他最后的道歉。
“傻瓜，我怎么会……忘记你。”凌岳抵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哪怕你不用这样的方法提醒我，我都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