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它什麽时候走？」

季阳的身边时常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麽，不过就像渚所说的一样，无论什麽总是会有它存在的理由。

季阳也没有兴趣去探索这些奇异现象，一般是能躲就躲，如果不是自从渚在他身边以後，这些东西不敢靠近，否则这人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成什麽样子。

我今天怎麽这麽倒楣，先是老冬瓜那些烂事，接著又被这黑猫缠了上来，今天根本就不是出门的好日子！季阳开始在心里碎碎念。

「我怎麽知道？或许等它觉得没趣了，就会离开吧。」渚看著那位客人，口气中也有著不确定。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麽办？」季阳又想往渚的身後缩去，但却被渚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该怎麽办就怎麽办！难道因为它，你还不过日子了？又不是以前没有见过！」渚果真就开始无视那只黑猫向餐桌走去。

「以前当然是见过不假，可是之前你不都是把它们赶跑了吗？」季阳也赶紧来到餐桌旁，不管怎麽说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嗯？」

没有想到季阳这类似於赌气的话语，倒让渚看起来开始认真了。

生气了？不会吧？季阳小心翼翼地看著渚，他现在可是季阳得罪不得的人。

渚叹息一声，很是感慨地说：「本来不想告诉你，增添你的心理负担的，但你既然这样问了，那我也照实说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了渚的话，季阳刚咽下的饭差点卡在嗓子眼里，这口气怎麽听都不像是有好事发生啊，「怎、怎麽？」

「实际上……」

渚的神色显得很无奈，叹了口气，「我是觉得它很不好招惹，所以，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季阳傻了，他到底是招惹了个什麽东西回来啊，就连汤勺掉进碗里都没有察觉，目光呆滞地向那位客人望去，而那位客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双碧绿的眼睛向他望来，然後似乎是很不屑地甩了甩尾巴，接著向卧室中行进。

我、我被一只猫鄙视了，季阳在呆滞片刻後认识到了这个现实，然後……

「渚！我今晚要和你睡！」

「别想！」坚定不移地乾脆拒绝。

「下一周的打扫我包了还不行吗？」

「本来就该轮到你了吧。」

「渚——！你不能不要我！」

「我要了你才是噩梦！」

「今天由於教授去外地开会，所以这一周的课程暂且由我来为大家上课。」

在大学部能容两百人的公共教室中，季阳有些头痛地看著底下一群仍旧在交头接耳的学生们。

没办法，这个他理解，像这种选修课，要不是为了这学期的成绩能够顺利通过，相信这时恐怕还没有这麽多的到课率。

「好了，请同学们安静一下，我们现在开始上课了。」

看到下面已经安静下来，季阳刚把课本打开正准备抬头说话时，看到了讲台前的情景突然一愣，它、它什麽时候过来的？

季阳看著那只蹲在第一排座位前的黑猫，他明明记著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已经让渚挡著避开它了啊，它怎麽还能找来啊？

好吧，好吧，季阳承认这只黑猫与众不同，可是他们往日无恩近日无仇的，这猫干嘛非要跟著他不放啊！

「老师！老师！」

由於季阳的发呆，让第一排的同学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哦，对不起，我们现在上课。」

季阳不断地催眠自己，让自己把前方那只一直盯著他的黑猫视为无物。

即使他之前还有一些侥幸，但是在看到了学生们明显没有发现一只黑猫与他们同在一间教室後，季阳才彻底死了心。

这只黑猫果然不属於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范畴，而且根据渚的建议，他最好还是不要招惹它为好。无视它、无视它、坚决无视它！

这堂课就在这种状态下度过了，幸好之前做好了准备，否则季阳这堂课绝对得让学生提起抗议。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时间，听到铃声响起，季阳这才总算是解脱了，跟著学生们一起离开了教室，他不断在心中提醒著自己，不要看、不要看、不要回头看。

直到课间休息结束，校园中又开始变得空荡荡了，季阳才慢慢停了下来，尽管一直告诫自己说不要回头，可是终究还是压不住好奇心，小心地回头看了看。

没有、没有，後面空荡荡一片，它去哪儿了？不会是离开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只可惜季阳的美好愿望就在顷刻间便毁灭殆尽。

「喵！」

脚底下传来的声音让他往下看去，那位似乎是对季阳的停滞不前有所不满，长长的尾巴甩了甩他的裤腿，示意他动作快些。

呜～～这到底是谁家的猫啊，冤有头债有主，我自问从来都是爱护动物的，况且也不可能和这一只纯色猫有什麽过节吧，你到底要在我身边待到什麽时候啊——！季阳很悲哀地在心中呐喊著。

「喵！」

第二章

电话声响起，正在厨房中的渚来到客厅的电话旁，看也不看地就接了。

「喂，你好。你找季阳？哦……他现在不在，好的，等他回来我会转告他的。好的，再见。」

渚挂断了电话，看了看时钟，这个时候他该回来了吧，正在想著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後一个无精打采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

「我回来了。」

「回来了。」

渚也注意到了除了一人之外还有一只猫，但是心理素质无比之好的他已经可以完全无视另一只生物。

季阳换好了衣服，发现渚有些异常，「怎麽了？」

「刚刚我接了一个电话，说是下半年的生活费已经转到你的帐户里了。」

「是吗？」季阳一愣，坐到沙发上後自嘲地说：「看来他们还真是怕我会饿死啊。」

「你……」

「我没事。」

看到渚难得为自己担心的表情，季阳笑笑，「是谁打的电话？」

「我没问，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渚看到季阳并没有什麽异常便准备去厨房那里了。

「大概是律师打来的吧。」回到家里就放松了许多，还是家里舒服，放松一下……

「渚！」季阳突然冲进了厨房。

「怎麽了？」

「那只猫、那只猫什麽时候走啊？」

「不知道。」

「啊？那它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呢？」

「那你就认命吧，它不是很安静嘛，也不会打扰你。」

「这是两回事好不好！」

厨房里热闹非凡，而在客厅中的那位被谈论的客人，已经懒洋洋的挑了一个舒服的角落处睡著了。

修长的手指放在仿旧式雕刻著精致花纹的电话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著话筒边缘，房间的门在被象徵性地敲了两下後就被推开了，而不请自来的人很随意地在房间中那泛著古意的沙发处坐了下来。

「打通了？」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首先响起。

「打通了。」低沈的男音中有著淡淡的不悦。

「怎麽脸色那麽难看？小阳那里出了什麽事情吗？」

「没有。」

修长的手指从话筒上放了下来，转移到堪比顶尖模特儿的长腿上，无规律地敲著，「不是小阳接的电话。」

来人明白了，这或许是这人现在不悦的原因。

看了看时间，「也许小阳现在还在学校没有回来吧，你刚回国，是不是时间观念还没有适应呢？」後面则是善意的取笑。

「电话是一个男的接的，那就是渚吗？」语气有些不确定，毕竟记忆太过久远了。

「应该吧，只有他一直待在小阳的身边。」来人自然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知道这人心中是怎麽想的，无奈地开解著，「别这样，一切慢慢来吧。」

似乎也明白不能急於求成，转移了话题，「最近纳布斯国内不稳，你不要招惹那方面的人，」低沈的男音中满是警告的意味，「其实依我的意思，你最好待在家里闭门不出才是最好的办法。」

「那可不行！」来人一听这个，立刻就表示了强烈的抗议，「你要这样做的话，会剥夺我多少的乐趣啊，要知道我的﹃花园﹄长久不去浇灌的话，可是会枯萎的。」

「花园」是什麽，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对於来人的风流成性，早已不奢望他能有浪子回头的一天，「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你了，你掌握好分寸便好。」

「明白，明白。」来人起身，表明著这场谈话已经宣告结束，向外走去时还特意发出类似於咏叹调的感慨，「一个人的生死却能影响一个国家的政局，这是多麽悲哀且无奈的事情啊。」

「本台刚刚收到的最新消息，纳布斯帝国经济领域最有影响力人物之一，帝诺财团的主要创始人、九十三岁高龄的阿纳斯。邦。蒙纳罗先生，因病被送往纳布斯国家医院抢救，情况并不乐观。阿纳斯先生生於……」

季阳与渚正在用晚餐时，电视里突然插播了这样一条新闻，让他和渚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看来人不管生前多麽伟大，终究还是逃脱不了死亡啊。」季阳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让渚奇怪地看向他。

「怎麽这麽有感慨了？」

「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像这种与自己太过遥远的人物还真是没有什麽真实感啊，「对了，渚，我想毕业後留校，你觉得怎麽样？」

「留校？」

「嗯，我总觉得社会上对我有些太过复杂了，不如在学校里单纯些。」

「这些我不懂，你觉得高兴就好。」

渚显然对於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是对於季阳突然说起这件事有些不解，「离你毕业还早吧，怎麽突然说起这些事？」

「想早点独立嘛。」季阳将盘子里面的最後一块糖醋排骨夹到自己碗里，「总不能一直依靠别人吧，我都这麽大了。」

渚的眼中有一丝不明的情绪闪过，最後只是说：「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出去工作的。」

「你？」

季阳惊讶地看向渚，「你能做什麽？」

「秘密。」

「切。」

季阳似乎渐渐习惯了家里有一只黑猫存在的日子，黑猫每天不是在他身边，就是在渚的周围，安安静静的，不会给人增添任何麻烦。

也许被这样一只纯色猫围绕在身边的事实，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季阳的虚荣心，那一开始的排斥感也渐渐消去，对於家中这多出来的一位另类成员渐渐开始接受。

又一次季阳在无意中问到渚，它是否还会离开。

「那你是希望它留下，还是希望它离开呢？」渚反问季阳。

季阳马上陷入了矛盾中。

「它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因为，这不是它的世界。」

季阳沈默了，时间长了，总是会有感情的，想到有一天这只黑猫会离开，这让他很不好受。

日子就在这一天天的平静中过去，季阳也总算是熬到了老冬瓜从外地回来，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季阳和老冬瓜将论文还有代课的进度说了一下，然後便乐滋滋地准备早点回去了。

正好家里的食物也快没了，和渚一起去超市一趟，无限美好的生活正在向他招手，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快要到家的季阳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看！是猫咪！」

「还是黑猫呐！」

「可以摸摸它吗？」

社区里早早放学的小孩从季阳身边跑过，小孩子还真好奇啊，一只猫就……

一只猫？黑猫？！

季阳僵硬地把脖子扭过去，似乎能听到脖子那里咯吱咯吱的响声，而他身後的景象让季阳有晕过去的冲动，一群放学的小孩子围在一只黑猫周围，而那只黑猫对於阻挡了它道路的孩子们也没有丝毫反感，只是安静地等待著小孩子们散去。

季阳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说著连他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的谎言，「哎呀，这只猫是别人托给哥哥照看的，哥哥现在要回家了，下次再带它出来玩，好不好？」

「哎——？」

小孩子们看到季阳把那只黑猫捞在了手里，不约而同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却也顾不得这许多，心里震惊於这手感的真实性，三步并作两步便往家里跑去。

「渚！渚！渚！你快看！这是怎麽回事！」

正在客厅中看报纸的渚被季阳这番动静吓了一跳，本来想要责备的话语在看到他怀中的黑猫後，也站起身来快速冲到季阳的面前，将那只黑猫一手拎了起来仔仔细细地观察著。

似乎是对於他们这样粗鲁的动作极为不满，黑猫在从渚的手中逃脱後，开始叫了起来。

「你先把门关上。」渚对早已慌得六神无主的季阳说。

季阳这才想起刚刚冲进来後大门还没有关，慌慌张张地把大门关上後，便马上来到渚的面前，紧张地看著那只黑猫。

「什麽时候这样的？」渚严肃地问季阳。

「应该是刚刚吧，在学校还没有这样，到了社区里才让小孩子们发现的。」季阳紧张地回答，本来连影子都没有的黑猫突然间成了能看能摸的，至少季阳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没事，别慌。」渚冷静地安抚慌张的季阳，又很快地将那只很不安分的黑猫拎在手中回到沙发上坐下，在季阳也坐下来後，渚将手中的黑猫毫不怜惜地向一旁扔去。

黑猫凭藉著猫类天生的本能打了几圈後，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向著渚龇了龇那锋利的牙齿，似乎只要渚再有什麽动作，它就会扑上来咬上一口一样，而渚也不是好招惹的。

「呵，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这些日子赖在我们这里，你也应该达到目的了吧。」

「哎？」这是什麽意思，季阳满头雾水。

「还不明白吗？」渚一点也不将那只黑猫的威胁放在眼里，「你以为它如今这样的实体是怎麽来的？那还不是它一天到晚缠在我们身边的缘故。」

「你是说……」

「它怎麽会无缘无故地找上门来？还不是因为被我们的气味吸引了吗？」

似乎被渚说对了，那只黑猫也收起了张牙舞爪的样子，开始在一旁静静地看著他们。

「你是说它是因为吸收了我们的气息才会这样的吗？」一想到这个，季阳就有点後怕，被它缠了这麽长时间，那自己会不会……

「放心吧，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的。」渚的一句话打消了季阳的担心。

「你那里不会有什麽事情的，它能够变成这样，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我的关系，只不过它有时也会缠在你的身边才让我们忽略了它的目的，真是个聪明的家夥，懂得迷惑人了。」渚最後的话是对那只黑猫说的。

果然，凡是这些东西，哪怕外表再可爱也不是好招惹的，季阳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幼稚了。

「那……现在该怎麽办？」渚这时成了他的主心骨。

渚没有回答季阳，他一歪脑袋，看著那只对他防备非常的黑猫。

「你打算怎麽办？按说你现在也算是达到目的了，不过想来你也应该清楚，在离开了我们以後，你现在这样的形态也将维持不了多久。你到了这时都不走，难道还有什麽事情吗？不过，我要先警告你，我们可不是那麽好利用的，你想拿什麽和我们交换呢？」

季阳听著渚和一只猫在谈条件，即使这只猫有些特殊，但它仍是一只猫，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总觉得怪怪的。

要是他的话，非得马上和这只猫撇清关系不可，而渚却还嫌麻烦不够似的，还要与它谈什麽条件，或许现在真应了过去流行的那句老话——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快。

那只黑猫的绿眼珠盯著渚，季阳彷佛感受到，它此刻竟也在认真思考著渚提出来的条件一般，可是为什麽他同时还觉得自己在招惹著一个十分大大的大麻烦呢。

「怎麽样？现在尽快回答我，我可不会等你太多时间。」渚定下了最後期限。

那只黑猫彷佛也在估量著他们的诚意︵其实应该是只有渚，季阳可以自动忽略不计了︶，往前踏出了一小步。

渚笑了，「过来吧，我们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