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一声晚安——而定则优
而定则优  发于:2013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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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蓉一,你是传说中的富二代么?”

“你在说什么?”

“买奢侈品像买菜。”

“我用的是自己赚的钱。”

“大学教授工资这么高?”贾温愣住。

“我有其他收入来源,”柳蓉一淡淡地接话,拿好包好的衣服,回过头道,“走了。”

“……难道是高级牛郎?”贾温眨眼。

“……”

鉴于柳蓉一逛街速度实在太快,他们很快就买齐了够柳蓉一住在贾温家里2个月的衣物。

贾温帮忙拎了几个袋子,问:“你打算住多久?买这么多。”

“恩,有空就过来。”某人大步流星地走进一家很风格很萝莉的店,气氛顿时就诡异了,贾温默默地退后几步,遥遥地望着他挑了双粉色大头拖鞋。

——原来是他自己选的。

贾温沉默着走到店外,捧住脑袋,觉得有一团黑线。

语气萎靡不振地问:“原来你有这种爱好。”

“……”

在餐厅里吃了晚饭之后,两个人准备回家,走到百货大楼门口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柳蓉一转过头来对贾温说:“你RP有够差的。”

贾温很委屈。

想打车但一直没打到,于是两人决定再去吃点东西,等雨停了再走回去。贾温在甜品店里点了一个香蕉船,一杯冰摩卡,两只蛋挞,一个慕斯蛋糕。柳蓉一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抬眼看了下正吃得高兴的贾温,然后随意道:“跟小孩一样……”

贾温抬起头,睁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柳蓉一单手撑住下颌,微微弯了弯唇角:“没事,继续吃吧。”

大概到晚上9点的时候,外面雨停了。

一人拎着一堆袋子,走在潮湿的路面上,灯光被晕开来,而夜色却纯粹宁静,空气中有雨后特殊的气息,贾温侧过头来说:“下完雨凉快好多。”

柳蓉一扫他一眼,没说话。贾温转转眼珠,假装没有看见。

不远的地方仍然是那副大得几乎夸张的景沉的乐队的海报。灯光打在上面,面容沉静漠然的主唱有如与世隔绝。轻轻垂着的睫毛弯而纤长。

贾温看了一眼,又迅速看向前面,要注意会不会踩到雨水,也要注意是不是与旁边的人保持了同样的步调。

其实不用他来等,走快些,再快些,直到与之并驾齐驱。

路虽然不算太远,但也要走一会,两人拐了个弯往海边走,贾温脱了鞋拎在手里,赤着脚走在沙滩上,回过头对柳蓉一笑得时候,看上去很天真:“我特别喜欢海。”

柳蓉一目光沉静,对着他点了点头,接过他手里的纸袋和鞋子,有些狼狈地皱了皱眉:“买太多了。”贾温不说话,在边上傻乐。

然后开始跑了起来,沙滩极其柔软,原本松浮的细沙被水浸湿,像细致的蛋糕一样。大概出了50米的距离,他停下来,双手叉腰大声说:“蓉一,快点快点。”

可怜某人实在手无缚鸡之力,被数不胜数的纸袋弄得走路如履薄冰的慢。

但贾温一直站在那里,脸上笑容灿烂,双眼明亮湿润,海浪的声音拍打到脚下,柳蓉一敛了敛眉,走得快了些。

玩了一会,天就又开始下雨,不是很大,但不一会衣服就全湿了。

贾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脸风凉地指了指那些袋子:“你的新衣服。”柳蓉一扫了一眼,漠然道:“无所谓。”然后就把贾温拉到身边,将他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里,自言自语:“是有些凉,不会感冒吧。”

一脸认真地皱着眉,皮肤雪白清透,水珠顺着脸侧滑下的时候,感觉像是在清晨看到了水面上安静盛开的白莲,露珠晶莹。贾温眨眨眼,好一会才回过神,好笑道:“又不是女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严重质疑的眼神有些伤害到贾温身为男性的自尊。他挤眉弄眼地上来狠狠地掐了下柳蓉一的脸,然后环住手臂,神情有些居高临下地微笑:“没事。”

柳蓉一不甩他,抱住他揉揉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生病。”

贾温闭上眼睛,安静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早就是落汤鸡了。柳蓉一挑着浴巾,一脚把贾温踹进了浴室:“洗澡。”贾温默了一会,把他也顺道拉了进去。

澡洗的时间有点长,贾温被热水蒸得头有点晕,就先出了浴室,去冰箱里拿了巧克力牛奶,喝完感叹一声:“果然洗完澡之后喝巧克力牛奶最幸福了。”

他拖着人字拖,懒洋洋地走回客厅,看到桌上放着的笔记本,突然想起来电影没有看完,囧了一下,就抱着电脑转移到沙发上窝着,盘着腿继续看电影。

期间,柳蓉一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

贾温扫了几眼,继续看电影,其实本来没剩多少就看完了,等到柳蓉一用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贾温正好和上笔记本电脑。

“蓉一,手机一直在振动。”贾温抬头对柳蓉一说,对方随意应了声,拿起手机看了两眼,脸色瞬间变了,他沉着脸跟贾温打了个招呼说去打电话,就走到阳台然后关上落地窗,倚在栏杆上,开始打电话。

贾温撇了撇嘴,看了下时钟,快11点了,他打了个哈欠,走回卧室打算睡觉。

脑袋陷在枕头里,他盯着天花板,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究竟是谁呢。

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柳蓉一才打完电话走回卧室,黑发将他那双悠长的眼睛遮住,贾温眯着眼睛看不清楚,他抽抽鼻子,翻了个身,说:“快点睡吧。”

那个人却一直站着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

贾温这才觉得不对经,坐起来之后,小心翼翼地问:“蓉一,怎么了。”

柳蓉一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始终沉默着。贾温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觉得好凉:“没事的。”

主动抱住他,感觉他的身体有些微的颤抖。

贾温有种不好的预感。

“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知道么?”柳蓉一反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肩上,声音有些闷。

贾温默默地点了点头,回答说:“好。”

柳蓉一又在这边多呆了一天,回去的时候,抱了抱他,说:“我会再来的。”

贾温笑得有些隐忍,凝视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沉默着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贾温差点伸出手要拉住他,可是他走得好快,那个身影越来越小。

并且没有再回过头来。

那晚睡醒的第二天,他收到了一条短信,号码不认识,内容是:

你真的相信柳蓉一爱你么。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忻意没死,她醒了。

贾温握着手机良久,指骨渐渐发白,转身看了眼柳蓉一安静的睡脸,用手轻轻地触着他的眉心和鼻尖。

老天怎么会容许你太平。

贾温闭上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第17章

从没来过这里。其实也不愿意来。

风格一致的灰色建筑,万籁俱寂的沉默氛围,栅栏不高,隔开的世界却太多不同。走在前面的看管人员,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跟上。”

贾温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走在后面。还是夏天,却不觉得热,这个看管所外种着满满的树,枝叶繁茂,将这个地方隐藏在深处,像是要将所有罪恶掩埋一样掩耳盗铃。

多年之后,贾温拨通了很久以前调查他家案件的警官的电话,沉默了许久之后,没有寒暄,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冷漠:“我要去看看她。”

去揭伤疤不是理智的行为,但有些事他要弄清楚。

那女生瘦了很多很多,抬起头时,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突然亮了亮,贾温一直没有表情地坐在她对面,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女生露出了很复杂的神色,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最后千言万语滑落到嘴边,变成简单的一句:“好久不见,贾温。”

贾温突然想起几年前那场大火,梦魇一般地折磨了他多长时间,他脸色刷地白了,望向她的目光带上了难掩的厌恶憎恨。

“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来看我了。”女生笑得像要哭出来一样。

憔悴的脸瘦得两颊有些凹陷,贾温印象中那个整天跟踪他的胖子变得模糊起来。

时间太长了,终是要将原本就不清晰的记忆剥离了。

站在玻璃窗外的警官,将燃尽的烟捻灭,丢进烟灰缸里,又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根,噙在嘴里,用打火机点上,白色的烟升起。

他淡淡地瞥了眼坐在里面的男人,恍惚想起几年以前那个平静到几乎冷漠的少年,黑色的头发将他的眼睛遮住,只能看到一个鼻尖。

无论问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正面回应,那个少年就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只是在知道犯人被抓之后,眸光复杂地凝视了她一会,似有不甘似有怨恨,但很快就烟消云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平静的受害者。

亦没有想过多年以后会接到他要求见犯人的电话。

面容没什么变化,黑软的短发,漂亮的眼眸,不过感觉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眼神比以前柔软,神情也没有以前那样决绝。他有时候回想到这个案子的时候,都会试着去揣摩那个少年的心思,究竟是什么让他那么平静,难道他没有负罪感。

毕竟那个女孩子是因为他才放火。

一般的小孩子不都可能会精神崩溃么,为什么他却仍然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他打听过,知道他后来住到远房亲戚那里去了,也知道考到了所好的大学并且没有再回来过。

是不是有些冷血了?

侧过头,看到他正垂着脑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双拳紧握。

时隔多年的忿恨么……警官吐了个烟圈,环着手臂,神情高深莫测地倚在边上观望。

那个时候记得是下雪了吧,手里捏着那胖女生送来的情书,觉得手指冷得有些僵硬了。抬眼看着她被冻得发红的鼻尖,贾温甩手将情书丢还给他,打了个哈欠,淡淡地用眼尾扫了她一眼,随意地说了声:“抱歉。”然后将手身子口袋里转身走了。

没有回头看她是什么表情。

总觉得天气冷得让人受不了,他加快了步伐,风吹到耳后,冷得他一阵哆嗦。

看到抽屉里每日必到的慰问品,贾温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眯起眼睛,有时候是牛奶,有时候是面包,有时候是一张纸条,有时候是药。

无时无刻地不在关注关心。

再后来,快要烧到天际的大火弥漫开来,明明原本是颜色干净的天空,却在那一刻妖艳得要滴出血来,他记不清楚那个女生被抓到时的神情。

记忆里的她的面容模糊一片,像在大雾里一样。

不能多说话,他怕自己失控,他甚至觉得只要再靠近她一步,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她。

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怨愤。

忻意以前就跟他说,不能那么糟蹋女孩子的心意。那怎么做是糟蹋怎么做又不是呢。是说要笑着拒绝么,但既然结果一样,如何到达那个结果又能有什么区别。

——能把他一起烧死在大火中,以证明她的爱情多么坚贞多么深沉似海。

不要开玩笑好么。

贾温低垂的睫毛像飘扬的晨雾,一排干干净净的清淡影子。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你永远都不会来看我。”她垂着头说话,瘦削的肩在轻微的颤,“既然你来了,也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原不原谅我,当时我不是故意的。”

“我带了一堆烟火想晚上放给你看,那天是我生日……我想就算你不愿意看,我也还是要在你在的地方过这个生日。”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一下,“其实我等了你很长时间,我在你家门口的那条街上站了好久,不过那时候也觉得没事,一定要等到你回来。我后来就在想,明明有些事就像电视剧一样,原本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她凝视着贾温,眼神温和,“可是,真的偏偏就发生了。”

贾温坐在位子上,双手交握,指尖微微的发白。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贾温,你要过的很幸福。”

回去的时候,贾温坐在车里,看着暮色将苍翠的树叶镀上一圈明媚的光,天空蓝,眼前的路一往无前的漫长,正在吸烟的警官一路沉默,不经意瞥到时就看到烟头星点的光。

贾温将头靠在玻璃窗上,突然觉得很疲倦。

一直不敢面对的,需要准备很久很久才能面对的事,被时间一刷,都变得那么轻描淡写。那他那些感情该何去何从。

回到家以后,贾温躺到床上,几乎一闭眼睛就睡着了,然后就是大片大片的梦,有如海水淹没鼻息时的覆灭感,贾温猛地一睁眼,发觉额头上居然有一层薄薄的汗。

起来倒了杯水,喝进去的时候仍觉得脑子里一团黑线。

手机开始震动,贾温站在原地不动,等待对方把电话挂断。最终他妥协地走过去接了电话,刚按下接听键,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贾温,你去哪了,干嘛不接电话!”

气势汹汹,嗓门还特大,贾温不由自主地拿开手机,愣了好一会,才回答说:“我一直在睡觉。”

柳蓉一叹了口气,放轻声音道:“我很担心你。”抓抓头发,他有些焦躁地将脚翘到桌上,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的指尖在桌上敲打。

贾温沉默。他走到窗边,倚在墙上向外看,外面夜色正浓,越过深色的海,遥远处灯光星星点点,缭绕成线。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柳蓉一轻轻皱眉,电话另外一边实在安静的不对劲。

“蓉一……”贾温指尖覆在玻璃上,微微用力。

“恩,我在。”柳蓉一闭上眼睛,等待他继续说话。

“蓉一,忻意醒了,对吧。”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发声艰难,贾温紧紧闭上眼睛。这是不是在推开他,如果他因为忻意醒了,离开他了,那——

柳蓉一没有说话。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入耳,时间像被压缩机磨成一张纸的厚度,迂回前行,脆弱不堪地维持着平衡。

“恩,她醒了。”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声音。

“跟我说是怎么回事吧。”贾温平静地说,视线定定地落在远处,夜色下他的眼睛深沉如海,漆黑漆黑。

睫毛微微颤着,最后,快要垂落般地遮住了眼眸。

“我也是刚知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死了。”柳蓉一用手指捏着眉心,心情复杂,他站起来走到卧室,拉开抽屉,拿出那个相框。

照片上的女孩子,从鲜活的记忆变成贫乏暗淡的过去,代价不计其数。

命运爱开玩笑。

在他整装待发的那一刻,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对他笑得虚弱而天真,于是他向前的脚步开始迟疑,优柔寡断地站在了原地,带着白痴混蛋的不知所措。

于是,命运让贾温来替他做决定了。

“那么,蓉一,回到她身边吧。”贾温声音柔和如同棉絮,轻声地说。

夜色下,那双桃花般灼灼烈烈的眼视线异常温柔静谧,仿佛柳蓉一正站在他面前,挑眉对他轻笑。

贾温最喜欢柳蓉一的眼睛。清清亮亮,肆意扫开的漫不经心,笑起来的时候,眸光像天上的星星,洒下点点滴滴的闲凉于尾末。

医院加护病房。

有些疲倦的护士翻了翻记录,扬眉对同事说:“那个加护病房的女孩子都植物人那么多年了,前两天居然又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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