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和摸透是一方面，想要加以利用就太有难度。吴斯再次确认，自己第二次碰上米勒，依旧无计可施，白芮熙想要捞到比花瓶更多一些的机会，几近无望。

走在去拍摄现场的路上，吴斯今天晚到了一个小时，白芮熙是由助理送来的，他帮何乐查了点资料，传真过去的时候耽搁了。

走廊里传来的说话声，他并不是有意去听，但那些字符就好像刻意飘到他的耳朵里一样，没一会儿就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原来在打电话的是米勒的助理，他前几天负责联系一家道具供应商时，约错了时间，现在根本来不及送来。

本来道具这一块不属于助理范畴，自然有其他人负责，但这个道具是米勒钦点的，负责场务的人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就拜托知道具体型号的助理来预订，原本都说搞定的，结果谁知要用了，助理却和对方约错了时间，根本送不过来。

这事急得那白嫩的助理团团转，看他的样子，是刚出道不久的，靠着关系才有这个位子的年轻人，经验很少，米勒用他的原因，估计也和利益脱不了关系。

果然，年轻人很快又拨了另一个电话，让姑父帮忙想办法，对方似乎安慰了几句，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事情没有解决，但后果不会很严重，他们会和米勒打招呼，把这场戏往后拖，等道具到了再拍。

是的，事情确实不会很严重，但对年轻人来说，他在米勒面前留下了做事粗心，连小事情都处理不好，无法胜任重任的印象。只要有借口的话，米勒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换掉。

吴斯会出手帮忙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卖一个人情给米勒的助理，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通路的话，也算是一个缺口，先不管能不能走通。

年轻人见到吴斯出手帮忙时那仿佛见到救星的表情，竟让吴斯想到了荆陌每次都会有的表情。

虽然现在在法国，吴斯完全没有人脉，但从跟着冉轩扬那么多年，有为这位大神擦屁股的经验来说，这个道具问题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打电话给这家米勒制定的供应商，告诉他们，自己是XX剧组的，以后会考虑和你们长期合作，如果能在今天下午送来制定的物品的话。

因为拍摄地与厂家离得很远，就算是飞也不可能飞得过来，对方在拒绝之前，吴斯继续说，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也比我更了解你们同行业的情况，不管用多少代价，哪怕是找竞争对手把相同的东西在今天下午送到，下次你就会成为我们的长期供应商。

能做到吗？

对方停顿了一下，说尝试一下，十分钟后回电，吴斯说好，挂断了电话。十分钟后果然接到对方的电话，表示会在指定的时间送到。那年轻人，哦，现在知道他叫乔治，只差没有泪淌现场。

不止解决了问题，还让他学到了一招。乔治对吴斯佩服得五体投地，讨好的意味很明显，这也是正常反应，如果和吴斯熟悉了，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起码也有个可以询问的对象。吴斯自然也乐得其成，在米勒的身边，多一个自己的朋友，对白芮熙太有利了。

米勒制定的道具在下午准时送到，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米勒很顺利地拍完了今天的指标，对道具事件完全没有留意，这些小事，他是不需要去操心的。交代下去的任务还能因为个人原因失误的？

在吴斯收拾白芮熙的东西时，身后传来了米勒的声音，他正好经过这里，去对面拿东西。

“为了达到目的，你还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啊。”米勒在吴斯的身旁停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上。

不用怀疑，米勒指的肯定是道具的事情，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在他看来，吴斯想要刻意讨好自己助理的举动太明显了，吴斯的本事，在白芮熙获得这个角色的时候，他就领教过，自然不会以为他只是好心地帮了一把，而没有其他的期待。

“不管什么理由，我解决了你的问题。”这是事实。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吗？”

“于理来说，确实如此。”

米勒笑了一下，对这个说辞并没有多少意外，“是的，我要感谢你，万能的助理先生。”

“不，我是白芮熙的经纪人，而不是助理。”

“哦？那真是抱歉了。”助理和经纪人差得太远，米勒还真没想到他是经纪人，只负责一个明星的经纪人？

“没什么，我还是更习惯助理的工作。”在跟着冉轩扬的那么多年里，他都只是助理，尽管是一个比经纪人更有用的助理。

挑眉再次打量了一下吴斯，米勒没再说话，从他身边擦身走过，没再回头。吴斯也在他与自己错开之后，就继续手上的工作，把白芮熙的东西整理妥当，向另一个出口走去。

10.

“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临时助理两个月？”米勒说这句话的时候，吴斯正在替白芮熙缝补不小心勾坏的戏服，因为后两场戏就要用到，找不到替换的了，也来不及送去店里修补，好在坏的地方在后面，镜头几乎不会扫到，只要用针线缝补起来就可以了。

这事本来应该由助理来做的，助理也确实做了，但缝好之后，吴斯看了眼，适时阻止了白芮熙穿上，否则自家女演员可就彻底走光了。无奈下，只能拿出针线加工起来。

所以米勒说完这句话，吴斯很淡定地把手上的针直接戳进了指尖，流出了鲜血。

没有回答米勒，吴斯放下衣服，拿出湿巾纸，简单地将小伤口擦了一下，撕开一张防水型轻便装邦迪，贴上。然后坐在原来的位子上，拿起衣服和针，继续刚才的工作。

这个过程中，米勒只是看着他，不急不躁。

“什么意思？”没有停下手上的缝补工作，吴斯抬头对上米勒的眼睛，终于变成正常对话模式。

“我的助理因为私事要请假2个月，之前比较熟悉的几个助理最近都没空，公司再派新人过来，等他们适应也用不到他们了，所以我想，正好你这段时间也闲着，不如兼做我的助理。”

并不是闲着，而是计划着如何攻破你，能让白芮熙得到比花瓶更好一点点的发展。人的欲望都是层层递进的，当满足了最浅层的欲望后，就会希望得到更多。本来只要求拿到角色的，现在更进一步希望，角色不仅仅只是一个花瓶。

正因如此，给你个更接近我的机会，双方互利，何乐而不为。

“我兼做了你的助理，有什么好处？”

“白芮熙很好学，劳伦斯这个人物也有很多可以挖掘的地方，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她的心理变化挖掘地更深入一些。”

也就是说，帮人物加戏，不一定是要剧本上的字数加多，这不是出场和台词的问题，而是镜头和之后表现的问题，米勒要做的话，这个人物还是能够给观众更深刻的印象，不仅仅是长相和身材。

“你就不怕我无法胜任你的助理？把你的行程搞得乱七八糟，毕竟我们的习惯差距太大，又不曾有过合作。”

“我刚知道你曾是冉轩扬的助理。”米勒在道具事件后确实查了吴斯的资料，但并未想起两人之前还有见过面。

将线头咬断，打了个结，吴斯抬头，“所以？”

“我一直认为，只要是能伺候得了冉轩扬的，其他人没有搞不定的。”米勒和冉轩扬没有交集，他知道他，仅限于同行业的耳染目睹，他前段日子的出镜率又特别高，当然这些不是米勒感兴趣的重点，他会去留意冉轩扬，只是因为接触过冥宇这个演员。

所以会有千年难得的一丝好奇心，去看一下能够让冥宇这样的人，承认爱上的导演，是什么样子的。

但，好奇也就那么一下下，看完知道了，也就过了，直到再调出吴斯的资料，上面写着冉轩扬的助理这样一条时，才想起，自己曾经一口气看完了他的所有电影。

“我姑且当导演你这话是赞扬。”吴斯抖了下戏服，这下终于能穿了，没有耽误拍摄时间。

“那你的回答是？”

“就像我找不出你不给白芮熙发展的理由一样，我也没有拒绝这份兼职的理由。”白芮熙的演技可圈可点，对全片来说，处理得好，也许影评人会感叹，米勒的电影里，花瓶也不是普通的花瓶。再从长远来说，也等于是开了自己和中国的一条通道，中国技术可能一般，但有两点是肯定的，一个是人多，基数大了，好苗子自然也就多了，还有一个就是钱多。和冥宇当初不同，白芮熙对米勒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至于吴斯答应的理由，原本只是希望有一个缺口，现在整条路都是自己管的，起码这部电影期间，这条路是通了的。

吴斯甚至怀疑，那个可怜的叫乔治的助理，是不是真的自己有事要请假2个月了。

“那你的工作安排一下，我会让乔治和你做个简单的交接。2个月的兼职，抱歉没有书面合同，工资按照乔治的来，我会直接打到你的卡里。对了，你还住在那个套房？”米勒看了眼时间，之后的话多少有些仓促。

“不，目前和拍摄组的人住在一起。”

“嗯，我现在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私人别墅住，你回去整理一下东西，住到我那边去，方便你每天的接送。”

“不，我想不需要住过去，我会准时……”就算当时伺候冉轩扬，吴斯也没有住到他的家里去，他是专业的助理，到点都会准时出现。

“相信我，你有必要住过去。”米勒站了起来，已经有小弟过来叫他，场间休息结束了，导演请归位囧

看到米勒的坚持，吴斯也没再说什么，拿着缝补好的戏服，一起向灯光闪亮的地方走过去。

打电话和何乐说明了情况，并安排好了白芮熙的助理工作，其实白芮熙本来就是有助理的，吴斯还是他的经纪人，这点不变，所以在法国期间，她的一切通告还是由他来决定，但跑腿跟班的工作，就不参与了。

快速处理完这一切，他也拿到了米勒最近这段时间的行程表。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吴斯心里默默地骂了句娘，现在他终于理解，米勒最后的那句话的意思，是的，他确实有住过去的必要，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到他少到可怜的睡眠时间。

这场交易，真的是双赢么？吴斯怎么都觉得自是己亏了。

11.

吴斯将自己收拾妥出现在米勒别墅的时候，是在半夜十二点。将米勒送到一个PUB之后，他让吴斯三个小时后来接他，而这三个小时正好可以把随身行李整理好搬到别墅的客房。

本来准备趁拍摄空隙再解决住宿问题的吴斯在看了第二天的行程后，同意了米勒的建议。别墅就和普通的别墅没有区别，有点类似样板房，书房，客房，主卧，接待室，规划整理得很到位，比起冉轩扬注重享受的生活，这位显然更像是一个商业人士。这点同样体现在晚上的PUB上，冉轩扬去PUB都是寻求灵感，放松身心，甚至于纵欲，而米勒，则是工作应酬。吴斯从来不曾见过任何一个导演，无论是否够资格到米勒这种级别的，在拍摄期间还会需要有这么多的应酬。

将行李简单放在和宾馆没有区别的客房后，吴斯扫了眼时间，拿起车钥匙，往市区的闹市赶去。

米勒这次应酬的对象是这部《城市密码》系列电影的某个投资商，房地产大亨克里斯，主要投资了前三部的电影，这次是来讨论明年最后大结局的投资意向，在米勒的计划里，最后一部电影将会耗资巨大，在沈淀了那么多铺垫后，掀起的最大高潮，会是前几部电影的投资总和。

所以当这位投资界的大亨联系自己时，他没有拒绝对方，尽管他知道对方的条件，且这个条件是他本人并不想要接受的。

和克里斯一起出现在PUB的，还有达维，一个长相非常英俊的男人，也是《城市密码》的第一部男主角，第二第三部的男配角，是克里斯的男宠。这在娱乐圈里并不算是秘密，米勒对此也没有任何偏见。知道克里斯花大钱投资电影的唯一条件就是让达维出演男主角或者最低限度男配角，从电影的角度来说，首尾呼应也确实是一种方法，既然这部长篇电影系列剧的第一部是由达维主演的，最后由他来收尾也说得过去，但，对米勒而言，达维的演技实在是不敢恭维，让他担任重要角色的话，这最后一部电影会变得大打折扣。

克里斯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开门见山就开出了条件，米勒没有办法给出确定的答案，只能以要再考虑考虑作为借口，而这时，达维便开始和米勒套近乎，比起演员，他更像是一位男公关，一杯一杯地给米勒灌酒。在克里斯的面前，米勒也不好推脱，只能接下酒，一口闷，让自己保持清醒，别轻易被达维的花言巧语蛊惑，点头答应让他出演。

会答应克里斯的邀请，本身就是米勒的一个让步，他确实需要克里斯的这笔投资费用，但他也不想用达维，城市密码的大结局剧本已经创作完成，无论主角还是配角，都是对演技有一定需要的角色，达维会毁了这部电影，所以，他这次谈判的主要目的就是，探一下他们的口风，看能不能以男三或者男四的角色来换取一部分投资费用。

毕竟是大电影，能在片中露面，就是很好的机会，米勒适当多给点镜头，达维应该可以满足了，当然这个应该，是米勒推断的。

吴斯接到米勒短信的时候，已经在PUB门口等了半小时。短信内容很简洁，自己喝多了，台号T82，让吴斯进来接他一下。

看着那个数字，吴斯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喝多的人能够清晰给出的信息，把手上的一叠关于克里斯的资料放进车内储藏室，吴斯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开门下车，走进了凌晨2点依旧热闹的PUB。

来到T82时，达维还在给米勒劝酒，米勒的脸上有些红，双眼闪烁，并不去看达维，推脱说自己喝多了，真的不行了，明天还有拍摄任务，而达维则用那漂亮的笑脸说着执着的话，哪有的事，米勒导演的酒量可是出了名的，我还没听说过有谁能把你给灌倒的。在一旁的克里斯也帮腔，不就一天的拍摄嘛，大不了延后呗，难得我们再见面，连两瓶酒都没喝完，太不给我面子了吧。说完拿起一旁还剩下小半瓶的礼炮，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来，干，今晚把这些解决了。

迫于无奈，米勒只能接过达维手中的这杯酒，倒入口中。

杯子再次被倒满，米勒看着酒杯皱眉时，吴斯出现了，动作非常流畅地接过达维想要递给米勒的酒，“实在抱歉，米勒导演喝多了，再贪杯的话就要出丑了，明天的拍摄任务很重要，我已经犯了很多错误，如果再有问题，就会被开除，所以请原谅，今晚就请让我带米勒导演回去吧。”

别跌眼镜，这真是吴斯说出的话，且说话的样子，就和个毫无经验的愣头青年一样，被逼急了才会不顾一切冲进来的那种。

达维显然被有人搅局而不快，“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懂不懂规矩的？我们在谈正事的时候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我……”吴斯无措的样子，似乎急于回答，却又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日本人？”克里斯这时候竟出口替吴斯找台阶下，达维和吴斯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克里斯用掌心抚摸达维，似乎在安慰他什么，而吴斯则快速低下头。

“不，中国人。”

“你是米勒的？”

“我是导演的新助理，刚上任一周。”

“抱歉，我去一次洗手间。”米勒扶着脑袋，一副晕菜的模样，站了起来，走向外面时，脚步有些虚浮，就算没醉，估计也到极限了。

三人看着米勒离开，克里斯继续刚才和吴斯的对话。

“你看起来做事很认真？”

“不，”吴斯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一个新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好助理，总是给导演添乱，还要麻烦导演给我收拾残局，但我真的很想做好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