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空抬头，平视暮韩。

“你猜的没错，G区并非不存在。——它就就在地下。”

她指着模型，在触屏上将他们拆解。

“这条分界线，这里向上，是地面部分，而从这里往下……就是G区。G区的面积，是除去A区的整个原罪城。”

“G区，当年帝国用来研究XS的真正基地，也是储集器的集能箱。而几座大型的地下试验基地，大多采用蜂巢设计

，起到平缓的作用。当时预想到了整体埋设过深的后果，将大部分管道压在了G区，同时进行能量的融合。”

“不论是动能，热能，电能，机械能，甚至是异能者使用的精神能，各种元素自然能……全部，都可以收集！”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暮韩完全无法抑制的吼出声来。

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以及愤怒。

“为什么不能？”彦空挑眉反问。

真想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展现在眼前，暮韩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所有人都在被玩弄。

被国家，被政府，被高高在上的权贵，被这座城市玩弄。

他们自以为得到了流放，终于获得了生的机会。却从来不知道，自己只是小白鼠一样傻傻的钻进牢笼，欢欣的成为

另一场残酷试验的祭品。

“现在，你知道原罪城为何如此残酷了吧。一切都是在某种授意下达成的，为了储集能量。整个原罪城就是一座巨

大的储集器，需要有人不断的变强，有人不断的死亡。你想过为何你突破八级后会格外虚弱了么，按道理来说，你

只需要一刻钟就能恢复比任何时候更巅峰的状态，而你却昏迷了整整一小时，连带直到今天才将将恢复到7级时的

平常状态。”

彦空静静的看着他，缓缓的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无论是区域赛也好，还是匮乏的能源供应也好。只是为了塑造一个残酷的环境，更加促使人们自相残杀。”

彦空看着屏幕，冷笑道：

“你没听说过么？最终流放，是死刑轮盘上唯一不是死刑，却相当于死刑的刑法。所有人都被骗了。你们以为原罪

城是唯一的活路么？错了，错的多离谱……在联邦废除用死刑犯做生化研究以前，多少舆论在斥责？可至少那些死

刑犯知道，自己即将变成研究员手术刀下的活体实验品。”

——而最终流放的原罪住民……无数人，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现实怎样的戏耍了！

暮韩攥紧拳头。骨头发出轻微的劈啪声。

还以为逃出了A基地那个笼子，却不想是进入了一件更大的牢笼。

从始至终都在被人玩弄，这个认知让暮韩怒不可遏。

他觉得自己就像小丑一样。生命就那样的廉价，可以随意任人戏耍，而蒙在鼓里。

他们拼命的挣扎，却不过是徒劳的演了一出闹剧。

“觉得自己幼稚愚蠢么？”彦空突然靠近他，在他耳边呵气，笑道。

“你知道了，可你要明白，包括李方寒在内的许多人，还都不知道呢……”

暮韩突然觉得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李方寒这三个字就如同晨钟暮鼓，将暮韩猛然敲醒。

李方寒是暮韩认定的强者。虽然他平时仅仅是冰冷而内敛。

但那日，他发怒的一瞬间所散发出让人无法违抗，只能臣服在他脚下的强大，像一根刺扎进了暮韩的心里。

在他的认知里，李方寒绝不是那种可以任人欺凌利用的角色。

如果连李方寒的都不知道，那么，彦空告诉自己，究竟怀了什么心思？

暮韩顷刻间冷静了下来，脑子里飞速转动着。

“别告诉我，你只对我一个人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暮韩紧盯彦空，一字一字清晰而缓慢的质问道。

彦空退开几步，媚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该告诉你罢了。重火也知道，他没和你说么？你们不是在合作

？”

暮韩沉默以对。

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

那是去取墨吟的时候。

“来吧，暮韩。这一块是我的武器研究基地，你还是第一次参观吧。”重火笑着向自己招了招手，

“的确。你和彦空找到了好地方。难得地下有这么大的空地。”

重火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瞬间，他细不可查的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虽然细微，但仍旧被暮韩敏锐的察觉。

当时他就已经开始猜想，原罪城的地下究竟有什么。

他已经嗅到了不寻常。

不论是重火还是彦空，都拥有大面积的地下实验室。而这样的工程显然不是他们能够完成的。借用了前人？

那么在原罪城短暂的历史中，究竟有谁能够完成在地下建设巨大实验室这一伟业？

——答案是没有人可以。

这些东西，是一早就存在的。早在原罪城建立之前。

“我和重火并没有利益冲突，但这不代表我们必须相互坦诚。”

无视彦空略带些挑唆意味的问话，暮韩不温不火的回答。

多疑是人类本性中无法磨灭的一种劣根，尽管暮韩并不想这样，但无可否认，它始终蛰伏在暮韩的意识里。并且一

旦爆发，就会永无休止的扩大再扩大，直到蚕食掉所有理智。

“政府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联邦还是帝国！储集下来的能量……究竟有什么目的。”

暮韩深深闭上眼睛，将纷乱的杂念排除，重新梳了一遍今天得到了消息。

这些信息太过惊悚，而让暮韩震惊。

原罪城是一个巨大的储能器，城市的表象只是它的伪装。残酷的环境，贫乏的资源，原始的城市法令，野蛮的生存

法则。一切都昭示着他的本质。

这座城市的主题就是厮杀，在厮杀中更加强盛或者衰亡。而无论其结果是什么，这个城市会从中得益。

真是当人们平和相处的时候，这所巨大的城市也饕餮般的不断吸取着人们的力量。

原罪城的平均寿命不到70岁，比世界普遍150岁的寿龄少一半还要多。

它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旦陷进去，便会随着他的节奏越转越快，最终尸骨无存。然而这样的法则已经经过了时间

的沉淀，带着无法逆转的事态加速旋转。

“帝国制造这样一个能量储集器，出于什么目的？联邦不可能熟视无睹。”

战后，联邦进驻原罪城，名义上是想要作为其略帝国的踏板。然而事实真正如此么？作为帝国与联邦共同的流放地

，作为后来者的联邦在原罪城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作为战前研究XS的基地，在世界变异之前，历史真相是如何？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又是谁？

一切一切，变得更加复杂。

彦空斜坐在铁台一角，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屏幕，沉吟着，“你说目的……”

她扬起唇角。

“原罪城建造出来，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不明白。而我的目的却很简单。”话锋一转，彦空偏头看向暮韩。

“简单？恐怕不见得吧？”暮韩冷嘲。

“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只要你去寻找一件东西。我本以为重火能找到，可惜他至今没有眉目。”

“在这之前告诉我，你明知道原罪城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还要极力推动D4独立？你不知道战争只会助长原罪城能

量的收集么？”暮韩质问。

彦空像是突然被踩到尾巴一般站起来，指着暮韩气道：“你以为我想么？原罪城的形式你又不是不知道。王朝虎视

眈眈，帝国与联邦就欲抛弃这里。我们不独立，难道真的等着别人来吞并？哪怕就是在监牢里，难道不应该尽最大

的努力争取最大的自由么？”

暮韩愣住，他没想到只是一句话，竟会惹来彦空如此失态。

在独立之前，他也分析过形式，确实独立是最好的选择。可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

最近总是频繁的出现这种感觉。像是得了健忘症的病人，觉得熟悉，觉得认识，觉得意识中有什么，可偏偏就是隔

着一层纱，摸不到，抓不住，死活想不起来。

这感觉令暮韩烦躁了抓了抓头发。

“你究竟在找什么？和D4有关对不对。”

彦空坦然的点点头。“不在C4，就在D4，就在这一带。我在找‘心脏’……”

第五十四章：混乱关系

心脏什么样子？干什么用的？

彦空说：不清楚。

怎么找到心脏？心脏究竟在哪里？

彦空说：没头绪。

心脏！心脏！

该死的又是心脏。

暮韩几乎想破开自己的胸膛，把里面那团跳动的肉块仍在彦空那张悠然而笑的脸上。

当暮韩带着满脑子烦杂回家的时候，李方寒正在等他。

男人衣服有些脏乱，鬓角带着写风沙。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魂耷拉着脑袋，畏畏缩缩的站在李方寒身旁，像个刚挨完训的小学生。

“你们怎么在一起？”暮韩有些惊诧。

魂小心的蹭到暮韩身边，被李方寒冰冷的扫来一眼，顿时吓得一哆嗦。

暮韩看的好笑，把钥匙丢给魂让他开门。询问的目光看向李方寒。

“彦空给他做完身体检查就放他回来了，我来的时候他蹲在门口睡觉呢。”李方寒回答。

暮韩这才有时间细看腕表。

“我在营养舱里泡了整整三天？”暮韩讶然。

李方寒点点头，道：“确切的说是四天，现在区域赛已经关闭2天了。……暮韩，我们……”

“我知道，”暮韩打断他，“我想我们应该谈谈。我也……正要找你。”

李方寒微微瞪大了眼睛，一丝惊喜闪过，但仔细观看暮韩的表情，却又知道必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随即又有些

失落。

“去我在D4的家吧，你还没去过。”

“好，等我一下。”

暮韩说完走进屋里。

魂正委委屈屈的缩在角落的毯子上。想起他在门口屋外‘流浪’了整整四天，不由有些心软。于是指指床说：“好

好睡一觉吧，在我回来之前允许你用了。我要出去。”

魂大力的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傻笑。

暮韩无语，走进厨房，给自己倒水。一口气喝了足足七杯水，等到胃开始涨疼的时候，暮韩冲进厕所，哇的一声吐

了个昏天黑地。

刚才在彦空那里吃的饭菜，顷数被吐了出来，食物仍旧是被咀嚼过后的样子，没有经过进一步消化。

“咳……咳咳……呕！……”

剧烈呕吐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暮韩直到确信自己已经把胃里的东西顷数吐干净了，才扶着马桶轻轻的喘息。

按下冲水器，水声传来，遮掩了的身后脚步声。暮韩察觉到有人近身才本能的猛然回头，猝然间看到魂略带担忧的

双目。

他拿着水，见到暮韩凌厉的眼神扫来，立时一副惊吓的样子，手上一抖，杯子里的水洒出了大半。他呐呐道：“水

……”

暮韩抢过杯子，仰起头咕噜噜喝干净，从上到下审视般打量魂，然后冷哼一声。

魂更加不安。

暮韩没理他，兀自转身回屋取了外套。

走到床边，脚下不动声色的将暗格踢开一道缝隙。

暗格里没放什么贵重的东西，是彦空送给他的黑匣子，里面有精神系异能的修炼秘法。

“你怎么了？”李方寒看到暮韩锁门出来，不由问道。暮韩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一会和你说吧。”暮韩有些疲惫揉揉额角，回答道。

在李方寒住进黑鬼的屋子前，他在靠近D4边缘有一处房子。

原本是一所废弃的小教堂，地处偏僻。

李方寒本来相中了哪里的安静，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教堂竟然还有一个不大的地下室，便干脆清理了教堂当做

住所。

暮韩打量着四周。

教堂的桌椅全部被清走，留出了大片空旷的地方。

“我在这里练武”李方寒介绍说。

暮韩想象着，透过拱顶的彩色玻璃洒下血月的红光，男人穿着古式劲装舞剑的样子。

教堂与长发的世家武者，明明是迥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不知为什么，在脑海中将他们搭配起来的时候，竟然有种意

外的和谐。

“有机会，舞剑给我看吧。”暮韩笑说。

“好啊。”李方寒应道。他也笑起来，嘴角的弧度意外的柔和。

“暮韩……”他在祷告台后的长椅上坐下，后背靠墙，看着身旁的出神的青年，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暮韩随口应和。

一个柔软的轻吻，蹭在嘴角。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暮韩回神，突然笑道：“我今天来，正准备和你谈这件……”

“不，我是说。”李方寒猝然打断暮韩。

“我是说，不是跟我。而是，暮韩……我们在一起。”

暮韩愣了半晌，挑眉问：“凭什么？就凭你喜欢我？还是凭你上过我？救过我？”

男人看着暮韩，脸上是无比认真的神色：“暮韩，我很强。”

暮韩冷嗤出声。

“你那么漂亮，聪明，强悍。在原罪城会有多少人窥伺你。”

暮韩不屑。

“然而除了我，这原罪城——再没人配得上你！”

李方寒毫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自信与傲然，如同清晨的阳光一般，刹那间划破黑夜。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令暮韩呆愣许久。

李方寒拉过他，极为自然的开始拥抱，亲吻。仿佛早已笃定暮韩不会拒绝。

温热的气息在两人唇舌间辗转，耳边安静的只剩下清浅的呼吸。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间流转，时间仿佛都放缓了流逝的速度。

暮韩被推倒在长椅上，手指□男人的头发里，任他趴伏在胸前舔吻自己的□。

舌头划过胸膛，留下湿滑的印记。柔软的嘴唇，渐渐倾覆在敏感的下身上。吻。

然后呵出热气，轻轻含了进去。

暮韩弓起身子，弹跳了一下。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涌上强烈的快感。捧住李方寒的脑袋，他不轻不重的力道

推拒着。

男人执着的握住暮韩的手腕，将他的手撤开。仿佛笃定他无法拒绝。

是的，谁能拒绝李方寒呢？

因为没有支撑，利用腹肌而弓起的身子再次无力跌落。

暮韩张开空茫的双眼，压抑着声息。空旷的教堂，稍微一点的声息都会传来久久的回音，荡漾在耳边，仿佛圣歌。

李方寒侧过头，轻轻吻着他的小腹。像是一名忠诚的教徒，虔诚的膜拜。

呼吸都被压抑的如此轻浅，谁都不忍心去打破这份安静。

高高的穹顶，静谧的教堂，七彩的玻璃折射下的迷离光线，恍然间这里成为了另一个世界。

寂寂的圣地。

所有纷杂远去，世界的中心是剩下他们两人。

仰起头，高台上十字架投下阴影。

耶稣被倒掉在巨木上承受着酷刑，眼怀悲悯。

仿佛是一场仪式，所有的欲念都被净化，近乎神圣。

暮韩迷惑了。

如此安详宁和，如此平缓而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