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两千年来，从来就没有人胆敢靠近他，真心地疼惜他，爱护他……
萧倾尘越想心情越低落，前世的自己，到底干过多少缺德事啊？嗯，似乎比洛非烟干的还多……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萧倾尘这问题着实有些突兀，少年一时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
“主人希望疯灵怎么做？”
少年的声音低沉而柔和，语气熟稔而亲昵。
不知不觉间，他习惯性地用上了魅惑术。
萧倾尘无奈地皱了皱眉，道：“你再怎么引诱我都没用。”
“……是么？”
少年一脸颓败地撅着嘴，这般天真无邪的动作他做起来竟异常地熟练。
只是……叫人越看越别扭。
萧倾尘轻笑着摇摇头，视线转向凉亭附近，低声道：“不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前世的记忆，我只寻回了很少的一部分，所以……很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
说着，萧倾尘撇过头，正对上少年探究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继续道：“虽然我记不得了，但是直觉告诉我，前世凤歌确实对不住你，如果你愿意的话，这辈子，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
朱雀星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萧倾尘这番话，若是换做夜痕对疾风诉说的话，疾风应当会非常的感动吧？
但问题是，疯灵不是疾风。
性格扭曲，喜怒善变的疯灵，至今为止，没有人能打动他的心。
奔雷与闪电也曾千方百计地想法收服他，可惜两人一次又一次碰了壁，更是损失惨重！
而今，萧倾尘这番看起来格外真诚的推心置腹，似乎能说服对方呢？
少年沉默了良久，深紫色瞳仁一会缩紧，一会又张大，最后疯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主人，你真是太有趣了。”
“……”果然不能用常理来判断这人呐。
萧倾尘闷闷地想着，忽然一顿，从他清醒过来，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是疯灵在叽叽喳喳个不停，自己只问过红雀的去留，少年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虽然那态度称不上和善可亲……
或许——
萧倾尘脑中灵光一闪，踌躇着问道：“你来星夜池，究竟是问了什么？”
疯灵闻言，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
“杀一个人。”
“谁？”
“杀主人的人。”
“……红雀？”
“主人又在说废话了。”
少年沉着脸，提醒道。
萧倾尘眉头一抖，直接忽视了对方那张扑克脸，继续问道：“既然杀了他，为何又救他呢？”
“不是主人想救的吗？”
少年一脸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萧倾尘黯然，就红雀，护路青，确实都是他所想。
但问题是，当年三大灵兽的转世，明明站在与他们相悖的立场上……
萧倾尘眉眼微垂，细想着当初洛非烟提到的信息，不由得假设：或许疾风、临月依旧是希望回到青龙星君和玄武星君身边的？
那么疯灵呢？
萧倾尘回过神来，瞥了眼蹲在太师椅上，仿若正在努力思考的少年，少年咬着下唇，眉头打结，分明是一脸苦恼的模样……
“若是我说，等凌霄归来之后，请你和我一起回去，你可愿意？”
疯灵的实力很强，这一点，萧倾尘早已洞悉，保守估计，少年的实力大概仅次于夜痕。
如此推算，并非萧倾尘凭空揣测，而是因为——
先前他尚未被疯灵刺伤之前，红雀与路青两人，萧倾尘再怎么努力，都只能救下一个。
而少年不但在萧倾尘昏迷之后，结下了维护火之结界的使命，还分心对红雀施展了圣光治疗术，如此一心两用，萧倾尘做不到，夜痕应该能做到。
由此可见，在过去的两千年里，少年出未忘记过修炼。
只是他这般努力修炼的动力，又是什么？
复仇？似乎不像。
疯灵若是为了报复朱雀星君的话，期间更是有无数次机会动手，而不用等到现在了。
难道是因为……变态的心理太过复杂？
萧倾尘一边打量着少年，一边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半晌，疯灵偏过头来，咧嘴笑道：“我拒绝。”
萧倾尘默然，这个答案他早该有所准备了，所以称不上意外。
“主人不问为什么？”
“我若问了，你会答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少年亢奋地咯咯直笑，浑身一边颤抖，一边带着椅子前后摇摆，那乌黑的长发越发地凌乱……
萧倾尘无奈扶额，这家伙又发疯了。
“为什么？”
纵然如此，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说完，萧倾尘站起身，走到了疯灵身后，轻轻按住对方的脑袋。
再度低声问道：“为什么？”
少年的身体忽然一僵，呆愣地张着嘴，忘了动作，半晌，他闷闷地答道：“因为我想知道控制了那四只蠢驴的家伙是谁。”
四只蠢驴？
萧倾尘剑眉微挑，蠢驴这个词听上去真是无比的亲切啊……
“你的意思是，有人控制了风雨雷电四大护法？”
“嗯。”
少年微微颔首道，许是因为萧倾尘搁在他脑袋上的那只手起到了安抚作用，此时的他，显得格外地安静而乖巧。
第127章
北回城，墨家主宅，勤华阁西厢房。
风雨雷电四大护法齐聚一堂。
红木四方桌前，身材高大魁梧的奔雷满脸严肃，正低眉思索。
奔雷对面，端坐着一身素白长衫的银发少年——闪电，精神力透支令他看上去异常憔悴。
这次集合，奔雷与闪电才是主角，而疾风跟时雨，不过是“响应号召”，特地赶来此处与两人汇合。就白虎星君一事进行商议。
然而死人落座之后，竟谁也没有开口，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的工夫，最后被突然踹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打破。
“哟，居然都在啊。”
伴随着房门吱嘎吱嘎左右摇晃的声音，疯灵施施然踏入房门。
依然是离去时那一身红色劲装，魅惑的紫色凤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桌前的四人，随后旁若无人地走到一旁坐下。
显然，疯灵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奔雷与闪电之前在这“疯牛”手中吃过不少亏，数次下来，已经学会了对此人视而不见。
疾风此时正满腹心事，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他。
“你居然把头发扎起来了？！”
时雨惊讶地挑了挑眉，很快后悔地闭上了嘴巴。
疯灵此人，性情刁钻古怪，不去理会他，他自觉无趣了，便会离开，否则的话……
“嗯哼，好看不？”
“……”难得这家伙没有撒泼，但似乎更加古怪了呢？
时雨一时困惑，但在少年那亮晶晶的名为“期盼”的目光凝视下，也只得违心地点点头。
少年那一头光滑如缎的黑发，还有那根跟衣服极其相配的火红色发带，加上这简洁清爽的马尾辫，确实比过去那个诡异恐怖的造型要耐看的多！
但问题是——
这“疯牛”出门宰了个人回来，咋就变了样呢？
看那春光满面的得意样，真像在……发春。
时雨默默地腹诽着，随之挪开了视线，因为他实在扛不住对方那股得瑟劲。
按照以往的规律，疯灵越亢奋，杀意便越重，于是……发神经的可能性便越高。
“你什么时候回去？”
正事还没商量，碍眼的家伙自然得早点赶走。
于是，奔雷绷着一张脸，开口了。
闻言，少年呲牙笑道：“回哪？”
奔雷一怔，剑眉微蹙，刀削似的脸庞立刻冷硬了几分，他倒是差点忘了……
这千百年来，疯灵虽然接受了墨非涯的邀请，加入了这个大家庭，却是最不守规矩的一个，也从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白帝国四区之内随意晃荡……
但，即便如此，奔雷也不愿在此人面前服软，于是继续道：“从哪来，就回哪去。”
言下之意：你还是趁早滚蛋吧，别在这碍眼。
“行，等我见到了你们口中的主子之后，我就走。”
少年笑眯眯地颔首道，说着，随手从桌几上捞了个苹果，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主子”这两个字，显得尤其讽刺。
至少对疾风和时雨来说，确实如此。
奔雷和闪电到底欠了“主子”多少人情债，旁人无从揣测，但自墨非涯当了甩手掌柜后，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间，都发生了改变……
“主子”是什么时候控制了奔雷和闪电？
这个问题，时雨不知，疾风也不清楚。
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那两人如果不是一样受制于人的话，便真的是欠了天大的人情。
确切地说，疾风与时雨之所以会“服从”那个从未在他们面前现身过的“主子”，便是因为他们受制于人。
他们两人，一个拥有几乎可与神之一族媲美的风之力量，一个堪称最强混血者中的佼佼者，其体质可谓是百毒不侵！
然而百毒不侵，也是有例外的。
正如当年玖月能拿到克制玄武星君的迷药一样，意外总是来得教人措手不及。
而那个控制了奔雷与闪电的神秘人，便是通过他们俩，对疾风和时雨下了套。
不是传说中的秘药，而是……禁术。
一种强迫对方服从的禁术。
一如创世神建立的“规则”，条条框框中，总有漏洞，不怀好意的聪明人自然有办法钻空子，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谓禁术和秘药，曾经都是合理的存在，只是在漫长的四千年演变中，有些合理变得不合理，于是注定了被抹杀。
要解开禁术，首先要知晓对方施展的是什么禁术，才能逐步破解。
但问题是，疾风和时雨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没能找到答案，他们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做出一些“出格”举动，否则，必遭噬心之痛。
那幕后之人，将四大护法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轻而易举地控制了白帝国各城秘密分布的异能者、妖族以及混血者……
与空有虚名的白帝王相比较起来，这人确实聪明至极，甚至于只要他愿意，便能从实质上控制整个白帝国。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四神不干涉其中。
“疯灵，主人并未召见你。”
奔雷隐隐不悦，低声道。
少年三两口便将苹果啃了个干干净净，嬉笑道：“不，他会见我的。”
“这么说，你是死赖着不肯走了？”
“……大猩猩，你这话真是一点也不中听。”
“你！”
“唉，真无趣，我去找烂泥玩去。”
少年撅着嘴，将果核随手一扔，下一瞬，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见状，闪电不禁担忧地瞥了眼疯灵消失的位置，低声道：“你把他惹恼了。”
奔雷沉着脸，强作平静后，看向闪电，温声道：“别管那头疯牛。”
疯牛……其余三人不自觉地点点头。
突然，时雨挑眉道：“难道你们一点也不担心……疯牛把白虎星君带走？”
奔雷一听，顿时气得眉头打结，正要起身，却被闪电拦住。
“别担心，他不会这么做的，只要他……还想见到主人。”
他们神秘的主人，从不轻易现身，却能轻轻松松地将四人的命运牢牢地掌握其中，这类人，显然城府极深，相当可怕。
因为他能轻易地看穿每个人的软肋，捏住不放。
“带走白虎星君，他一样可以见……主人。”
时雨垂目轻笑，语气轻松而戏谑，隐约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情。
闻言，在人前习惯了沉默寡言的疾风也不着痕迹地插上了一脚。
“疯灵的心思，没有人看得透。”
即便有人能看穿，也不可能是他们四人。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说的便是眼下这种状况。
时雨与疾风见缝插针，说的奔雷与闪电两人也跟着不自信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契地追了出去……
四人离开之后，本该离开的少年竟忽然从坐地花瓶后走出，邪笑着眯起了眼睛，肩膀颤抖个不停。
“一群蠢驴，哼哼……”
话音刚落，少年忽然出手，两道黑色火焰长鞭向屋内一角扫去！
这人发什么疯？
当然不是。
火焰所及之处，旋即筑起一道风之结界。
两股力量相撞之后，嘭地一声，化作一阵阵光粒。
淅淅沥沥的轻响声后，银发血眸的玄衣男子赫然站立在原先少年攻击之处。
竟是夜痕。
“嗯哼，青龙星君……”
少年嚣张地咧嘴笑道，那语气，分明不将夜痕摆在眼里！
当今天下，论实力，疯灵确实很强，甚至于可能比玄武星君更强，但与夜痕相比的话，未免还不够看。
若是个正常人，自然不会向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挑衅。
但显然，这一条常理用在疯灵身上，一点也不适用。
这是夜痕第一次见到疯灵，却不由得皱起了眉，不是因为对方身上那股让他无比熟悉的火之力量，也不是因为洞悉了对方的身份，为是因为——
那条火红色发带，分明是属于萧倾尘的！
夜痕不悦地眯着眼睛，沉声道：“识相的，给我滚开。”
夜痕不傻，稍一沉吟，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了。
正如疾风是盘龙兽的转世，疯灵便是御灵蜂的转世，而今的情况，显然对方已经跟萧倾尘接触过了，且——
萧倾尘似乎对这个变态并不排斥。
意识到这一点，让夜痕十分不开心，但无可奈何。
他无法左右萧倾尘的思想。
“嗯哼，就凭你？”
少年不屑地笑道，顿了顿，更是恶劣至极地继续挑衅道，“青龙星君莫不是还在痴想我家主人？可惜……主人是我的，你们谁也抢不走。呵呵……”
“幼稚。”
出乎意料的是，夜痕竟没有动怒。
他风轻云淡地抛下这两个字后，旋即瞬移离开了原地。
会像先前夜痕与时雨一战……
正如豆豆所言，那一战，处处透着诡异。
时雨再强大，也不可能是青龙星君的对手。
疾风又一心想要回到主人身边，自然是……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那场恶战。
但不论疾风，还是时雨，因为身上被下了禁咒，必须服从“主子”的命令，于是——
三人便联手演了场戏，所谓……将计就计。
这些天下来，夜痕着实厌倦了对方装神弄鬼的戏码。
在萧倾尘陪同凌霄前往星夜池之际，夜痕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发现了疾风身上的古怪，与他同源的风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