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上——容子行行
容子行行  发于:2012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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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瑄边开车边说:“不碍事。就一会儿。”

见林立夏又是沉默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然而自己却有很多东西跟他分享。

“这几天很忙,但是也很高兴。”赵明瑄静静地说着,值得高兴的事情,的确是挺多的。

“是不是又卖了好多房子出去?”林立夏调侃道。

“不是,要盖新房子啦。”赵明瑄轻松地说道一脸笑意,“公司可能要拿下了长洲市老城区改造的一大块地皮,要有大工程了。”当然还有其他的,但是,也许不能高兴地太早。

“是那里么?那里终于要拆了啊。”林立夏感叹道。

赵明瑄有点奇怪“怎么了?”

林立夏想了想还是开口:“五岁之前,我跟我妈妈一直租在那里。”

赵明瑄去过那个地方的,棚屋区,环境不是很好,原来林立夏之前都住在那边。倒也没说什么,闲聊一般地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住在哪个房子里么?”

“当然记得啊。那边好多芒果树,据说是洁净空气用的,还是好多人摘了吃。小时候我妈上班不在家,我就跟邻居的小朋友爬树摘芒果,抓知了什么的。”

“看不出来,你小时候也会皮。”

“是啊,可是后来就没回去过了。”

赵明瑄想了想,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那彻底拆之前,我陪你回去看一趟吧。”

也许是此刻赵明瑄的声音太具有蛊惑性,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悠长的夏天下午;也许是刚才回忆起当年抓知了的芒果树,突然想知道,是不是芒果树还和以前一样,那些很小很小的邻居是不是还

住在那里,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林立夏没有犹豫地点点头说“好”。

快到了市区,赵明瑄问他:“想吃什么,上次那家药膳店怎么样,东西挺好吃的。夏天又不好吃得太燥热。”

林立夏没有思索地称好。

赵明瑄见他答得好不爽快,开玩笑道:“是不是我说什么,提什么要求,你都说好?把你卖了好不好?”

于是,林立夏毫不意外地脸红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尤其是知道了赵明瑄可能对自己有,有不一样的感情之后,林立夏觉得自己已经小人了起来,赵明瑄的每句话都要揣摩下真正的意思。

赵明瑄好笑地看着他连耳珠子都红透了,低着头,脖颈上的那颗朱砂痣衬得皮肤愈加白皙。

真像是自己怀里捂着的那颗红豆。

依旧去上次的那家“药膳坊”。这次的赵明瑄显然是定好了餐,服务员还没开口就简洁地说道:

“半夏,订好了位置了。”

于是就很快地走了进去。

赵明瑄拿起泡好的茶,为林立夏倒了一杯。金黄色的茶水在瓷白的茶杯里,有茶叶特有的清香随着热气蒸腾而起,在空调开得十足的房间里,氤氲出一丝暖意。

赵明瑄倒完茶将杯子推到林立夏面前,蕴含着浓浓的笑意说道:“这个茶叶是我自己带来的,叫他们泡好。庐山云雾,很不错。位子和菜是定好了,但是也要及时做才新鲜。”

林立夏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的确是醇厚味甘:“我是粗人,不会品茶,不过,确实挺好喝的。”

赵明瑄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哪有那么多讲究,好喝就行。”

此时服务员敲门而入,端上了第一道菜。却是一道汤。

赵明瑄又立即起身动手给林立夏舀了一碗汤:“先喝一碗汤,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立夏看着眼前的人专心致志地给自己装汤,间或是勺子碰到碗的叮叮声。

很简单的莲藕排骨汤,莲藕炖得糯糯得,咬下去还相连着,十分可口好吃。赵明瑄又是笑语盈盈地望着自己,林立夏不觉得有点手足无措,只喝着汤,头埋得低低的。

过了一会儿赵明瑄才开口:“几天没见,好像有些黑了。”

林立夏轻轻地咳了下:“在马路上工作,不黑才是奇怪的事情。”

赵明瑄浅浅地笑了起来,声音压低:“你还是白点好看。”

于是,一瞬间地慌乱,这几天的惴惴不安,让林立夏同志有点莫名其妙地恼了:“又不是女人。”

赵明瑄反而不在意,向后靠在椅子上,肆无忌惮地看着林立夏:“嗯,当然不是,比所有女人都好看。”

语气里,是分明的调笑。

惊慌失措,今天的赵明瑄,实在是自己难以应付的。

赵明瑄发现自己真是恶趣味,看到林立夏脸红,手足无措,自己就格外高兴。

正僵持间,菜又一道一道送上来。

与上次地谈笑欢声不同,这次吃饭,显然有些无声的沉默。

林立夏偶尔抬头就看见对面的赵明瑄,笑得一派干净明朗,茶褐色的眼睛却有灼灼光华,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林立夏头低得更低了,只看到面前青花瓷样式的筷枕,有着圆润的曲线。

赵明瑄终于是心满意足了,收回视线,语气里却是十足的温柔:“好了,不看你了。头抬起来吃饭吧。”

林立夏却是终于不甘心地抬头,瞪了赵明瑄一眼。

赵明瑄觉得自己今晚肯定是因为太过得意,所以狼尾巴藏不起来了。

因为在他看到林立夏乌黑清澈的眼睛,带着倔强地瞪着自己之后,脱口而出:“真像只大猫咪。”

林立夏同志彻底怒了。

赵明瑄却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爽朗放纵。

这一顿饭,赵明瑄吃的是神清气爽,虽然他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林立夏却觉得自己要吃出内伤了。

上车之后,赵明瑄也没问林立夏,就直接开车起来。

这下林立夏才发现路线不太对,难道不回宿舍么,要去哪里。

见原来一直盯着窗外的夜景往后倒退的林立夏疑惑地看着自己,赵明瑄说道:“陪我去一个地方。”

等到了,才发现,居然是夜色中的鼓山。

还是有登山和纳凉的人不断地开车或者走路上去,车子只能停在半山腰。

虽然是晚上,但是一路还是点着灯,隔一段就有。望上去,好似山间缀了一串长长的星星,一路到山顶。

林立夏觉得,有时候赵明瑄的思维是很让人捉摸不定的,所以也不再理会他到底要干嘛,只跟着他一深一浅地在石板上走。

赵明瑄却开了口:“今天是观音诞。”

林立夏疑惑:“赵哥要去拜观音许愿?”

赵明瑄不可察觉地冷笑,连语气都带上了一丝冷硬:“有心愿么。这次算是了。许愿嘛,也许吧。我自己是不信的。”顿了下,又问林立夏道:“你相信轮回报应么?”

林立夏疑惑了,怎么又突然说到了这个,但还是犹豫了下说:“应该信吧,不是说好人有好报。”

赵明瑄却语气格外轻蔑地说:“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修路无尸骸。我只信我自己。”

夜色凝重,在称得上诡异的夜里山间听到这样一句话,还是让林立夏感觉到一丝寒。

而下一刻赵明瑄却换上了缓和:“我是不信,可我会怕了。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害怕。”语气轻柔地,仿佛低低诉说。

林立夏只觉得,他的面目也转换地太快了把。吃饭时毫无顾忌的赵明瑄,再加上现在这样,林立夏觉得,今天的赵明瑄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到了寺庙,原本已经关闭的大门在赵明瑄打了个电话之后就开了。

有个白皙的老和尚出来迎接,后面跟着三个年轻点的和尚。老和尚一开口就双手合十向赵明瑄林立夏道:“阿弥陀佛。赵先生来了。请跟我来吧。”

进门便是个偌大的人工湖,雅竹丛生。

夜晚的寺庙里只有大殿里的灯光渐次透出,照在放生池里,隐约还可以看见趴在石头上兀自不动的乌龟。

习习晚风从湖面从来,安宁祥和的诵经声和着钟磬与木鱼在寺院红墙包围的空间里传唱着,显得格外清幽庄严。

赵明瑄和林立夏一起进了大雄宝殿。

截然不同与殿外的肃穆幽静,殿里是金碧辉煌如通宵。足有十多米长的案桌前盘坐着一群做晚课的和尚,正和着经乐闭目诵读。

林立夏甚至因为之前走了一段昏暗至极的山路而微微眯起眼。

中间一尊极为高大的释迦牟尼佛,宝相庄严,真的是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赵明瑄到了寺庙里也一脸严肃认真起来,林立夏都开始怀疑,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只见刚才带他们进来的老和尚从身边人那里接过已经燃好的香,分别递给赵明瑄和自己。

赵明瑄规规矩矩地磕头拜佛,接着是林立夏。然后手上的香也被旁边的和尚收走,插到了香炉里。

这时和尚又开口:“赵先生,后面就是千手观音。”

林立夏又跟着赵明瑄转到了释迦摩尼像的后面,果然是尊几乎同样高大的观音。老和尚念经般地缓缓说道:“千手护众生,千眼观世间。众生的苦难和烦恼多种多样,众生的需求和愿望不尽相同,因此,就应有众多的无边法力和智慧去度济众生。”

这次却没有点香,只是在跪垫上三拜三扣。

林立夏侧头看了眼身边的赵明瑄,只见他琥珀般的眼睛里尽是虔诚与执着,与之前在山路上,蔑视命运报应的样子,完全地判若两人。

真是个奇怪的夜晚,赵明瑄也真是个奇怪的人。

27.

前后不到半小时,赵明瑄便带着林立夏与老和尚告别。

只见和尚在门口又像来的那样向他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之后,就缓缓地关上了朱红色的大门。

林立夏有点好奇地问:“怎么晚上还给你开?”

赵明瑄带着点宠溺的口气答道:“你不是在孤儿院呆到傍晚么,那么吃完饭,只能等晚上来了。”

林立夏有点不好意思了。

只听见赵明瑄又说道:“你猜,我们刚才烧香,花了多少钱?”

林立夏狐疑道:“这也要钱?”

赵明瑄道:“自然是要。刚才不到半小时,烧了三十万。”

林立夏惊诧极了,“不是吧?”

赵明瑄只觉得他的口气,实在是太可爱了,于是笑起来:“当然也不仅仅是刚才那么一点。今天就烧长香了。你见过没有,长长的,大大的那种。”

林立夏终于忍不住好奇了:“赵哥你不是不信这些么,怎么还?”

赵明瑄只淡淡地说了句“自然是不信的”,便没有再接下去。

两个人又沿路返回了停车场。

回去的车,却是开得极快。

林立夏觉得窗外的景色因为车速已经是连成了一条线,向后呼啸而去。

今晚的赵明瑄,让林立夏觉得十分茫然困惑。

吃饭时肆无忌惮到有些露骨的,咳咳,调戏。还是山上的那番有点蔑视一切的话,却又花了一笔巨款只为烧香拜佛。

赵明瑄却觉得无比顺心,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安排进行着。

多奇妙,多惬意的感觉。所有的所有,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喜欢得毫无理由,仿佛就是天生的本能。

即使林立夏只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地坐在自己身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皂的味道,还有在寺庙里沾染的香火,就可以让自己觉得天长地久般宁远。

很快就开到了林立夏的宿舍。却也是十一点多了。

赵明瑄却也跟着下车,见林立夏一脸茫然的模样,开口道:“我保温壶还在你那里呢,怎么,不打算还给我啦。”

林立夏也回道:“怎么可能。”

赵明瑄深深地笑起来,眼睛里一片光彩夺目:“那好,我跟你上去拿,省得你还要下来。”

林立夏犹豫了会儿,还是答应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进了宿舍楼。

寂静狭窄的楼道,灯光是带着暧昧的暗黄色。

只听见两个人不同步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响彻着。林立夏在前面走着,但是他这次却敏感地察觉到,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于是不自觉地,背就僵硬了起来,挺得更直。

到了拐弯处,正要拾阶而上,却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肩膀。林立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林立夏转身,刚想说什么,却被赵明瑄眼里仿佛可以烧毁一切的眼神所震慑住。

林立夏的嘴唇翕动了下,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只感觉到赵明瑄两手都搭上自己的肩膀,厚实的掌心,火热的温度,从肩头传来。

震惊于赵明瑄此时一言不发却让人觉得无比压迫的气势里。

赵明瑄突然将林立夏重重的压在墙上,随即眼前一黑,只觉得两片柔软却略带冰凉的东西压上自己的嘴巴。

什么叫天旋地转,这就是。

林立夏只觉得赵明瑄的手从肩膀滑到了身体,将自己紧紧地箍在怀里,仿佛要揉进身体里去似的。

而唇上正被他肆虐着,开始只是唇与唇的研磨,而后是迫不及待地进攻,啃噬。

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林立夏只觉得头顶暗黄的灯光让人一片晕眩。

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困难起来,都能听见怦怦的心跳,震得耳膜都在鸣响。

只有周遭的火热漩涡的存在,将人越卷越深。

至死不休地抵死缠绵。

两个人贴得是那样亲近,那样迫人。

林立夏明显地感觉到了赵明瑄的变化,于是,他努力让自己从心跳如鼓的震惊与惊涛骇浪中恢复一丝清明,使劲推开几乎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的赵明瑄。

楼道里只有两声不同的粗重喘息在交替回响。顶上的灯泡好像因为电流的不稳定,突地暗了下,又恢复正常。

只见还困在自己阴影里的林立夏大喘着气,显然是刚才呼吸不过来,清亮的眸子直瞪着自己,满脸的惊骇与不可思议。

赵明瑄却是不可遏制地低低笑了起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睛里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暖亲和,而这次,不再小心翼翼隐藏地感情,正大光明地流露。

赵明瑄依旧紧紧地抓着林立夏的两只手臂,仿佛要控制住他的情感一般,让林立夏正视着自己,眼睛也灼灼地盯着林立夏的双眼,缓缓开口道:“看着我,立夏,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无法控制地喜欢。”

终究还是听到了这样的话。

林立夏却觉得如被冷水泼了般一个激灵。

赵明瑄接着却不再言语,只一双琥珀般的眼睛锐利地凝视几乎是圈在自己怀中的林立夏,等他表态一样。

嘴唇动了半天,咽下口水终于纾解了嗓子的干燥,咬牙道:“我们两个男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赵明瑄执着地看着他:“这世上多少男女,没有感情都可以生活一辈子。我只想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难道也不可以么?”

又紧接着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是真的对我没感觉的。林立夏!”

最后一句,带着笃定的不容置疑,连名带姓地说道,让听到自己名字的林立夏不由得心头又是重重一跳。

赵明瑄满意地看着林立夏的表情变化,换了语气,深沉地说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去烧香么。我自己不信的,我从来觉得不要去怨天尤人,自己才是最可靠的。这我跟你说过。”

见林立夏仍旧是出于惊魂不定中,赵明瑄又接着低低地说道:“可我也跟你说过,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害怕。我是这样深爱你,从来没有弱点的我,就有了。”

“我们的感情是禁忌。我一个人,不怕下地狱,不怕有什么报应。但是我还是没法不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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