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离开了医院苏东没带陈辰回家，而是带他去了家陈辰一直挺喜欢的餐馆吃饭。
陈辰对出来吃饭颇为愉悦，兴致很高的连菜单都不用看就直接点出几个这个餐馆的招牌菜。
“臭小子，这点吃的你都记得一清二楚。”苏东拿筷子敲了一下陈辰的头。
“那当然，吃饭皇帝大。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能忘。”陈辰夸张的说了一句。
服务员去下菜单后拿来了小菜，还有酱油醋之类的调味料。
陈辰看了眼那个写着醋的小酒壶，突然想起了什么，咯咯的笑个不停。苏东在一旁不明所以，陈辰指着酒壶说：“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吃饭那次么？哈哈哈……”
苏东脸色一红，嘟囔了句“我怎么可能忘记。”
“哎哟……你那次第一次请我吃饭，喝汤的时候故意往你汤里倒醋还骗你说是酱油，你愣是把一整碗酸汤给喝完了
哈哈哈……明明酸的牙痛还装斯文说好喝再来一碗……哈哈哈哈！”陈辰笑得东倒西歪的瘫在座位上。
苏东暗自咬牙，心想我那时候不是正追你这祸害么，要不然我哪能白遭那么多殃！
陈辰笑了一阵笑累了，收起笑脸喝了口茶，望着餐厅等菜来。
刚望了几眼，他就回过头来，眼睛扫过了桌上，突然又笑了起来。
“你怎么了？”苏东奇怪的问，今天这小子抽什么风了。
“哈哈哈哈那个醋瓶子！当时我故意认错成酱油望你汤里倒了大半瓶，还说我给你亲手倒的你不喝就是看不上我，
逼你愣把那一大碗醋给喝下去了……哈哈哈哈哈！你那时候的脸色好好笑啊！”陈辰笑得捂着肚子躺在椅子上。
苏东牙咬的“咯吱”一下响，默念“他是这是失忆他这是失忆……”才忍住了掐死陈辰的欲望。
陈辰这次笑的更久，再多笑那么一秒苏东就要暴走的时候他终于停住了，灌了一大杯茶进去，“哎……我笑的怎么
这么累？”
废话！你刚刚才笑完一场，这下又笑了这么久，不累才怪！苏东没说出来，只得心里暗想，不然又要解释半天。
陈辰知道苏东不爽，笑嘻嘻的给他抛了个媚眼，把苏东给弄笑了才继续发自己的呆。
正是吃饭的时候，餐馆的客人络绎不绝，每个服务员都差点忙不过来，还哪有闲情专管一桌的客人。苏东陈辰他们
坐的位置又隐僻，还真没什么人能注意到他们，更别说有服务员记得给他们赶紧上菜了。
“菜怎么还没来？”陈辰手上耍着筷子不爽的喊到。
“今天人多，应该快上了，再等等。”
“嗯……”陈辰不高兴的应着，视线四处打量，看着看着，又看到了桌子上面。
“嘿嘿嘿嘿嘿……”陈辰盯着苏东，笑的奸诈无边。
“你又怎么了？”苏东心理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冒上来了。
“嘿嘿嘿嘿那个醋瓶……”
“啊菜来了！”
陈辰还没说完半句话苏东就赶紧大叫一声把他视线引向餐厅中心，自己则趁陈辰正找着端着来的服务员的时候赶紧
把那该死的醋瓶子给藏到了餐桌地下。他不要一个晚上都被这个话题围绕着啊！以后再也不来这该死的餐厅了！
“我连服务员都没看见……”陈辰抱怨了一句回过头来，苏东赶紧直起身子装出自然的表情。“哦，对不起，我看
错了。”
“哎……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陈辰皱了皱眉，“忘了……”
“那就不要想了，医生说你现在不能用脑过度。”苏东立刻劝他放弃回忆，最好他一辈子都不要记起来！
陈辰也没纠结多久，菜就真的上来了。
苏东先帮陈辰夹了满满一碗菜让他慢慢吃，自己再开吃。陈辰扒拉着碗里的一堆青菜不满的抱怨：“我要吃肉！不
要全给我青菜！”
“少吃点肉，不消化，先吃点蔬菜。”苏东看着陈辰一脸不爽，心里舒服了点，才让陈辰夹了块肉进碗里。
陈辰咯吱咯吱嚼着肉，舒坦了，笑嘻嘻的看着苏东。
苏东笑了一下，开口问：“那个……你愿意参与研究么？关于你的病症的。”
“研究？什么研究？曹医生不是说要做手术么？”
“不是手术，你已经做了手术了，是关于你现在的遗忘症的。”
“遗忘症？”陈辰惊诧了一下，不说话了，似乎在弄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患了遗忘症。
“曹医生说知道观察研究和一些简单的训练，对你自己也有帮助，所以我想让你试试。”
陈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听到苏东也想让他试试，就没考虑多久，“你觉得好的话那就试呗。”
苏东无奈的笑笑，“我是问你自己的意愿，这毕竟关乎你自己，你不想清楚一点？”
“怎么想？”陈辰又夹了口菜丢进嘴里，“我现在连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都搞不清楚，你让我怎么想？”
“陈辰……”苏东突然凝滞说不出话来。
他何尝不知道其实现在最辛苦的是陈辰，无法再过正常的生活，每过一段时间不仅要被自己处在“新环境”里的恐
惧包围，还得努力的适应这个环境。他比自己要辛苦的多。
“没事，有你在啊，老子我是全身心都交给你了，你说啥我就做啥，你丫别害我就是了。”陈辰咧嘴一笑，掐了一
下苏东的脸颊。
苏东心里一暖，握住苏东正在自己脸上捣乱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行了，大庭广众的娇个什么情，也不怕别人看到。”陈辰耳朵一红，挣扎着要苏东放手。
苏东顺势坐到了陈辰边上的位置，一把扯过他，低头就要压下去。
“喂！你要做啥！”陈辰连忙用另一只手挡住苏东就要靠过来的脸。
“怕什么，我们位置这么偏，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苏东恶作剧的添了一下陈辰的手心，陈辰吓的缩了手，苏东趁
机亲了过去。
“唔……”陈辰挣扎了三秒，忘记了继续挣扎。
第八章
赵华终于完成了他最新的一篇研究论文，他摘下眼镜揉揉眉间，最后终于把成果发给另外几位教授拜托他们帮忙在
发表之前评议。
“赵主任，有位姓苏的先生拜访你。”研究室的一位护士敲了敲他的办公室门，探头进来。
“苏先生？是谁？”赵华回忆一番，好像自己没有约过姓苏的人。
“说是曹医生介绍的……”
“哦！小曹的病人，让他进来吧。”赵华把眼镜戴上，精神来了。他期待这个病人很久了，这可是个难得的病例。
苏东和陈辰被一个小护士带进了一个办公室，进去的时候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正往身上套着白大褂。
男人听到了声音回过头来，看见他们就笑了。“你们好，我是赵华，这实验室的主任。”说完走过来对苏东和陈辰
伸出手。
苏东握了上去，“你好，我叫苏东，”然后指指陈辰，“陈辰。”
“嗯……”赵华眯了眯眼，明白了。虽然详细的病例还没转过来，但小曹跟他说了点大致情况，包括病人的生活。
赵华转过头打量站在边上的男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瘦弱，跟苏东差不多高，肤色很白，睁大了的双眼里透着好奇
。他正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
“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到来呢！”赵华笑着对陈辰打了个招呼。
陈辰视线终于对上了赵华，对他腼腆的笑了一下，“你好……”他说完就摸了摸裤子，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埋头就开始翻。
“别找了，你第一次见到他。”苏东见到了就在一边小声的提醒他。
“哦……”陈辰听了又抬起头对赵华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本子上写字。
赵华好奇的探过头去，只见陈辰写着日期，赵华的名字。
陈辰停下了笔，抱歉的对赵华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哦，我是这个脑科实验室的主任。”
“哦……谢谢。”陈辰低下头在赵华名字后面写下了他的职位，接着还写了一些赵华的特征之类的，例如男人，戴
眼镜，医生，个子跟阿东差不多。
有趣，很有趣的病人！赵华这下更精神了，前一晚为了论文熬了一晚上没睡觉的疲倦一扫而空。
“看起来他适应的还不错。”赵华对苏东搭腔。
“嗯，他现在还行。”
“嗯……哎你们看我……”赵华突然反应过来，“来，坐，请坐。”他拉过让苏东和陈辰坐到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又让带他们进来的小护士倒了两杯茶。
赵华仔细看了一遍苏东带来的陈辰的整个病例，包括手术前后的记录。
“目前为止都比较顺利，我相信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你知道的，人的脑部是最神秘的器官，我无
法保证他一辈子都不会恶化，当然，也不用太害怕，我们所接触过几十位类似的病人，恢复情况都不错。”赵华看
完病例，对苏东说。
“嗯……不过我比较想知道的是这个研究会做些什么？”苏东想了一下，问赵华。
“哦，关于研究，因为陈辰他是比较稀少的例子，所以我们会针对他制定一套比较详细的研究方案。小曹对我提过
你们的要求，我觉得我们是可以配合的。只是开头二十天他必须住在我们所里，因为我们要先对他进行一套完整的
观察研究，包括睡眠方面。不过你有事的话可以打电话，我们不会切断通讯的。至于其他的研究方案，要等观察结
束后才能定夺。”
“但曹医生那时对我说过你们会提供恢复训练……”
“嗯，病人的恢复情况也是研究的一部分，所以请放心。不过这也要等观察之后才能确定方案。”
陈辰在一边坐在，手指绞在一起半天，开口说：“阿东……”
赵华停下对话，立刻望向陈辰。陈辰犹豫半天才开口问苏东：“你们要……研究我干什么？”他有点莫名其妙，自
己普普通通的一个大活人，又没有三头六臂的，研究他干什么？
赵华正要解释，苏东开口了：“你做了手术，现在是对你的恢复程度的研究，其实就是复健，不用害怕。”
“哦……”陈辰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要做什么手术，那苏东应该没说错。虽然还是不明白，但陈辰不往下问了。
“他很信任你？”赵华感兴趣的问到。
“应该是吧……”苏东揉揉陈辰的手，握住了不放，“他好像手术后就一直很听我的话。”
“这是好现象，”赵华下反应的说完又犹豫了一下，“但对他的自身恢复可能会有影响。”
“影响？”
“从心理学方面分析，如果病人在恢复期间对某人事物产生依赖心理，就可能会产生恢复速度变慢，甚至会出现阻
碍。不过还是那句话，现在我不敢下任何定论，必须等研究结果出来后才能肯定。”赵华解释到，但苏东依然眉头
紧锁，似乎更加担心。赵华想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安慰的话：“但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可以放心。”
苏东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就引开了话题问赵华研究什么时候开始和准备事项，赵华让他们下礼拜三来，研究所要先
做出观察研究准备。
第九章
陈辰住进了研究所，其实所谓的研究所，也不过是一个类似疗养院的地方。里面多数是脑部疾病的病人，也有一些
专门进来做手术的，多数是些年龄稍大的。比起普通医院，这里更为安静。
研究所里有一些很特别的病人，像是感知不到左侧世界的，又像是无法从视觉上辨认物体的。
“那个女的，就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赵华指给陈辰看。
这是陈辰进来的第二天，赵华正陪着他在草地上聊天，顺便介绍一些病人和医生护士给陈辰认识。研究所后面有片
不小的草地，通常是病人和工作人员放风和偷懒的地方。
“她两年前出了一场车祸，脑部损伤。醒来以后什么事都没有，就唯一的，她不认识她老公了。”赵华看着那个女
病人正跟一个护士在聊天。
“不认识她老公？”陈辰停下了手中的笔，“为什么？”
“嗯……准确的来说应该说是她无法辨认出她老公的脸，她总觉得她老公是别人假扮的。”
“也许她是装的？”陈辰马上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案例。
“不是，她只是无法从视觉上辨认出她老公的脸，当她老公通过电话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却认得出来。”
“那当她和他面对面的说话呢？她不是听得出来么？”
“不行，人的判断力多数是在视觉的基础上。当她看见她老公，却认不出他的样子的时候，即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也会认为只是刚好很像而已。”
陈辰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把那位病人的特征都记了下来。
“那……她老公现在……”
“现在？”赵华冷笑了一下，“都两年了，之前还来的勤，就算他妻子怎么赶他走他总会坚持来看她。到后来，也
就不太来了，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声而已，到现在压根连电话也不太打了。”
“怎么会……”陈辰愣了一下，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不过也不能怪她老公的，被自己老婆完全的否认，再好的耐心，也有被磨平的那一天。再加上在这里的治疗费用
也不少，他自己也过得很辛苦吧。”
“那那个女病人她现在就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人陪她，也没有来看她，跟与世隔绝有什么区别？
“她家人会每个星期来一趟，她的老公会偶尔打个电话过来问问。主要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她一直认为她
的老公囚禁了起来，一直喊着要去报警。这才是她家人和她老公不太愿接触她的原因，每次见到你最熟悉的人却无
法和他沟通的时候，那种滋味啊，不好受。”赵华感叹了一声，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但作为一个医生，这种事他
见的太多了。
陈辰茫然的看向那女病人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那我以后会不会像她一样……”
可惜赵华没听见，正巧一个护士跑过来叫他去办公室。赵华跟陈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留下陈辰一人坐在草地上。
如果……那些如果不再是假设了呢？阿东是不是也会厌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