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沧海,死若巉岩——竹下岚
竹下岚  发于:2012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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橱的门关上,他往后靠着衣橱深呼吸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易近人一些,“你下午给他拿来吧,没有的话他

又得不高兴。”

“好。”

“顺便过来和我聊聊,我需要找个人说说话。”

“反正我就是你的情绪垃圾桶。好吧,我下午过去,到时候见。”

安景忆的记性不错,说过一句话的人他就能记住脸,几十年都忘不了。进门和英凭海说了句话一转身,他瞥见那个

端茶倒水的男人,怎么看怎么眼熟。看样子像个办公室白领,穿了件铅灰色长袖衬衫加白色长裤,朴素得连块手表

都没戴。再仔细看看,哪家的办公室白领会不动声色地耳听八方,像只警犬一样随时绷紧全身仿佛马上要扑出去似

的?而且那点掩饰不住的黑道味……他用鉴别古董真伪的态度将目光追着英吾思五分钟,确定了。

“安景忆你收敛点!”

大怒的英凭海摔了杯子,热血上脑的安景忆充耳不闻,招呼手下保镖围堵十几年前脱网而出的罪犯——英吾思不敢

把伯父的情人怎么样,装着手枪的皮夹克就挂在门口他也不去拿,一个劲地左闪右躲就等着安景忆消气。英凭海看

出那几个保镖奈何不得自己侄子,便抱着手臂站在沙发前面生闷气,安景忆则是挥动手杖指挥自己的保镖:

“堵住他!怎么又让他跑了?谁逮住他我重重有赏!”

“景忆你别添乱了!让你的保镖收起枪,万一走火怎么办?”

“把枪架在他脑袋上我看他还跑不跑!我非送他进监狱不可!”

“那是我侄子!”

“就算是你儿子也不行!”

英吾思一撑墙壁,身体腾空从追来的保镖头上翻了过去。他刚落地又有一个保镖过来围他,英吾思只好从他侧身的

缝隙中钻过去,躲开迎面一拳。正打得热闹活像演杂技,病房门被人敲响,然后听到嘈杂动静的卓穆一推门进来。

看到里面的景象他也没时间去想明白——英吾思在被四个保镖模样的彪形大汉围攻,还能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有个

安景忆挥舞手杖一口一个逮住他送进监狱,该不会是国联警署找上门来了吧?

抓起英吾思的皮夹克,卓穆从里面掏出手枪然后将皮夹克扔了出去。他的劲力催使皮夹克像一把飞旋的利刃一样扑

入两名保镖中间,直袭中间的那一名。那位体型壮硕的保镖像被车撞了一样捂着胸口砰地倒下,卓穆趁机冲入阵中

,漂亮的两个腾挪转移之后脱离了保镖的纠缠,抱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他把从英吾思的衣服里掏出来的手枪拉开

保险指向了安景忆。

卓穆一插入战局,本来像胡闹一样的躲避战立刻崩塌了。英吾思被他的举动惊呆,在心里默默感叹以前说他不成气

候没学到自己的精髓真是错了——真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怎么回事,你是谁?”卓穆厉声问道,手枪枪口顶着安景忆挡在身前的手杖。

“你又是谁?”

“他是我的学生……”英吾思小心翼翼地开口,“安王爷,咱们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

用手杖硌着卓穆的枪口的安景忆还是很硬气:“我管你是谁,今天得送你回离坎受审!你们这些搞非法情报的江洋

大盗情报间谍简直死有余辜!不死不足以谢天下!”

“那你是国联警署的?”

一身银灰色大衣镶皮领加上昂贵的老式三件套装扮的安景忆看起来和警署不怎么搭得上边。卓穆现在还是没明白这

是什么局势,英凭海看似并不紧张,英吾思很紧张,面前这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显然是和英吾思有仇……

“他是我的朋友。”英凭海咳了一声,眨眨眼对卓穆说道。仗着安景忆背对他看不见,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这里……不太好。”

“哦……”整间屋子里最高挑最有气质也最事不关己的人却做了这么搞笑的动作,卓穆想笑又觉得不该笑,握紧手

枪枪柄,手指勾着扳机继续和安景忆对峙。英吾思举起双手站到卓穆身边,语气诚恳:“安王爷,当年的事是我的

错,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去!胡说八道,你们这帮子人都身不由己?找什么借口?”

“景忆啊,我觉得你最好听他说说。”仿佛哄劝一般的温柔语气,英凭海开始发挥他过人的魅力和口才,“这孩子

有段时间走过弯路,但是个好孩子。好歹他是我家唯一的后代,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先放他一马。我让他给你道歉,

大不了我赔偿你的损失。”

“道歉?你看看现在这什么架势?你侄子和他的……学生,你看看!”

“这个……卓穆,放下枪。”

“那这位……安王爷。”卓穆特别强调了后面三个字,“你能保证我放下枪后你的手下也老实别动吗?”

“好。”安景忆一口答应,无比爽快。卓穆看了英吾思一眼,把枪口撤下来。没料想,安景忆等卓穆一后退就扬起

手杖,从他的手杖中突然射出一道寒光,一把剑就这么指到了卓穆的咽喉。英吾思神色一凛,手臂一探两根手指夹

住安景忆的剑尖,使他无法继续往前递——真正是迫在眉睫。卓穆垂下眼睛看着几乎抵到咽喉的剑锋,绷紧了神经

不敢再动。

“敢用枪指着我!哼,竟然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安王爷,他没弄清情况就出手是不对,您也别和小辈计较。”英吾思沉声说道。

“不用你说!跟你的帐还没算!”

“景忆,你别这么大的火气,这两个孩子都是无心冒犯,让他们给你道歉就是了。”

英凭海好声好气地劝解,安景忆还是不依不饶,没有要撤剑的意思。英吾思催动劲力阻住剑尖与安景忆抗衡,额上

沁出冷汗,既担心这位我行我素的王爷硬要把自己带回离坎受审,又担心他杀机突现伤害卓穆。被剑尖指着的卓穆

倒是镇定,看看英凭海又看看安景忆,眼中慢慢浮起一丝了然的、不怀好意的笑。此时,虚掩的门被推开了,一名

穿着蓝色套装的保镖拉着门让开路,齐泽轩提了个果篮走进来,看见这幅景象后有点懵了。

“这怎么了?卓穆?”

“我被人威胁生命,危在旦夕。”卓穆的语气就是在开玩笑。

“我说……咦,安董事?”

“齐总经理?”

望着身穿黑色厚呢大衣浅青色开领羊毛衫艳光四射的这位帅哥,安景忆也愣住了。齐泽轩虽然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他看得出局面的关键在哪,也深谙解开死局的方法——将果篮放下,他笑着走过去,若无其事地将卓穆的腰一

揽,往自己身边一拖,不着痕迹地将他带离安景忆的攻击范围,动作亲昵,仿佛只是看到自己的爱人迫不及待想亲

热一下而已。

“宝贝,你们在玩什么呢?”

“真心话大冒险。”卓穆随口答道,人退后,眼神依然放在夺剑的英吾思身上。

“那可真有趣。安董事,你来中都应该跟我说一声,齐氏得给你接风洗尘哪。”

“不敢劳烦齐总经理。”安景忆无奈之下只能收起剑,杀气顿时化解,“这位是……?”

“我的合法婚姻契约对象。他年轻气盛,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看在齐泽轩的份上多多担待……对了,端木公爵安王

爷应该认识吧?看在他是端木公爵的外孙的份上,你就别计较了。”

“哦,原来如此。失敬。我还以为……”

“安王爷是来看英总裁的?既然这样你们好好聊,我们这些小辈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也好。你们都出去放松一下吧。”英凭海微笑颔首。

“那就失陪了。”

齐泽轩半哄半拖地将卓穆转过身去往外带,同时回头冲英吾思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也跟出去。出了门,齐泽轩吁了口

气接过保镖递来的纸巾擦去手上的汗水。

“你们怎么招惹那个凶神恶煞的安王爷了?”

“你先告诉我这个安王爷是什么来头?你和他认识?”卓穆拖住他的衣袖。

“离坎皇帝的四弟,自己有一家工艺品贸易公司,他是齐氏海外股份的持股人之一,开股东大会的时候见过几次,

在离坎也见过。我的结婚戒指还是托他找人定做的。这安王爷是英总裁的老相好了……”瞥了英吾思一眼,齐泽轩

说道,“星邦人人都知道的事。英总裁的情人算起来也有那么六七个,安王爷是最长久的,据说大学时期就开始了

。”

“你还知道什么?”英吾思擦着手指上渗出来的血滴。刚才夺剑还是给弄伤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齐泽轩微笑着看向他。

“看来你也没什么好料可讲。”

“错。我妈和几个表姨差不多和英总裁一起长大,还有些是多年同学,她们知道的那可多了,她们知道什么我就知

道什么……你的激将法暴露了你的软弱。英先生,想听你就求我啊~说不定我会告诉你很多猛料呢。”

卓穆惊愕地盯着一脸神秘且坏笑不止的齐泽轩,僵硬地转过身去面壁,装作没看到他那沉浸于通过欺负他人得到快

感的表情。要是可以他真想掩面泪奔,真是太过分了……

“我不会求你。你不说我自己找人去问,大不了问我小姨。”

“真是,何必舍近求远呢?”齐泽轩砸咂舌,“来吧,一起去吃个饭,喝两杯。”

“你再不甘心也没用的!”

将酒杯往桌子上面一磕,齐泽轩气势十足地接着说道:“嫉妒更是毫无益处!”

“我没有嫉妒……”

“好吧,算你没有嫉妒。那你是很乐意看到英总裁和安王爷两个人亲密相处有说有笑?”

“当然不乐意。可是……”英吾思软趴趴地嘀咕着。

“别可是了!”齐泽轩一挥手,“该说明白的要说明白!实话告诉你,我也不喜欢安景忆!”

一直保持沉默的卓穆终于忍不住了:“为什么?”

“嗯?因为挑结婚戒指的时候他说我品味太差,我和他吵了一架,真让人窝火。”

卓穆扶额转身,再次开始扮演花瓶的角色,默默地喝自己的果汁。宽敞的包房里能容纳二十个人围桌用餐,此时却

只有三个人坐在一起,而实际上在掏心掏肺互斟对饮的只有两个人,卓穆之所以还在这里纯粹是因为齐泽轩不让他

走,否则他早回家睡觉去了,明天高研院还有他的课呢。

“齐总经理,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有些时候特别愚蠢。”英吾思很认真地说道,他是醉了没错,但以酒壮胆的他还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轻易放不倒的齐泽轩还处于清醒中,听了这话他竟然没有反应,放任英吾思继续说,“但在

爱情方面你比我聪明。你看看,卓穆能死心塌地地喜欢你,这就很说明问题。你教教我,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人也

喜欢自己。”

“这个没问题。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后,齐泽轩有点紧张地倾过身体凑近英吾思。英吾思把胳膊交叠着,头埋在胳膊里好半天没说话,不

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等不及的齐泽轩又问了他一遍,他才把额头在衣袖上蹭了蹭,小声回答:

“伯伯。”

“英总裁?”

“嗯。”

“哦,那就好。你听我讲,要想得到他人的心,第一就是要死缠烂打。”

“哦……”

齐泽轩滔滔不绝地讲,英吾思也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有,就是趴在桌子上稀里糊涂地点头。等齐泽轩讲到第七条追

人要表现出死去活来的精神时,卓穆听不下去了,也实在是困了,一把捂住齐泽轩的嘴。

“你要讲够十条啊?”

“他不是听得很认真吗,我多讲几条……”

“等他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喂,英吾思,我们送你回医院吧?”

“嗯,好。”他软绵绵地瘫在桌上,点点头。

“起来。”卓穆站起来架他,这事他做过好些次,已经驾轻就熟。齐泽轩却把卓穆推开,自己拎起英吾思的衣领。

“你别那么好心,这家伙醉成这样小心他吐。”

“是你把他灌成这德行的吧?我就知道你请他吃饭肯定没安好心。”

“谁说的,我就是好心安慰他。反正现在我知道他对你没有邪念,就完事了。”

“搞了半天你是为了这件事……!”

“这很重要。”将英吾思丢给自己的保镖,齐泽轩斜了卓穆一眼,貌似嗔怒,“要不是你自己不解释清楚,我还用

得着来问他?不过呢,我现在倒是不讨厌他了,看他这德行,也挺可怜的,喜欢谁不好喜欢他伯父。”

“我还是没弄明白他对英总裁是哪种喜欢。”

“哪种?”下了楼梯让保镖把英吾思扶进车里,齐泽轩拉着卓穆坐进另一辆车,指示司机开往医院后继续和卓穆说

话,“亏你平时那么聪明,这都看不出。你觉得还能是哪种呢?我说得难听点,这个姓英的就是好色,专挑美人往

上粘。当然我自己也一样……问题是我没有个大美人的伯父。我今上午看他盯着他伯父和安景忆那眼神,好像要把

英总裁给拆了一寸一寸吃进肚子里去似的,连血带肉都不放过,骨头恐怕都要嚼碎了咽下去。”

卓穆被他说得全身发冷,可齐泽轩的语气真是很坚定。车窗外霓虹流动,噪声被隔绝在窗外,他注视着前方行驶的

那辆车,想着英吾思,和他对英凭海的那种感情。感情是真的会厚积薄发的,有些感情会随着时间淡漠,有些却像

酒酿一样,时间越久越醇厚圆熟。相见不难,将心中的话说明白却很难。正是因为三十年的空白,英吾思才会拼命

弥补缺失,寻找他记忆中的感觉,心系英凭海吧?明明急于相见却天涯海角,即便相见也无法相亲,短暂的相亲后

又要相离……确实很残酷。失去的岁月无法再找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失去的情怀还能不能寻回。

回到医院的时候英吾思差不多清醒了,和卓穆齐泽轩告了别,到浴室里冲了个澡洗去酒味,他穿好睡衣头上顶着毛

巾郁闷地倒水喝下两片醒酒药。估摸着英凭海该睡了,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想看看,没想到里面的台灯还亮着,英

凭海在台灯下翻书。

“你回来了?和齐总经理吃饭这么久?”

“是,多聊了会。”英吾思笑着走过去坐在床边,“你呢?安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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