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种(生子)上——韧心
韧心  发于:201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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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能理解,理解一个平凡人的贪嗔痴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许许多多牵挂、许许多多眷恋、许许多多的难以割舍。

“强人所难?”上官乱不赞同的停下笔。“朝廷免去他们每年的徭役,给他们别于一般老百姓的恩典,就是要他们在朝廷需要他们时贡献心力!他们好处拿了,恩典也享受了,现在该他们出力了,一个个都在推拖搪塞!让他们当官是强人所难?哼,平时他们还巴不得朝廷多多强他们的难!”提到激动处,上官乱的音量大到行宁斋外面都听得见。

“生员们不愿意去,强迫他们去也没有好处。”韩士舒婉言劝道。强摘的瓜不甜,就算到当地赴任,也不会尽责成为中央的膀臂。

上官乱定定的盯着韩士舒,好半晌后,幽森启口:“王爷就是用这种手段收买人心吗,想必那些被点召的生员已经视王爷为救世之主,视皇上为暴虐之君了。”

韩士舒微微蹙起眉。“上官,请收回此语。”

“我有何错言,王爷,去你府上哀求的生员没有对你感恩戴德?没有对朝廷的无情大喊不公?”上官乱抛下笔杆,冷冷的倾身向前,两手撑在桌缘问:“我真的很想请教王爷,您究竟意欲为何?”

韩士舒的表情霎时复杂无比,他一直都明白对方的戒心,没想到竟然如此之深、如此之重……“我只想当皇兄的好臣子。”他语带涩然的说道。

好臣子?

上官乱厉唇微抿,冷笑道:“王爷若想当皇上的好臣子,就当立即停止介入朝政,并自动请缨离开大京。”若那人知道自己跟他的宝贝弟弟说这些,肯定龙颜大怒,也许还会破了不杀的默契,将自己拔官夺职打入天牢,不过上官乱并不惧怕,他料定韩士舒不会去说。

“……我并无他意,仅是想为皇兄分忧而已。”就连这么点心愿,似乎也难如登天,韩士舒不禁苦笑。

“王爷。”上官乱忽然深深弯腰,拱手为礼。“皇上有意将帝位传予王爷。”

韩士舒瞪大眼,怒斥:“胡说!”

上官依旧弯着腰,说道:“皇上确实有这个心思,尤其在安王殿下尚未出世之前。”他微抬起头,双目坦荡的看着韩士舒。“王爷,您若无他意,就请听下官的逆耳忠言。”

“你说。”

“不要再介入朝政,立即辞去兼领吏部之职,还有,请不要再将殿下接入王府暂住。”尤其最后一项,上官乱视之为大忌中的大忌。“安王殿下身份贵重,若有闪失,王爷恐成大耀之千古罪人。”

韩士舒不知为何笑了出声,只是笑声里藏了许许多多的酸苦。

“王爷?”

韩士舒别开头,看看左右,看看天花板,看看这行宁斋,再看看眼前的上官乱,还有隔壁的五位重臣,他暮然明白,原来他的自以为是,只是在给皇兄添难题。

“梢哥哥,你是皇兄的好臣子,诸位大人也是,你们辛苦了。”韩士舒温和的鞠了个躬,没再说什么便离开行宁斋。

待他一走,在厅的五人一下子聚在上官乱身旁,问:“您看惜王会不会向皇上告状?”

“不会,他不会拿自己的事烦皇上。”他十拿十稳的口气安了众人的心。

上官乱望着韩士舒离去的方向,沉稳的表情下却为刚刚那句梢哥哥震得微微发痛,小时候,他也抱过韩士舒,也跟着那人一起哄不爱喝药的孩子,在孩子躲起来时,帮着四处搜找,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他再也没有以往的温情……

上官乱闭上眼,仔细思索……他想起来了。

是他察觉那人有意将帝位传给弟弟的时候。

巨大的愤怒如漫天海啸淹没了他的心谷。他惮精竭虑、夙夜不歇的辅佐,不是为了成就别人的盛世,他只想成就那一个人的盛世,造就那一个人不朽的功业!

那时起,惜王成了政治上的潜性敌人,单纯的弟弟消失了。

“大人,惜王是否会听从你的建言,向皇上辞去兼任吏部之职?他能自行请藩离京?”刑部尚书段严不确定的问。

上官乱收回视线,语气平淡的说:“不知道,但他就算不这么做,我也不会让他取得皇上的江山。”

这个天下是韩氏天下,韩士真的天下。

第五十九章

“爷,事情谈得顺利吗。”等在行宁斋外的竹安见到主子,先一步掀起轿帘,爷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韩士舒微笑道:“谈完了,回府吧。”说罢,低头弯身入轿。

“是。”竹清竹安互看了一眼,催着轿夫走快,不消二刻,惜王府大门已在眼前,竹清让轿夫直接抬进前院,低声说:“爷,到了。”

韩士舒跨出轿子,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两人恁是担心。“爷,今年的秋老虎比往年的更晒,您快进屋吧。”

“竹清竹安,以后王府不见来客,拜帖通通拒收,若有强要递来的,一律遣人退回。”

竹清竹安差点脱口问『这是为何』,但主子的神情让他们不敢多问,只得按捺下惊讶,应了声遵命。

韩士舒依习惯先进憩室,拿了本书还未坐下,又旋身走出,一路疾步,他没发现自己的脚步迈得多么急切,而所有的急切在走进素心居后嘎然而止。

眯眼男人随性不拘的坐在廊檐下,衣着很没规矩,胡服松垮的微露出半只结实的膀臂,他正在剥竹笋,脚边一圈圈的都是剥下的笋壳,还有数十根竹笋整齐列成一排,等待接受瘦身,左手边是一箩筐的胡萝卜、蕈菇、小花椰菜和些许调味料,前方则有一个简易搭起的蒸笼灶炉。

整幅景象若摆在厨房,或摆在荒郊野外都不会违和,偏偏这儿是素心居,当朝王爷的寝院,后头的建物虽然没有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但至少朴素中也有几分大气,这人就这样大剌剌在走廊剥笋子,还弄的一地笋壳。

睫毛上沾了些许水汽,韩士舒悄悄把它抹去。

“舒儿,中午吃竹筒饭好不好。”巫孟信不用抬头都知道谁回来了,他愉悦的加快手上的动作,笋壳顿时像栗色飞雪般在他脚下狂舞。

“你吩咐一下厨房就好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韩士舒学眯眼男人一样没规矩的坐在廊下阶梯。

“舒儿说厨房做的没我好吃,我当然要自己做。”巫孟信得意的晃晃手中被剥的骨瘦嶙峋的裸笋,很浪费,不过这是刚好是最嫩的部份。

“……孟信真好。”韩士舒轻轻将脸靠在男人肩头。

“怎么了,有人给你气受了?”巫孟信眯着眼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没有。”只要这样静静的偎着,他就觉得非常安宁。

“孟信。”

“嗯?”快速亲了一下韩士舒的额头,巫孟信继续剥新鲜的秋笋。

“你中午做蒸蛋好不好?我想吃。”孟信做的蒸蛋好吃,真的好吃。

“呵呵,馋了吧,昨日府里厨子不是也做了蒸蛋,还没吃够。”巫孟信小小的计较了一下,谁叫昨日厨房送来的蒸蛋,佐料之丰富,配色之鲜艳,让巫孟信强烈怀疑自己以前做的是超寒酸蒸蛋,有点想扭断厨子的脑袋……

“我想吃孟信做的那种,在山上常常吃的。”韩士舒要求,若说他对食物有那么一点点执着,就只限于孟信做的蒸蛋还有劲丞做的豆沙包,两者都令他难以忘怀。

“好,舒儿都这么说了,怎么会不好。”再亲了一下韩士舒的额头,巫孟信转头命道:“你们去拿点蒜头过来。”

站得非常远的竹清竹安,竟觉得命令清楚的宛如在耳边响起一样,两人瞪大眼,连忙朝巫孟信的方向弯腰称是,然后赶紧去厨房拿蒜头。

“劲丞可以过来一起吃吗?”韩士舒微仰起头,语带希冀。

“大哥有点忙,可能没办法,不过他明天会来跟我交换。”巫孟信装得一副哀怨的模样,问:“舒儿只惦记着大哥,难道舒儿都不想跟我单独相处一下?”

“你俩我谁都惦记。”韩士舒悠悠的说道,孟信不在时,惦记孟信,劲丞不在时,惦记劲丞,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两人都在呢,他是不是太贪心了。“交换是说换劲丞在这里住下?”

“嗯,一直都是我待在舒儿身边的话,大哥的脸会更凶。”巫孟信把某人蹙眉冷脸的模样学得维妙维肖,韩士舒噗哧一声笑开了,那一笑,让巫孟信眼底划过温柔的绿光。“皇上只说希望有一名国师待在王府,可没说非要谁,所以我和大哥说好交替着来。”

“嗯,劲丞现在在忙什么?”韩士舒突然想到,颇为好奇的问,总不可能忙着打铁吧。

“忙着做国师该做的事。”巫孟信笑说道,边将剥好的竹笋丢进一旁的水盆里清洗。

“国师该做的事?”头上顿时被一群疑云罩住,爷爷通常在做的事……炼丹?喝茶?传道授业?打坐?绘画?抚琴?韩士舒越想越不对,爷爷做这些倒是没什么奇怪,劲丞不可能做这些的。

巫孟信心里打个了突,他怎么忘了舒儿十分聪明,不是三言两语可以糊弄过去的,忙将水盆端到韩士舒脚下,补救道:“舒儿,你帮忙洗,我来切胡萝卜。”

韩士舒果然开口了:“劲丞究竟在做什么?不准说没什么,用我听得懂的话说明。”

巫孟信暗把自己骂了一遍,说:“其实也没……”馀的话消音在韩士舒不满的视线里。

“不告诉我就算了。”韩士舒低下头,闷闷的搓洗盆中的嫩笋。

舒儿怎么看都不像是算了呀,巫孟信叹了口气,拿起胡萝卜切丁,一边解释道:“天地如同现在看到的样子,某种程度是种平衡,恒和的气撑开天地,造就了万物生长的一切。”

韩士舒嘴角微勾,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如果平衡被打破了,就会地动天变,呈现的后果包括地牛翻身、乾旱水涝,更进一步的,也包括恶病丛生、战乱四起、烽火连绵,国师的任务就是尽量维持天地之间的平衡。”

“这做的到吗?”以人之力制天地?

“当然做不到。”巫孟信耸耸肩。“所以我说的是『尽量』。”

“歪劣的气总是无孔不入的从隙缝中渗溢,这也是自然的常态,如同月有阴晴,太极有两仪,但如果邪气太多就会造成灾难,这次肆虐的瘟疫就是如此。”巫孟信切完胡萝卜,改切蕈菇。

“这次的瘟疫也是邪气造成的!?”韩士舒讶道,他以为瘟疫就是会传染的疾病。

“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是这样没错。”巫孟信使刀的动作很快,一下子蕈菇也切完了,他捞起盆中的竹笋开始切丁。“和气不调,造成天变地动,舒儿你想想,以往到了这个季节,可还有这种日头?高温会助长瘟疫蔓延,若天候与往年一样冷,瘟疫只会影响局部地区,入冬之后自然而然消散无踪。”

韩士舒扑上前去,抓住巫孟信紧张的问:“那……那可以解决吗?我、我是说平息这场瘟疫。”

巫孟信低头亲了一下他,笑道:“当然可以,大哥正忙着回收过多的劣气,没几日,这气温会渐渐降下来,难治的瘟疫也会变得好治许多。”

“真的?”韩士舒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

“舒儿多穿几件衣服,放心在府里看书,等着瞧吧。”切完配料,巫孟信笑着将材料填进竹筒,俐落以竹叶封口扎好,再放进简易蒸笼。

男人行云流水的动作他看过无数次,只是第一次觉得……觉得……

“我好像得到了两个很了不起的人耶……”韩士舒喃喃念道,没注意声音大到不仅巫孟信听见了,连拿着蒜头来的竹清竹安也听见了。他甫过神,看见怔住的三人,才察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上一红。“我、我去换下这身官服。”他头也不敢抬的跑进屋。

“哈哈哈哈哈。”背后传来眯眼男人的大笑。

第六十章

中午直接在素心居用膳,吃得是竹筒饭和蒸蛋,另外让厨房再送几样腌菜,韩士舒让竹清把开喜带来,他最近因为忙,用膳时间不固定,怕耽误了孩子的发育,所以没跟孩子一起吃,虽然有竹清竹安李双陪着,韩士舒还是有些愧疚。

喜儿仍然很怕孟信,从头到尾小心翼翼紧挨在身边,吃东西都不敢有太大动静,不过幸好没像第一次那样浑身颤抖。饭后,韩士舒牵着孩子在后院散步兼消食,他不准男人跟,少了狼,开喜活泼多了,不顾男人的抗议,韩士舒和孩子一起午睡,下午孩子被李双带去习字,男人终于逮着机会想……

想都别想,没机会。

韩士舒说他要看书,不客气的把男人轰出房。

书看了几本,黄昏了,用过晚膳,梳洗过后,韩士舒被拖上床,原本以为该是一番缠绵,但孟信只是搂着他睡,怎么也没做,翌日一大早醒来,孟信不见了,搂着他的人换成了劲丞,韩士舒看着冷峻男人生气一样的睡颜,不太想起来,破天荒的赖床一赖就赖到正午。

惜王府封门谢客,只有吏部的公文可以送进来,韩士舒批阅之后再送回吏部,他不出府,也不让吏部的官员前来拜访,若连着几日没公文送进来,韩士舒也不会催,就这样不到两个月,明明身为兼管吏部的王爷,却无事一身轻,一片公文也不会送到他书案上了。

直到庆幸是肆虐半壁神州的瘟疫在秋末已经受到控制,入冬之后,渐渐消停了,飞雪封闭了道路,阻挡了难民的流窜,严寒使得大量的重症患者冻毙,轻症患者则越来越多人熬过三十日后不药而愈,难缠的疫情似乎一下子变得单纯易解,虽然开春之后要面对劳动力短缺、春耕人手不足的问题,但至少这个冬天朝廷能稍微喘口气。

“爷,热水烧好了。”竹清在门外轻喊。

“好。”韩士舒放下书,步出憩室,寒风迎面扑来,他拢紧衣领,问:“劲丞呢?”

“劲爷在后院。”他指的是素心居的小后院,劲爷和孟信大人在府邸时几乎只在素心居的范围活动,王府的大部份下人只知道国师住在这里,却一面也没看过。

韩士舒走进寝院,弯入那方隐密之所,素心居原本没有规划后院,主建物后方就是几棵梨树罢了,但劲丞和孟信常常往里头钻,钻久了钻出一方可躺可卧的小天地,找不到人的时候往这儿搜,准八九不离十。

“劲丞,外边冷,进来吧。”韩士舒轻声对埋头劈材男人喊道。

严肃男子停下动作起身,粗率的捞起倒挂的上衣擦拭胸膛的热汗,完全不畏北风刺骨。

韩士舒快速将人拉进屋,知道他们身体强健是一回事,眼睁睁看人晾在霜雪里又是另一回事,他总是会担心啊。“你和孟信为何老爱待那里。”明明地方窄也不宽敞。

“清净。”男人只这样说,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往火盆里添炭,将整间房烤得热烘烘的。

“爷、劲爷,奴才将衣物搁在篮子里。”竹安温言提醒后就退下了,将空间留给两人。

素心居的主屋里除小厅和内室外,内室后方还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木门后头就是浴间,浴间有一方崁地的木造浴池,足足可供三人共浴,不过韩士舒不太常用中心浴池,平时只两桶热水和一桶凉水简单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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