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想知道的，是他到底在牵挂什么，他连皇位都可以不在乎了，他还会在乎别的吗。

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他的回来，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胤禔的眼神愈发茫然，他直直地抬眼看着行痴。

“答案就在施主心头，只能施主自己去寻找。”仿佛看穿了胤禔的想法，行痴又补充了句。

“多谢大师提点。”胤禔明白，行痴对他的指点，只会到这里了，剩下的，只能他自己去想。

“阿弥陀佛！”行痴言罢转身离开，该说的他都说了，他们还会不会重蹈覆辙，就不是他能看到的了。

那天之后，胤禔再没见过行痴。三个月后，他在宫里听到大师圆寂的消息。

第25章：情愫微萌

从五台山回来，最让胤禔感到欢欣鼓舞的就是胤禛终于也要进上书房了。

首先不说这个话唠的时候说个不停，不说话的时候就板着张小脸的娃娃逗起来有多好玩，单是他的加入能让好为人师的胤祉减少缠着自己和胤礽的时间，胤禔就打算对曾经的皇帝陛下好点。

对于康熙来说，二十二年的夏天是个收获的季节。六月初九，皇贵妃佟佳氏生皇八女——但是很不幸，这个有着目前后宫份位最高的母亲的女婴还没满月就不幸夭折了，以至于胤禛在上书房沉默了很多天，叫胤禔都有点不习惯了——八月二十七，已经有了个儿子的宜妃生下九阿哥胤禟；九月二十二，去年八月不幸夭折了七格格的德妃生下九格格；十月十一，温僖贵妃钮钴禄氏生下十阿哥胤俄。至此，前世“八爷党”的主要成员全部凑齐。

想到康熙朝的中期，胤禩几乎赢得朝堂上所有人支持的盛况，胤禔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别的不说，他至少得阻止胤禩和胤禟、胤俄的交好，没有这两个出身良好的弟弟相助，胤禩将来要想成气候，只怕起步就要难得多。

抱着这样的想法，胤禟和胤俄的满月酒、百日宴，胤禔都没让惠妃带着胤禩过去，理由是他年纪小，怕他席间吵闹，坏了喜宴气氛。惠妃想着儿子的话也有道理，就同意了，反正胤禩才两岁，这样的场合去不去都无所谓，就是去了，也是亮个相就回来，不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胤禔的做法让终于有了弟弟从而不再是宫里最小的那个却从来见不到弟弟的胤禩很不满，一见到胤禔就嘟着嘴生气，小嫩脸板得紧紧的，委屈道：“大哥不要我见弟弟，我不理大哥了……”

“小八真的很想见弟弟吗？”胤禔纳闷了，“八爷党”的交情难道真是命中注定的，这还没有见过呢，就念叨上了。

“想……”胤禩拖长了声音回答，他想见弟弟，见了弟弟他还想掐弟弟的脸蛋，就像大哥掐他那样。

“可是弟弟不好玩的，他们只会哭，也不会陪着小八玩，大哥带小八去找其他哥哥玩好不好？五哥、六哥、七哥……小八想要哪个哥哥呢？”胤禔耐心诱哄八包子，坚决要把他的兴趣从小九、小十那里转开。

“不要，小八不要哥哥，小八要弟弟……”五哥说话他听不懂，六哥总是在生病，七哥走路经常摔跤，不好玩。

“保清啊，既然小八想看弟弟，你就带他去吧。”惠妃被胤禩吵得头痛，而且她也不觉得胤禩的要求过分，当初胤禔知道胤礽的消息，还不是每天乐呵呵地去乾清宫报道，小八从小被一众哥哥捏着玩，有了弟弟怎么可能没兴趣。

“那行，等我哪天有空，我就带他过去。”胤禔不甘不愿地答应下来，心里恨不得自己永远没空。

“等你有空，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反正今儿天色还早，咱们就去翊坤宫和永寿宫转转吧。”惠妃说着就开始吩咐方嬷嬷准备，胤禔见阻止不了，只得跟着去了，还把胤禩从他的奶嬷嬷手上抢了过来抱着，一路上使劲儿瞪他。

巧合的是，惠妃带着胤禔和胤禩到了翊坤宫的时候，温僖贵妃带着胤俄也在那里，胤禟和胤俄肩并肩地躺在一块儿，惠妃在心里大呼自己会选日子，一趟就把人给看齐了，等下就不用再去温僖贵妃的永寿宫了。

“弟弟、弟弟……”胤禩自从看见两个奶娃娃就开始兴奋，在胤禔怀里使劲挣扎。

因为惠妃、宜妃还有温僖贵妃都在，胤禔也不可能不让胤禩过去，只好抱着他走到榻前。

胤禩被胤禔放在榻前，伸出两只短短胖胖的小手，分别朝着榻上的两位小弟弟伸去。

惠妃她们都以为胤禩是想摸摸弟弟，就没有阻止，谁知胤禩的小手直接摸上了两位小阿哥的小嫩脸蛋。

然后双手同时发力，一人掐了一把。

“咯咯……”常年被掐，终于实现掐人梦想的胤禩“咯咯”乱笑。

“呜呜……”原本眯着眼睛看胤禩的胤禟疼得两眼泪花，无声抽泣。

“哇哇……”好梦正酣却被胤禩彻底破坏的胤俄“哇哇”大哭，哭声震天。

惠妃一脸尴尬地把胤禩抱了回来，狠狠地瞪着胤禔瞧。她能说什么呢，以后还是少让胤禩过来翊坤宫和永寿宫的好，宜妃和温僖贵妃则是忙着哄儿子，同时把胤禩加入了拒绝往来的黑名单。

于是胤禔不费吹灰之力，在萌芽初期就直接掐断了未来“八爷党”的苗头。

没过几天，胤禔在见到胤礽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出乎他意料的是，胤礽没有什么反应。

胤禔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随即反应过来，现在的胤礽又没见识过未来的“八爷党”，胤禩、胤禟、胤俄在他眼里，就是三个普普通通的小娃娃，他们之间打打闹闹，他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胤禩秉承了他们欺负弟弟的习惯，那也没什么啊。

时光如流水一般向前流淌，胤禔除了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这个事有点想不明白，日子过得逍遥极了。

和那群苦逼的弟弟们比起来，他在上书房的学习是最轻松的，他的骑射是最好的，他对胤礽的态度也是康熙很满意的——康师傅不知道，胤禔人前对胤礽的恭敬都是装的，没人看见的时候，他家宝贝太子才是被欺负的那个——这样的好日子差不多持续到了康熙二十三年的年中，然后，一道惊天巨雷劈中了胤禔。

那是六月中旬的一天，和其他日子没有什么区别，但对胤禔来说，那天是很特别的。

因为那天过后，他就不再是孩子了，而是男人了。

如果是个普通男孩，遇上这样的事说不定是又惊又喜，可胤禔都活第二辈子了，应该觉得很正常才对。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胤禔的慌乱，远非常人可比。

他又做到那个梦了，那个他大婚时候的梦，梦里的福晋，还是那个风华绝对的皇太子。

这还不算完，在胤禔的梦里，他们是把洞房花烛的程序全部走完了的。

结果……

胤禔欲哭无泪。

这算怎么回事啊，胤礽是他的亲弟弟啊，他怎么会对他有这样的想法，胤禔死活想不通。

难道他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胤礽？

呸呸呸……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原本很接近事实的答案，就这么被胤禔驱逐出了脑海。

尽管胤礽不可能知道胤禔做了个那样的梦，但是胤禔在看见胤礽的时候，还是有些别扭。

如果只是对着眼前这个圆润、可爱的胤礽，他是怎么也不会产生那样的想法的。

可胤禔偏偏是见过胤礽长大后的模样的，那个风神玉秀、俊美无铸的少年，就是这个圆圆的团子长成的。

想到梦里的场景，胤禔无意识地吞了口口水，要是真是那个胤礽，他好像也是有那么点心思的。

胤禔现在已经搞不清了，他是本来就对胤礽有想法，还是因为那个梦，所以才觉得自己有想法的。

不过这样的问题，他也找不到人去问，倒是这个肉团子，长大了是个男女不忌的，他总不能等到那个时候问他吧。

男女不忌！胤礽！胤禔脸色全黑，突然觉得胤礽上辈子打过交道的那些男男女女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胤禔内心纠结万分，每次见到胤礽都是欲言又止。

胤礽哪里知道他的这些想法，每次见到他都是开开心心，没人的时候更是在他身上乱滚乱蹭。

搞得胤禔每次都在心里默念，“这是太子，不是福晋，这是弟弟，不是福晋……”

总之，在胤禔的百思不得其解和胤礽的全然无知中，两人的关系是越来越亲密了。

于是，胤礽决定了，他要哥哥帮他解决个难题，一个困扰他多时的难题。

前面提到过，在太子殿下的床铺的暗格里，藏着本太子殿下不怎么看得懂的春宫图。

胤礽从来都是虚心好学的好孩子，不懂的东西非要弄懂，那本书也就经常被拿出来温习。

看着看着，胤礽倒是看明白些了，可胤禔不许他亲那些小宫女，他就没法实践了。

深谙“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道理的太子殿下准备找个人来陪他做实验。

而胤禔，就成了被他选中的人。

“保成，你做什么？”这天，胤禔被胤礽拉着在毓庆宫喝茶、聊天。

说着说着话小太子就凑了过来，不是在他耳边说悄悄话，而是在他唇边轻啄了下。

要是搁以往呢，胤禔也就认为是胤礽孩子气，在玩什么新花招，并不会放在心上。

可现在不行，他本来就纠结地不行，胤礽还玩这套，他能不急吗。

“哥哥不让我亲那些小宫女，我就只能和哥哥玩亲亲了，要是以后不会怎么办啊？”胤礽一本正经。

“什么不会？什么怎么办？”胤禔觉得他听不懂胤礽的话。

“以后娶福晋的时候……”胤礽说着还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脸。

这小屁孩儿，他想得也太远了吧，还有和亲哥哥练习这个，亏他想的出来，胤禔满头黑线。

“人家不想以后被福晋笑话啊……”不能不说，要教坏一个纯洁的小朋友，一本书就够了。

胤禔气得无语，面对这样的胤礽，他除了扑上去，亲自做示范，还能做什么呢。

第26章：康熙指婚

康熙二十五年二月，胤禔十五岁的生日刚过，康熙就给他指婚了。福晋的人选还是他上辈子那位，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只是现在的胤禔，早已没了当初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

当然，胤禔当时的喜悦并不完全是因为要娶媳妇了，而是娶了媳妇，他就是大人了，就能帮着皇阿玛办差了。同时，妻族的势力也能为他在朝堂上立足增加筹码，至于科尔坤很快就被康熙抹去了尚书之衔，那就是胤禔意料之外的了。

但是现在，胤禔更多的却是头痛，胤礽这会儿还没下课，等他知道了，两人估计还有一番纠缠不清。

自从两年前那个莫名其妙开始的亲吻，他和胤礽的关系就变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在勇于实践的太子殿下的建议下，兄弟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几乎都做过了。不仅如此，在胤礽的坚决抗议下，惠妃塞到乾东头所的两个大宫女侍书和侍墨，胤禔到现在还没碰过一指头，搞得惠妃每次见他都要叮嘱半天，就好像他那啥似的。

胤禔有时候也会觉得好笑，都活第二辈子的人了，还和胤礽一起胡闹。那小子是天生的男女不忌，别看他现在和自己闹得欢，估计过两年懂人事了也就不把现在的年少轻狂当做一回事了，自己倒是煞有介事地陪他玩得起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胤禔不想承认，那些和胤礽的嘻哈打闹、恣意妄为，他其实是乐此不疲、乐在其中的。

果然，胤禔的猜测是对的，胤礽从无逸斋下课就直奔乾东头所来找他了。

“皇阿玛给你指婚了？”胤礽开门见山，见到胤禔就问自己刚听到的消息，想要再证实一下。

“嗯。”胤禔颔首，清宫的皇子历来早婚，他现在十五岁，皇阿玛给他指福晋是很正常的。

“你很高兴？”胤礽继续问，语气很不高兴，表情也是，飞扬的眉峰微微蹙起，带着质问的气势。

“这是皇阿玛的恩典。”胤禔还能说什么，康熙亲自给他指的福晋，他能说他不喜欢吗。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胤礽对胤禔的答案很不满意，鼓着腮帮子狠狠瞪他，表情格外生动。

“保成，你别任性。”胤禔说着把胤礽拉了过来，拉到怀里揉着脸蛋。

过去这两年，胤礽的个子长高不少，人也抽条了，少了些孩子气似的可爱，倒是多了几分少年的丰神俊秀，康熙看着欢喜得很，胤禔却是颇有微词，不是肉团子的胤礽，抱着没有以前那么舒服，好在他的脸颊还是肉呼呼的，尚未完全褪去孩子的稚气，掐上去的手感一如既往，让胤禔的遗憾略轻了些。

“我没有任性，我就是不喜欢你娶福晋。”胤礽闷声闷气地道，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再也不叫胤禔“哥哥”了。

“那你想让哥哥我打一辈子的光棍啊……”胤禔玩笑道，神情微凝。

此前，不管他和胤礽怎么胡闹，就是滚到一张床上玩卿卿我我，也是嘻嘻哈哈极不认真的，胤禔心里或许是明白的，但他坚决不认为，胤礽会和他玩真的，所以听到胤礽的话，他震惊了。

“想啊，大不了我陪着你。”胤礽脸上的笑意已经没有了，看向胤禔的表情无限认真。

“皇阿玛不会同意的。”胤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把康熙都给搬出来了，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话。

“我知道。”胤礽的表情变得沮丧，他知道胤禔肯定会娶福晋的，也知道自己将来要娶太子妃，但是他不想要别人，他也不想把哥哥让给别人。他希望哥哥是他一个人的，但是他知道，哥哥不是这么想的。

“那你还说些不可能的。”胤禔松了口气，幸好胤礽都是明白的，要是他任性起来，他其实是没辙的。

“我以为……你想的都是和我一样的……”胤礽犹豫道：“可是不是……”

“保成！你……”胤禔惊愕，满目茫然。不是他不相信胤礽，而是……他上辈子的劣迹他实在是太清楚了，尽管胤禔经常会告诉自己，现在的胤礽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他不该为他没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但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要让胤禔相信胤礽会对一个人认真，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自己，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信我的话吗？”胤礽从胤禔怀中挣扎出来，歪着脑袋认真看他。一直以来，胤礽都是个很敏感的孩子——身在深宫，地位尊贵，还没有亲生母亲的照拂，这样的孩子不敏感都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从不乐意去猜测别人的想法，因为只有皇阿玛和哥哥是真心对他好的，他不用猜，至于其他人，反正都是别有用心，他懒得理会。

“保成，我不是这个意思……”胤禔急急解释，暗自腹诽也就罢了，当着胤礽的面，他不好意思说谎。他也不明白，宫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有一双那么清澈的眼睛，面对那样干净的眼神，要他撒谎，真的是太有犯罪感了。

“我闹着玩的，难道哥哥当真了？”也许是意识到胤禔可能会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胤礽换上一副促狭的笑容，对胤禔的称谓也由“你”换成了“哥哥”，不过胤禔不是真正的十四岁少年，胤礽的意思，他不会不懂。

“是啊，哥哥就是当真了，你要怎么赔偿哥哥呢？”不知是被胤礽刚才那个笑得很难看的笑容触动了心底的哪根弦，胤禔忽然觉得自己再这么掖着、藏着的，显得很小家子气，喜欢就是喜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胤礽都敢承认，他有什么不敢的。只是胤禔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喜欢的，究竟只是眼前这个孩子，还是连着记忆中的那个胤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