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无所畏惧的勇者

没了任何后顾之忧的男人就连约束自己一辈子的规则也都抛弃在了脚下，几步就跨上了平台踩在指挥操控台上一条一条阅读屏幕上的信息。

Gallinao无法像Kir那样将所有的数据录入分析整理成时机的情况用文字叙述，但多年的合作关系仍然可以让他有着大致程度上的理解能力。

随着页面一张一张的被翻过，Gallinao的眉头挤的都可以看出来清晰的线条，最后一个数字映入他的眼睛的时候，无法忍耐的用拳头狠狠砸碎了雷达显示板。

刚接好没多久的人造手被碎片划出大片的红痕，没有血液流出的伤口里暴露着筋脉与金属色的骨骼，更加的触目惊心。

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Galliano心里如同被一扇明亮的镜子照耀着，每一缕白色的光芒都切在他的血脉上，刺痛着他的精神。

泄愤一般的将椅子踹成了好几块，大力的踢下平台，看着黑暗中爆出的几下青光，Galliano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表情。似乎连表达的能力都随之丧失，高大的男人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青筋一根根的爆出，复杂的情绪在眼睛里燃烧着，点出愤怒的烈火。

就连手边的武器也都扔掉，除了背上背着的一把长刀，Galliano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来面对现实。

穿过连接通道，踏进电梯的时候Galliano突然回想起Kir离开机械之城最后的表情，嘴巴上的那个口型越来越明显，然而Galliano却越发的不知道如何面对其中的含义。

如果自己看到的都是事实，那什么才是真相？

反差让Galliano的大脑混乱，背叛、阴谋、虚假与真实。颠覆了自己十几年的认知，记忆都可以说是造假的产物。Galliano忽然发现这个游戏里最玩不起的就是他，自以为引导着事件的走向，却不知道只是一个吊线木偶，爱上了不该爱的虚拟NPC，只为博得幕后玩家的一笑而过。

不过Galliano却不是懦弱的人，他足够勇敢，在连续经历过情感的变动后很多原则性的问题都变的可有可无。一旦约束自己的规矩都被打破，伦理道德也形同虚设，那么那些束手束脚的身份也只不过是张皮囊，其中的灵魂才是唯一值得自己深恋的存在。

他只是想亲口确认一些事，然后做出最后的决定。

电子门在眼前开启，从未到过的地方弥散着令人厌恶的味道，他认得出那是电场互相摩擦散发出来的气味。眼前有无数的光流晃过，Galliano稳了稳情绪，踏着沉重的步子迈进了被电缆和无数带着灼烧痕迹的草稿纸铺满的房间。

如果猜的没错，这是Sky最后居住的地方，从机械之城稳定后，那个神一般的天才就搬进了生命之塔的中心。不过现在看来，到底是不是自愿的也说不好，即使当时是Sky自己的想法，后来也没办法再改变决定。

站在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后，带着怀念的味道细细的看过。Galliano发现他其实是个很不够资格的恋人，看不出自己所爱的人的心情，也不去承认自己的失败，更分辨不出来表面下隐藏的真伪。

黑的发亮的发丝，漂亮的脖颈，肩膀下滑的坡度恰到好处，柔软的腰线，直长的大腿。转过身来还可以看到那透亮的眼眸，金色下有青色的电极管光芒忽闪，嘴角总是抿在一起带着温和的笑容。

那笑容干净而纯粹，绝对不会像是这样被欲望浸透，满眼的嚣张。

冷漠的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有些虚假的少年，转身的刹那Galliano就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的Kir，想了那么多，其实事实多么好分辨，简单的像个笑话。

“Galliano……”

真是该死，面无表情的男人心里腹诽着，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多令人讨厌。

“Galliano你来了，看，这里多漂亮，都是我们的了。”

“……”不知道能说什么，除了满心的厌恶，Galliano实在没有别的想法。

见男人没有任何动静，黑发的少年上前了两步，却碍于与腿根连接在一起的电缆的约束无法靠近Galliano。

这让人不由呼了好大一口气，至少在短时间内不需要承受对方施加过来的情感压力。

用一种深情的腔调低声呢喃，即使听不清Galliano也知道人造人的口中都说了些什么。无非是告白的话语，不能够用利益诱惑就转变方式，其实这个集合智慧中心的家伙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才对。

“你要走么？”

Galliano本能的后退让人造人少年慌乱起来，把电缆都扯成了一条条的直线，拖在身后，皮肤都有些发皱。

心疼Kir身体的男人看着扭曲的脸庞不得不停下的脚步，走上前揽住了少年的身体，用手心一下下的抚摸黑色的头发。

“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他……是谁？”声音里的脆弱与Kir的影像重叠在一起，令人心软。

“Kir，这个身体里的灵魂，他去了哪？”但Galliano仍然无法忘记自己的目的。

听着Galliano的问话，人造人沉浸在怀抱中的脑袋猛然的抬起，眼里滑过一道犀利的流光，嘴角不自然的弹跳了两下，继续吐出的话语里隐藏着扭曲的音调。

“我就是Kir啊……Galliano你怎么了？”

“不、你不是。”

“我……我真的是Kir……”

毫无营养的对话令人烦躁，Galliano想也不想就推开了怀里的人，皱着眉抽出了长刀指上人的眉心。

“最后一次问你，Kir、在、哪？”

面对Galliano一个字一个字的质问，不自然的表情最终在人造人的脸上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屑。顶着Kir样子的人造人终于放弃了扮演，不耐烦的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声音虽然一样，语调却尖刻了许多。

“Kir就是我，我就是Kir，你仔细看看，我哪里不像？”

“眼神，表情，声调，味道还有感觉，你不是Kir……”

不等Galliano说完，人造人就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什么最可笑的笑话一般，笑的抱住自己的肚子弯下了腰，好半天才抬起身，哧哧笑着抬起手捏了捏Galliano的刀尖。

“难道你出去一趟都忘了人造人是什么了？居然说出这么搞笑的话来，枉费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啊。”

不知是感叹还是嘲讽，这句话在Galliano耳里听来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诡妙。

“想当年你看我的眼神可是单纯的很，满满的崇拜呢。”

一个闪电在Galliano的大脑里打过，恍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他从小生在机械之城，即使长大遇到Kir之后也是过着极其简单流程化的生活。任何事都刻在他的心里，纵然是幼年时代那几个细小的行为，也有着自己规矩的名目。

“中央……处理器……人工智能的顶端，神的产物……”

微笑着欣赏Galliano脸上表情的变化，“中央处理器”有些傲慢的在被真相震住的男人面前转了两圈，再面对的时候笑容更加的肆无忌惮。

“那么现在，Galliano还有什么想说的么？这里的一切，都会是你的，而你则是我的。”

细细的把话反复念了好几次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Galliano学着“中央处理器”的样子突然也大声笑了起来。

这下轮到人工智能愣在原地，饶是他滤过整个数据库也无法得知Galliano现在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硬邦邦的坚持着笑了好一会，Galliano才挺直了身体，甩了甩手腕重新抬起长刀，更加逼近了一步。

“这下就更好说了，‘请’您，把我的Kir，还给我。”

仅剩的疑惑也都消失殆尽，在Galliano的心里，除了自己的爱人，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管他去死。至于对方的心情，也是无所谓的，自己小时候也只不过对于高科技人工智能的单纯膜拜，说简单一点，那是对于Sky的仰望。

但“中央处理器”可不这么想，Galliano的语气一下子戳到他的痛处，不需要看就知道自己满心盼来的男人眼里全都是别人的身影，即使他只是一个人工智能也免不了爆发怨气。

挥手便让全场的灯光都调到最大，连墙上的瘢痕都被照的一清二楚。Galliano耸了耸肩，换了个拿刀的方法，两步上前就欺身逼在寄生在人造人身体里的“中央处理器”脖子上。

“砍了你的脑袋也是有效的吧？还是要插穿心脏？”

“你……难道不心疼这个身体？”

“当然，但是还可以忍耐。”

其实Galliano是无所谓的，他对Kir有信心，这种近似茫然的态度让他爆发出极大的潜力，唯一的目的达到了就是天堂。

人工智能却在一瞬间退缩了，面对眼前这个无所畏惧的男人他只能撑住身体，结结巴巴的解释。

“其、其实，我真的是‘Kir’……交换……我跟中央处理器交换了数据……他才是中央处理器，我是Kir的……我是啊！”

所谓急转也不过是这个意思，被揭露的真相翻天覆地的倒了个个，就连意志坚定的Galliano也情不自禁的“啊？”了一下才把刀刃端住。

正是这下停顿让“Kir”抓到了时机，脚下猛地弹起，错开刀锋直接撞开了身后的落地玻璃向空中跌去。生命之塔的所有照明系统全都被打开，白色的光芒聚集在那个纤巧的身上，叠加的重影在眨眼间后反射回来。巨大的机械羽翼从背脊上穿出，切开了空气发出啸唳的声响，金属的翎毛在齿轮的连接下展开，径直伸平后自然的收拢。

Sky所创造的传说，人造人与中央处理器的完美结合－青鸟，终于迈出了自己的牢笼，在生命之塔里张开翅膀降临于世。

第三十六章：令人怜悯的棋子

青鸟，传说中能够带来好运与希望的纯净之物。如果有人看到青鸟张开翅膀的样子，他就会被天堂之光笼罩，一切邪念在眨眼间消散，黑暗被光明取代。如果有人可以拥有青鸟，他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一生风调雨顺悠闲自在。

在小的时候，Galliano听过一堂Sky亲自讲说的课程，那个跟小孩一般兴致勃勃摆出所有发明的天才曾经兴高采烈的描述过青鸟的故事。而在他的版本里，青鸟似乎更像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生物，他正在进行的项目就与之相关，只是到死，Sky口中所说的希望之光也没有出现。

过了这么多年，过往只不过是Galliano脑海里残旧的相片，被遗忘在角落的纪念册里落灰。但当他看到那机械的翅膀在眼前张开的那一秒，回忆里的影像瞬间就跳了出来，鲜活的似乎就在昨天才听过Sky形容那美妙的景色。

金属的羽翼如同一片片光滑的镜面叠加一起，灯光落下，冰冷的颜色被反射在脸上。Galliano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未见过的光彩就在此刻绽放，心底的阴霾都被光华驱散，满眼都是那炫目的身姿。

失控一般，男人的靴子几步内就踏上了裂开的控制台，几乎就在他马上飞身一跃跟着跳下的时候，明明已经毁坏的机器突然启动，一股电流贴着他的长裤窜上击中了Galliano裸露的皮肤。

身形猛然的一滞，先前还浑浊成一片的眼眸立刻清亮起来，Galliano眼看自己马上就要跌出平台，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踩在断开的铁板上摔坐在地上。

这下便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没想到只不过一眼就被摄了心魂，懊恼的揪了把自己的头发，Galliano一边低声骂着的精神那么不堪一击居然会被人工制造的光芒晃去神智，一边捡起长刀从地上爬起来从紧急通道追了出去。

临跨出门的时候，Galliano的心里滑过一丝莫名的滋味，不由得转过头看了一眼被烧的漆黑的控制台，似乎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电流只是他的幻觉。

来不及去思考更多，从“Kir”坠下的地方冒出的光芒愈加的强烈，扯下护目镜罩上自己的眼睛，Galliano直接从通道楼梯的扶手上滑了下去。与数千节楼梯擦身而过，手掌都在摩擦中被蹭掉一层皮肉，火辣辣的发痛。

待Galliano踩上实际的地面撞开安全门到达前厅，身背钢铁羽翼半悬在空中的黑发少年已经吸引了无数的电线刺入了他的皮肤，形如密密麻麻的血管一寸一寸的鼓起陷进肌肉。

一晚上看过了太多变化，面对这样的场面也只是鄙夷的笑了笑，Galliano完全放弃去理解这个“中央处理器”的想法，他只是在反反复复的思考怎样才能把Kir从那个丑陋的身体里救出来。

踌躇的当口，被电缆包围的人工智能迎着Galliano的方向看了过去。嘴巴里发出的声音已经扭曲的厉害，完全不能称之为悦耳的声音倒是符合了它的身份，以敲击数据的频率拼凑着语句。

“Galliano，拥有青鸟，就拥有了世界。”

“我爱你，跟我一起吧。”

“我是青鸟，我把全世界都给你，爱我吧。”

没有起伏的电子音表述着深情的内容，一时间连Galliano都对这个恳求他的感情的人工智能有了同情的感觉。

他不知道那个“中央处理器”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只是这世上的感情曲折大多相似，联想到自己与Kir的情况，居然也有了恻隐之心，手里的刀无法利索的砍上那个跟Kir一模一样的脑袋。

围绕着已经算是电子怪物的人造人走了半圈，告白的声音逐渐的衰弱，最后一个字母嘶哑的熄灭在咽喉中，此时的景象貌似并不像Galliano想象的那样被“中央处理器”掌握在手里，反倒是陷入了一种受控的局面。

仔细观察一下那些复杂的电线，里面还混杂了许多半透明的管道，随手斩断一根便可以看到有透明的电解质液体从中缓慢的流出。

这样的转变令Galliano不禁皱眉，仿佛还有什么事没被揭露出来，现在摆出的所有事都只是一个铺垫，是棋局中早已布置好的开场，只等他这个被感情蒙了头的棋子迈出第一个格子。

被固定在半空中的人工智能此时已经陷入了恍惚，睁开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波动，金属的色彩在渐渐的失去光泽，就连身后的翅膀也无力的下垂，任由那些插入身体里的导管源源不断的注入未知的液体。

“咔哒。”

清脆的声音引起了Galliano的注意力，寻找了一阵才看到从楼上的某个窗口里有一根巨大的透明管道缓缓的垂下。似乎被人操控着一般准确的找到人造人的后脑以闪电般的速度刺穿了柔软的皮肤，切进黑色的发丝里，管道末端闪过一丝血色就被淡蓝色的液体冲的无影无踪。

愣了一下才觉得事情的诡异，转过头环顾四周，从刚开始Galliano就觉得被监视了。警惕的后退两步站在生命之塔固定监视器的死角内，浑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的男人这才觉得自己轻敌了。

那个暴躁又自我的人工智能并不是他的敌人，过高的系统优越性让他根本无法做到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所谓阴谋，向来是人类的专属词汇，与黑暗的内心密切相关，不是单纯的电子数据可以抵挡的。

相比之前对于“中央处理器”的那些厌恶，Galliano现在觉得自己都快要呕吐出来，从未体会过这么多情绪的他几乎在一天内把所有的情感级别都画上了对勾。

Galliano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在第几层阴谋里，对抗着怎样的角色。之前所有的计划现在看来都幼稚的跟小孩子的把戏没有任何区别，给一块糖就让自己提着脑袋走铺好的路子。

从混乱到愤怒，男人几乎快要暴走的时候，大厅里所有的通讯系统都亮起了灯光，一个全息影像被投射在生命之塔的中央，熟悉的身影与声音是如此的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