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情——空梦
空梦  发于:2013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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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卫韬“嗯”了一声,捏着他爸的手顿了一会,才低了点声音说:“回头就带他回去,诶,他不容易的,小时候就出来一个人过日子,十几岁的时候连顿饱饭都没得吃。”

贺父这是第一次听说宋杰宁的家境的事,不由诧异说:“他是孤儿?”

贺卫韬摇头,轻轻地说:“他父母知道他的事,把他赶出来了。”

贺父一听,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不容易,吃过很多苦吧?”

贺卫韬点头“嗯”了一声。

“你以后对他好点,顺着他点,”贺父拍拍儿子的手,“别让他再吃苦了。”

“哪能啊,”贺卫韬笑,低低对老父说:“你和妈又不是没看到,我现在不是对他比宝贝还宝贝吗?”

他这么一说,贺父也乐了,说:“你妈先前还跟我说了,她以为按你这老实性子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还挺会疼人的,亏得我们以为你这一辈子就一个人了,你妈先前还老琢磨着帮你多养几个孩子,以后好给你养老。”

尽管现在的乡下跟城里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了,但养老送终的理念在老一辈心里还是挺巩固的想法,贺卫韬听了失笑摇头。

摇头间突然瞥到了他的卧室那边,看到有灯光透出来……

他记得回家的时候他看到的卧室门是关着的。

贺卫韬只看了一眼就移过了眼神,不动声色地继续捏着他爸的肩,接着说别的事情起来。

宋杰宁打开门的时候听到客厅里有人说话,本来他要继续出去倒水的,只是听到贺父说他是个好孩子时,下意识地他扶着门框就不动了。

把话听完,他拿着空荡荡的水杯无法再前进,所以退到了床边把杯子放下,躺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窗外灯光闪烁的夜景。

人一过三十岁,就会特别现实,而他更如是,早在十几岁的年龄就知道很多事是不能苛求的,没有的就是没有,不能羡慕,也不能奢求。

可临到现如今,居然就有了,那种比情爱更暖人的温情来得如此之迅雷不及掩耳,让他想抗拒,也怕是有心无力。

宋杰宁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开春的事,开春再说。

贺卫韬进了卧室,见到床头那边用来放宋杰宁电脑纸笔之类东西的小桌上的空杯子,走了过去拿了起来,温和地问正在看书的宋杰宁:“吃药了没?”

宋杰宁抬眼,看他,摇头。

“那我去倒水。”贺卫韬已经拿了杯子出去。

宋杰宁一直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消失,这男人看久了,尽管五官平凡,但也看顺眼了,不再会有好看难看与否之分。

这男人不吸引人,但可靠塌实。

跟他在一起,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但三餐总会有,如果有什么事,肯定也会跟他共同承担……

如果要跟一个人一辈子作伴,相扶相持的话,这个人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宋杰宁有些迷茫了起来,他想如果事情没那么糟糕的话,如果父母不再吵闹,以前的男友引来的麻烦不再继续,他是真的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没有那么多的爱,但却足够他跟这个人一起走下去,时间久了感情深厚了,那就是他和他的一辈子。

如果能那样,多好。

等到这月的农历二十八号,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要放假过春节了,鲁小森他们公司也暂时不出车了。

临算完帐,宋杰宁那边的公司居然把第一季度的物流费用都拔了过来,很大的一笔钱,鲁小森给宋杰宁去了电话,等到宋杰宁问清楚了,是他们公司每年的惯例,是给合作公司的福利后,临时抓了财务过来,把几个股东的红利刨开来,其它的当今年的第一季度的工资提前发了,公司二十多个司机平均下来,每个人都可以多领好几万过年。

为了喜庆,鲁小森先去银行提了钱,买了大红的红纸过来一个一个全包好了,等到二十九号这天放假,鲁小森带了宁滔跟大伙派红包。

先前开了个小会鲁小森已经把情况给大家通报了一声,今天都是来领红包的,个个都喜气洋洋,尤其那几个手头拮据的,拿着多拿的这些钱,是真的可以回去过个好年了。

“咱们就不学别的公司聚餐了,请你吃饭的钱我都算在红包里给大伙分了,大家回头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去……”这大半年,鲁小森都特省,请的财务老洪也是个务实的,多余的支出完全省略,办公区里的开支都节省了,他们这个小地方,除了能烧开水的饮水机外,有几台电脑都是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于是公司挣了多少钱,发下来给司机们都是实打实的工资,尤其今年还提前领了明年第一季度的钱,这二十来个司机领的钱都足以是别的地方的一年的了。

宁滔替鲁小森把钱发了,几个股东都留了下来,鲁小森把红利的报表给了他们,说钱昨天就打到他们帐户上了,让他们去查一下。

老狱警的儿子刘沙看了看报表,凑过来说:“这有点多了吧?”

“哪多啊?”鲁小森也看着财务连夜赶出来的报表,说:“咱们上半年的奖金估计都在这了,回头也发不了多少钱了,别看现在看着多了点,这得花多长一段时间啊?大家都省着点花啊。”

刘沙笑了笑,收回头,摸了电话,叫他家老头子拿了他的卡去趟银行把欠人的钱还了,好让借钱给他家的人也过个好年。

其它几个股东看了看数目,也没讲什么客气,把报表揣到兜里,也纷纷打电话回去报喜去了,心是头也在想着明年得更努力点拉点业务回来,平时辛是辛苦了点,在外受的气也许也会多一点,但看在所得的份上,再难也咬牙拼了。

谁都想过好日子,不是吗?

公司是鲁小森的,虽然让了不少股份出去,但他还是要比别人多得一点,宁滔看着帐户的钱算了算,把宋杰宁借出来的现金还了,差不多还能买一辆车。

鲁小森听宁滔要给他买新车,摇了摇头说:“算了,开着小货车也好,等回头再多点咱们买辆好的。”

宁滔想了想,知道鲁小森可能想要的车可能得特贵,他们买不起,他也不说什么先凑合着开的话,默不吭声地点了点头。

鲁小森他们放假到大年初二,初二后,根据业务量,他们已经排好的出车率是百分之百,连鲁小森这个暂居管理的人都要一星期出三趟短途,虽说是放假,但也只够人在家睡两天的,司机这一行,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还得担路途的风险,也算得是比较危险的辛苦职业了。

上午发完钱,下午宁滔带了鲁小森去贺卫韬家。

贺卫韬也放假了,在家。

宁滔家今年的年货是贺卫韬开了车送过来的,送了不少过来,多得宁滔都拿了一些分给了司机们带回家去。

贺卫韬是开超市的,他家里是开农场的,吃的都是最健康的那种的,宁滔他们实在没什么好送的,连水果都提不到人家家里去,要是见宋杰宁,宁滔是不会带什么东西过去,但贺家父母都在着,宁滔不想让人觉得宋杰宁的朋友没礼貌,于是把家里他自己腌的几坛酸菜,酿的葡萄酒,还有自己煮的米酒拿上了一些,让鲁小森开着小货车带过去了。

贺卫韬父母见到鲁小森上上下下搬了好几趟东西,见到宁滔带来的这些东西不由笑了,贺母说:“家里都有,你怎么都搬来了?”

“我自己做的。”宁滔有些羞涩地笑,笑的样子跟小小居然有二三分像,很纯真。

宋杰宁这时穿着毛衣坐在沙发上教小小认字,见小小按捺不住了往他挺喜欢的宁滔叔叔边不断看,不由松开了手,让小小跑到了宁滔身边。

小男孩有些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宁滔的手笑,宁滔不由给了他一个笑容。

“叔叔好……”小小被教得很好,尽管本性有些怕生害羞,但大人教给他的礼貌他一点也不会忘。

小小实在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宁滔来了几次也跟他熟了,他蹲下身,笑得柔和,“叔叔可以抱抱你吗?”

小小重重地点了头,“嗯”了一声。

而鲁小森在一旁瞅着,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们。

他挺讨厌宁滔跟别人这么亲密,还笑得那样招人——但看在对方是小孩子的份上,他决定当做没看见。

宁滔要还钱,宋杰宁只是问了句“你钱够吗?”,见宁滔点头,就让宁滔还了。

宋杰宁现在手头上也没多少存款了,大部份的都给了他父母,手头上只有一小部份了,宋杰宁还想着找个时间还给贺卫韬一些花在他身上的钱。

虽然医药费全额在公司里报销了,但贺卫韬这段时间花在他身上的钱也挺多的,吃的用的看起来都只是细琐的物品,但一算起来,钱还是挺多的。

虽然说贺卫韬不可能会计较这些,但宋杰宁已经决定好有什么好时机就把这钱不着痕迹地还回去,不能感情上占了人的便宜,连金钱方面,都要依附于他。

很快年就过了,来年开春,贺卫韬与宋杰宁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算是感情甚笃了。

贺卫韬见宋杰宁已经帮着小小挑幼儿园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莫名的直觉让他知道宋杰宁是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了。

全家人都兴奋地帮小小挑幼儿园,附近的幼儿园全选择了一遍,最后觉得有两家不错,然后小小的父母上来一看,几个人一商量,决定了离他们小区不远的大概十五分钟车程的一家双语幼儿园就读。

小小对上学渴望已久,他第一天入幼儿园的时候是全家人送他去的,包括他的六阿公,六奶奶,杰宁爸爸韬叔叔,还有他自己的亲爸爸亲妈妈,一家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幼儿园,在别的小朋友被自己的父母送入陌生地方的惶恐大哭中相比,小小这个容易害羞脸红的小男生现在别说显得有多具有小男子汉气概了!

很快到了四月,贺父贺母在前几天的时候已经回去了,回去之前跟宋杰宁说让他们五月有长假的时候回家住。

宋杰宁当时笑着答应了,而他在一边贺卫韬深深看着他的眼神中,当着贺家父母的面脸都有些红。

就当宋杰宁以为日子会真的跟以往不一样,沉醉在普通的安宁温情,细琐但却平和的生活中时,一通电话让他如同在冬天全身被泼了盆凉水一样从头冷到脚,瞬间清醒了过来。

老板马总在那边说,他母亲到了他的公司找他,在公司大门口哭着闹着说他是个同性恋,而且还不赡养他们。

宋杰宁莫名,赶去公司,在会客室见到他那近半年都没见过一次的母亲,对这时眼睛浑浊,见到他来却直视他一眼都不敢的母亲轻轻问:“为什么不先打我的电话?”

为什么要闹到公司里?她不是有着他的电话?别说他够给了足够的钱,就算是没给够,她也可以从电话里要。

“为什么要来我公司?”宋杰宁是真的不解,他心里现在冷得比最寒冷的冬天还要冷,刚在门口,他听够了他母亲骂他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马总在电话里说给他的那些其实是还能听的话。

他母亲骂他是个祸害,是个活该十八辈子都下地狱,永世都不得超生的恶魔,宋杰宁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恨他恨得让他进地狱了……

事情来得完全毫无预兆。

“我……”宋母拔高了喉咙说了个“我”字,却不敢看宋杰宁,自他一进来,本是哭天喊地的宋母突然收住了声。

“为什么?”宋杰宁轻轻地又问了一句。

没想到,宋母却掩面痛哭了起来,一句说也不说。

宋杰宁沉默地等,等到她哭够。

“你是个同性恋,这是不对的,上帝不会宽恕你的,上帝也不会宽恕我们的,杰宁,你别再勾引你的老板,破坏别人的家庭,你这样会让爸爸和妈妈进不了天堂的啊……”宋母最后崩溃出声,她坐在地上拍打着地板声嘶力竭地喊:“你这是在害我们啊,你害了你自己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害我们……”

宋杰宁看着已经疯了一样的母亲,撇过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把带着血的眼泪忍了回去,也把那些刀刀都像割在神经上的疼痛忍着,他竭尽所有的力气维持理智,转回头,暗着双眼哑着喉咙再次问:“是谁告诉你我勾引我老板的?”

040

可能宋杰宁带血的眼过于血腥,宋母止住了大喊大叫,张着嘴不知所措地看着这样的宋杰宁。

“是谁?”宋杰宁再问了一次,嘴角眼末,毫无感情。

宋母先是躲避他的眼神,然后又从地板上跑了起来,她的眼睛也红了,不过是发横而起的红,她像是控制不住神经地嘴角抽搐着,那张脸上的蛮横之气让她的脸像鼓起了几个像肿瘤一样的气泡,有种真实的可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再勾引别人,你会进地狱的,你会进地狱的!”

她用像恶魔一样的口气宣判着宋杰宁的下场,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她的儿子。

宋杰宁听了,转过头,呵呵笑了两声,摇了下头,离开了。

走出门,他对等在门外的马总说:“我去叫医生,麻烦你再让她在里面呆一会。”

宋杰宁叫了陈天华,两人去找了个朋友,现在在一个医院当主任的精神科医生。

去了之后,是陈天华把宋母的情况说了一下,宋杰宁坐在一边垂着眼睛玩着手上的烟。

那朋友问清楚了情况,就带了人去了。

宋杰宁为防程序的问题,也打了电话叫警察跟着。

他到的时候,唐岭也来了,眉眼行色匆匆,不知是哪赶过来的。

“怎么回来?”唐岭见着宋杰宁带了这么多人来,拉他到一边,语气里带着责问。

“抱歉……”宋杰宁玩着手上的烟,没看他,有点漫不经心地说:“我妈信教信得走火入魔了,我带医生过来让她去检查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唐岭加重了语气。

宋杰宁抬眼看他,很平静地说:“她说我勾引你,我不知道是谁跟她说的,或许你知道一点?”

唐岭本来因这事闹得全公司议论纷纷,连带一时间对宋杰宁有些口气不好,听宋杰宁这么一说,不知怎么地,刚从一个大型会议里赶到这边的他本来心口的火气刹那就没了,替代的是心口的冰冷。

他看着宋杰宁,突然知道这个人明白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不言不语只是他不想计较,更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不是懦弱,只是心灰意冷的妥协。

而现在,很显然他不想再那么干了。

“你……”唐岭扒了一下头发,风度翩翩没有了以往成功人士般的镇定自若,他焦急地抚了下额头,停下,转过头又转回来,问:“你想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宋杰宁扯了扯嘴角,淡淡说:“狗急了会跳墙,我要是没办法了,也不在乎鱼死网破。”

说完,眼睛定定地看着唐岭,“那个人回来了是不是?”

唐岭刹那哑口无声。

是,他的前妻舅是回来了。

是,看起来,他还没打算放手,打死把人逼死……

唐岭转过背,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好。

他与前妻的公司正在开发一个极为重要的项目,牵一发动全身,这个时候,他就算警告前妻舅,也只能用谈的方式。

唐岭很悲哀地承认,在太多人的阻挠下,在为一些利益妥协的前提下,他帮不了宋杰宁太多。

“你要不,出去躲一阵?”唐岭最后说出这句话时,觉得他欠宋杰宁的,可能注定他跟这个人连朋友都没得当了。

他甚至在离婚后,想着与宋杰宁这个知情知趣的人度过晚年,可是现在他才清楚认识到,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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