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是夏星夜也好，拉克夏尔也好……请早点醒过来！不要让他重温五年前的那一幕……
第十四章：断章之章
终日飘荡着白蔷薇香气的教堂里现在住着三位特殊客人。每日吃喝用度规格比主教只高不低，看着日日送来的帐
单和自家管理财务的教士愈加愁眉不展的表情，波尔维亚主教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和客人打个招呼。
“那个躺着的家伙还活着吗？”身为卡尔密城教会主人的布雷亚走进房间查看自家房客还有没有在喘气，应该说
他是个十分认真负责的好房东。
房东他哥，目前也算是房客之一的瑞格路斯？提？波尔维亚，显然现在心情很糟，连人前应该摆出来仁慈和蔼的
教皇姿态都懒得装一下，没好气地看着弟弟：“一时半会死不了，不劳主教你准备悼词。他的葬礼上就算要发言
也是我这个教皇的职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国英雄拉克夏尔的祈愿祝词也是教皇猊下亲自念的。只有普通民众们才会单纯地相信他
们的英雄仅仅是长眠不醒，可我从不犯错的哥哥，您倒是向我解释一下，您怎么会给活人唱颂一套给逝者才用的
悼词呢？”这个房东明显是挺不好骗的智慧型。尽管瑞格路斯当时慎之又慎地在一大堆悼词中挑选了个最冷门的
，想要瞒过自家背书比吃饭都来得自然的弟弟还是没成功。
“布雷亚！有些事情是教团和王国的机密，你不要仗着自己还算聪明的脑子就妄加猜测！”瑞格路斯从夏星夜床
边站起，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不知死活的弟弟。他自认为自己不算脾气好的人，但是忍耐力还是有的。眼前这个总
以为读书读得好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弟弟一再挑衅自己的底线，会让人难以克制住揍他的冲动……
波尔维亚主教也被亲哥哥攥起的拳头吓得一退。小时候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让着自己的哥哥，只有在自己把
他惹毛了的时候才会动用武力。别看哥哥看起来不怎么强壮，私下里绝对有练过的！那一拳落在身上，真是龇牙
咧嘴的痛啊！
“虽然我是教皇，如果你在外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国王陛下要杀你我也救不了你！”
“反正你永远是对的！教团也好、国王也好，通通都永远向着你！”
碰上这种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动不动使用暴力的恶霸房客，偏偏好死不死还是自己土地的所有者和开发商，可怜
的房东再满腹怨气也无处发泄，只得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一直坐在房中看着兄弟大战的骑士团队长有点担忧：“波尔维亚主教是不是猜到什么了？万一他说出去……”小
夏的人身安全就会遭受极大的威胁。
“布雷亚是个爱惜自己羽毛的家伙，更不会与王家为敌，就算他猜到了一切也不用担心他会说出去半个字。”自
己这个弟弟有多眷恋教团的职位，他比谁都清楚。
瑞格路斯重新握住床上那人冰冷的手，“倒是这个家伙才让人担心……十天了，他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按理
说，身体受到的创伤可以藉由‘金绿权杖’的恢复力慢慢自我修复。虽然这种恢复速度比普通人的生理机能来的
要慢，总归是能好的。”
夏尔，为什么你不想醒过来？这已经不是瑞格路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这些天的密切接触，他有很多次发现夏
星夜经常直到半夜仍然无法入睡，一旦睡着却又沉得可怕，连自己拍他的脸颊叫他吃早餐都毫无反应。每次早上
能看到他醒来，瑞格路斯都不由得悄悄松口气。
过去的事，终归是给这个人留下了无法遗忘的伤痛吧……
身体里好像被滚烫的热油灼出了一个一个大洞，每一口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变成尖锐的利刃无情地从大洞之间穿
来穿去，仿佛要把他变成一条通风性能良好的丝瓜干，洗洗晾干就可以拿来刷碗用了。
这种剧烈而持续的痛楚远远超出了人所能忍受的限度，可是身边一直有人握住他的手，像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
他似的，坚定而温暖的热度始终没有离开过。
是母亲吗？夏星夜模模糊糊地想，还是挽霜姐？母亲的印象实在太过遥远而稀薄，只有夏挽霜那个女人……或许
她才是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女性，像姐姐，又像母亲……
“夏小姐，您捡回来的那孩子，整夜整夜都不睡觉。我们担心他会因为极度虚弱和疲惫而……”请来的许多医生
都说出差不多的结论。
“那就把他抱到我房里来吧。晚上我来照顾他。”
“可是小姐……”
“没关系的。那孩子是我带回来的，理所当然应该由我承担起一切责任。”
之后的很多个夜晚，他都会被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两个人额头相抵，双手交握，然后他一直挣扎着不肯停工
休息的混乱意识就会沉沉地陷进温柔的黑暗中……
“小星星，我还没嫁人就和你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了哦，要是我因此而嫁不出去，你可要证明我的清白啊！”慢慢
地，夏挽霜开始逗他。
“老大，胆敢怀疑你是否纯洁的男人和有勇气娶你为民除害的男人，应当都还没出生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他也会和这个女人开起了玩笑？
“小星星，其实我并不是一定要你去和人做生意，我们夏家也不缺你这点钱。如果你想，就算我不在了，我还可
以让家族养你一辈子。可是我很担心，你这么抗拒和人接触，如果因为以前受过伤害就选择逃避，那伤口只会在
你心中化脓腐烂，永远没办法愈合，疼痛永远也不会过去！所以别怪我强迫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情，因为你需要
去面对自己，揭开伤疤舔好自己的伤口！”
挽霜姐的用心，他一直都很清楚。他所责怪的，只是那个懦弱的自己啊！
身体上的疼痛逐渐变成了心口的痛，眼前的景色也变成了莫名怀念的景象。
“小夏，如果你想和师傅学剑的话，可以到我家来哦！”站在交叉路口的中间，小赛利欧斯脸上带着真诚的表情
。
赛利欧斯的父亲是小村庄的村长。平凡而偏远的山村里能请得起剑术老师的也只有他家。
“赛利……长大以后，我想要成为一个英雄！”小小的孩子有着最天真的愿望。
夏星夜冷眼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听着小拉克夏尔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愿望，心里冷得厉害。
“好啊，如果小夏你成为英雄的话，我就做英雄最可靠的伙伴好了！”小赛利欧斯看着他，脸上是温和包容的笑
容。
“为什么赛利你不想当英雄呢？每个男孩子都会想当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啊！”
“因为英雄有小夏一个就够了哦……”
身体中的某处，因为小赛利欧斯的这句话一下子爆炸开来，胸膛里那团跳动的东西似乎被绞得死紧，痛得夏星夜
弯着腰半天直不起身。
是的，英雄，特别是死了的英雄，有他一个就够了。
可是不活下去的话，在另一个世界的挽霜姐大概会伤心难过。虽然不指望她能流下鳄鱼的眼泪，终归要糟蹋了她
好意救自己的那一份苦心。
还有，在身边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把温暖传递给他的这个人……
即使入夜已深，瑞格路斯仍然坚持坐在夏星夜床边。虽然布雷亚有给他们安排各自的房间，他却连门长什么样子
都没看过。以医生身份自居地把骑士团队长赶了出去，实在困得受不住时就靠在床边睡一会，这样的行为他只做
过一次。那次不眠不休地重做拉克夏尔身体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失态，什么教皇的仪态，什么平和的心态，通通
都扔到一边去！
万籁俱寂的黑暗之中，只有鲛人之泪在发着没有温度的亮光。瑞格路斯很讨厌这种照得人青青白白的冰冷光线，
虽然大圣堂的仓库里也有不少鲛人之泪，他更偏爱使用蜡烛照亮。
教皇突然感觉到那只被自己握住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挽霜姐……”伴随着轻轻叹息，床上沉睡多日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夏尔……在我极有牺牲奉献精神日夜不分地陪了你十几天之后，抓着我的手你醒来却念着别人的名字？”瑞格
路斯轻轻地捏了一下那人的脸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夏星夜还在恍惚的精神立刻如同被人用鞭子抽打了一般，端正老实地回到现实原位中等待领导检阅。
“……对不起我错了！教皇猊下，请求您发挥一下创世神的慈爱精神，把您左手上的水杯递给我吧！！”这种被
人捉奸在床捉贼拿赃时候装乖总是没错的。
“如果你不解释清楚，就算是创世神本尊也不会给你水喝的！”教皇现在颇有“就算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
你”的流氓架势，而且看他本人还很愉快的样子，夏星夜再次为一辈子也当不上教皇的布雷亚弟弟悲哀。
喝了酒千万要管严自己的嘴巴，不然清醒后就是再多长十张嘴也解释不清啊！
第十五章：归处何在
“以后一滴酒也不许沾！一喝起来能把自己差点搞死的人，还想和我讨价还价？”
“以后不能吃任何难以消化的食物！要是不听话的话，也不用再抱怨我的盔甲了，你就可以给自己的肠胃开出一
个大窟窿。”
虽然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以前的养猪生活，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但如果被人禁酒禁口还有早
禁掉的女色……那两个人把他当成了黄土埋到脖子就差最后一铲子土填上，拍拍盖平了事的老头子啊？
况且这两个新任侍从明显不是服侍人的料，银发的那个前一天差点用滚烫的奶油浓汤把他的舌头废掉，今天浅金
色头发的这个又把热腾腾的烤地瓜掉在他床上，幸亏他及时向床内来了个侧滚翻，不然就算隔着被子，男人的重
要部位和刚出炉还冒着白烟的地瓜亲密接触一下，他还要不要活了？
如果他夏星夜是老板的话，这样的废柴雇员早就该被炒鱿鱼扫地出门了！偏偏他不是，那个名义上说是伺候实际
上没准是虐待他的美男子B丝毫没有因为把地瓜掉到床上而有任何歉意，反而对他怒目相视，好像他奸了自己老婆
杀了自己老爹一样！不就是侧滚翻的时候地瓜顺着被子蹭到美男子B那身雪白的衣服上了吗？
而前一天的美男子A坐在沙发上翘着优雅的二郎腿，幸灾乐祸的眼神似乎相当支持B君的杀人泄愤行为……他们这
是共同犯罪！什么！他们放话说他要告到创世神那里去请自便慢走不送，反正创世神就是他们的幕后老大？
终于有看不下去的路人甲挺身而出：“这人再被你们这样照顾下去的话，这辈子能不能好先不考虑，别让他死在
我的教会客房里。到时候还要花钱办葬礼买墓地，卡尔密城的私人墓地价格飞涨得厉害，免费的公共墓地空位置
也所剩无几，你们就算有钱有势也请节约社会资源。事先说好了，就算你是我哥哥，亲兄弟明算帐葬礼钱也是一
分都不能少的。”
无奈之下夏星夜只好望向在房间角落里当壁花的路人乙，还没等他开口，路人乙就说了：“师兄让我转告你，你
要是不快点好起来然后去上工的话，他就下令全国各地的墓地禁止收容你的尸体，一旦发现立刻丢进塔卡卡河里
喂食人鱼以免国家机密外泄。”
拜托！塔卡卡河是呈S形从北向南贯穿亚伦休塔神圣王国全境的第一大河好不好？如果他被人从上游扔进河里，还
要随着水流拐若干个弯，尸骨被几乎全国的人看个遍才能流进海里啊……
夏星夜开始郑重地考虑起自己的死法，一定得是那种粉身碎骨死无全尸的才行！活着的时候女人都不屑于看他，
等到死透透变成森森白骨时才会有在塔卡卡河边洗衣服的大妈看上两眼，附带惊悚尖叫若干声……这么悲惨的命
运让人想着就心酸啊！
最后还是波尔维亚主教派了两个乖巧伶俐的小童来照顾他，加上在那个号称自己是全国最好实际上对他这个病人
超级没耐心的恶劣医生威逼恐吓下，夏星夜比蟑螂还顽强地逐渐康复起来。
“波尔维亚主教，难道您教会里没有温柔体贴的女牧师吗？不成的话新进入教会的清纯小修女也可以啊！换了她
们来说不定我能好得更快些哦！”
看着夏星夜刚可以下地走路就开始踩着他哥这条船，心里惦记着给他哥戴顶绿帽的念头，布雷亚难得很有兄弟爱
地拒绝了他：“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想看到照顾你的女牧师把你晾在一边去全心全意地服侍我哥哥的
情景吗？”他还不想自己教会再多添两个痴迷上教皇的女粉丝。
……夏星夜继续在心里问候创世神和他的代言人。
因为房东委婉地表示由于不交房租还白吃白喝的房客太多，他的小教会无力继续供养他们那么大的神明，一行人
立刻自觉主动地提出辞行。
其实用教皇本人的话是：“如果让我卖笑还是给布雷亚挣钱的话，我宁可去住野外！”整个一副肥水不流外人田
的慷慨激昂样子。
问题是每次城外露宿的时候身娇肉贵的教皇大人都是睡在马车里的，他几时睡过泥地啊？那种湿漉漉黏乎乎，还
不时有蜘蛛蚂蚁爬过身体、有蚯蚓蜈蚣在身下钻拱的感觉……夏星夜敢怒而不敢言地爬上马车，身体抱成一团缩
进角落里。反正现在有英明神武的赛利欧斯队长大人在，骑术剑术野外生存术样样精通的他不当车夫谁来当？
马车外即将分别的两位教团领导人正在亲密握手合影留念……呸，是嫌恶地看着对方，还要在脸上挂着虚伪的假
笑。
“愿创世神的荣光一直照亮教皇猊下前行之旅途。”你最好掉进山谷里直接去见创世神，我的哥哥。
“愿创世神将安宁祥和永远笼罩于卡尔密城。”所以你就一辈子都在这城里乖乖当个创世神听话的主教好了，只
要我一日是教皇，你就永远别想去王都继续发展，布雷亚弟弟。
为领导人送行的人民群众们个个也是热泪盈眶，仅仅是主动要求向教皇献花的年轻女性就排出了有两公里长的队
伍。深受感动的领导人表示，他一个人拿不下那么多鲜花，大家不妨将随身携带的小物品投入马车中，他会郑重
地献给创世神，为卡尔密城神忠诚的信徒们祈求神的赐福。
于是龟缩在马车中的夏星夜就遭到了戒指耳环项链手镯的猛烈袭击。别看这些东西虽然体积小，但不是有钉就是
镶嵌有坚硬的宝石，砸到身上也是很痛的啊！
当领导人终于和群众们挥手依依惜别登车离去时，车里那个鼻粱被只超厚重的黄金手镯砸中，正躺在车厢板上捂
鼻血的人差点没让教皇庄严平和的外表破功，笑成一团跌出马车。
“小夏，现在我们去哪里？”开车的司机得问清楚他们前行的方向。
鼻子里塞着棉布条，因为流鼻血过多而有点头昏眼花的夏星夜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