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深院(第三卷)——锦重
锦重  发于:2013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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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躲开,怒瞪顾之旋。顾之旋被他这么一瞪,更加心弦波动,打死都不开口将人送与何管事。还取笑何管事收了他买人的银子,还好意思问他要人。

“你对我这个姑父小气倒是无妨,只不过你有想过没有,王爷的人,不论是哪种,又岂是能让你随随便便领走的,何况还是那种地方。当然,若你有本事能求得王爷放人,我自是拦不住你的,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谁也不放在眼里。”说道最后,何管事是咬牙切齿。

顾之旋一想,那日看王爷对夏安分明不一般,光明正大要人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偷运又要担太大的风险,得罪了清闲王绝对比得罪皇帝更没有活路。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遂赔了笑脸,谄媚的让夏安狠狠恶心了一把。

“姑父说的哪里话。既然姑父喜欢,那就送给姑父吧,反正卖身契也在王府,姑父要怎么使他都是让人挑不出话来的。”

被人卖来送去,夏安心里不好受,也不愿意在生人面前表现出了,强打着精神,作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来。他不想让何管事以为他不好带,可这时候作出一张笑脸来,又太虚伪。

侍卫追了一个多时辰,渐渐安静下来。薛婆子扭着腰身进来,一见大财主就乐,奉承道:“外头已经没查的了,顾老板快回去歇着吧,更深露重的,可别着了凉。”这顾老板是京城三大妓院五家赌坊的老板,是财神爷一样的人物。多亏了何管事,竟将这样的大神领了来。要是能和顾老板打上交道,以后偷偷往外卖人就算是有门路了。

说话间,却见有一个下人没被绑上,并且站在何管事的身后,便奇怪道:“这个?”

“哦,是我瞧着他伶俐,送给何管事差遣,以后再谈买卖可不得有个人在王府方便跑跑腿。薛妈妈来的正好,我这里也有一点小心意孝敬妈妈的,再有好货物还望妈妈记得我。”顾之旋既卖了人情,便好事做到底,让夏安在府里待得更安全些。万一之后有人查到夏安,薛婆子还能不帮衬着,薛婆子是王妃身边的人,谁还不给几分颜面。

“顾老板真是个大方的,放心,以后好的都给您留着。”薛婆子将顾之旋递过来的银子忙不迭的收了,笑的只见皱纹。

夏安趁大伙不注意,深深看了薛婆子一眼。何管事回头跟他说话时,又马上敛了愤恨,低眉顺目。

“你跟我走吧。”何管事只觉得自己的眼花了一花,看错了夏安的表情。夏安低头应是,标准的奴才相,跟着何管事往外走。临出门时,顾之旋忽然跑过来,在他屁股上重重捏了一下。夏安忍着没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跟着何管事走了不一会,便到了一处大院子。王府有宵禁,凡不是中轴线上的地方都需要熄火,而这处院子还能看到一盏盏琉璃悬灯,夏安估摸着,这院子所理的事应该挺重要。

院子里是没灯火的,夏安没看清院门上的匾额。何管事敲了敲院门,马上有门房披衣给开门。见是何管事,马上睡醒了,带着笑脸问安。

何管事待人也和气,温和笑道:“赵牛,又害你半夜起一趟,来,买坛酒喝暖暖身子,你们家的没抱怨吧?”往赵牛袖子里塞了几个大子,赵牛推了一下,没推过。

夏安瞧着,约莫有一百文的光景。他不禁记起自己在牢里的三百文钱,那可是他缩着睡眠不分昼夜挣来的,在这里,却只够打赏三次门房的。这或许也是好事,一个门房就能赚如此多的钱,他要是努力成为何管事的左右手,挣得肯定不知道要翻多少倍。

“她哪敢,托您的福,大女儿能在王妃的院子里谋个洒扫的活计,她感激您还来不及呢。”门房笑呵呵,眼角往屋里偷瞟了一下。

说着话,人已经进来,门房将门锁了。简单说了几句闲话,何管事便领着夏安往里走,边走边低声给夏安介绍。这是一个三进的大院落,负责王府收礼和回礼的事务。一进门的有三间正房,是正经理事的地方,两边各两间屋子,是供茶水或歇脚值班的地方。

二院只有三间大屋子和一间耳房,是存放礼单纪录的库房。外头送进来的礼品和王府送出去的礼品并不存放或者经过这里,他们只是纪录下谁送的什么礼物,然后询问主子的心意回礼,或者主子懒得管,他们便按照份例规定做主回礼的单子,交到管理王府库房的明轩院,由明轩院的人按单子回礼。

最里面的院子相对小了些,只有北面三间屋子,东西并无房间,院子只种了一个小臂粗的槐树,枝叶繁茂,盖住了整个院子。北面三间房,中间是个小花厅,让管事级的人物招待私下的客人朋友用的,两侧是简单的起居室。一进的院子虽然有供值班的人休息的地方,但是如何管事,他身份高出普通下人,自是不愿意同他们挤在一块,所以三院就成了管事值班的地方,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其实晚上一般都没什么事,谁会大半夜的跑王府来送礼。不过要到什么重大节日,送礼的太多,给别府送礼的单子也要精心赶制出来,需要定的回礼的单子也多,白天忙不过来,晚上几乎是全体熬夜。平时里还挺清闲,总管瞧不过眼,便定了让他们分三拨值班的规矩来。

今天就是何管事值班,所以他没带夏安到外院下人统一住的地方,而是带到了这里。

花厅布置的很简单,两张太师椅和桌子,两列鼓腿圆凳夹小几,没什么摆饰,只有两三个兰花白瓷,墙上挂了几幅画。由于视线昏暗,夏安看不清楚画的是什么。

何管事带着夏安穿过花厅,进了左手边的屋子,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有琉璃外罩的油灯,屋子霎时明亮起来。

夏安便在不失礼的前提中打量这间屋子。不大,和花厅一样素气。简单,只一床一桌一箱,中间烧了个火盆,火苗将熄未熄,何管事随意拿起桌上的酒壶,往里浇了一点,顿时火苗欢腾起来,他又顺手加了些炭,在桌边坐了下来。

自从进了王府,夏安便一向谨守礼仪。他自知身份,不敢坐,尽管今天的事和两顿未进食让他腿有些软,仍坚持在何管事对面站着。

何管事也没让他坐,随口问:“我说了这么多,也没听你说几句,有不明白的地方么?”

夏安问:“还不知道咱们院子叫什么呢?”说了半日,何管事倒是一句没提院落名称。

被夏安这么一问,何管事脸色黑了一下,有些讪然:“咱们院子是王爷亲赐的名字,叫阿堵院。”

阿堵院,夏安要多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惊呼。

35、二等小厮

“是取看轻钱财之意么?”夏安见何管事脸色不佳,便主动附上好寓意。他心里也很清楚,王爷取的院名焉能有好。

何管事满意地点头,心里对夏安多了份亲切,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掩饰,夏安在这院里待得久了,还能不知道?索性便由他说了,还能挣个亲切不避讳的好印象。

“之所以取名阿堵院,是王爷要大伙时时警醒,莫浪费王府的钱财。”

那便是要提醒大伙发礼单的时候要小气喽。要是换在以前,夏安是十分不屑这样抠门的人。但一来现在他自己囊中羞涩,吃够了没钱的苦头,二来他日渐对王爷生出一股子亲切感来,便觉得王爷的举动不是小气,而带上了点纵容味道。

夏安低着头,抿着嘴角。

何管事敲敲桌面,提醒:“以后能少提院名就少提,对内说咱们院,对外说制礼单院就行,别没事堵心。”

夏安乖顺道:“奴才明白。”

“对面那间屋子,是忙碌时孙主管歇息的地方,你先住进去。他这段时间不来,来了,我可以腾出我的房间来让他住。你的卖身契虽在王府,可毕竟没正式划到咱们院子来,有很多时候你不方便露面,所以要先在这里住上一阵。”

夏安忙应下。王府跑了奴才,自然要严查些时日,他露面毕竟不好处理,能躲起来他也是求之不得。

“我虽喜欢你的才能,但并不意味着你就能在这里无法无天了。你要永远记住一点,你只是一个奴才,还是签了死契的,你的才能也是王府的,王府要用,便是用死你,也不能喊累叫停,除非你能有一日晋升为主子,明白么?”何管事厉声嘱咐。他心里是隐约有些猜到怕是王爷不仅看上了夏安的能力。

这是何管事头一次对夏安拉下脸来,夏安答道:“奴才凭吩咐办事,绝不逾距。”

“王爷那里,需要我去说一声么?”

夏安抬起头,有些怔愣,又有些为难,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理智提醒他那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大声的叫嚣着要这样去做,盖过了理智。

“不了,王爷事多,奴才不过换院子的小事,不敢打扰主子。”

“很好。”何管事赞赏了句。他心里其实是怕夏安要禀报给王爷知道的,不清楚王爷对夏安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但这样的人才若是去做了男色就太可惜了,能省去这一步还是省去的好。

“你去休息吧,明日卯时在花厅等我。”

夏安告退,出门不忘给何管事关了房门,穿过花厅,推开自己的房门。里面收拾的倒齐整,比何管事那间看起来好要好些,至少物件齐全。

扑在床上,夏安便不想再动弹了。这一日发生太多事情,辰时他还在地牢里,由人伺候着用了早饭,过了会便被抓起来判了死刑,然后逃跑失败,被卖掉,被何管事收到阿堵院来。

说起来,还算是件好事情,他不是一直想往上爬么,在外院办事可比在里院伺候主子要多些机会,也相对而言,能保有多一些的尊严。

不过,何管事看重的是他的算账能力,可一个管理收礼送礼的院子,要会算账的人做什么?就算需要,也肯定不会如此看重吧。

夏安躺在床上犯着嘀咕睡着了,因为惦记着卯时便要起床,所以睡得并不安稳,半夜醒了好几次,可偏偏到点没醒,将近辰时才悠悠醒来。看天色已亮起,吓得翻身坐起,抓过衣服匆匆穿了,还是昨日的囚服,经过一天的折腾,脏的厉害。

临出门时,到底不忘先整理整理衣服,反正已然迟到,不能再让何管事误以为自己是个邋遢性子的人。

何管事已经坐在花厅的太师椅上,捧着一盏茶在吃。

“见过何管事。”夏安从容行礼。外院不比在里院,除了本事外,还要讲究人的气质品格。

“不必带姓,这个院子只有我一个管事,你要清楚。”何管事放下茶盏,面目冷肃。一个人再有本事,若不忠心,又有什么用。

“是,见过管事。”夏安从善如流。

“我知道你昨天又惊又累,今天起得晚了,情有可原,但下次再犯,定是要重罚的。”

夏安盯着脚尖,答道:“奴才知道了。”

“嗯,跟我到二院去。”

夏安跟着何管事到了二院,何管事打开二院的门,让夏安立在院中央等。他从里面拿出一本纪事册来,说道:“这本纪录的是王府建府三年一年礼单收入,上面的东西经过这许多年,价值或升或降,我想做个大概的统计。你先将册子里现银的部分整理出来,算出数目给我。等你算好了,我拿吃食和衣物给你。”

那便是算不完就不许吃饭呗。夏安以前接触的有很多都是这样拐着弯折磨人的文士,所以并不恼何管事。他心里清楚,何管事是在考验他。

夏安略略翻动,恭敬说道:“奴才大约一个时辰后便能算出来。”他不太敢露才,新到一个地方,还是保留一些为好。明明半个时辰能完成的事,夏安愣是多说了一倍。

何管事甚为满意,这种统计的小事,交给院子里的主事做,倒是一个时辰差不多能完成,但他们都不大乐意,再说,院里总共只有三个主事,多少大事都还忙不过来。然后就是给主事打下手的八个一等份例的小厮,交给他们做没有三个时辰做不下来。负责搬运看守的二等小厮不必说了,在院子里做洒扫等粗笨活计的三等小厮想也别想。

何管事到一院去,昨日是他亲自值班守夜,今日清晨会有伺候的小厮过来服侍他洗漱换衣用膳。他倒并不是赶着出去做这些,而是要先跟人说说夏安的事,别让人往外泄了什么口风。

阿堵院辰时三刻便要上工,何管事到一院的时候,已经有了打扫的小厮在清扫院子,门房开了门又去睡,四个分在何管事手下的一等的小厮早早的赶过来给何管事请安,负责伺候何管事的两个二等小厮捧了衣物和早膳来。何管事让他们把衣服送到三院,饭在一院用了。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三个主事也到了正厅,何管事召集大伙,说他新收了个二等的小厮。这小厮原本在内院伺候,得罪了一个公子,被赶了出来。他是何管事的一个远房亲戚,所以也不能放着不管,就收进院子。让大伙多多关照,保密一阵子,等风头过了,他是去是留再做商量。

何管事这话说的便有意思了。他不能说夏安是因为有能力才被他收进来的,因为在外院伺候的都是靠本事吃饭,嫉妒的自然也是本事。夏安若一进来便被大伙嫉恨上了,那他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还有夏安是去是留都不确定,那对人的威胁就小很多了。

何管事待人不错,大伙一听是他的远方亲戚,便无二话,一致应下。

布置好底下人的事情,估摸着有一个半时辰了,何管事才亲自端了份早膳,往二院而来。他故意慢了半个时辰,想着夏安是夸下海口,到最后做不完,便打算多留出些时间来,让夏安做完,第一次他也不好打击人。

其实夏安说在一个时辰内能算完,何管事是不大信的,他手下的三个主事都成人精了,一个时辰也挺勉强。要是夏安能在一个半时辰内算完了,那也比一等小厮要好太多,而且更胜在年少,再教上两年,不愁赶不上管事。

夏安半个时辰就算完了,何管事让他在耳房算账,他算完无事,便去瞧耳房里放着的笔墨。二院只这一间小耳房,其他屋子都是存放礼单、纪事册用的,耳房就用来放些笔纸墨砚等必用的杂物。

没什么名贵的,都是些中等货色。如笔,挑的都是耐用的,而不是如今盛行的华而不实的那种。纸都是上好的宣纸,算是纸类里的中上货色。砚台造的模样差不多,只简单分出了几种样子。

夏安很喜欢一个雕刻着玉虎的砚台,拿在手里赏玩。正巧赶上何管事端着饭进来,看到夏安爱不释手的模样,便笑道:“等你做到了主事,就能用的起这个砚台了。”他看到桌子上摊开的新纪事册,已经密密麻麻地写好了,不禁敛了肃容。

主事?是在管事下面的职位,夏安在内院接触不多,是以不熟悉。不过他想应该很难,三五年之内恐怕是用不上玉虎砚台了。

“管事,奴才已经算好了。”夏安抬头见何管事亲自端着饭食,便立即要接过,口中说道:“劳烦管事了。”

不想,何管事竟将手移开,憋住笑,说道:“等我先看看,有错处还是要先改。”

夏安无异议,咽口水等在一旁。何管事取来算盘,一页一页计算,算了有一个时辰零一刻才算完。等他完事,夏安看着饭菜的眼睛都直了。

何管事笑的便温和了:“很好,没一处错的,快吃吧,肯定饿坏了吧。”

“谢管事。”夏安道过谢,便端起饭吃起来。早上煮的是面条,放这么长时间,已经没什么好味道了,不过夏安饿了很长时间,现在是饿时吃糠糠如蜜。

何管事趁着夏安吃饭,出去叫人送了个二等小厮的下人服来。“以后你在这院子里,负责看守和收拾库房,除了这些,我还会吩咐你做别的事情。”

吃晚饭,夏安就跟着一个二等的小厮,名叫青柏,一起整理新入库的礼单。说是一起整理,其实是青柏弄,夏安看。这是规矩,新手总要看上两日,才能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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