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等二宝的脚步声消失，姬衍扬声唤道。

“公子。”

“将消息传回去，不得有误。”

“是。”

第九章

“林路。”二宝来到林路的家，他正在煎药，不过煎出来的药都被他倒了，他买药不是为了喝药，但为了不让人瞧出破绽，这才在家里煎药。

“二宝，你等一下，我喝了药，咱们在说话。”林路头也不回的，端着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全部都倾倒在院子里的杂草上。

“不要只将药泼在一个地方。”二宝用小桶提了一桶水，浇在林路刚才泼药的地方，将汤药稀释了，也驱散了那一股子浓郁的药味。

“二宝，你会留下来是吗？”林路将药碗随手搁在一边，昨天在见到那些人之后，他就有了一个直觉，二宝可能会在衮州城里多留几天，今天能看到二宝，他就觉得自己猜对了。

“嗯，我要再多留一段日子，因为公子有事，要让我们帮忙。”二宝凑近到林路身边，压低了声音告诉他：“你还记得那一天，险些撞到我们的马车吗？公子，是为了他家的事而来的。”

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姬衍说过，若是传出去，不仅会让况家有所准备，还会给他们带来危险，他不怕危险，但是不能连累到林路，他日后能离开衮州，林路的家却是在衮州。

“为了‘况家’吗？”林路将‘况家’二字，无声的念了出来，脸上露出无限的惊讶和难以置信。况家是衮州城的地头蛇，不知道传了多少代。

虽然朝代有更迭，但况家却在朝代更迭里完好的保存下来，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反而有越来越壮大的迹象，也让况家越来越自大，自以为况家无敌天下，比皇家还要稳若金汤，渐渐的已然不将皇家放在眼里，而想要将衮州弄成国中之国，况家要做衮州没有封号的王。

“就是‘况家’”二宝小心的答道，父亲曾经说过‘况家’的事，况家已经是富可敌国了，却不肯收敛一二，还处处跟皇家作对，并且不尊皇帝派来的官员。

也就是来说，况家不尊皇帝，况家被轻而易举的退让，冲昏了头脑，看不到来自皇家的危险，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来到衮州，二宝真正的看到了况家的霸道，以及无法无天，况家作威作福已经到了顶峰，就免不了会跌落，狠狠的跌落，到那时，况家比普通人家还不如。

“这是真的吗？那位公子真的要铲除‘况家’吗？”林路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况家树大根深，真的能完全的铲除吗？

若是能，衮州城的百姓就有福了，但若是不能，衮州城将会变成人间地狱，况家的凶残暴虐可是人尽皆知的。

“是真的，公子真的要铲除况家。”二宝看到了姬衍的决心，也因此才会来找林路，不然他不会将林路拖下水，因为林路也希望能除掉衮州城一霸。

“我还是不敢相信啊。”林路小小声的说道，况家在衮州城欺压太久，皇帝派来的官员又多办事不利，不是被况家铲除，就是为况家所利用，跟况家所勾结，让衮州城的百姓从一开始的有信心，渐渐的专为失望，乃至彻底的绝望了。

第十章

乍一听到，姬衍要铲除况家，林路的反应是他在做梦，其实不只是他，若是随便从路上抓一个人来，告诉他，况家要覆灭了，都会以为这是在做梦，而不会相信这是真实的吧。

“我相信公子，林路，公子来衮州城不假，公子中毒不假，虽然父亲说，有时候亲眼看到的也未必是真，但是我相信公子，假如他什么目的，也是以铲除况家为先决条件。”

姬衍不是普通人，二宝能看得出来，至于姬衍为什么要铲除况家，二宝不想知道原因，对他来说，作恶多端的况家能被铲除，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若是在铲除的同时，能达到姬衍想要的目的，也不过是一举两得而已。

“我相信你，二宝。”林路点头了，他跟姬衍不熟悉，对他要铲除况家抱持着怀疑，但是他相信二宝，因为二宝不会欺骗他，这一点，林路是坚信不疑的。

“公子，让我们这么做……”二宝凑到林路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林路边听边点头：“嗯，嗯，好，好，我们就这么做，我知道了。”

衮州城西南角破旧的城隍庙，是衮州城里乞儿们的聚集地，在这里聚集了衮州城里约莫十之八九的乞儿，林路带着二宝来到了城隍庙，寻找这群乞儿的头，一个坡脚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要我们盯着况家吗？”这个男人左脚坡了，右脸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直划到嘴角，一看就知道，在做乞儿的头之前，他还做过其他的行当。

“对，就是盯着况家，看看都有什么人出入？”要做到盯着况家，而不被人发觉，这些乞儿就是最佳的选择，他们平日里走街串巷，最不引人注目了。

“这不是小事，你能给我什么好处？”男人考虑了一会，直接问道，要他盯着况家可以，但必须给他足够的好处，即使他跟林路关系不错，也不能做白工：“林路，虽然说是你介绍来的，但若是没有好处，我是不会答应的。”

凭着男人在生死经历过的直觉，他觉得况家可能不会有好果子吃了，况家在衮州城里已然犯下了众怒却还不自知，不仅是衮州城的百姓，就是他们这些在城隍庙栖身的乞儿，也希望看到况家覆灭，况家有银子，有花不完的银子，却不肯做善事，只顾着自家享乐，更甚至还将从况家正门前走过的乞儿打死，打残过。

单凭况家对他手下乞儿的毒辣，他也会答应，但若是况家倒了，他也希望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银子，让他手下的乞儿们过几天好日子。

“只要你答应了，事成之后，公子会给你们一笔酬劳。”姬衍也不让二宝亲自出马，而是交代他，寻找衮州城里的人来办事，也许诺会给出一大笔酬劳。

“我不贪心，不会狮子大开口。”男人也给出了保证，二宝便将姬衍交给他的一块玉佩拿给男人，并且约定将消息传递给林路，等一切都了解之后，凭着玉佩领取酬劳。

“我做事，你放心，林路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不会做出毁约的事来。”收下了玉佩，男人叫来几个机灵的乞儿，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

“一有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里通知林路。”几个乞儿离开后，男人转头对他们说道。

“有劳了，我们就等着你的好消息。”没有耽搁，林路和二宝离开了城隍庙，照旧是林路回家，二宝赶往姬衍所在的地方。

“公子，找到能办事的人了，他们会盯紧况家。”

第十一章

二宝的话音刚落，姬衍还没有说什么，就有侍卫走了进来：“公子，道长来了。”

“请。”姬衍吩咐。

“公子，我先出去了。”因为他不是姬衍身边的人，二宝就想要回避，他虽然不知道这个道长是什么人，但，却知道姬衍和几个侍卫都在等着他的到来。

“二宝，你不用离开，就在这里等着。”姬衍却不叫他离开，还叫他站到了自己身畔，侍卫愣了一下，在姬衍的凤目扫过之后，忙不迭下去传话了。

不一刻，就看到一个身穿道袍，样貌古朴刚劲的男人走了进来：“贫道见过公子。”

“道长不必多礼。”姬衍笑着说道，清鹤是救了他父王的恩人，姬衍虽然是太子，却待他以父执之礼。

清鹤的到来，让跟随姬衍的侍卫放下了心，有清鹤在，姬衍身上的余毒就是小事一桩，而且也可以让清鹤来瞧一瞧，二宝能否继续留在姬衍身边。

毕竟姬衍的身份非同一般，虽然二宝看上去不像是贪婪的人，但这些侍卫不敢轻忽了，就因为姬衍对二宝的态度非同寻常。

姬衍温和，不代表他就是其他人可以随意亲近的，他的温和是有着一定的距离的，就连太子府里那几个皇后千挑万选，送到姬衍身边的姬妾，都不能亲近姬衍。要知道，那几个女子可谓才貌双全，是京都贵女里最出色的之一。

但，即使是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也不能得到姬衍的眷顾，他待她们不偏不倚，不见对谁多宠一些，对谁冷落一些，还有就是姬衍收下她们，并没有给她们正式的名分，以这几个女子的出身和才貌，足以有资格成为太子妃和侧妃，只是当日她们进府，姬衍就说过，只能当做是随侍的姬妾，而不能拥有正式的名分，若是不愿意，就不要进太子府。

姬衍是发了话，但没有挡住她们要进太子府的决心，哪怕是没有名分，她们那时表现的不甚在意。其实她们以及她们的家族的心思不难猜，都是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念头，以为只要进了太子府里，能时常亲近姬衍，让姬衍看到她们的美好，就有机会得到姬衍给的名分。

只可惜，那几个女子进太子府多年，还是处在不尴不尬的地位上，时至今日仍旧无法顺利得到姬衍的心。

而对其他人温和有距离的姬衍，在面对二宝的时候，却是主动的抛下了那个距离，几个侍卫看在眼里，却只能放在心里，姬衍是主人，他要谁，不要谁，其他人都不能置喙，因此几个侍卫才万分的期盼清鹤的到来。

二宝看到清鹤的第一眼，就觉得清鹤不是外表看到的那般，总觉得在古朴刚劲的外表下，还掩藏了他的真正个性，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清鹤看诊之后，拿出随身携带的解毒药，一边让姬衍服下，一边也看向了二宝。看了片刻，清鹤微微的颔首，眼里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但也有这个孩子不错的赞赏。

回过头，清鹤看着吃下药，躺下歇息的姬衍，在心里说道，不愧是天之骄子，只是出巡一遭，就捡了个宝。

“公子，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我不能久留，还要赶回去，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清鹤从屋子里走出来，就被几个侍卫围住了。

“请问道长，二宝能留在公子身边吗？”

“那个孩子很好。”清鹤只说了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他还要赶回姬瑕身边，而且这一次出来是瞒着姬瑕的，姬静早就下旨不让人泄露姬衍受伤中毒的消息，他是找了个托词，才抽身走了一遭。

有了清鹤的这一句话，几个侍卫也就放心了，不再对二宝的留下来有任何的担忧了。

清鹤的药很管用，姬衍服下后不到一刻钟，脸色就变好了，就是清鹤说过，解了毒要好生休养一日，才能不会留下后遗症。

二宝在姬衍身边，每日除了跟姬衍同寝，同食之外，其他什么也不用做，几个侍卫不仅服侍姬衍，还想服侍二宝，被他连连摇手推拒了。

姬衍自从解毒后，精气神一直都很不错，没有了危机，又有喜欢的人在身边，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的疏离感就消退了，而且林路那边还没有消息，他就忙里偷闲享受了几日的清静。

一个月后，林路赶过来了：“公子，有消息传来了。”

乞儿们日夜在况家周围监视，将每一个进出况家的人都记了下来，前几天他们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有本城的大老爷，也有跟况家有来往的家族，还有依附况家生存的商家。

一连监视了二十多天，在乞儿们都以为让他们监视况家的人，不可能有任何收获的收获，他们看到了好几张陌生的面孔，在夜深人静之际，几个好似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陌生人，在本城大老爷的引领下来到了况家，敲开了况家的大门，前来应门的是况家的管家，他还鬼鬼祟祟的观察了很久，才关上了府门。

乞儿们迅速的将消息，报告给他们的头听，这人又叫一个机灵的小乞儿通知了林路，拿到消息的林路，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都有什么人进出况家？”姬衍问。

林路将乞儿所说的，那几个陌生人的特征，一五一十的转告给姬衍知道，在他的述说里，几个侍卫的脸色变凝重了。

脸颊瘦长，左下巴又一颗长着一根毛的黑痣的老头；高大魁梧，有一双嗜血眼睛的男人；还有一个全身包裹严密，看不清脸，但露出了苍白下巴的男子；这三人不用亲自去看，他们就能准确说出这三人是谁！

昔日太子跟现今的皇帝是一母同胞，他们还有其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在二十年前东宫大火之后，基本上就被姬静肃清了，只留下了除了荣亲王姬禹，还有生母仅是后宫不受宠的敬嫔，为人也低调，从不争不抢的郑亲王姬源。

第十二章

“父亲，在我出来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要防备那些看起来无害，无欲无求的人，果然被父亲说中了。”姬衍淡淡的说道，没有因为姬源来衮州城而惊讶非常。

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宫变，有的人首当其冲被铲除了，有的人却收敛起野心隐藏起来，姬源就是这个人。其实从他的生母敬嫔就能看得出他的为人。

敬嫔虽然出身卑微，并且在后宫不受宠，但，她能顺利的生下姬源，并且毫发未伤的活到姬静登基为帝，在后宫妃嫔黯然退到偏僻宫院养老的时候，她却风风光光跟着姬源去封国做太妃，这可不是一般简单的女人能做到的。

虽然这二十年来，姬源一直很低调，在表面上对姬静恭恭敬敬，没有丝毫的反意，但，他突然妄想皇位，也是极有可能的，因为那个位子太有吸引力了，为此才会有二十年前东宫的那一场大火，才会有父王因火失忆的事。

为了父王和他的安全，父皇就故意低调的隐瞒了父王的身份，还将他放到皇后的名下，让皇后吸引那些人的视线，并且跟后宫的妃嫔们斗。

“请公子示下。”知道了跟衮州城况家有联系的是郑亲王姬源，接下来，要如何做，要怎么做，就要看姬衍的安排了。

“给父亲写信，就说，我要调动军队围剿况家，姬源的封国就请父亲派人去连根拔起，不要再给他一丝能复活的机会。”姬衍在衮州城这些日子，除了找人监视况家，还暗中收集了况家的一些大的罪证，至于况家在衮州城欺男霸女，无法无天，等围剿况家的那一日，他会在衮州城里一一清算。

让衮州城的百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况家是坚决不能放过的，他们私自做大，还不知满足，竟然妄想跟皇家抗衡，甚至还有可能妄想着跟姬源分享周国。

因为况家在秘密的筹备要嫁女的行动，新郎本来很神秘，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郑亲王姬源了，姬源有正妃。

但，据说正妃不得宠，还是敬嫔特意为他挑选的，挑的并不是掌权的世家的女孩，而是一寻常官员的女儿，就是为了此时跟况家合作，方便今时今日休了正妃做伏笔吧。

“是。”侍卫听命，立即分头行事，姬衍又将二宝和林路叫过来：“你们不要离开了，就都住到这里吧。况家是衮州城一霸，若是让他们对林路和你有所风闻，就会对你们不利，你们在这里，我就能护你们周全。”

必要的时候，姬衍打算直接带他们出衮州城，然后再卷土重来，二宝，他不会让他遭遇危险，而林路是二宝的朋友，若是他放任不管，会伤心的就是二宝了。

“好的，公子。”二宝和林路也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紧张，但林路心中的兴奋压过了浮现的紧张，因为他听到姬衍亲口说，会围剿况家，就是说况家从今后，再也不能在衮州城里作威作福了，这是衮州城百姓的福气。

三日后，姬衍收到了回信，大军已经在来的路上，是抽调了附近州城的军队，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而且，在同时姬衍带着二宝，林路，还有侍卫们悄悄的出了衮州城，来到十里外的一处寻常富户的家宅里。

姬源不会立即从衮州城离开，而且况家还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被盯上了，从姬源的封国来的消息，代替姬源坐镇封国的敬嫔，还以为皇帝不知道姬源悄悄离开了封国，她，虽然有能力，但毕竟是有局限的，又一心想着将会得到助力，就将警觉心降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