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深院(第一、二卷)——锦重
锦重  发于:2013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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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王爷不煮茶了,开始带酒喝。两种酒,一种是很烈很裂的烧刀子,王爷自己喝,一种是清甜可口的桂花酿,给夏安喝。据王爷说,这是为了保证他不得伤寒,不误了办正事。夏安乐呵呵的抱着酒坛子,给王爷办事可以捞到这样的好处也不错,当然,若是能换成银钱就更好了。

一开始,夏安还以为两个人喝的是一样的酒,王爷是嫌弃他,不愿与他同喝一壶。后来有一次王爷出去方便,他悄悄闻了闻王爷的酒坛子,气味呛死人。不甘心的浅尝了一口,辣的他等王爷回来还在死命的咳。

容离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也不点破,由着他使自己的小心眼。这几日风刮得愈发厉害了,便想着让他喝酒暖和暖和,不敢让他喝烈酒,拣着王府珍藏的桂花酿给他喝,谁成想这小东西不老实,还想偷喝他的烈酒呢。

“下次见面你就要把东西拿过来了。”容离咽下一口酒说道。

“嗯,奴才记得呢。”夏安学着王爷的模样大口地灌下一口桂花酿。王爷喝酒跟他爹喝酒大不相同,有一种潇洒不羁的味道。

“下次本王会带个人过来。”容离淡淡道。

夏安迅速抬眸看了王爷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打鼓,带个人过来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带个杀手过来杀他灭口?应该不会呀,夏安摇头,王爷要杀他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何必再假借他人之手。

容离在夏安额前落下爆栗,笑骂:“头又抖了。”夏安捂着额头很奇怪的看向王爷,他哪里头抖了,头怎么会抖?

天气又慢慢阴沉,夏安抬头,盼着会下上一场大雪,最好是那种鹅毛大的雪,只飘一会,大地便银装素裹,像个仙子一般。

吃过午饭,小金被夏安问私活的事弄的烦了,一溜烟跑出去说是找他们领头的去了。夏安弯起嘴角,却没什么想笑的意思,又僵硬的拉平,在房屋门前一边给狗顺毛,一边看着从石屋里偷拿回来的书。

突然院门口有个长相陌生的小厮往里探头探脑,看见夏安了,便问道:“你们院子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叫夏安的下人啊?”

夏安起身:“我便是夏安,你有什么事么?”

“哦,是这样。我是王府门房的侄子,有一位婆婆托我叔叔捎个包袱给你。喏。”小厮进来,将身上的包袱递给夏安。

夏安不解,府外怎么会有人给他东西?忙问:“是一位什么样的婆婆?”

“嗯,听我叔叔说,她好像叫王婆,以前来过咱们王府的。”

“奶妈。”夏安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小厮的胳膊,问道:“她可还在王府门口?”

“已经不在了。”那小厮言道:“那婆婆说她到京城寻了个活计,刚落下脚,也不好在外多耽搁,只要把东西给你便成了,等以后有时间再见面不迟。”

夏安道过谢,那小厮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夏安脑子一转,便知道那小厮的意思,替人跑腿也不能白干啊。夏安垂眸,他连一文钱都没有,怎么有钱谢人。

“你等会。”夏安回房收拾了两块糕点,包好了出来。“我手头有些不方便,这里有些糕点,你跑了大半个王府,吃一些填填肚子吧。”

那小厮便恼了,心道,你明知道我是跑了大半个王府过来的,居然还想用两个不值钱的糕点来打发我。那婆子倒给了几文钱,却被我叔叔要了,我成了白干活的主儿了,凭什么!那小厮手一翻,糕点便掉落在地上,随即冷笑道:“抱歉,跑累了,手有些抽筋。”说罢,气冲冲走了。

夏安叹口气,将两个糕点捡起来,仔细的拍掉上面的尘土,惋惜不已。这么好的糕点就被糟蹋了,留着给“神医”吃吧。

回房打开包袱,里面是一身针脚细密的厚棉衣,夏安拿起,还怪沉的。奶妈肯定是担心他到北方后冷,不好过,便给他做了一身。眼眶一热,夏安赶紧仰头,泪珠儿还是掉了下来。

试了试,有些大。奶妈高估了他在王府的长个的速度。他在思恩院的时候,一点个头也没长。到了飘香院才半年不到,窜了不少,原先领的正好的衣服穿上去都有些小了。

奶妈的衣服明年穿估计正好。夏安喜滋滋的收起来,被人记挂着的感觉很温暖,就是不穿也不觉得冷了。

小金吼叫着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夏安一边笑一边往下砸眼泪,怪异的很。“你怎么了,咦,这是谁的衣服?”

“我的,我奶妈给我做的。”夏安重新展开,现宝贝似的在身前比量着给小金瞧。“是我最喜欢的白色呢,你摸摸,多厚实,我要是穿上它,一定不会再感到冷了。”

小金也跟着开心,坐在石凳上问:“你怎么还有奶妈呀?”

“我母亲死的早,父亲便请了个奶妈照顾我。”

小金强打精神道:“你奶妈对你不错啊,你快穿上吧。”

“不行不行,一来有些大,二来穿着它去倒泔水,我可心疼。”看小金笑意不达眼底,夏安满怀歉意道:“小金,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夸耀的。”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人来看过小金,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没事。”小金笑,摆手。“我问过我们领头的了,他说肯带你,不过你得先通过考核。”

“考核?”真是双喜临门。

“不难的,就是跟我做两次,不犯错误就成。”

26、接下私活

“共有七样材料总是出现异常。”夏安将七样食材依次拿出摆好,高贵的王爷马上堵住了鼻子,对外朗声道:“进来。”

门外背着光进来个黑影,走近了,夏安才看清却是王御医,当下不争气的吐了口气。还好王爷没有过河拆桥,他这条小命还要留给以后的青山绿水呢。

王御医验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还是没什么进展。夏安等的都不耐烦了,面上强作镇定,双手放到前面,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站在王爷的身后,一副好奴才的模样。

容离也无趣,但实在找不到话同夏安说了,便从一口石箱子里拿出棋盘来,敲敲床沿,唤回夏安明显神游走了的思绪,道:“脱鞋,上床。”

夏安干脆利落的完成指令,反正只是下棋而已。

“黑或白?”容离问。

夏安好久都没摸到棋盘了,心里一激动,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白,我让你三子。”话毕,还自得许久,再抬头,就见王爷坐在对面眼神怪异,他慌忙笑道:“奴才的意思是,您执白,可否让奴才三子?”

容离虚荣心得到满足,点点头,示意夏安开始。

很快,夏安惨败,败得那叫个落花流水惨不忍睹。容离看着夏安快手快脚的收拾棋盘,带着些责备的意思又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说道:“棋艺那么烂,以后要好好练练,真是浪费本王时间。”

居然说他棋艺烂?夏安抽抽嘴,言道:“王爷棋艺高明,奴才那点子微末伎俩,在您面前那就是班门弄斧。”

容离不再多言。王御医那边却有了动静:“王爷,试出来了。是云南的‘无’毒。”

“‘无’毒?”夏安惊呼。

容离侧目:“你知道‘无’毒?”

夏安自知自己失态,若说不知道反倒会惹王爷相疑,便坦然道:“我父亲曾有一个朋友,中的便是这‘无’毒。此毒为慢性毒,服用期间中毒者无一丝异样,只是记忆力减退,服用一年之后,中毒者将忘记所有,成为一个空白者,任人差遣。”夏安顿了顿,说道:“传言,‘无’毒无解。”

这‘无’毒还有一个厉害之处,便是无色无味,根本就验不出来。这是夏安父亲说的,但是依今日所见,分明验的出来,连一只狗都能嗅出来。

“王御医,您确定是‘无’毒?”夏安问道。

“肯定是。”王御医言辞肯定,夏安便不说话了。

容离吩咐到:“将这几样食材拿给卿睿。”王御医上前拿了东西,躬身退下。夏安抱好“神医”,也等待王爷说退下。

却听王爷问道:“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夏安装傻:“什么所言,我父亲的朋友?”

“一句废话就折你一根手指头好不好?”容离握住夏安的手,自己的心开始“砰砰”狂跳。果然夏安被吓住了,马上老实交代:“据说此毒之所以叫‘无’毒,是因为它,无色无味无可验,无异无解无可留。”

“本王知道了。”容离有点舍不得放开夏安,但被威胁的人已经开始打颤了。容离顿觉好笑,只消随意威胁一句,效果就出奇的好,不知道是夏安的胆子太小啊,还是他的淫威太伟大?

“你回去吧,这次你表现的很好,本王决定给你份赏赐?”放开夏安的手,容离往后退一步,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心跳声被夏安听到。该死的,怎么会跳成这样,莫非中毒了?

夏安莞尔:“敢问王爷是什么?”百两纹银?

“回去你便知道了。”容离眨眨眼,俊美的容颜不再冷冰冰。

夏安觉得自己眼神不好了,跪安后往外走,突然又转过身来问:“王爷,后日还来么?”应该不需要了吧,反正要他做的事情也已经办完了。

“来。”

“做什么?”夏安不怕死的问,他总觉得王爷很奇怪,办事很奇怪,态度很奇怪,总之什么都很奇怪。

“下棋。”容离觉得自己的厚脸皮又多了一层。

夏安奇怪道:“王爷门生……”

“你再废话一句试试看?”容离在自己脸红之前成功逼退夏安。

夏安夺门而逃,飞快的消失。

回到飘香院,刚一进里院,小金就扑腾着迎过来:“夏安,天大的好消息。”夏安真想问一句:可是我的赏银到了?

“夏安,王府居然给发炭了,所有下人都有。啧啧,这么一大笔的开销,咱们主子舍得,抠门的总管也能舍得下,还真是个奇迹?”

不是银子,夏安略略有些失望,但马上也心情开朗起来。王府就是大手笔啊,有哪个王公贵族富贵到给所有下人的房间里都烧上火盆的?就算他们买的起炭,也绝对不会浪费在下人身上。

夏安嘴角不自觉翘起,王爷的这份赏真是赏的好,他晚上可以暖暖和和的睡个安稳觉了。不过夏安还是有些遗憾的想,这么一大笔银子,还不如抽个零头给他呢。算了,就当给大伙造福吧。

放下“神医”进屋,把屋门关紧了,往“神医”的水盘里倒水。

“哦,对了,马房的韩副管事来过了,没时间等你,让我捎句话给你。”

“什么话?”夏安刚刚怒放的心霎时收紧了,手一晃,水溢出了盘子。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无反悔余地。”小金紧盯着夏安瞧,可惜夏安面无表情,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夏安淡然道:“唔,饿了,你有什么零嘴没,我饿了?”

小金挑眉道:“你每次不都带糕点回来么?”

“对哦。”夏安笑笑:“我忘了。”伸手去怀里掏,却发现空无一物,今天王爷并没有带糕点给他。

夏安仍是没事的模样,问小金:“私活的事如何了?”

“后半夜带你见识见识。”

后半夜——

夏安换了干净的衣服,一回头,小金歪脑袋在桌子上,已经睡死过去了。他晃醒小金,逗趣道:“真怀疑你有没有干过私活,从来没见你晚上出去过呢?”

笑容有些僵,小金抵死嘴硬到:“你来了,我可不得收敛着点,再说了私活也不止一种,也有白天干的。”

“嗯,你确实常常跑的不见踪影。”夏安冻得跺跺脚:“咱们快走吧,莫让领头人等急了。”

“无妨的。”小金笑呵呵,底气又足了起来。

小金带着夏安往后山方向走,阴沉的夜晚月色几近没有。二人不是做贼却类似做贼,自然不敢打着灯笼,只能黑漆漆的往前摸索着走。夏安被小金拽着,走不稳的时候都能被小金扶一把,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夏安冻得牙齿不停打颤,咬牙想到,等明日领了炭例,一定要把屋子烧的像夏天一样。

后山说不大也不小,说小却也是座包容量奇大的山。王府无论谁里干什么坏事好事都惦记着这里。从王府往山上走先是极缓的山势,到了半山腰,徒然变陡。错过第一个山峰,是一个谷地,然后左右分派,各是两个小山峰,与王府相对的另一面,极险,简直就是直起直落的悬崖。崖下有水,夏安和王爷曾在那江流上坐过船。

小金领着夏安上了缓坡,没再往上走。若是要爬那陡峰,夏安肯定会扭头回去,挣钱是为了活命,自是不能先白白将命丢了。

拨开面前密实的灌木丛,夏安落了一身的雪,才进到小金说的秘密大本营——是个不大的山洞,里面盘腿坐了七八个人,两人进去,却是连看都不看,都低着头专心手里的营生。

洞里烧着两堆火,很暖和,也亮堂。夏安赶紧抖落抖落身上的雪,可不要一会化了把衣服弄湿。这空当,小金戏法似的变出了两个厚蒲团,招呼着夏安往里面的火堆旁坐。

“小金,我们是来编草鞋的?”夏安看着他人流利的手法有些发怔。

“对呀,你是个新人,怎么可能接触到更多的发财的好伙计。好好表现,这是在考验你。”小金熟练的将东西理好,分给夏安一半。“为了你,我也得跟着编草鞋。你快编吧,我还想多挣个钱买甜橘吃呢。”

夏安深吸口气,集中精神打算好好学。编草鞋不难,夏安手指细长而灵活,很快便得了要领。但毕竟是第一次,他们到的也晚,天亮来人收鞋的时候,小金编了四双,夏安两双,其他人四双至七双不等。

每双草鞋在外能卖十文钱左右。但是他们领到的手工费每双只有两文钱。在王府里编草鞋,领头的那个自然要抽大份,小金解释说每双鞋卖给外面是七文钱左右,这其中的四文钱利润,割稻草、玉米杆的分得一文,管理收鞋发钱的人得一文,领头人得两文。

夏安领到了四文钱,虽是不多,但也是凭他劳力第一次挣得的钱。欢喜的回去都一直都睡不着,拿着钱罐子“叮当叮当”地摇。小金被他扰的睡不着觉,指着外面快要落山的太阳,哀怨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点子小财就让你睡不着了。告诉你,这哪里是领头的发财的门路,只不过是你们新人试水的活计罢了,有什么值得好兴奋的。”

“还有什么其他的活计,好小金,你就同我说了吧。”夏安黑眸亮的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两天一夜没睡的主儿。

小金爬起来,说道:“多的很,凡是外面卖的,咱们领头的都加工。”

“这么厉害!”夏安坐在小金床前,蹙眉问道:“可是为什么王府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什么人这么厉害,能揽这么多的活计往外卖,他不怕被主子查到喂狗么?”

“哎呀,有钱挣不就得了,你怎么那么多事?”小金坐起,满脸不乐意。

夏安依然追问:“你就没想过这些问题?”

“好好,我一次性全告诉你吧,省着你以后还问东问西的打扰我睡觉。”小金狠大爷的手一指:“先去烧壶热茶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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