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得不错，但老爷子还没脱离危险，陆屿待在医院的走廊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天亮后王小如给陆屿打电话约他见面，陆屿有气无力的说改天再约。
“还是今天吧，我想跟你说，其实偷投标书的人是我，往报纸发消息的人也是我。”
陆屿沉默了一会，用手挡住窗户射过来的刺眼阳光，“我知道，那一会见吧。”
第32章
约着见面的地点是小陆姑娘结婚的教堂广场，白色的鸽子依然在漫步，初春温暖的阳光洒在黄色的迎春花上，王小如一袭红裙站在教堂前等陆屿。
“衣服很漂亮，很衬你。”陆屿忍不住夸赞了她一句。
“是结婚时我丈夫送的，我是在这里结婚的。”王小如看看身后的教堂又转向陆屿，“你知道我丈夫是谁吗？你认识的。”
他认识王小如的丈夫？“同事？”
王小如轻轻笑着摇头，笑容有些凄清寂寞。
她说了三个字，陆屿只觉得造化弄人。
“崔诚实。”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刚和他认识的时候他对我非常好，我以为他会是个不错的丈夫，但当我渐渐看清他为人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时查出来我怀了孩子，他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为了孩子会改邪归正做个老实人，我一时心软就和他结婚了。之后我们去南京玩度蜜月，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王小如说话的时候轻轻抚着她的肚子，那里面有个孕育了三个月的孩子。
“……他因为我而被判刑，你就忌恨我报复我们？偷投标书散布消息打击中泽？”
“他是我丈夫啊！就算他再怎么坏，我也爱着他，他坐牢前要我报仇，他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后的愿望，我，我没办法不答应。”王小如擦去眼泪，眼眶通红，“你还记得他判刑的那天吗？那天我去听审了，你晚上在公司碰到我，其实从那之后我每天晚上都比你和徐经理走的晚，每天都要去徐经理办公室附近去看看，终于被我拿到了一个新工程的投标书。”
“我知道，我猜得到。真正知道我和徐行简的关系的人不多，把中泽最近发生的事联系起来看都是你回来之后发生的，我想到是你却怎么都想不通你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一直都告诉自己是我想错了，却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崔诚实。”
一群白鸽从王小如背后飞起来，陆屿想起不久前这里刚上演的小陆姑娘那一幕结婚喜剧。
“对不起。”王小如抬起头看着陆屿，“也许你不接受，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怪你，你和崔诚实不一样的。”陆屿拍拍王小如的肩膀，“爱上一个人没有错，错的是被爱的人不懂得珍惜。”
“所以蒋经理也没错，错的是你？”
“蒋经理？蒋涵？”陆屿看着王小如攒紧拳头，“所以你是和他合谋的？”
“是。”王小如坦然承认，“蒋经理被海皇扫地出门是因为中泽抢了他的生意，他想打败中泽向你，向海皇房地产的老板们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就去找了田中洋子。田中小姐听说是为了击垮中泽毫不犹豫的拿钱出来给了蒋涵投资他的新公司。陆屿，你懂了吗？”
“什么？”
“爱上一个人没有错，错的是被爱的人不懂得珍惜，田中洋子、蒋涵、我和崔诚实，这么一个圈子，其实就是我爱你而你不爱我的悲剧，成就了你和徐行简，却毁了我们四个人。”
陆屿看着那群鸽子飞上天空渐渐变成蓝天上的一个小黑点，渺小到看不见。
“我该回去照顾徐董了，先走了。”陆屿没再回答王小如，他甩着空荡荡的手边仰着头看天边往回走。
“等一下，”王小如在后面喊他，“我们还是朋友吗？”
“是，”陆屿回头笑得很灿烂，转过身才吐出最后一个字，“吧？”
陆屿守了老爷子一整天，傍晚的时候老爷子才有精神跟陆屿说说话，可老爷子第一句话就是催陆屿赶紧回公司。
“你去财务那儿盯着，看看乔会计晚上会不会去公司。”老爷子给陆屿使个颜色，陆屿心领神会。
晚上的中泽大楼静悄悄的二十五层楼竟然没有一个窗户亮着灯，一片死寂，往常多多少少总有那么几个窗户亮着灯显示这楼里有人在工作在加班。陆屿习惯性抬头朝二十楼的地方看去，那里一片漆黑，而不久前徐行简还一直在那里点灯熬夜加班。
财务在十八楼，陆屿猫着腰躲在富丽堂皇的男厕，当他听到对面办公室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咔嚓”开门声时，陆屿抬手一看夜光手表已经晚上九点了。
屋里的人没开灯，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在找什么东西，已经被翻的一团乱的凭证发票增加了他的难度。
陆屿耐心的等着他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想要的东西找到。
“找到了吗，乔会计？”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倒退一步碰到桌角，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陆，陆屿？你怎么在这？”
陆屿手疾眼快捡起男人掉的文件，退后几步打开灯，“哟，乔会计你这是找了什么啊，这的东西不都被查了个底朝天了吗？”
乔会计很快镇定下来，拉拉领带，“噢没事，我想起来有一些文件还没移交就过来查看一下，你把东西给我吧，是我的一些人事档案，和财务没关系。”
“哦，好啊。”陆屿干脆的把手里的一沓纸递给乔会计，乔会计大概是有些紧张接过去看都没看一把就塞进公文包里快步走出办公室。
陆屿耸肩从背后抽出另一沓纸装进口袋，想了想又换到贴心口的内口袋里放着，好像这个样子让他更有责任感，他可以用生命去保护这几张纸。
老爷子一直没休息等着陆屿，看完那些文件后一高兴血压又呼呼的窜了上去，把陆屿给吓了一跳。
老爷子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交代了这事后一直拉着陆屿的手没说话。
灯光打在老爷子的花白头发上，陆屿觉得老爷子一下子老了。
再见到徐行简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之前蒋涵给陆屿打了个电话，说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打完电话陆屿回过头就看到了站在医院走廊拐角处的徐行简，来来回回的人那么多，他就是一眼看到了人群中那个人。
他穿着分别时的西装，袖子上满是褶皱，他面容有些疲惫眼中却神采奕奕，他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发丝却毫不凌乱。
陆屿不爱文艺，不过他想起了一句话“每个人都是一段弧，只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另一段弧才能组成一个圆”他不记得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了，但是很正确，徐行简就是自己的另一半，合在一起他们才能组成完整契合的一个圆。
周围的医生、护士、病人神色匆匆的擦肩而过，徐行简和陆屿慢慢走到一起，这一路有些小挫折有些小坎坷，但是足够有爱足够温暖，只要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就总觉得有无穷尽的勇气和力量让他们共同面对困难。
“还走吗？”陆屿笑着问，“我一直都等着你。”
“我知道，让你等久了，不好意思，以后不走了。”
“嗯，爸刚做完心脏手术，恢复的不错，去看看吧。”
“好。”徐行简接过陆屿手里瓶瓶罐罐的药，拉起他的手一起向病房走去。
其实什么也不必再说，连“谢谢”都不必，以后的路还很长。
再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蒋涵拿到了大部分股票控制了中泽，他成了总经理。本来一箭双雕既拿到中泽打垮徐行简又拆散徐陆的如意算盘因为一时心软而打了折扣，蒋涵不想让自己后悔这个决定，他把陆屿的号码从手机上删了。
田中洋子气势汹汹的质问他为什么放过徐行简时，蒋涵冷冷的说，“他只是我商场上的敌人又不是情敌，我没必要赶尽杀绝。”
“当初你是跟我承诺的？你说你会把徐行简打击的生不如死我才帮你的！”
“一个男人失去自己全部的心血事业不是已经生不如死了吗？不要用你们女人的想法认为感情是打击一个人的利剑，事业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你错了，对于徐行简那种人，事业才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他而不是喜欢你的原因。不过算了，反正打击也打击了，我也没心情陪你们玩了。再见。”田中洋子说完就摔了电话，为感情打击报复是何其无聊的事。
身边的英俊男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笑着说，“もう过ぎさったことだよ（一些陈年旧事）。”
老爷子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每次问起徐行简当时被带走后怎么样，徐行简总会笑着跟老人说“没事，他们请我去免费吃喝聊天了”，不管多少次答案都不变，老人也就不再问，一场变故一次手术让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私下里陆屿听完他的回答后总是翻个白眼，“你当我三岁小孩？敷衍也太不用功了！”
徐行简揉乱陆屿的头发，“我没敷衍你，只是不想你乱七八糟的想，是真的没事，我一没偷税二没漏税犯法的事我都没干会有什么事？”
“那一笔五百多万的款是怎么回事？”
“那笔款是会计动了手脚，乔会计被抓起来后也没说原因，我猜是受人指使。”
徐行简没跟陆屿明说是受谁指使，陆屿心知肚明。
“对了，爸说是你晚上去找到的复印件来帮我，陆屿你长本事了。”
“都是爱情的力量，它让我有勇气面对一切艰难困苦波折坎坷，我心中充满了力量！”
徐行简忍不住笑起来，“是啊，爱情的力量真大。”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的时候已经五月了，徐行简说过几天去海边看看，陆屿想都没想就说六一。徐行简从厨房里探出头，“我原本也打算六一出去的。”
刚刚好一年。
走之前陆屿费尽千辛万苦才见了蒋涵一面。
蒋涵换了手机号，家里一直没人，陆屿找不到他，打电话到他公司，秘书一听是陆屿的声音回答永远是“经理在开会”。
咖啡店里陆屿一个人把各种饮品尝了个遍也没见到蒋涵的人影。后来漂亮的女服务员实在看不过去了偷偷跟陆屿说让他周六晚上晚点过来。
那天晚上陆屿在咖啡店外面的拐角站了半个小时后看见蒋涵鬼鬼祟祟的溜过来，他招手让里面的服务员出来跟他说陆屿不在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店。
陆屿这些日子找不到人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
他一脚踹开咖啡店的门，把手里一大塑料袋甩到蒋涵的桌子上。
还没来得及喝的热咖啡被震的晃到桌面上好几滴。
蒋涵调整了一下惊愕的表情懒洋洋的问：“干嘛？想杀人灭口然后分尸把我装进袋子里扔进垃圾箱？”
“我妈寄来的土特产，让我给你。”陆屿趴到蒋涵面前，两眼眯起来盯着蒋涵，“你这是亏心事做多了觉得对不起我，怕我报复，到处躲着我？”
蒋涵移开目光伸手敲敲袋子，硬邦邦的一大袋，“行，替我谢谢阿姨，我收下了。至于你，我看开了放手了不行吗？”
“放手？我看你是拿到中泽地产良心有愧不敢面对我所以只要江山不要美人了吧，我看透你了，对你而言感情可以为物质财富的成功而牺牲。”
“要江山不要美人？哈哈，陆屿你还真敢说。江山，没错，我拿到了中泽但是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中泽的股票是你一直在打压收购，你别忘了那个跳楼的老人，还有做假账的乔会计，你敢说不是你授意的？”
“成大事者……”
陆屿打断蒋涵，“行，你别跟我说大道理，我听不懂也不想听，反正就这样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就这样吧。”
陆屿摆手推掉漂亮服务员送过来的咖啡，起身离开。
蒋涵拦下他，“这样是哪样？”
“大概是不认识之前的样子吧。”陆屿径直走到门口，又回头笑着跟蒋涵说，“代我向小春问好。”
透过玻璃窗看着陆屿离去的身影，蒋涵把自己和陆屿的咖啡端到手里掂量，一个人换一个公司，值不值？
去海边城市的时候徐行简要坐飞机，陆屿不同意。
“等你找到工作了赚的钱和以前一样多了再坐飞机。”
徐行简没反对买了两张火车票，“你觉得我不做老板了就养不起你了？”
“对！”陆屿很痛快的点点头，嘴角还翘着微笑，“我觉着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做老公养媳妇了。”
徐行简摸着下巴想了想，“那我真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等过些日子当了老板继续养你可就没机会了。”
“还要当老板？”
“打算开个小公司，自己干，职员现在只有你和我。”
“喂，我还没同意，现在小爷我还是中泽的员工！”
“你是我的。”
“你才是我的。”
火车轰隆隆的驶向远方，载着紧紧握着对方手的两个人。
他们到海边旅馆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两个人太疲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床的时候陆屿哀嚎了许久没看到日出。
一身运动装的徐行简把T恤套到睡眼朦胧的陆屿头上，他指着窗外的大海兴高采烈的说：“看不到日出去看月升吧，我记得海上的月亮特别不一样。”
陆屿睁开眼睛看看窗外的大海再看看蓝色运动衣的徐行简，这是这个人一个多月来笑的最开怀的时刻。
“走吧，我迫不及待的想看海上月亮了！”
沙子踩在脚底下柔软得像爱人的心，他们坐在鞋子上看太阳慢慢落下去，看月亮缓缓升起来。
海上的月亮确实不同，它从海面上升起来的时候仿佛距离人只有一步之遥，因为这样近所以看起来也格外的大和格外的震撼。
“天啊，我好像看到了月亮表面的坑坑洼洼，又觉得像是玉兔、嫦娥、吴刚和月桂都看得到，那么大那么圆，今天是十五？”
“是，十五，用句诗意的话来形容你那些玉兔嫦娥吴刚就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哦，”陆屿低低的应了声，然后拉拉徐行简的手，“失去一切你不难过？”
徐行简愣了几秒才明白陆屿问的是什么，他拉起陆屿的手笑着摇头，“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还有很多希望和梦想。”
陆屿想问他什么时候最难过，不是他迟钝，而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秒徐行简都是温柔的，微笑的，坚定地站在陆屿身边，从未倒下。
一个人站着遮风挡雨总会有些累，陆屿要站在他身边，一起面对未来。
“一起去实现？”陆屿拉着徐行简在沙滩上跑起来。
一起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