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走向了自己的屋子，轻轻的落了锁。
他要思考，李斯知道，无论是辩解还是推卸，必须给他时间思考，显然，对自己也一样，目光转向楼梯口那易显
得青白的身影，金发碧眼，俊美的令人叹息的身影，威尔，是的，只有威尔，从索菲中毒的那一刻起，杰洛德，
那个昨天和他上床的人便不见了......
"李斯......"轻轻的叹息，威尔用一种很悲伤的目光看着他，很奇特，至少李斯曾认为这种目光不会出现在威尔
那习惯讽刺的俊脸上。
很悲伤，好像看透了世间的一切罪恶与美丽，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值得他值得探索研究的事物。
"......怎么了？"感到心口突然发颤，觉得对这样绝望的威尔居......如此的诱惑、美丽？
"她，笑了，他们，都笑了。"沉痛的闭上眼。
"？？"
"那位少女，在子弹射穿的那一瞬间，笑了。而那位杀了西蒙的保镖，自杀前，也笑了，很轻微，很轻微，几乎只
是嘴角的弧度上升了几厘米而已，可是，我们的眼睛看清楚了，他们，都笑了，很幸福。"威尔像是醉了，忽然就
着狭小的楼梯口踩着诡异的脚步，旋转着，再次旋转着，依旧沉醉在刚才的那出戏剧中。
"......笑了吗？"李斯的目光深了，忽视着杰洛德和威尔的不寻常，忽视着自己的逆境，也笑了。
三十一 死亡
苍天的巨木耸立在与其格格不入的一处空旷草原上。
李斯终于想起来了，这棵树，在东方的名字，是"槐"。百年的槐树已经粗壮得足以两人合抱了，小时候他常想，
这棵由他的祖父的祖父从东方移植来的古木，究竟是如何在远离故土的环境下生长的呢？
现在，他想起了，在东方，这棵为什么叫"槐"了，"鬼"字为旁，意味着束缚鬼魂的力量，使其永远不得超生，被
深深的困在此地，怨恨永远不得超渡。
或许，就是这片土地近百年的怨念才滋养了它。
极目远眺，一位黑发的温和青年，带着一贯的温柔表情，轻轻的抚慰着那苍老的树干，侧耳倾听着。
"你在听什么呢？"调皮的笑笑，青年看着儿时的友人做着同样的事，一时兴起，也问起了儿时自己曾经多次提出
的疑惑。
"嘘，李斯，我在听它的故事呢。"温和的青年依旧是儿时的回答，仿佛时间在他们与它之间是亘古不变的。
"哦？真的？我也要听听！"学着，靠在树干上，闭上眼，仔细的聆听。
良久良久，风声在耳边呜咽着......
"波尔，它在问，真的是你杀了鲁齐吗？"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不变的温柔，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一如幼时的纯粹，纯净。
"......是的，是我杀了鲁齐。"
"为什么？"
"我，有想要得到的东西。"青年静静的离开了树干，步入了阳光下，仰天看着湛蓝的天空。
"最初，是鲁齐与西蒙打算联手对付我们的。他们知道自己如果论起以前的所学，论起实力，可以说是除了索菲外
最弱的，而且他们无法动索菲，因为我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他们先联手了，第一步的计划便是鲁齐诈死，于
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反正游戏规则中，最后的胜者可以是两位，只要除掉最大的麻烦，剩下的，按他们
对彼此的了解，就简单多了。"
"那么，我能这么理解吗？？是你把索菲的衣服放在废墟现场的？？其实为的是保护她？？"
"李斯，这是唯一保护她的方式，最危险也最安全，让她先丧失资格，才不会被卷入。只是，"埋怨的看着李斯，"
为什么是你先捡去呢？？原本应该是警察先发现的。"
耸了耸肩，没办法，家里有个鼻子比得过十头猎犬的吸血鬼啊。
"......然后，接下来，你特意在那顿早餐时，说鲁齐很可能在暗处杀了我们所有人，你是在挑拨吗？？"
青年有丝腼腆的点了点头，"是挑拨，不过目的只是为了使西蒙不安，这样，下一步的计划才能进行。"
"只是？？下一步？？你不是迫他引出鲁齐吗？"
"不......"哀伤的摇了摇头，"鲁齐，从一开始就死了......"
"？？"
"从一开始，他们的计划是炸毁了昆斯特宅邸，甚至已经找到与鲁齐身材相仿的代替品。只是，我，毁了这计划，
在西蒙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在爆炸发生前，鲁齐已经死了，尸体，已经被他自己地下室的那些化学元料腐蚀得
连骨头都不剩了......"
"......"
"所以，可怜的鲁齐，一开始，便出局了。"
"......那盘录像带呢？？是你做的吗？？而且是几乎在最后一刻才送到那律师的手中吧，你和你以前的老
师......"
"呵呵，抱歉了李斯，我......居然不知道和我曾生活过三年的老师居然是这种怪物......不过，李斯，我们，我
们这帮人与怪物有什么区别吗？？能利用的便利用，毕竟他曾是我的老师，感觉，还真有点罪恶感呢。"
哼，那对我就没有吗？？李斯有点孩子气的别扭，"那，能问一句吗？？为什么你要留下他的戒指？？还放在自己
的屋子里？还有，你从哪里得到苏索的衣服的？？"
"......下一步，"青年对于这提问仿佛没有听见，继续沉入自己的思绪。"下一步，用相同的手法炸毁了自己的屋
子，使得西蒙急躁，因为，这显然与当初和鲁齐的约定不一致，那种明显是他手法的爆炸，让他时时刻刻的处在
被背叛的恐惧中......"
"然后，你用的是尼雅吗？"李斯想起了那个像小鸟般的少女，儿时，除了索菲外，最喜欢的就是围绕在这位如兄
长的少爷身边。
"......李斯，你爱过吗？"忧郁的低下了头，轻轻拨弄着鞋底下的小草，"不是那种像蜻蜓点水般的点到即止，而
是浓烈的，即使把自己当作冶烧的材料，也在所不惜，只求有个结果的爱情。如果你爱过，你就会知道了。"
"所以，你利用了她的爱，毁了西蒙？那个保镖呢？也是计划中的吗？"眯起了眼，连李斯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
议的愤怒。
"不，那人并不是我计划中的，或许，真如他所说，这也是爱情呢？"迷醉的眼神。
"那么，最后三个问题，你如何得知鲁齐与西蒙联手了？你为什么要把他的戒指留在自己的身边？？你从哪里得到
苏菲的衣服？？"
......
温和的青年抬头看了看天上掠过的鸟群，自由自在的，跳着求偶之舞。
"李斯，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吗？"直视着树下的身影，波尔的目光变得犀利，又有点嘲讽，"那位长得很像我老师
的杰洛德先生呢？？"
"我接到你的信，的确是单身赴约的。"而且，显然，杰洛德就是你的老师，至少身体上是。
"......那么，我只能说你变笨了？还是单纯了？"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着黑发青年了。
"为什么？现在的你这么做，已经毫无意义了......"
"这个，不是你所考虑的了，再见了，亲爱的堂弟。"
突然，平静的树梢一阵响动，黑衣者顺着树顶丢下的黑绳，陆续滑滑到李斯的身后，手上，有着他们的必需品。
"波尔，今天我是单独来的，但并不意味着我不可以在昨天晚上命令手下在这里事先埋伏，不是吗？"
"波尔，现在我可以说，你还是没变啊，明明学的是谋略，却不懂得如何心狠手辣。而且，在你的心中，永远留着
一片最柔软的部位，"仰望着苍天的大树，"这里，就是你心中的柔软，是我们的儿时的乐园，是你最快乐的记忆
，永远都是，对不对？"
"......"
"现在，波尔，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可以射我，也可心放弃。不过，你记住，如果你把子弹射向我的同时，我的
保镖也会护主心切的把子弹打向你，这并不是我的授意，完全是他们保卫主人的本能而已，你的死亡，我不用承
担任何责任......"
"李斯，你是变了，变得像西蒙一样虚伪了......"温和的青年依旧不变的笑容，没有犹豫，没有恐惧，扣下了手
中的扳机。
冲天的枪响中，波尔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股的力道所穿透，可是，却丝毫不感到痛。的确，是不会有感觉了，
自己的身体，早就为能冶烧出那美丽的爱情，灰飞烟灭了，剩下的，只有一股股的执念......
摔倒在地上时，看到李斯被一金发的青年用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到了一边。波尔记得这个人，似乎，叫斯康汀，
对了，威尔．斯康汀，自己似乎很讨厌他，他总是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怜悯吗？原来如此......在被黑暗卷入时，波尔想，原来，原来这双眼睛早已看透了一切，从一开始......
"你没事吗？"威尔查看着李斯。
"没事，就算有伤口，只要不是立即致命的，你也可以帮我治好，不是吗？？"李斯居然有点撒娇的感觉。"对了，
杰洛德呢？？抓到他了吗？？"
"呵呵，亲爱的李斯，你太看得起我了，真的认为以我的力量能够抓住他？？"
"唉，威尔啊威尔，你我都太低估各自的魅力了......"
"......什么意思？？"皱着眉，努力消化着这句话，为什么他有股被卖了的感觉？？
"亲爱的，谜底很快但会揭晓了......"
三十二 转变
最后，李斯和索菲的嫌疑还是被洗清了，因为又有人寄了份匿名录像带，画面上，刚刚死去的波尔正拿着索菲的
布料，递给了画面上那位叫"杰洛德"的男人。
反正凶手已经不在了，接下来，一切就安宁多了。
葬礼十分简单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高照的艳阳下，由律师充当的牧师，不情不愿的念着缩减为一句话的悼词
：
愿你们安息。
李斯作为唯一的亲人，摆铲洒下了一片干土。
没有姓名，没有生平，更谈什么丰功伟绩，看着渐渐被掩埋的三具黑实的棺木，李斯想，人，便是这样的消失的
。
一瞬间，他感到了疑惑，甚至是恐惧，埋葬的究竟是什么？他的亲人？敌人？抑或，埋葬的其实是自己，自己的
记忆，自己的情感，自己的一部份，从此便从这世上彻底的消失了。
没有哭泣，没有哀伤，很快的，葬礼便结束了。律师像有恶鬼追赶似的又匆匆的离开了，走时，总算是想起了自
己的义务，安慰道："李斯先生，我觉得很遗憾，但恶梦已经结束了，不过按规定下一轮的比赛必须在一星期后才
能正式开始。所以，请您和索菲小姐好好的休息，忘了悲伤。"
结束了？不，理了理思绪，李斯想，事情还没有结束，它的开始早在他们出生时便决定了，它的结束，也必将跟
随至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回到了有丝阴暗的屋子，挥退了所以的仆人与保镖，脱去了外衣，举起了酒杯，对着书房角落里的人，挥了挥手
，"亲爱的，要不要再来喝一杯？"
书房的阴影处，金发碧眼的美貌青年全身戒备的看着他，紧张的几乎捏碎手上的酒杯，确切的说，是看着李斯身
后刚刚浮现的高大身影。
棕色的头发，稍嫌呆板的线条，深蓝色的眼睛......只是此刻目光变得毫无机制，像极了蜥蜴的眼睛......
"......杰森......"呻吟般的叹息，他，居然没有发现吗？？"你夺杰洛德的身体多久了？？二十年？？三十年？
？"得到对方好笑似的否定，开始不安。"......一百年？？二百年？？该死的！！不要告诉我你从一开始便夺走
了自己亲弟弟的身体！！"自己居然和这个毁了他作为人类生涯的怪物生活了近三百年？？
后者夸张的耸了耸肩，"甜心，你不要把我想得太伟大，我弟弟也是纯血，我赶不走他的灵魂，只能趁他不备时借
用他的身体而已，要知道，我的催眠术可是在你和他之上啊。"
高大的身影越过李斯，自信的来到威尔的身前，直接拿过他手中的杯子，几乎就着刚才他的唇印处喝了下去，目
光如此的热情，缠绵，几乎是爱恋般的神情。
"宝贝，我很想你......"
"哧......"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迎着威尔几乎想杀人的目光，道歉道："对不起，我忍不住。"原本听着一
口甜心，一口宝贝的，实在是很肉麻，但看到威尔的神情，又是如此的有趣。
"......你们这帮变态！！"恼怒的金发青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狠狠的一脚往身前人的下半身踢去。
"小心啊，威尔，那身体可是杰的啊。"李斯小声的抗议，那副身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属于他的。
"你......叫李斯，对吗？？"有点不适应同样的面孔，却透着狡诈，有点像威尔的狡诈，只能努力的当成双胞胎
的另一个人。"我弟弟说，他爱你？？"所以，同意与杰合作帮助李斯洗脱罪名，更不追究当初就是这亲弟弟帮助
威尔烧死了自己。
"嗯，我知道，可是，我不爱他。"很干脆的回答，李斯明白了，他爱的是自己，所以，这世上，他不再迷惘也永
不会无聊得寂寞了，很快，他将无所畏惧。
"......他说他知道，可他还是爱你，可他居然不愿告诉我这个哥哥为什么？？"不置信的低语，捂着胸口，仿佛
真的在与另一个灵魂对话，"......威尔，爱是什么？？你爱我吗？？还是恨？？那么，我爱你吗？？"
突然觉得奇妙，千万年了，从自己存在那一刻充满自己全身的只有杀虐与毁灭，不是他的本意，可唯有这样才能
使他体内的血液平静下来。只是，三百年前他遇到了威尔，那个小贵族医生，有着妻子，有着女儿，可是，第一
次，杰森没有直接杀了那违逆他的人，而是折磨他，毁了他，最后，欣慰的看着他杀了自己......这是爱吗？？
"......"李斯有点冷的摸了手臂，有点害怕的向后躲了躲，他仿佛看到了初见时那变态一般不可理喻的杰洛德，
不愧是兄弟......
"......"倒是威尔，渐渐停止了颤抖......对啊，他还怕什么？？他早就不是那懦弱的人类了！！他成为吸血鬼
，虽然一半是为了复仇，可另一半是为了能放弃人类身份重新开始不断的探索这世界的真相，妻女什么的早就不
是他的重点，他已经不是人类了，为什么要有人类的感情？？
"不，杰森，我不爱你，你那狭隘的思维永远满足不了我，同样的，你也不爱我，你要的仅仅是征服那一瞬间的快
感，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你，早就失去了目标......可怜的人......"
一瞬间，李斯突然觉得威尔简直换了个人......怎么说呢？？耀眼的几乎与黑暗完全不对盘的金发居然飞舞着，
碧绿的目光，充满了欲念，毫无遮掩，赤裸裸的，贪婪，是的，他的生命便是不断的寻求真理，他做到了，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