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最后的魔法师》连载一周后，收到了一封编辑的短信。

“世纪文学网编辑来信：

您好！我是世纪文学网耽美版的编辑年糕，看了你的文，想和你聊聊签约的事情。我的企鹅是：XXXXXXXX，加的时候麻烦注明一下作者名。静候你的敲门声！”

季风将这个很短的站内短信读了好几遍，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是【耽美版】。难道说世纪文学网的编辑都是统一负责签约的？应该是这样吧？他写得是魔法题材的作品，但并不是……耽美作品，至少小说中的女主已经登场了，而且他也不太了解签约的这些事情，也没有合适的人询问，不如先联系一下这位编辑吧？

这么想着，季风打开了企鹅，他不太上这个即时通讯工具，虽然里面花哨的功能一大堆，不过季风既不喜欢网友，也没有几个朋友需要联络的，有事电话就可以了，毕竟他常年在家。所以他的企鹅号尽管有些年头了，等级却很低。

加好了编辑年糕后，申请立刻被通过了。

【编辑年糕】：哦哦！风随语！

【小风风】：我是。

看到“小风风”这个昵称，他真想抽死陆逸斌。

【编辑年糕】：我读了《最后的魔法师》，写得超棒！特别是丁零和寒千年！呆毛受x腹黑攻！

【小风风】：……？

呆毛受、腹黑攻？季风思考了一下，根据鬼妹纸的记忆，“攻受”似乎是耽美作品中的专有名词。寒千年是丁零的学长，也是怀有野心表面帮助丁零他们脱离困境的人，在他和善的外表下，隐藏的是阴谋诡计。

季风是挺喜欢这个配角的，但他和丁零的关系似乎是隐藏的对手……吧？

【编辑年糕】：所以啊，小风风，来签约吧！我给你争取个人工榜！

这是掉馅饼，还是……季风有些不敢确定了。

第十五章：签约风波（3）

【编辑年糕】：这里是电子合约，作为签约的原件。世纪文学网可以签作品也可以签作者，我当然是建议你签作者啦！

【“编辑年糕”向你发送文件“世纪文学网电子合约.dox”，请问是否接收？】

【你选择了接收文件“世纪文学网电子合约.dox”。】

【编辑年糕】：VIP章节的付费标准按照作者等级进行，如果是新人签作品，刚开始肯定只有F，但是签作者可以立刻使用E的标准。而且年限是2年，2年后你可以考虑是否续约的。

【编辑年糕】：世纪文学网不会强行要求作者写作品，一般编辑会提供恰当的建议配合作者，所以放心吧！

【编辑年糕】：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风风】：有……

【编辑年糕】：哦哦，什么什么？

【小风风】：为什么我签的是耽美组？

合约只有个人信息需要填写，其余部分都由编辑代为选择。所以当季风看完后，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理解了。

【编辑年糕】：这个没关系啊，我开后台改一下分类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小风风】：……

【小风风】：可是我不觉得自己写的是耽美文。

【编辑年糕】：哈？

【编辑年糕】：怎么会不是！

【编辑年糕】：丁零和寒千年不就是赤果果的JQ！

【编辑年糕】：而且生存游戏里面的未来和诺尔不也一样！还有快把那个虐死人的全灭结局改掉啦！

【编辑年糕】：这结局简直太黑了！我都哭掉了一包餐巾纸！

你好浪费……季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编辑年糕】：反正我要定你了！只要我不撤销挂牌，其他编辑就不会来约你，连看你的文也不会！

【编辑年糕】：快答应拉！快答应啦！～（>_<）～

对于这位编辑炮竹般地发言，季风比她的反应可激烈多了……他直接离开了座位，然后去厨房到了杯水，不当心摔了个杯子。

JQ？奸情？哈？这算什么？

你是脑残么？季风非常想问问这个编辑，她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季风喜欢评论是像推理迷那样指出他作品中的缺陷，而那些赞美和吐槽他多半是过滤的，也并不在意。但有一种，他觉得恶心。

那是《最后的魔法师》红起来后的事情，有些人开始看到《生存游戏》，事实上这也是常有的事，一篇人气作品能够带动他以前的冷门作品。因此他见到了不少和推理迷一样讨论剧情、手法的读者们。

然而也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渐渐在这些评论中开始夹杂着诸如“哇！未来好萌！快给姐姐捏捏！”、“诺尔你不要这么虐未来啊！把自己老婆气跑了怎么办！”、“未来你就从了诺尔吧！从了吧！”之类的评论。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瞬间就想把这些评论删掉，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无法左右读者的思想，至于自己在作品中所表达的想法……哈！他宁可这群腐女永远不要知道，不然他会恶心！

或许季风这样的想法有些偏激，但这是一个作者在自己倾注巨大的情感却得来曲解甚至任意篡改脑补后难以言喻的悲愤。他作为读者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去任意揉捏作者的作品，就算会有自己的想法，却绝对不会写到作者面前。

所以，当他面对一个腐女编辑后，他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

回到座位，季风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试着说服对方。他不想让自己的作品因为自己对于某一类读者群的“歧视”而断送“前途”。他希望自己笔下的作品能够受到认可，如果没有这样的期望他就不会继续执笔写下去了。

【编辑年糕】：签约之后你获得的钱绝对很多，而且我保证一个月内你可以打榜！

【小风风】：我写的不是耽美作品，所以真的对不起。

【编辑年糕】：所以只是改个分类而已！

【编辑年糕】：哈？

【编辑年糕】：我说你怎么就这么顽固，你自己不是故意卖腐干嘛写那么多男人？难不成你想说你自己是男的？还是个同性恋？

如果这个编辑年糕在他面前，即便她是个软妹纸，他也会毫不犹豫给她一拳的。

他不会去和这个编辑再来探讨男性和女性的各种理论问题，因为季风明白，说了这个编辑大概也不会听，最多会说两句“我不管！我不管！”。

【小风风】：我是男的，但不是同性恋，也没有卖腐。《最后的魔法师》的女主是宋佳期，寒千年是一个反派角色。

【编辑年糕】：……

【小风风】：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造成你这样的误会，如果可以麻烦告诉我原因。

【小风风】：但是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想签约，就算签约也不想签耽美组。

【小风风】：我从来没想过要写这类作品，而且虽然我不歧视同性恋，但并不推崇这种性向。

打完后，季风就关掉了企鹅。

虽然有些遗憾，但他不会后悔。他可以当一辈子政府救济的对象，当社会发展至今，他不会像鬼妹纸那样为了一顿饭而去出卖自己的作品。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小说倾注的情感的，所以最后要为了无所谓的东西去将他心爱之物弄成怪物异形，他宁可什么都不要。

或许世纪文学网的编辑并不是个个都像这个年糕一样，但季风多少也有些灰心。

这个编辑也提到了“只要我不撤销挂牌，其他编辑就不会来约你，连看你的文也不会！”这样的话。这种做法是非常不厚道的，甚至可以说是身为一个编辑不应该有的行为，但季风不敢肯定她会不会真的这么做。

大不了就不V了，以现在的点击率，他也可以赚到一点点零头了。

反正他又不是为了赚钱而写作的，季风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了。

而在编辑部的另一头，年糕姑娘直接摔了键盘。

“我靠！什么人啊！拽什么拽！你有本事写得像宁语无声大神那样让总编也来看你的文章！”

看完风随语的话，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她从没见过还有夹枪带棒的贬低GAY贬低她们腐女的！

这个风随语，还说自己是男人……哈！你有本事不要卖腐！我看你还有多少人气！

年糕姑娘显然激动过了头，她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强迫人家去签约耽美组，并且还自认为夸赞地说了些对作者而言是侮辱的话。可是，人总是很难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是么？

“哼！我看你找谁签！”年糕姑娘一心一意觉得对方就是想赚钱想出道，因此锁定了自己的编辑挂牌，准备把他晾上几个月。

等新书变成旧书，也就没有编辑会去看了！

这样做法虽然不厚道，可是对于年糕姑娘而言，这丝毫不能完全弥补她刚刚受到的伤害。更何况，她也没撤销挂牌，到时候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写手来求她，她说不定会考虑签下来，不过条件可就不这么优越了！

比如让风随语把那个碍眼的女主炮灰掉，再比如给主角多加几个男人之类的……

年糕姑娘资历并不深，而且进来的时候带了点关系，好在她眼光不错，签了几个比较出彩的作者，在新人编辑里也是一颗闪耀的新星。其实她也觉得风随语能红，无论是耽美组还是其他组，可是她手上只负责耽美文，也不可能像那些大编辑一样跨组负责，既然她先发现了风随语，当然就不会那么容易放走他。

只是没想到对方对她提出的各种优渥条件毫不领情，甚至还出言侮辱！

当然，女孩子家气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当她和同事吃晚饭后，就开始寻找新的潜力股了，那个挂牌也被她抛在了脑后。

这件事在那天谈崩了后就再也没有被季风提起过。

他一点都不想告诉自己用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的朋友他这么乌龙的签约，但《最后的魔法师》的数据涨得还是很让他高兴的。连载半个多月，点击率超过了3万，还有200多个收藏，评论也很丰富。这么说来，他应该是写得不错的吧？

季风其实很少看评论，不是他也像宁语无声大声学习装酷，而是他从来不觉得看了评论对自己能有什么帮助，除非是像推理迷这样的批评和指摘，他甚至偶尔会和对方去探讨一下。

但即便是很少看也不等于不看，所以当他看到这些评论时，他觉得心情非常沉闷。

“风大快签了吧！新书这样还不签没天理啊！”

“是啊，风大V了吧，FV（VIP中最低的级别）也不要紧，以后慢慢来嘛。”

“怎么还不入V啊！”

“我就说这是烂书！你看都半个月了还没签，这数据肯定是刷出来的！”

“卧槽刷数据！恶不恶心啊！快举报！快举报！”

“连FV也进不了，看不下去了，我弃文。”

“弃文！弃文！”

第十六章：签约风波（4）

在鬼妹纸的年代，数据在评判作品的标准上是关键中的关键，并且读者并不是全都愿意花钱来购买VIP小说的。然而季风的时代里，VIP代表了一篇作品的水准，可以说有些读者会武断的认为不入V就不是好作品在这个年代来说，是非常正常的。

因为编辑年糕的那个不厚道的举动，季风的作品当然无编辑问津，而他也隐隐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只是编辑挂牌的事情他们作者和读者都是看不到的。也许不是编辑年糕的错，而是他的作品确实没有达到其他编辑的标准？就算是编辑年糕干的不厚道的事情，他也没有任何证据来说明这一点……就算是把企鹅的聊天记录拿出来也不可能。

季风有些郁闷，他忽然发现，在他写《生存游戏》的时候，从来没有人会为了入不入V来指责他。这虽然说明了季风在那个时候还没有达到足以被认可的水平，但他写作品的时候却很平静，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有种想要扔下笔杆子，不再继续写作的冲动。

说不委屈，那就是圣人了。可惜他也毫无办法，在这个时代文潮的环境下，已经有许许多多的读者不公正地对待了他的作品，而他也没有厉害到如同宁语无声大神一样只要写出来，就不会有人叫嚣这部作品烂的大神境界。

他进步了没错，但任何人也不可能在写作这件事情上一步登天。

不过季风也没有郁闷多久，因为陆逸斌来骚扰他了。

“我快死了！”陆逸斌激动地抓着基友的手，来回摇晃，想要表达他再世为人的激动心情。

在被抓去基层“干实事”的那段日子里，他简直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老爹他竟然让我下工地！天啊，他然我和一堆机器呆在一起，这叫‘干实事’！我真的是他亲儿子么！”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季风点点头。

“……”陆逸斌突然觉得，他找错了倾诉对象。

“他还让我去仓库去整理资料去端茶倒水！忙得我连码字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觉得他太宽厚了，你竟然还有思考怎么码字的精力。”

“……”陆逸斌顿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问道，“你在生气？”

“没有。”季风也很认真地回答，他的表情上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但作为他基友多年的陆逸斌还是觉得……他绝对心情很不好！不然季风怎么连讽刺他的话都比平时更刺耳了？

“好吧，告诉你！尽管在老爹的层层折磨下，我还是在世纪文学网签了！”

“我可以介绍庸医给那位可怜的编辑。”

“……”

陆逸斌终于放弃了将喜事和季风分享的欲望。

他其实签得有些晚，当然他本来也没想到会被编辑看中。不过《道具少女》的数据太耀眼了，就算有着他之前的那些劣迹斑斑，最终还是有位编辑看中了他。

当然签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已经决定继承家业了，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当作家的理想。他激动的是签约的编辑是位软妹纸！在他苦逼的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位软妹纸主动送上门！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事情啊！

他终于可以骄傲的告诉那些缠着他的死基佬，哥我爱的是软妹纸萌妹纸！

“喂，你到底怎么了？”尽管自己的倾诉没有得到宣泄，陆逸斌还是很关心朋友的。

能让季风反常的事情很有限，比如那个人渣，再比如……他最近在写文，难道扑街了？陆逸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他从来没告诉自己他的笔名嘛！

然后陆逸斌顿时领悟到，自己这么嘴贱地和他夸耀自己签约了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简直就是在基友充满创伤的心灵上再撒一把盐啊。

“不，我大概不想继续写文了。”季风摇摇头，不愿详谈。

最初他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是风随语，现在就更加不知道怎么说了。更何况他现在真的是产生了动摇。

“呃，扑街一次两次的又不算什么，你看我都写扑了多少本了，最后还不是被签了嘛。”季风的话仿佛验证了陆逸斌的猜想，他立刻出声安慰，暗骂自己什么不提提签约的事情。

“不是……”季风想了想，还是开不了口。

其实如果只是遇到这种事就放弃，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然而现在的他无疑是情绪低落的。季风觉得，这种低落感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无论借助谁的帮助，他都不能真正地摆脱这种如同诅咒一般的自卑。

所以，他也没有去找梵子宁谈心，更没有去找萧理。

之后他们两个便在陆逸斌的提议下出去吃了一顿散散心，再也没有提起关于码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