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订了周日的机票。」

「那么急？」

袁欣有些不太高兴，「急？你昨天痛成那样，我订周日的机票你说我急？」

魏研马上举手投降，「我错了，母亲大人。」

陪着袁欣到门外，魏研关上门看到连城站在床头柜前，正看着相框。

「怎么了？」魏研扑到床上，「这个就是我爸哦，当中那个当然是我小时候，帅吧？」

连城手指按在照片里一男一女中间、笑得很爽朗阳光的男孩子脸上，回过头灿灿地一笑，「小小研？」

「对对，是小小研。」把连城手拉下来，「乖，别把手指按小小研脸上，要扁掉的。」

连城听话地手放到下边，又盯着相框看了好久，忽然一溜烟钻进被窝里。

「你干什么？」好笑地看着毯子圆滚滚地鼓起一团，魏研作弄地拍拍这团球。

球整个晃了晃，像是拒绝魏研的骚扰。

魏研要撩开毛毯，却被连城死死按住。

「你到底干什么？就算不怕热也不要这样啊。乖，连城出来。」

「不要。」

「……乖啦。」

「不要！」

「……直是。」魏研失笑，干脆将连城整团抱起来。结果连城一直没出来，魏研抱着他竟然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七章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醒来，还很清醒。魏研看看时间才一点半，真是要命的时间。身边连城还是一团窝在毛毯里，

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魏研无聊地翻个身，夜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声音，房间里也很暗，落地窗泄进来的月光很苍冷淡薄。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害怕，总觉得耳边开始有「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明明用的是电子闹钟！声音开始很有

规律，慢慢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魏研坐起来紧张地四下看看，房间里有一半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像会有什么吓人的东西爬出来似的。

这样的心情看落地窗也觉得吓人，虽然被月光照得明亮，但外面空空的，看久了觉得会有什么东西出现。

天……魏研无奈地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倒在床头，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睡着，却又忽然睁开眼，床头不知道什

么时候竟然倒挂一个女人的头颅！咧开的嘴巴很大，笑得阴森恐怖，眼睛垂下来全是血丝。

魏研一惊坐起来，吓死了，原来是梦。拍拍胸口，梦里受惊、心猛一沉的感觉很清晰，可现在醒来却又觉得很遥

远。看了看时间，本来松口气的魏研又一下子绷住！竟然一点半！和梦里一样！

「连、连城，你有没有睡着？」魏研看到和梦里几乎没有差别的景况，有点害怕，推推连城，突然又想不要这一

团毛毯里冒出的是鬼脸。还好确实是连城。

魏研松口气觉得自己可能大惊小怪，或许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连城顶着凌乱的一头毛歪过头看魏研。魏研抱住他，「我刚才做噩梦，梦里一点半，醒来一看真的一点半。真恐

怖。」

连城看着难得会主动缩到自己怀里的魏研，拍拍他的背。

魏研将头在他胸口埋得更深一点，虽然完全看不到四周可是觉得很安心，不会再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冒出来的恐

惧。慢慢就要睡着了，忽然手指一阵痛，魏研又清醒了。先是手指，然后腿。

魏研知道是昨天晚上，准确来说前天晚上的那种剧痛，说不出是害怕还是什么情绪，手紧紧握成拳头，如果是和

前天晚上一样的疼痛，那绝不会就这样结束。

到底为什么，身体会那么痛？明明检查身体说没问题的。难道真是连城的关系？魏研又全身疼起来，他紧紧咬牙

忍住，身体还是一抽，越来越疼越来越疼，疼得他受不了，眼里慢慢出水，连城安然的睡脸也在水里变得模糊。

魏研想喘口气，可是一张嘴就克制不住哭腔。连城醒来，看到魏研满脸眼泪吓一跳，「小研！」

魏研抽气，「疼，连城……好疼……」手紧紧抓住毛毯，开始克制不住挣动，手，手好疼，手指剧烈的钝痛蔓延

到指尖又变成尖锐的疼痛，就好像有谁拿针插进指甲里捣弄一样！

「连城！」魏研尖叫着在床上打滚。

「小研，小研！」连城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可魏研实在太痛了，即使被连城抱得动弹不得，还是尽最大的力气微弱地挣动着，拿身体撞击什么。

「小研！」惊声叫着闯进来的是袁欣，袁欣眼里充着血丝瞪着床上，魏研被这一叫有了些理智，可是明明理智清

楚，却好像被关在脑袋里深处，远远地透过眼眶只能看到很狭隘的范围，脸，连城焦急带着眼泪的脸。

不行！妈进来了！连城必须放开他。

放开。魏研想喊却喊不出，只看到连城哭着看自己，很担心，很害怕，很绝望。

连、连城！

忽然连城的脸模糊变形了，像橡皮胶被拉扯了一般，整个人被拉长了拖走，在魏研目光里一闪就不见了。

不见了，魏研意识越来越模糊，连城不见了。

「连城！」魏研猛地坐起来大汗淋漓，被光照得很亮的房间，窗帘被拨到两边用精致的流苏绳带扎好。很简单年

轻化的一套家具在阳光里显得很安静平和。魏研坐在床上有一瞬间的茫然，感觉像是做了很长很长的梦，脑子里

很多东西都模糊不清。

翻开毛毯脚刚落到地上，袁欣走进来，手里还端着皮蛋瘦肉粥放到床头柜上。「身体觉得怎么样？」

魏研看着她不说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小研？」袁欣问。

魏研一怔，袁欣的脸有一瞬间像浸泡在水波里一样摇曳又模糊，声音也变得很遥远，可下一刻又恢复正常，她在

他目光里很清晰的一张脸很清晰的声音，关心地说：「小研，你到底怎么了？」

魏研茫然转过头，看到身上的毯子，又看向落地窗、电视机，茶几上摊着的PS3、游戏片、巧克力。魏研张张嘴。

「……小研？」

「连……」魏研甩甩头。

「……」

「连……连城！」魏研一下子叫出来，顿时脑袋里许多东西都变得清晰很多，魏研跳下床东张西望。没有，连城

不在！连城呢？对了，他身体又很痛，很痛很痛，痛到最后昏过去。连城有抱着他，可是在最后一秒连城不见了

。在妈进来后，连城不见了！

「妈。」

「连城。就是那个孩子的名字？」袁欣收起本来温和柔婉的表情，淡然地、关切地看着魏研，「小研，我知道你

和他关系很好。可是他不能待在你身边，」

「……你知道什么？」

「前天，有个叫丁一户，自称天师的人来找我。他告诉我你会凶厄不断，明明身体健康晚上却会全身剧痛，都是

因为你身边有个鬼的关系。

「本来妈妈是成年人，又是这样开放的家庭，我们都是靠科技才拥有这样的家业，怎么会相信那些？可是事实让

我不得不相信。我那天晚上来你房间在木相框上装了迷你摄影器，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个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白

影有多惊讶、多害怕？」

「连城他不是……」魏研着急地解释。

「我知道他不是。」袁欣打断他，「我知道你留他在身边，他一定不是坏孩子，我相信你的眼光。可是小研，他

是鬼，只要他在你身边就会影响你，让你灾厄缠身，夜夜痛得死去活来，你让我这做母亲的怎么安心？

「我看你痛成这样我真的真的好心疼，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袁欣说着眼里竟然也有泪。

「妈……」

「而且连城到底是鬼，别人看不到他，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人世间，那多寂寞孤独？如果碰到不讲理的天

师，说不定不分青红皂白就收了他。

「为了他好，也该将他交给丁先生不是吗？丁先生保证会将他送去投胎。他会变成人，他会有更好的生活。不要

再束缚他，让他在这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颠沛流离了好不好，小研？」

魏研退后一步，默默点头。

「小研最近碰到一些事有点不太开心，还好有你们这群朋友在。你们同龄，到底比较好说话。小研就交给你们了

。」袁欣端坐在沙发上，依旧温婉柔和的形象，「等会儿我会做点心端到小研房里的。或者你们想出去玩也行，

晚上就在这里吃晚饭吧。」

「伯母不用客气啦。」周俊搔搔头难得不好意思。走上楼，周俊忍不住道：「伯母真好啊，长得漂亮又温柔体贴

，哪天一定要让我妈见见她，」

「你妈知道自己生出来的儿子胳膊一天到晚向外拐，肯定踢你出家门，到时你就可以如愿，一天到晚泡在游戏里

了。」陈悦说话照旧很不客气。

「靠。」周俊也只有趁她不注意，才敢骂一骂翻翻白眼。

「小研，我们进来啰。」陈悦在魏研门外说。

「嗯。」

「哇，魏研，上次进你房间还很干净的，现在这怎么了？简直像狗窝。拜托你到底是名门大少爷耶，不要外面风

光里面搞成这样好不好？」周俊踢踢地上的酒罐。

「啊？」魏研在打游戏，这时候瞟过来一眼，「哦。」

「真是受不了。你们家不是有佣人吗？怎么不让她们进来打扫？」

马平一不留神踩到游戏杂志，被周俊猛地推开，周俊很宝贝地捧起杂志抖抖灰，陶醉地翻开。

「小研，你最近怎么了？伯母说你发生不开心的事情，什么事？」还是女孩子细心，陈悦这几次来都觉得魏研怪

怪的。

「哦，没什么啊。」魏研丢开摇杆开始整理屋子。说是整理其实是拿个大垃圾袋，地上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往

里塞。

「喂喂，这本杂志都不要？你不要我要！我这个月正好没有买到！」周俊马上从魏研手上救下一本。

「哦。」魏研也没跟他说什么，将地上收拾干净后窗帘拉开，明亮的日光照进房间里，本来晦暗的房间立刻给人

舒服的感觉。

魏研看着窗户一下子有些发怔，那天下午连城就趴在窗上，外面阳光也这么明亮，他站在连城身后看到妈急匆匆

地走出去，那时候还奇怪妈为什么只身一人，司机都没带。现在想想，那时是去见丁一户了吧？

「小研？」陈悦小心地喊。

魏研一下子回过绅，深吸一口气憋下眼睛里的酸涩，退一步随手理一理窗帘。

陈悦和马平互看一眼，马平说：「伯母说你最近好像没有出门，不如今天我们出去吧？」

「不要了。那么热，出一身汗挺难受的。」魏研回过身对他们笑笑，走到沙发上盘腿坐下，「家里玩玩就好了。

打游戏？或者看片？」

马平抽掉他手里的光碟，「我们一致投票出去。」

「那你们去好了，我留在家里。」

「我靠。」周俊一拐子上去，「你有毛病啦？这么想赖家里也不怕发霉哦？」

魏研没有反击，只是又拿起PS3的游戏片，一张张看过去，「周俊，我们玩PS3好了。」

很大的诱惑啊，周俊吞一吞口水，还好诱惑面前还是理智胜利，「不行。今天你非得和我们出去。老在家里要闷

出毛病的。」

「就是。我们一起出去玩嘛。」陈悦在他身边坐下，期盼地看着他。

魏研看向别处，一会儿，「嗯。」

车里马平坐副驾驶座，周俊、陈悦、魏研坐后座。

魏研靠窗坐，陈悦就在他旁边。魏研一下子又有些恍惚，上次装陈悦男朋友去周朔家也差不多这样的坐法。自己

靠窗，连城那个笨蛋学A片女主角跨坐他身上，陈悦当时心情不好，他也不好打扰她，静静地玩着连城的手指。

连城那时候也是脸压在窗户上，眼睛好奇地停留在外面的世界，现代的世界。他一个古代人，一个人在画里留了

很久很久吧，久到现在世间已经完全大变样，大家短袖短裤短头发，许多现代化科技……

他真是笨蛋。连城已经错失那么久的时间了，他竟然还自私地想把他留在身边，不让他投胎，不让他重新真正回

到世间。他真是自私的要死！

果然，喜欢他吧。当脑海里冒出这句话，魏研像被雷劈到似的僵住不动。

以前相处的点滴倒流回来，如果只是朋友怎么会随便搂搂抱抱，连城不懂事还算了可是他懂。他会和周俊抱着睡

？和马平抱着睡？他会让朋友跨坐在自己身上？他会宁愿提心吊胆过着随时发生事故的日子，晚上经历那样的疼

痛，却还不愿意让连城离开，而且这还是对连城不好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会喜欢他？明明才相处那么短的日子，他对连城的事又完全不了解。因为连城美？不是，才不是！

「小研？」陈悦小心地碰魏研。

魏研转过头对她笑一笑，「怎么了？」在这里怎么想也没用，连城已经走了。离他消失已经快一个月，连城或许

已经投胎，已经变成娃娃了。

「你没事吧？」

「没有啊。」魏研又是笑，转开眼睛，过一会儿又说：「我想先去一个地方，你们给我点时间好吗？」

「兄弟说话不要那么客气，我会不习惯哎。」

周俊越过陈悦拍拍魏研的肩，顺带还打陈悦一下，陈悦立刻叉腰吊起眼，周俊吹着口哨装模作样转过头。魏研依

旧看向窗外，另三个人也同时看向他。

「小研好像真的很不开心的样子。」下了车，魏研一个人往前走，马平三人跟在后头，陈悦担心地说。

「嗯。」马平应答。

「问他什么事也不说，问伯母伯母也不说。好奇怪。」

「说起来，他来医院干什么？」周俊道。

魏研走进上次抓到张强那两个罪犯的空楼。那幢楼还没开始整修，和一个月前一样，又暗又没有人气，显得阴森

冰冷。

周俊抖着，「真的要进去？」他在门外看到里面情况就没有欲望了。

恰好已经进门的魏研这时候回过头，「你们不要进来，在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好。」

「……小研，你没事吧？」

「没事。」魏研笑着回答马平，一个人走进去。

「你怎么来了？」

抱着或许可以遇见那几个鬼的想法，魏研在幽暗的走廊里走着，又或许只是纯粹想一个人待在暗一点没有人的地

方，他甚至走到楼梯口还想继续走。

当苍老的男声在后面响起，他回头看到那几个鬼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震动。有些想哭，好像遇到他们才有离连

城还很近、连城好像还没离开的感觉。

「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婷已经恢复正常女孩子的模样，很清秀的眉目，雪白纯洁的花边连衣裙，笑起来甜美又

有些羞涩。

「连城……他走了。」

「哦，这样。」

「你们呢？为什么不去投胎呢？」

「鬼门一年开一次，就是清明那天，我们都错过了，要等一段时间呢。」

「是这样啊……」魏研点点头，「那连城也或许没有走。」想到那个人还带着他们的记忆在同一片天空下的某处

「活」着，怎么说还是很高兴吧。

「这和连城有什么关系？」老鬼几个互相对看。

魏研有些莫名，「连城也要投胎的啊。」抿着唇，沉默一会儿，「他一个人在阳间做鬼做了那么久，一定早就寂

寞了。呼，其实早点投胎也好啊，早点进入人世，早点……」

小婷怯怯地打断他，「可是连城……不是鬼啊。」

魏研怔一下，又笑了，「你不要胡说，我真的不在意，他能去投胎对他来说是好事。」

「可是他真的不是鬼啊。」小婷求助地看向老鬼。

老鬼说：「我们是鬼，我们绝对比你清楚什么是我们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