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兰德尔第一次主动吻他……居然主动吻他了！？

杰西震惊地失去了一切言语，呆呆地任由那舌头在他口里卷弄着，冰冷但是柔软，无比真实的触感……

当杰西终于回过神来，兰德尔已经放开了他，依然什么也没说，继续带着他跳舞。

「我喜欢你。」杰西重复了一遍，但不再要求回应，不再有任何言语。

没有再刻意去挡雨，两道被重重雨幕包围的身影，看起来像是融为了一体，地上的雨水随着舞步而溅起溅落，像

是也在跳着舞。

同一时问，人在房子里的莫妮卡说着「好像下雨了」走到窗前往外看，先是一楞，随即眯起眼睛，确认了眼前所

看到的画面。

「下雨了吗？」另外一个人问着话走过来，也想往外看。

「反正不关咱们的事，走，跳舞去。」莫妮卡转身把对方胳膊一扣，往客厅那里拖去。没走两步，忽然「噗哧」

一声笑出来。

好小子，挺会玩浪漫嘛！

第九章

杰西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兰德尔仍然坐在阳台那里的藤椅上，似乎是在眺望夜空，但又似乎只是恰好把视线放在

了夜空中而已。

那一脸不知道该算是深沉还是虚无的神情，瞬问又让杰西感到自己距离对方很遥远。

离得远没关系，只要能走得近就可以了……杰西耸耸肩，走了过去，站在椅子后面，双手按到兰德尔肩上，问道

：「在想什么？」

「没什么。」兰德尔说。

这个答案其实不出乎杰西的意料，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既然没什么要想的，那就想想我怎么样？」

知道这个提议有点傻气，不过兰德尔也没有要嘲笑的样子，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

他又笑，贼兮兮地：「那么，就让我一直这么站着，不邀我坐坐吗？」

兰德尔的回应就是抬起手，杰西自觉地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让他把自己牵到椅子前面，在他双腿之间空出来的

位子里坐了下去，轻吁一口气，大大方方地倒进身后的怀抱里。

就像是顺手似的，兰德尔的手就环住了他的腰，是这么自然而然。

也正因为自然，感觉才最是舒服和踏实。

「我刚洗完澡。」他笑眯眯地说。

兰德尔斜瞥着他，眉梢轻挑起来。这种事不用说也知道吧。

「现在我身上很香吧？」杰西笑得更「灿烂」。

兰德尔的眉梢也挑得更高。

「不觉得很有食欲吗？」

说完，见兰德尔眼中飘过一丝罕见的无力，杰西干脆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好吧，开个玩笑，别介意。」

兰德尔当然还不至于介意这点小事，只是静静看着杰西，片刻之后，视线移开了，漫无目的地悬在夜空中。

大雨已经停了，天空也像是刚刚被洗过，一片清朗。

忽然感觉到手被握住，兰德尔移回视线，看见杰西托起他的手拿到唇边，在指尖轻轻落下一个吻。看着他，有些

害羞但又坦然地笑了笑。

「老实说，还是感觉有点像在作梦。」

杰西低语着，若有所思地轻吁一口气，「梦总是会醒的。」

「……」

对于兰德尔的默然不语，杰西习以为常，而且现在，他也不愿再去抓着对方的沉默，苦恼地东猜西想，并不是不

在乎了，而是已经释然。

有些东西不需要说，事实已经让他敢于确信。

「你也差不多该承认了吧？」

他说，嘴角撇了撇，随即慢慢翘起来，「你是在乎我的，是吧？你也喜欢我……至少有一点点，对不对？」

令他意外的是，这次兰德尔不单是保持沉默，某至闭上了眼睛不看他。

他有点纳闷地皱了皱眉头，突发奇想，轻声唱起歌来。

那是一首流行歌曲，歌词大意就是，一个男人的口是心非。

他一边唱着一边不时瞄对方几眼，到他唱到一半的时候，兰德尔终于睁开眼，目光深得有些异样。

「《Annie Laurie》。」

「嗯？」

「这首歌会吗？」兰德尔说。

「啊？」杰西更讶异了，他竟然被要求唱歌？

奇怪归奇怪，但他还是认真想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首歌是一首苏格兰民谣。

「我唱唱看……」他根据记忆中的印象，尝试性地哼唱起来。

唱了一段，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停下来问：「我有没有唱错？」

「有一点。」果然，兰德尔这样回答。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杰西汗颜地摸摸头，「这首歌我听得不多，不怎么熟。」

「听得出来。」兰德尔说。

「唔……」杰西无奈加挫败地呻吟一声。他曾经质疑兰德尔对他有过同情？真是太荒诞了，现在他知道，那是绝

无可能的，这人才没有那么多余的同情心。

「这么说，这首歌你很熟？」他有点气哼哼地问。

「以前听你唱过。」兰德尔顺口就说。

杰西楞在那里，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以前……你跟我说说我们以前的事情吧？」

兰德尔静默了一会儿：「已经过去。」

过去的事，就不必要再提了？杰西理解兰德尔的意思，虽然有点不释怀，但也不想再追根究柢。

「好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他捧起兰德尔的手，用力握了握，嘴角一咧说：「关键是要把握现在和以后，对吧？」

「……」兰德尔不再接话，这种沉默可以说是默许，单单只是默许了那句话。而话里面的深层意思，并不一定也

同样被默许。

不一定，是的。杰西所说的现在和以后，兰德尔知道，是指他们两个的现在和以后。

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与一件事息息相关──爱情。

爱情？这个词眼兰德尔并不陌生，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与之绝缘，他再也不会记起爱一个人的感觉。

有些事确实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十几年前与那小鬼结下约定，并不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他也没料想过十几年后的杰西，会对他产生这种感

情。

当杰西最开始对他示好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反应过来，不是他迟钝，而是对于爱情这种东西，他根本就是不念不

想。

当他失去人身的那一刻起，他也同时失去了心──没有心的灵魂怎么爱。

直到那天夜晚的偷吻，让他开始有所领悟，杰西对他是产生了不寻常的感情。

当时他的感受有点难说，突然就被爱上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欢庆，但也不会厌恶、反感。如果真要说的

话，最大的感想可能是茫然。

因此每当杰西亲近他的时候，因为不反感，所以他不拒绝，但又因为他对这样的亲近感到茫然，所以他也不回应

。

爱情？他没想过他还会以这种方式，与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这些天来他都在思考，他从不期待这种事，他有没有必要让它发生？他又想不想让它发生？

说真的，他没有答案。直到之前，当他看着听着杰西的表现，于是他主动地亲近了过去，如果这就是杰西想要的

。

不可否认，无论是当年的小鬼还是现在的杰西，对他而言都是特别的。他在意他们，会愿意思索他们的事，有时

也会愿意满足他们，这让他偶尔错觉自己还是有心的。

就像现在，他终于接受杰西，杰西那心满意足的样子，让他也有一种微妙的窝心。

但这是否就等于爱情？他还能爱吗？他，真的爱上了吗？

在上个月的时候，莱斯夫妇曾经回家一趟，只待了一周就又走了。在临走之前莱斯夫人说，小花园西南边有块地

空了点，要他们去买些什么花草来种上。

莫妮卡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好在杰西还记得，但因为事情不急，而且前段时间他的烦心事也多，就把事情

暂时搁置了。

最近才重新想起来，于是拽着兰德尔陪他一起去花草市场。

园子里的郁金香已经很多，杰西想买点其他的，但又拿不定主意该买什么比较好。他像兰德尔征询意见，兰德尔

顺手就往旁边一指──向日葵。

杰西想想，向日葵花朵漂亮，而且好养，于是买了一些花籽带回家种进了花园里。

另外他还留下一颗花籽，说是要单独种在花盆里，由他和兰德尔一起合养，作为他们「爱的向日葵」。

虽然有现成的花盆，但他坚持要自己做个新的，而且非要拉着兰德尔跟他一起做，嘴里还说：「有没有看过『第

六感生死恋』？那里面有一片段我的印象特别深，就是男女主一起做陶艺。以前我就偶尔想过，和心爱的人一起

做陶艺，那种感觉一定又浪漫又温馨，如果我也那样抱着我的爱人，唔……不过现在好像是反过来了？」

他絮絮叨叨一大堆，兰德尔的概念其实还是模糊。他没看过杰西说的那部电影，自然无法体会杰西所谓的什么浪

漫温馨。

现在的兰德尔，被杰西拉着坐在他背后，以双臂绕过他身前，双手还被按在正在成形的泥土上。别说什么浪漫温

馨，他只觉得手上那粘呼呼的感觉有点异样，又有点新奇。

由此可见，这位从小接受贵族教导的戴维斯伯爵，有生以来还不曾有过玩泥巴的经历。

「嘿。」

杰西突然冒出一个小念头，「要不要你来试试看？我不插手，看你会做出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做糟了也不要紧，

再重做就行了，怎么样？试试吧。」

说完，也不等兰德尔答应，就把手撤开了，笑盈盈地转头看向兰德尔。

兰德尔睨了他一眼，几秒钟后，收回手并告诉他：「好了。」

「咦？」杰西吓一跳，这么快？

立即看回前方，就这么短短几秒的时间，一个完整的花盆已经成形，而盆口就是向日葵的花朵形状。

「哇，你作弊了吧！」他咂咂嘴，很显然的事，如果没有动用非自然的能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还是很厉害啊！」

随即他又转口赞叹，「样子很漂亮。真是不做不知道，看不出来呢，其实你也有一颗艺术家的心吧？」

「……」他有艺术家的心？就因为捏了一坨泥巴？

兰德尔无声地呼了口气，泥巴……

花盆经过焙烧，全部完成之后，杰西往里面装填泥土，然后拿起花籽看向兰德尔，正要说话，突然咳嗽两声。

前几天晚上那场雨中舞之后，第二天杰西就开始有点咳嗽，不过并不严重，他也没有在意。他的身体向来好得很

，从小到大没生过几次病，偶尔感冒也都很快就自然而愈。

「来吧，泥是我填的，花籽就由你来种。」他抱着花盆走到兰德尔面前，把花籽伸了过去。

兰德尔默然不响，静立了一小会儿，才接过花籽种进花盆里。

「我知道，你觉得这很幼稚是不是？」

杰西看得懂他那一小会儿的犹豫，鼻子耸耸，把花盆放到地上。

「好吧，我承认可能是有点。但对我来说，这绝对不是小孩子的玩耍。我是认真的，我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

们爱的证据！」

「……」其实连这番话也觉得幼稚，兰德尔按了按额角，随即却又想到，也许他对此不能理解，只是缘于他对自

身概念的缺失。

他爱过，但是遗失了太久，后来想想更质疑过他是否曾经真正懂得爱。

爱这种东西需要留下证据？也可以留下证据？假如答案是肯定，或许并不是坏事。

「证据已经种下去了，除非你再把它挖出来，否则你就不能再否认啰。」杰西接着说，有点志得意满似的笑了起

来。

兰德尔缓缓挑眉：「不否认，所以呢？」

「所以我们就是相爱的，要一直在一起了。」杰西理所当然地回道。

一直在一起……「用什么保证？」兰德尔眼中现出薄薄的嘲弄。

什么东西可以保证，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

「用心！」

杰西瞪大眼睛，看着兰德尔那不相信什么似的表情，他扬声说：「如果你是怀疑我，我可以跟你保证，除非你不

要，否则我不会退出，我会一直一直追着你，直到追不动了为止。」

「……」兰德尔这一次的沉默，是因为无法言语。

是的，他不相信，他不相信爱情，但他却发现他不能质疑面前这人……明明就只是个傻小子……

「咳咳……」可能是由于激动，杰西又咳嗽起来，咳得嗓子都有点疼。

正准备去倒杯水，就看到一缕白砂裹着一只盛了水的杯子来到他面前。他讶异地看了看兰德尔，虽然仍是那一脸

冷淡，但他心里却温暖起来，接过水杯喝了几大口，清水仿佛都是甜的。

「对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其实以前就想到过，只不过当时没有问出来。

「你结过婚吗？在你还活着的时候……」他小声说，有点心虚。以前不问就是因为觉得这话题可能敏感，但又实

在忍不住好奇。

「结了。」兰德尔如实相告。

「哦。」

杰西并不十分意外，毕竟兰德尔有这么大了，而且在以前的年代人们都很早结婚。只不过，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

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和你的妻子有没有生小孩？」

「有一个。」

「这样……」

既然和老婆生了小孩，那么就肯定有过那种行为，至少跟女人是有过。

「那你跟男人呢……做过吗？」

「……」

兰德尔花了几秒钟来理解这个「做」是指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表情，回答说：「没有。」

「没有啊？」

老实说，杰西觉得有点开心，但又有点苦恼，抓抓头，「我也没有……」

即，他们两个在对待男人方面，经验都为零。

其实不是说杰西满脑子都想着这种事，只不过既然在一起了，肯定会有那种需要嘛。况且那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还可以有效地增进双方的感情。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怎么让兰德尔对他的感情加深、加深、再加深，越深越好。

但是他们俩都没经验呢，唔……也许他应该考虑去买几部片子回来预习预习？

「你等一下！」莫妮卡把正要出门的杰西叫住，走过来，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脸上露出更浓的疑虑。

「你怎么这么凉？而且咳得越来越厉害，最好是去医院看看吧。」

自从杰西开始咳嗽以来，一开始莫妮卡也没有在意，她很了解自己的弟弟从小身体就有多健康。所以她也相信杰

西说的，过几天自然就会好了。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杰西的情况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逐渐严重的趋势，她当然担心起来。

「用不着，你太夸张了。」杰西笑笑，但是苍白的脸色，更衬出了那个笑容的勉强。

「什么夸张？」莫妮卡翻白眼，「我知道你身体好，再好也不是铁做的，铁不好好保养还会生锈呢。总之你要是

真的生病了就不能再拖，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怕打针吃药吗？」

「我之前吃过药了。」杰西说，可能是被莫妮卡的大嗓门刺激到，他的太阳穴处微微跳动起来，脑袋就疼得更厉

害了。

「吃过药了？你吃的是什么药？」

「感冒药，还有咳嗽的。」

「那你觉得有效果吗？」

「没这么快吧，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用了。」

「嗯……」莫妮卡始终不太放心，「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知道你约了兰德尔，但反正你们以后的时间还多着

呢，又不差这一、两次约会。」

「没事的，相信我。」

杰西摆摆手，想开个玩笑让莫妮卡放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