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说道，“囚禁你一世，也是情非得已。”
“一世？”玄瑟站起身，淡青色的及地长袍在烛火中发出淡淡的光晕，腰间月白缎带束腰，让他更显得清虚婉约
，“你知道一世有多长吗？一个妖精的寿命又是多少？”
萧冉愣了一下，他竟然从没考虑过人与妖的悬殊寿命！只知道一味的想把他藏匿在身边，如今细想，自己一旦百
年之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玄瑟见他愣在当地，神色间有些苦恼，又有些茫然。刹那间，原本对他的恨意瞬间瓦解。他的北堂似乎又回来了
，那个在五百年前放纵他、宠溺他的北堂，那个一直都喜欢保护他、逗他笑的北堂……眼角有冰冰凉凉的东西划
过脸庞，视线有些模糊，他轻颤着双唇，语音有些哽咽的说：“北堂，你还恨我吗？”
一句轻柔的“北堂”霎时惊醒了冥思中的萧冉，柔和的脸色慢慢地僵硬起来，心底深藏着的一种异样的情绪在不
断升腾，眼中再也没有暖意，嘴边冷冷一笑，说：“我不知道你口中所谓的北堂到底恨不恨你，现在我只想告诉
你，在我百年之后，自有我的子孙后代监管这里，你休想再离开这里一步！”说罢，便转身拂袖离去。
“萧冉！”玄瑟一惊，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细长的走道里，“他不是北堂，他是萧冉！”落叶萧萧的
萧，冉冉升起的冉！耳边好似还回荡着萧冉的声音。身体里的力量仿佛被抽干般，他颓然的跌坐在地，原来一切
都只是自己的幻觉，五百年了，他的北堂已经不存在了！一切的恩怨情仇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了乌有！
第七章：前梦迷离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一声轻叹在牢门外响起，接着金光一闪，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俊逸男子
凭空出现，眉心的朱砂红的刺目，细长的丹凤眼中闪着莫测的光芒，“水月，该放手了！”
玄瑟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的悲意，撑在地上的手掌只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寒气逼人，借着昏暗的光
线，他偷偷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你来做什么，火云！”
火云上仙左影嘴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缓步向他走来，那牢门就好像虚幻的一样，只一瞬间，左影就毫无障碍
的走到了牢里。“何必这么执着，都五百年了，人事全非！那个北堂傲都不知道转世了多少回，今世的萧冉对你
来说又有多少的情分呢？”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玄瑟缓缓的起身，就算是在如此不堪的境地中，他的姿态依旧是那样的优雅高贵。
他抬起手凌空一挥，一阵白色的烟雾顿时笼住了他的全身，待得烟雾散尽，身上原本略显皱褶的青衣早已换作一
件月白锦袍，白玉腰带束身，完美的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及膝的青丝柔顺的垂在身侧，束发的玉簪闪着青色的光
芒！眉心的朱砂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屋外，惨淡的月光透过囚室的小窗照在他的身侧，如梦如幻、虚无飘渺！
这才是九重天上的水月上仙！
左影晃着手中的折扇，意味深长的看着恢复本尊的玄瑟。“决定好跟我回去了吗？”
“我倒是忘了，现在九重天的十八上仙之首已经是火云你了！”玄瑟淡淡一笑，恢复本尊只不过是不想在他面前
太过狼狈，岂料他误以为自己决定回天界！“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水月，趁早回头还来得及！”左影开始有些担心，五百年前水月上仙犯下重罪，是其余的十七上仙力求天帝，
才得以保住水月，当时只是被削去了十八上仙之首的尊号，永世囚禁于水月净潭！可如今，他竟然擅自离开，而
且还在人界与一个凡人纠缠不清，此事一旦宣扬开来该如何收场！
“已经来不及了！”玄瑟叹了口气，精致的脸上依旧是那温润的表情，只是这声叹息中却透露了太多的愁闷与伤
怀！“五百年前我错过了，今世我不想重复！”
“五百年前你杀了他全族，他已经恨你入骨。今世他又误以为你是妖物，将你囚禁于此……你还能奢求些什么？
你们还能有将来吗？”
玄瑟脸色煞白，咬了咬唇，轻轻的说道：“五百年前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这一世我绝不能放弃！”语调到后
来渐渐低靡，也不知是说给左影听还是自己，或许，在心灵的深处连自己都有些动摇了！
“你一定要留下我也不再拦你，只是那通天教主的本事，你五百年前就已领教过！”左影有些担心的看着眼前这
个性子倔强的水月上仙，“犀灵珠应该还在你身上吧？”
玄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左影嘴边泛出一丝笑意，轻摇了几下折扇，突然欺近玄瑟身边，一只手抚上那缎子般黑亮的青丝，挽起一缕放在
鼻下深深吸了口气道：“好歹现在我是九重天的主人，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吗？”看着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又
有红转青，羽扇般的睫毛轻颤着，知道他此刻正极力压抑着怒气，不禁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这个水月上仙以前是
如何混到十八上仙之首的。
“是水月冒犯了！”他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那缕青丝顿时从左影的手中划落，悄无声息的垂在了身侧，“火云
上仙身处要职，定然公务繁忙，是时候该回了吧！”语气竟然平静的让人惊愕。
左影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玉颜，心里竟然涌上一丝苦涩的滋味，知道他素来不喜与人亲近，就算是同为上仙他们也
没有几个能够近得了他的身，陡然间，左影竟然开始妒忌起那个叫做萧冉的凡人来！
“这么不希望看到我！”他自嘲的笑了笑，“好吧！我走！”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也不回头，只是慎
重的道：“你现在虽然有犀灵珠护体，但是毕竟只剩两层的法力！今后的路要怎样走，还请好自为之！”说罢，
金光一闪，刹那间人影已消失在暗室中。
第八章：何处堪愁
醇酒、佳肴；美人、歌舞。
萧冉在秦淮河的桃叶画舫上一住就是一个月，日日笙歌漫舞，夜夜美酒佳肴！
“萧公子，奴家再敬您一杯！”莫桃端着夜光杯，极尽柔媚的倚向萧冉。可这位萧公子却似未曾听见一般，只是
呆愣愣地望着舫外笼在绵绵细雨中的秦淮河！
“萧公子，萧公子！”莫桃不死心的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只把那夜光杯高高的举到他眼前。
“什么？”萧冉貌似回魂般的盯着眼前的杯子，有些心不在焉。
莫桃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放下杯子：“萧公子是心里有事吗？不然这几日里，也未见公子舒展过眉头！”
萧冉错愕了一下，心下不禁懊恼起来。离开萧府原本是要让自己尽快忘却那抹令人烦心的淡青色，可是这几日里
却是夜夜不得安生，难道说越想忘记的就偏不能如愿吗？他闷闷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不去理会莫桃，只是自
顾自的独饮起来。
“少爷，少爷，不好了！”四儿急切的声音从船外飘来，接着只听得咚咚咚脚踏船板的声音响起，只一突儿功夫
，四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定在他面前，“少、少、少爷，又、又死人了……城南卫府的少爷昨晚被吸干了血
，死了！”
哐当一声，夜光杯失手掉在地上，萧冉忽的站起身：“你说什么？”自从那青衣少年被囚石牢之后，城中就再也
没有血案发生，现在又突发命案，莫非那些符咒失效被他逃脱了！
四儿被他冷冽的气势吓到，哆嗦着道：“是真的，好多人都去看了，卫少爷就死在关帝庙后的竹林里……”
也不等四儿说完，萧冉已一挥衣袖跃出数丈，飞身上了岸朝北奔去。
“少爷，少爷，关帝庙在南面呀！”四儿急切的在身后疾呼，可一眨眼功夫早没了萧冉的身影！
＊＊＊＊＊＊
咯咯声响，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道刺目的光线射入昏暗的牢房走道里，还夹杂着一阵阵雨透泥土的芬芳和潮气
。
玄瑟抬头看去，只见走道那头背光站着一个人，他微微觉得诧异，自从那日被囚后，除了送饭的小厮外就再也没
有其他人来过了，而这个时候还未到送饭的时辰。
来人在门口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玄瑟不去理他，依旧闭目打坐。过了好一会儿，听得脚步声响
起，那人已慢慢的踏了进来，伴随的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是不是你做的？”低低的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玄瑟诧异的抬头望去，但见牢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了的人，不是萧冉又是谁？莫非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妖，冒雨
跑来放了他！
“萧冉！”他惊喜的站起身，绝美的脸上霎时露出温润的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理我的！”说着朝牢门走
去。
“站住！”
一声断喝镇住了他迈开的步子，错愕的停下看着萧冉满脸的怒色，眼神竟是冻死人的凌厉！“怎么了？你不是来
放我出去的吗？”
“你不要再骗我了！”萧冉看着牢内的淡青色身影，心底的怒意竟是再也压抑不住，好象埋藏了几百年的情绪瞬
间爆发，“告诉我，城南卫家的少爷是不是你杀的？这些符咒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用，对不对？”
玄瑟的笑意渐渐褪去，原来他从来不曾信过自己，心痛之余只是摇了摇头，喃喃的道：“她终究是耐不住性子！
又开杀戒！”必须除了她，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无辜丧命。一思及此，他凌空一挥衣袖，那些原本粘在牢门和墙壁
上的黄色符纸如雪片般纷纷坠落，锁住牢门的铁链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门无声的开了。
萧冉惊愕的退后一步，看着那抹淡青色的身影毫无阻碍的从牢里缓步向他走来，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你怕我？”玄瑟看着他右手握着剑柄，手关节处隐隐发白，脸色阴晴不定，“你怎么能怕我？我又怎会伤害你
！”说话间伸出手去夺他腰间的佩剑。
“别过来！”寒光一闪，三尺青锋瞬间出鞘，冷冽的剑锋划出一道银色的剑花，笔直的抵在玄瑟的身前。
“你要杀我吗？”玄瑟愣愣地盯着剑尖，脸色煞白。几经轮回，五百年前的一幕竟又似在眼前！
萧冉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额上不禁沁出冷汗，眼前的一幕竟是如此的熟悉！脑中不断闪现着一些奇怪的画面
：竹楼小窗，浓郁的夜色，忽明忽暗的烛光……他拼命的晃了晃头，不能想、不该想，因为这些画面正不断的混
淆着他的记忆！他痛苦的弯下腰，握剑的手垂了下来，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渗入灰暗色的尘土中。
“你怎么了？”玄瑟诧异的看着他，刚刚还拔剑要杀他的人，现在正痛苦的蜷缩起身子，面色苍白异常，“萧冉
……”他急切的上前欲扶起他。
“别过来！”又是一道冷冽的剑光伴随着裂帛的声音。眼前一道刺目的殷红，淡青色的人影晃了晃。萧冉吃了一
惊，手一松，染血的长剑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君上！”一阵白烟夹杂着湿气从走道口涌了进来，蓝狐一把扶住身形有些不稳的玄瑟，怒瞪着双眼对着萧冉道
，“你怎么可以伤了他？……你怎么又伤他？”最后一句几乎是怒吼了出来。
“我没事！”玄瑟苦涩一笑，胸口的这道小伤对于五百年前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抬起手按住伤处，血渐渐的止
住，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愈合，好似刚才他根本就没有受这一剑，只是胸口破损的衣襟和点点的血迹透露了方才的
一切。
“君上，我们回去吧！”蓝狐神情激动的看着玄瑟，他不明白为什么君上会如此的执着，刚刚如果不是自己及时
赶到，五百年前的一幕会不会重演？难道君上真想死在北堂傲的转世手里方可罢休！
“火云上仙暂时会帮我们隐瞒一切，只要现在我们立刻回水月净潭，谁都不会知道君上曾经离开过禁地！”如果
不是半路遇到左影，他现在可能还在毫无头绪的满世界寻找！
玄瑟却似未曾听见他的话，反而一把推开了他，缓缓走到萧冉身前，看着他的眼睛淡淡一笑道：“我的确不是人
，但也不是妖，你不可以怕我！更加不能不理我！”
他的笑容如午后的春风，温暖而又清新，晶莹的双眸中却化着淡淡的哀愁，让萧冉的心一阵阵的抽痛。“你不是
人，亦不是妖，那你是什么？”心里的答案其实早就呼之欲出，只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个一直缠着他
，对着他笑的少年是个神！
“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一直对你好，而你也不能离开我！”语气非常的霸道，脸上依旧是那醉死人的
微笑。
“如果你不是妖，那杀人的吸血妖精呢？”
玄瑟不答他，只是转过身对着蓝狐云淡风轻的道：“帮我杀一个人！”
蓝狐诧异的看着他绝美的脸上渐渐现出戾气，心里开始有些惶恐！玄瑟是九重天上的水月上仙，是天界身份尊贵
的神祗，身上怎么可以有戾气！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谁？”
“齐紫燕！”
第九章：问世间醒眼是何人
雨歇微凉，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雨后的阳光穿过层层密密的竹叶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映在暗沉
的青石板上点点金黄。
绝色的少年高高的坐在白玉砌成的玉阶上，绣着同色系繁杂花纹的白色锦袍长长的拖弋在一旁，墨色的发丝合着
衣袂在风中微扬。他的身前横放着一把材质上好的古琴，青葱般的手指优雅的划过琴弦，悠扬的琴音如空谷山泉
般委婉连绵！他微垂着眼帘，晶莹剔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眉心的朱砂隐隐透出红色的光芒！周身环绕着淡淡
的雾气，透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庄严和圣洁！
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吗？萧冉定定的看着眼前如白莲般圣洁纯净的人儿，至今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就踏在传说中的
九重天上！这竹林、小溪、还有不远处白玉砌成的宫殿，与人间是如此的神似，只是这里更多了份宁静与飘渺。
琴音渐渐休止，玄瑟放下古琴缓缓起身，“这曲《踏雪寻梅》是你以前最喜欢听的，今后只要你想听，我便弹！
”踏着汉白玉的阶梯缓步走到石桌旁，看着萧冉近乎迷茫的眼神，他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你已经没了前世的
记忆！”说话间扬起右手，指尖一道银白色的光笔直的射向萧冉的眉心。
“你干什么？”一阵清风飘过，眼前一花，萧冉身前顿时多了一个紫衣人，那道白光也被他袖袍一挥驱散开来。
“火云！”玄瑟狠狠的瞪着他。
左影俊逸的脸上似罩上了一层寒霜，紫色的锦袍无风自扬，冷声道：“你竟然如此大胆，把一个凡人藏在九重天
的水月净潭！现在，你还想开启他前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