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妥当了,素忘归不忘进来叮嘱:“养伤期间,饮食清淡,房事要忌。”一本正经说完,带上门,退出龙游视野。
……不能回奉天观……不要明城见明光……单靠明城自己运功,真的能康复吗?龙游注视怀中昏迷的恋人,破天荒开始纠结,人,这种东西怎么这么麻烦,捏重一点就会破了,肠穿肚烂,明城要是妖怪多好,妖怪没这么脆弱,寿命也长。
抱着怀中昏沈的人事不知的明城,龙游暗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尽快成长,变得强大,能熟练使用法术,操纵触手可及的一切生灵。到那时候,他就能保护好明城,不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打扰他们。
天和地这么大,中间流淌的时间这么长,一个人会很寂寞。丢了这一个明城,他不可能找到另外一个一摸一样的明城。他只要这一个。
至于明城的身体,他一直有帮他好好改造,只要一直在一起,总会慢慢同化。互相需索,互相渴求,变得互不可缺。
龙游拿过床边的药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塞入明城口中,以水哺喂。
夜深了,明城才从昏迷之中清醒。
明城张开眼,发现自己靠在龙游腿上,龙游坐在床头,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这混蛋,一直这么坐着吗?看多久了?明城脸皮发烫,不自在地转开眼睛,想坐起来。
龙游双手往明城腋下一支,抱孩子一样把人抱到了怀里,把被子又塞又掖。
明城羞窘,身体软软地并不想动,温暖地窝在龙游舒适的怀里,脑袋搁在龙游颈弯,微垂着眼睛问:“你就这么坐着?”
“不困。”龙游笑笑,手摸上明城的头,顺着明城的头发滑下,明城的发髻解开,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娇软无力的模样,浑身笼着层柔和清冽的媚意。
龙游的手紧了紧,只道:“看你。”
“你……”明城心跳飞快。白天层层隔阂、怨怼和不解的迷雾,因着此时缠绵情愫,变得朦胧、遥远。酸涩的电意触麻全身。
在龙游的手由柔和的抚摸变了缓慢的揉捏时,明城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重病的身体非常不舒服,情人充满爱怜和占有的亲密举动恍如迷药一般另明城沉醉,痛楚中上升的快乐,让明城一时迷失心智。他是真的希望没有人魔之隔,没有正邪之分,没有那么多条人命挡在两人中间!沉重的现实压得人喘不过气,逼迫他不得不一步步走近,一点点面对……
此时的亲密和快乐变得自欺欺人般可笑……
湿润的眼角变得干涩。
龙游敞开了衣襟,脱光了的明城整个贴在他怀中,厮磨嗅闻。龙游却没有进一步举动。
明城咬着龙游胸口的茱萸,他有点承受不住了,仰起脸催促:“进来……我要你。”
明城的声音很低。
龙游两根勃起的阳具被小道士抓在手里,他却把小道士按进怀里,说:“不要。”
小道士吊起眉毛,斜挑的眼角带着羞红,不解地看着他。
龙游一手掩了明城的眼睛,一手按了明城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去,噬咬的力道,像要把人破皮拆骨尽吞入腹。
交换吞咽的口水里不一会儿就有了血腥的铁锈味。
明城扶在龙游阳具的手初时还动了几下,不一会儿就被吻手脚无力,放了开。心若擂鼓。
“为什么?”明城奇怪一向欲望为先的魔,今天怎么转了性。
龙游别扭地舔了舔嘴唇,道:“那个长胡子的人说,想要你好,就不要碰你。”
明城片刻后才缓过来,吞吐道:“他怎么知道?”想到此刻昆仑山上下的道友或许都晓得了自己这番私情,虽有坦然之说,明城的脑袋仍发胀发痛。
龙游嘬了他一口道:“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你……”明城面红耳赤,“胡闹!”
“等你好了,我们再耍。”龙游抱了赤条条的小道士,香了又香。
“你能忍住?”明城扶住龙游的头,对着他问,“……月初快到了……”
每个月的月初六七天,是龙游的发情期,虽然平时也没见他禁欲,但那几天本能煽动,折腾起明城来常肏得人生不能死不得,若要熬……不好熬吧?明城想象不出龙游忍耐的样子,不由皱眉。
龙游拍了拍明城的头,呵呵笑,“你快点好,好了,我们走。在这里,道士看着,做起来,怎么尽兴?”
明城偏过头,低声道:“哪有那么快好?”想到龙游为魔作孽的本事,心里的刺生疼抽长,情思散去,忧患又来。
龙游静静抱着人,享受一时安谧。
“人,是你杀的?”许久,明城突兀问了一句。他到底急性子,忍不住。
“哪个人?”龙游心里啪里啪啦,颓丧叹气。
明城左眉一跳,问:“你杀了几个?”
“你真的想知道?真……要听吗?”龙游握紧了明城的腰。
“你们人,活着,要打猎吃肉,我们魔,成长变化,需要血肉精气。”龙游缓缓道,“妖魔鬼怪人兽畜物……美味的血肉和灵魄,都是我的食物,我需要它们,帮助我复苏无上修为的功力,催醒沉睡万年的灵元。”
龙游的声音变了,他并不愿讲明对明城来说或许残酷的现实,但是,龙游的骄傲和强大,不允许他采取说谎隐瞒。明城追问了,他就清楚的告诉他。
第十一章:罪
夜如此深,龙游的声音在黑洞洞的房间里显得空灵,语调华丽,没有温度,透着森然的可怖气息。围绕明城周身的温情和欲念,潮水一样退去,剩下嶙峋的怪石。
“若没有那些补养的‘食物’,我现在恐怕还困在木鱼中,或者因贪慕你的精气,把你吞吃入腹了。”龙游粗糙的指腹按揉着明城的腰骨。
虽然心疼明城得晓真相后流露出的惊惧,但龙游还是选择了说下去。
“何时……”明城艰难地发出声音。何时开始的?
龙游一笑:“我本来就是魔啊,在里昆仑,妄自靠近黑潭,以为可以疗伤的怪,都是自主送上门的食物。只是,那时候,我可没这么饿,通常放过他们……出里昆仑,与你朝夕相对,欲念层层卷侵,得了你后,更不可遏止。我不能吃你,每与你欢愉,又怕累你泄了过多元精伤及性命,若不抓旁的填充,我可会发疯。”
“第一次沾腥的活物嘛,是伏沂山的蛇妖。后来,没吃到厉害点的妖精了。”龙游的唇角勾着笑的弧度,“那次后,我清晰地知道,原来,吃得越多,我的能力就回来得越快……”
“你变的那些东西……”明城脑海里浮现,龙游未识得人语前,变的那些鸟兽、蛇怪模样,“你吃了它们,就能变成他们形貌?”
“是啊。”龙游解释,“不仅是形貌,他们的灵力、记忆、智慧都能化为我用,甚至性情也会影响到我。我收纳所有,支配所有,凌驾其上。”
“……你现在这副躯体也是?”明知道真相,明城仍忍不住确认。
“你讨厌兽的形貌,我就变成人模样见你。但是,变人不容易,人太麻烦了,需要花大力气。我那时还不善于控制自身暴涨的魔力,兽妖的身体尚能包容,人的身体却太弱,不足以承纳,我拼命提升功力,才得以成功。”龙游娓娓道来,“你把我扔在伏沂山,我怕你又要丢我不管了。我寻来昆仑,变了人后,在山下学了人的思维、人的语言、人的行为……学会了怎么做个人,才敢上昆仑找你。你看见我时开心,我也很开心。”
“我不知道你害了人,才能得了人形。我以为你修为升级,自行变化了。”明城吃力地道。
“你不喜欢?”龙游见明城极力压抑情绪的模样,不由问。
明城摇头。他怎么会喜欢?怎么会喜欢!
“你不喜欢这个了?要不……我变别个给你看?你挑一个。”龙游白目地问,真一个个变了开来。
房间里暗,但明城真实地感觉到贴着的身躯变了,一下瘦、一下胖、一下长、一下短……身体在变,面庞也在变,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明城拼命摇头,冷汗淋漓。他错觉龙游的脸变得越来越快,陌生的人脸,陌生的人命,全部狰狞地逼压过来……窒息,窒息,恐惧,恐惧,疯了……明城双手按着额角,大叫:“不要了!变回去,变回去……”
“怎么了?”龙游停下,摸着明城的额头。虽然龙游收集了无数人的活着时的资料,但是,人类百般的情绪,对他来说,还是太复杂了,难以理解。
“变回去,变回去……”明城微弱的嗓音低了下来,几不可闻。他像被无形的巨大压力逼迫,抱着头快缩成了团。
变回哪个去?龙游真的迷糊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正变出来这个是有胡子的,比胡子道士的胡子还长。
“你没有自己的样子吗?”明城近乎低吼。
龙游变了石牛的模样,愣了愣,想他在木鱼里,无父母教化,生来就是一团气,真要算本形……龙游变回触手摸样……裹挟住快崩溃的明城。
龙游委屈地想,自己这触手模样……也许是因为在里昆仑千万年,差不多和那些枯藤老树,藤蔓蛇枝混化一体,才得此形状?弃脱不了……
明城不曾想龙游变来变去,变回了触手形态,他便也在这千万条手的温柔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
龙游能变的人,岂不都是他吃了的?明城哑声质问:“你……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触手状实在不好发话,龙游一晃,变了个带脖子的石牛脑袋出来,乖想了想,答:“不记得了。”
明城想起,素忘机说过的,沿路到昆仑山脚下,所出现的那些空村,全村无论男女老幼还是畜物,生命凭空消失,无一存活。
“你还能记得什么?”明城恨道。
龙游是真的感受到小道士的蓬勃怒意了,他沉默片刻,妥协道:“你说过一直会陪着我。我答应你,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吃人了。”
“你行这样的事,活着都已是罪。”明城怒极反笑,“竟还学会了威胁?”
“……”龙游盯着明城不说话。
“你说过你的命,我可以拿。你若再害一人,就自己切了自己,去死,可好?”明城颤抖道。
“……”龙游不说话。
“混蛋!”明城咳嗽着捂住了嘴。
龙游不做声地靠上去,舔去明城眼角的湿意,舔去明城指缝渗出的血。
蠕动的触手轻轻滑。
“我杀不死自己。”龙游说,“你可以,你拿手上的望山剑说不定能切碎我。它贪食我的气血,活得比我还久,老得都快生出剑灵了。”
“……明城,我是魔啊。”龙游说,“你不是一早就知道?”
“人命,于我,不过草芥。我不过想长长久久占着你而已。”龙游说,“你的愿望,我尽量达成。我的本性,逼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你最好看我紧点,一步也不要离开。”
“我容易饿,你要快点好,好喂饱我,我恋着你的情,就不出去找别的猎物了,嗯?”龙游说着邪恶的话,眼神却一派天真。触手前端探进了明城的后穴,又马上退了出来。
“你……”你,找过别人?明城咳嗽几声,想问的话,问不出口。又恼又怒又愤恨,快把一颗心都咳出来,整个胸腔震震,空荡荡难受。
龙游当然找过别人,没有的话,怎么会有人得怪病?开膛破肚,不是因为传染瘟疫,而是因为肚子里长了东西。
心爱的宝贝舍不得碰,种子实验的机会就试在别人身上。
回里昆仑吗?现在,即使明城尽释前嫌,愿意随龙游去,龙游也舍不得人世间的丰盛猎物。
繁衍是生物的本性,扩张是种族的本能,血肉的祭祀是为促长成熟的欲望。在明城的身体未完成彻底改造前,取之不竭的人类资源,都是孕育魔怪生命的适用盆体。
小道士知不知道了,信任,不是随便可以给出去的东西?
第十二章:天凉
石壮长得一点也不壮,非但不壮,而且四肢短小,身材瘦弱。得了外号矮子。为此,他不知道打了他娘几回。
他娘死了后,只剩下石壮一个人,没有人惹他烦,他也没人再可撒气。
石头坪的汉子们以采石为生,一个长得比一个壮,一个比一个有力气。开山采石本来就是个体力活。
石壮开不了山,采不了石,找个了轻松活。石头采下来,要运出去卖吧,石壮做的就是赶车把石头运出石头坪。
赶车活计的间隙里,石壮常坐在工地的一旁,看精壮的汉子们干活。太阳底下,流油一样汗湿的钢铁身躯,令石壮艳羡到流口水。
等车上放满了石头,石壮就和伙计一同上路。
石壮不喜欢石牛,嫉妒到恨。
石牛比他年轻,长得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帅,辈分还比他高,族谱上按资排辈,石壮还得叫石牛一声叔。
石头坪里汉子多,姑娘少,像石牛和石壮这么穷的,根本没有人愿意嫁,这和长相没关系。要从邻村找,聘礼得花更多钱。
同样没了爹没了娘,石牛比石壮幸运,石牛他爹临死前卖了家里的牛,掏了棺材本,凑合着从人贩子手里给石牛卖了房媳妇。这事,叫石壮可恨。
石牛带媳妇回村那天,搭的还是石壮的车。从麻袋里倒出来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可一见了石牛的长相和身子板,马上变得羞答答了。
买来的姑娘不是良善人家的闺女,年纪也不轻,比石牛大了五六岁,叫春花。春花是胡同巷里做皮肉生意的娘子,一日,老鸨叫了她出门买味香楼的烤鸭,她回程就被人连鸭子绑了,转了几地买到此处,落到了石牛手里。
年纪轻轻,皮肉紧实,眉是眉,眼是眼的大小伙子,姑娘家怎么不爱?闹也不闹了,到了石头坪,跟在石牛后头,抿着嘴儿笑。
连带着对一路谗样盯梢的石壮,春花都好心情地抛了几个媚眼。
石牛的媳妇,是个千娇百媚勾人魂儿的妖精,这是石壮的想法。自那一天见后,石壮的白天晚上都想着红嘴唇大眼睛的春花儿。石壮不再偷空看采石场上的汉子们了,他最常做的是远远蹲在石牛屋前屋后,瞅美人儿。
石牛老爹死了,没工夫理媳妇。有一晚,石壮仍在草垛后躲着,不想,春花从院子里出来,笔直走向他。那一晚,石壮第一次有了女人。
春花说石牛不解风情,春花和石壮搅到了一起。
石牛爹的后事办完后,消沉够了的年轻人打起了精神,和春花圆了房,按老爹的遗愿,开始努力造孙子。
春花得了欢,实心实意待了石牛,断了和石壮的关系。
石壮不死心,夜夜仍守在石牛家门口。
也是他得了机会,石牛的远方亲戚家里人死了全,石牛去奔丧,顺便接五六岁的堂兄弟来过活。
春花舍不得汉子,送了又送,直送到村门口。
秋夜,特别黑,风呜呜地叫,往人颈子里灌,从裤管里出。石牛越走越心慌,觉得自己接兄弟急,也不用半夜三更出门,兄弟家就算有什么财产还留下,晚上或明早赶过去,估计没什么区别。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去了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