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受 下——非天夜翔
非天夜翔  发于:2013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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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孟哲说:“还有解药。”

蛊母是个面容恬静的女孩儿,笑道:“解药也给你准备好啦。”

几名弟子搬出一张桌子,药母在桌上放了三碗水,蛊母随手一撒,三枚药丸滴溜溜地在桌上打转。

游孟哲道:“爹……爹们,我娘生前给你们下了情蛊,所以……你们才会喜欢她。这就给你们把蛊解了,以后也好不用再牵肠挂肚的,嗯。”

赵飞鸿蹙眉道:“你说什么?”

张远山目光中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游孟哲说:“我……帮我娘赔个不是了,那年你记得么?她有次把个匣子摔你头上,里头是一盒花粉,闻到以后,脑子里就会永远记得那一刹那,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游孤天懒懒道:“我可没被下过这玩意,别尽侮辱老子。”说着手指头刮了刮游孟哲的脸。

游孟哲道:“我知道,你对她是真心的。”

游孤天说:“先把事儿办了罢,办完我就下山去。”说着挽起袖子,取来海碗前的银刀。

第一个海碗中装满清水,游孤天道:“就这么滴血进去?”

药母道:“嗯,滴罢。”

游孤天以银刀在手臂上轻轻一划,血液滴入碗里,却不融于这特制的药水,凝聚成一枚暗红色的血珠,滚进碗底。

“爹。”游孟哲道:“万一咱们真是……”

游孤天笑道:“不会的,爹心里清楚得很。你娘生前就没正眼看过我。怎么可能?”

游孟哲接过另一把干净的银刀,轻轻割破手指头,把自己的血也滴了进去。

两人的血滴溜溜在碗底打转,却此归此,彼归彼,互不相干,没有融在一处。

游孤天笑道:“你看,就说不是。”说着摸了摸游孟哲的头:“走了,保重。”

游孤天拂袖转身,离开大殿下山,沧桑的歌声在黄昏中回荡。

许久后,游孟哲道:“吃药吧。”

游孟哲把药递给赵飞鸿和张远山,赵飞鸿道:“赵孟哲。”

赵孟哲道:“吃吧,以后你们就不会惦记着我娘了,不管谁是我爹,下山了该干嘛干嘛去,我替她……道个歉,耽误了你们这么多年。”

“风花雪月,世间种种。”药母缓缓道:“俱是幻境。”

赵飞鸿长叹一声,与张远山各自服下药。

赵孟哲问道:“谁先来?”

赵飞鸿不再言语,捋起袖子,朝碗里滴了血。

张远山在另一个碗中滴进血去。

两个碗摆在长桌中央,赵孟哲朝左边的碗里滴了血,看着赵飞鸿。

一大一小两枚血珠在碗底缓缓旋转,彼此互不相容。

张孟哲:“……”

张远山目中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看着张孟哲,微微蹙眉,神情十分复杂。

张孟哲舒了口气道:“果然是你。”

他朝张远山那个碗里滴进血去,两枚血珠轻轻震荡,所有人屏住气息,张孟哲的血液与张远山的血液缓慢靠近,继而微一颤,彼此之间仿佛有什么斥力,渐渐分开。

某孟哲:“……”

张远山:“……”

赵飞鸿:“……”

第三十六章:氐土貉

游孟哲大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药母也是十分茫然,四女过来围着检视那两个碗,蛊母问道:“你确定这俩人里,有一个是你爹?”

游孟哲道:“我非常,极其确定!”他目中满是疑惑神色,难以置信地望向赵、张二人,赵飞鸿脸色最先变了,退后一步,带着陌生的眼光审视游孟哲。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游孟哲道:“这水出问题了,是不是?”

药母道:“没有的事,三生泉怎么会出错?”

游孟哲叫唤道:“那不对啊——!肯定是泉水的问题!”

药母说:“不可能。”

其余三女附和道是啊是啊,泉水没有问题。

宇文弘灵机一动,说:“要么让老阁主试试?”

药母说:“也不行啊,这都多少年了,老阁主都转生了……”

宇文弘道:“对哦。”

游孟哲彻底懵了,呆呆看着赵飞鸿与张远山,问:“你们觉得我跟谁长得像?”

剑娘看看赵飞鸿,又看张远山,说:“都不像,他俩这点儿皮相,怎么配得上你娘?”

游孟哲:“……”

蛊母安慰道:“你跟着老阁主姓也一样呀,凭什么就要跟这些臭男人姓了,从今往后,你就叫俞孟哲,又有什么相干了。”

“对啊对啊。”其他人附和道。

游孟哲炸毛道:“我也是臭男人好嘛!”

“这……”游孟哲脑子里简直一团乱,过去朝赵飞鸿道:“师父,你……”

赵飞鸿仿佛看到什么极其受不住的东西,忙抬手躲开。

赵飞鸿:“既是……如此,赵某就先走了……”

游孟哲道:“别走啊!我还有话对你说。”

赵飞鸿脸色变得极其古怪,仿佛连看也不想看游孟哲,转身走出大殿。

“师父!”游孟哲喊道。

他跑上去,从背后紧紧抱着赵飞鸿的腰,侧头贴在他的背上,赵飞鸿身体一僵,紧接着大吼道:“别碰我!”

赵飞鸿不住挣扎,紧接着“恶”一声,吐了出来,厌恶地看着游孟哲。

游孟哲:“……”

“从此你归你……我……归我。”赵飞鸿看也不看游孟哲,又是“恶”的一声吐了出来,边走边吐,大步流星地走了。

游孟哲大吼道:“给我站住!什么意思!你嫌我恶心?!”

赵飞鸿也不答,出了大殿,游孟哲追出去,药母忙追上来,说:“别去了,情蛊一解就会这样,他爱了你娘那么多年,现在心思都反转过来了,要怪也只能怪你娘,哎……”

游孟哲道:“不会吧!这……”

蛊母同情地安慰道:“算啦,情蛊在他心里存了十来年呢,这一解开,感情全调转了,七情六欲,本来也就难说得很……”

游孟哲道:“但……爱的反面不是恨么?”他走向张远山,张远山的脸色也变了,一时间仿佛下意识地要避开,又掺杂着点难以表达的情愫。

蛊母笑吟吟道:“爱的反面怎么会是恨呢?爱和恨常常会是一回事呀,爱的反面是’不爱‘,再深一点,也就是恶心了,所以了……”

药母淡淡道:“当年我也爱过一个中原的男人,现在想起来,真是说不出的恶心……”

游孟哲掏出玉璜,难过地说:“他是我义父呢。”

药母道:“他是哑巴?”说着掏出一个小瓶子,说:“连瓶送你,一枚吃下去就好。学说话还得费些时候。下山去罢,别再缠着我们家少阁主了。”

张远山一听此言如得大赦,连东西也不要了,拔腿就跑,游孟哲大喊道:“等等!”

游孟哲追上去,把玉璜和药塞进他怀里,又摘下手上戒指,递给他,张远山连忙瑟缩摆手,游孟哲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把戒指放在他掌心里。

张远山侧过头,无声地吐了。

游孟哲:“……”

张远山甩手把戒指扔了,踉跄下山去,边走边吐,吐了一路。

游孟哲:“……”

游孟哲再如何设想,也完全想不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他站在沧海阁的牌坊前,西方的红日朝海平面缓缓落下,台阶上还有赵飞鸿和张远山吐的两道痕迹。

不远处,赵飞鸿扶着一棵树在吐,张远山拍他的背。

赵飞鸿大吼一声,嘶哑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带着痛苦与悔恨。

游孟哲疯了,朝着山下大骂道:“赵飞鸿!张远山!我干你们的娘!我干你们的祖宗!老子就这么恶心吗!”

张远山一听到游孟哲声音也吐了,两人又吐了一会,急急忙忙地下山去,头也不回。

游孟哲就那么怔怔站在最高处牌坊下,直到红日有近半沉没于大海,天空被染成瑰丽的紫红色,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腰拐角处,再也见不到了,游孟哲才坐了下来,对着一望无际的天与海发呆。

“孟哲。”宇文弘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开口道:“我是你爹。”

游孟哲悲怆地大吼道:“我是你大爷——!”

宇文弘转身走了。

游孟哲抹了把眼,伤心地大哭起来,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哭什么,起身边走边哭,一个大妈拿着墩布和水桶出来,拖掉赵飞鸿和张远山呕过的东西。

爹全没了,东西也还给他们了,就连最后的这点痕迹和回忆也没有了,大妈洗墩布,游孟哲哭得更伤心了。

他还是爱他们的,那些曾经的日子,他曾经以为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游孟哲哭了一会,两眼通红,坐在花园里,到处都开着他娘喜欢的那种小花,在秋天傍晚的微风里轻轻摇摆。

“孟哲。”宇文弘又回来了,端着碗三生泉水,蹲在他身边,说:“你看。”

宇文弘递给游孟哲一把小刀,自己用另一把刀划破手臂,滴下血去。

游孟哲看了一会,也朝碗里滴了血,两滴血液落进碗底,犹如黄昏尽头最后的明亮星辰彼此旋绕,最后温柔地粘连,融在一起,化开成暗红的云,颜色越来越浅,消失了。

游孟哲懵了。

宇文弘脸上带着点红,说:“我……一直怀疑,那天喝醉了酒,有点怕,也不知道你娘为什么生我的气,后来想了想,你的八字,正好是我喝酒那天的十个月后……”

游孟哲道:“我娘怎么会把你给……把你给……”

宇文弘说:“可能她……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吧,想报复赵飞鸿,就找我这种,呃,一点也配不上她的人来那啥……就像路边找个乞丐那样……蛊母说的,很有可能……”

游孟哲说:“那会你才十五岁啊,我娘怎么这么禽兽!”

宇文弘嗯了声,看着碗里游孟哲的倒影,说:“哎。”

游孟哲仍完全不在状态,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跟着说:“哎。”

宇文弘说:“都是我不好,害你……哎。”

游孟哲说:“哦,不,真好啊,爹,你这么年轻,跟我哥似的,我刚刚只是没想明白。”

宇文弘与游孟哲对视片刻,游孟哲转身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眼里满是泪水,宇文弘的眼眶通红,两人抱着,鼻梁亲昵地互相摩挲,温热的唇吻在一起。

当夜游孟哲还有点恍神,在沧海阁吃过晚饭,所有人都对他很亲切,门派里一直是各吃各的,吃的比山下的还好,简单几味菜,却是中原大地从未吃过的鲜美海产,还有海蟹。

吃完宇文弘点着灯笼,牵着游孟哲走过门派,带他走来走去到处看,告诉他这里是什么树,那里又是什么地方,蛊坛,药门,经楼,藏剑房里都亮着灯,弟子们三两成群,随处找了个地方就在那练武。

宇文弘点头朝他们打招呼,带着游孟哲朝后山去,有人过来道:“老阁主要见少阁主了,在仙草台上等呢。”

宇文弘忙笑道:“好好,这就去。”

游孟哲心里有点忐忑,宇文弘道:“别怕,走。”

他们走到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外,四周的花都发着微光,不时有光粉离开花蕊,在海风里飞向夜空。高处的平台上站着药母四女,四女仙身前仿佛还有人,都背对着他们。

宇文弘示意游孟哲自己上去,说:“阁主人很好,别怕,孟哲。”

游孟哲鼓起勇气走上高台,数女回头,游孟哲认不出她们中间有谁,远远喊了声:“外婆。”

四女仙让开,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是孟哲吗?来,过来,外婆看看你。”

游孟哲:“……”

花台边缘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看那模样只有五六岁!她围着一袭白色的绒披风,脚边的两道亮光闪烁,继而黯淡下去——镇岛龙神闭上了它的双眼,温顺着吐着蛇信,伏在她的脚边。

“外……婆?”游孟哲实在无法相信,这小女孩就是他的外婆。

“嗯?”小女孩嘴角抿了起来,招手让他坐下,游孟哲嘴角抽搐与她并肩坐在台阶上,小心翼翼道:“你就是……我娘的娘?”

小女孩笑道:“对呀,我就是你娘的娘,你的外婆,怎么啦?不相信?”

游孟哲看着她粉嫩的脸,明亮的双眼,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嫩脸,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做梦吗?”

“没大没小。”小女孩拍开他的手,嗔道:“弘儿是你爹么?小心他揍你。”

游孟哲道:“这怎么可能!”

小女孩脸上满是娇嗔神色,看得游孟哲小心肝不住抖,只觉实在太可爱了。

宇文弘在花丛中躬身摘什么东西,小女孩道:“我叫青儿,你记住了,这名字告诉你,免得连外婆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你还得叫我外婆。”

游孟哲嘴角抽搐,连连点头,看着这一派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青儿伸手摸了摸神兽的头,游孟哲道:“你……是怎么把我娘生下来的?你一直这么小吗?还是练了什么功夫?”

青儿答道:“我十年前就转生了,所以现在才六岁。”

游孟哲只觉世间之大,尽是不可思议之事,问:“转生?你能记得以前的事么?”

青儿笑道:“有一种药,叫做’醉生梦死‘,吃下去的人死后投胎,能记得上一辈子的事。”

游孟哲问:“那你怎么知道投胎去了哪儿,又怎么回这里来的呢?”

青儿道:“冥尊和天尊会去找我的嘛,他们不老不死,掌管生与死的秘辛。”

游孟哲缓缓点头,青儿仔细端详游孟哲,又在他额头摸了摸,说:“弘儿,你这可有个儿子了。”

“哎。”宇文弘远远答道:“我摘点朱果给他吃,他容易生病。”

游孟哲说:“可惜我娘生我的时候死了。”

青儿笑了笑,说:“生生死死,都是一环接一环的圈,你又怎么知道她这辈子不比上辈子逍遥快活呢?”

她的话里带着一股宁静仿佛天籁,光是静静听着,就生出一股安宁舒适的心境。

游孟哲点了点头,青儿又朝药母说:“孟哲眼睛嘴巴跟晴儿长得像,这眉毛鼻子呢,却是和弘儿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小孩似的。两父子还挺好玩。”

众女纷纷笑了起来,游孟哲摸了摸自己鼻子,咂巴嘴道:“像么?以前可从来没发现,可能从来没想到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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