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在打电话。”司翰按着手机说。
很快,电话通了,司翰问:“爹地?我地到左啦!你系边?”
电话那边有个带着委屈的声音传了出来:“下边停车场。门口唔俾停车,我被人赶左落来。”
“哦~咁我地落去。”
推着行李到达停车场,见到父亲那部熟悉的老福特,司翰脸上的线条都变柔和了。
陈父从倒后镜里看到儿子和前妻,探了个脑袋出来,盯着那几大箱行李目瞪口呆:“哇!搬屋啊?”
司翰耸耸肩不发表言论,只是敲了一下车尾箱的盖子。
陈父摸了摸乱糟糟的鸡窝头,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帮司翰开后厢。
话说陈父全名陈景东,长得高高瘦瘦的,比欧阳还小一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宅男气息,明明已经五十岁的人了,外表看上去充其量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搞到欧阳那叫一个心理不平衡。
趁着儿子搬行李,欧阳顺手锤了陈景东一下,哀怨的说:“没天理啊!你这人怎么几十年都没变过样的!?”
“哈?”陈景东摸摸后脑勺,讪笑着说:“馨怡啊!好久不见,差点认不出你了。”
欧阳眉毛一挑,问:“为什么认不出?”
陈景东皱起了脸,感觉到有些不妙:“呃……变得……”
“变得更有韵味了,更有气质了。”司翰在旁边帮腔。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递给儿子一个感激的眼神。
“哼。”欧阳发出一声冷哼。
司翰默默的把尾箱的盖子盖上,心里有一股暖流淌过,他开始期待这一个春节。16年了,足足有16年了,自从司翰九岁跟着回港打拼的母亲回到国内,他们一家三口就再也没有在一起过过节。时隔十六年的团聚啊!来之不易!
说到司翰的父亲,他还是个挺神奇的男人。司翰的爷爷和奶奶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奶奶更是位西关小姐,知书达理,从小就在教会学校学钢琴。爷爷是个留美建筑师,曾经参与过革命,后来因各种缘由带着妻子逃亡到香港,最后又出了国。
因为早年奔波生活极度不安定,司翰的奶奶曾经流过两个孩子,等他们在美国稳定下来,并生下司翰的父亲陈景东时,两人都已人过中年。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个孩子,两夫妇自然都是宠得要紧,陈景东青少年时生活可以说是一直非常美满的。
继承了母亲音乐细胞的陈景东天生拥有绝对音感,所以司翰的奶奶一直非常致力于把儿子培养成一个优秀的音乐家,从孩子非常小的时候就给各种各样的乐器给他学,陈景东也很喜欢玩弄这些会发出美妙声音的东西。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做什么音乐家,总是懒懒的,做什么都没干劲。他母亲劝了他几次没效果,也就随他去了。就这么个儿子,他开心就好,不是吗?
游手好闲的过了二十年,陈景东一下子就在栽了一个叫欧阳馨怡的女人手里。欧阳是那种特别典型的港女,精明能干,事业心强,和日子得过且过的陈景东一个天一各地。他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那时候欧阳还在念书,念的商学院,但她选修了现代舞。有一次她去上课的时候经过了琴房,见到了趴在钢琴上调音的陈景东。因为同是亚洲人倍感亲切,所以欧阳好奇的上去搭了两句,结果发现两人还算半个同乡。不过ABC的陈景东可是一句普通话都不会说,更看不懂中文字,他就会讲英文和粤语。但这无法阻碍欧阳想要亲近陈景东了迫切心情。
说实话陈景东可比司翰长得帅多了,现在就很帅,年轻的时候更帅。反倒是欧阳长得比较一般,黑黑瘦瘦的个子也不高,年轻的时候顾着啃书又不会打扮,偏偏她胆大,就敢去追比她年纪还小的超级大帅哥陈景东。那个时候的欧阳刚到美国不久,英文还不是特别好,上课听得有些吃力。她经常以此为借口去找陈景东,陈景东还特缺心眼,他从没交过女朋友,第一次被女孩子猛追,他根本没看懂欧阳的小心思。可以确定的就是,至此以后,陈景东就彻底脱离了平静祥和的生活。
因为男方太迟钝,欧阳追他追得非常痛苦,险些连下药上床逼对方负责的损招都用上了。不过最后,还是让她把这个极品处男给拐到手了。
后来分开,实在是因为两人的性格差异太大,各自的价值观也不同。在欧阳带着儿子回国打拼之后,两人长期分隔两地,感情也在一天天变淡,最终选择了分开。
刚开始的司翰可以说集聚了他父母的所有缺点于一身,没学到母亲爱拼博的精神反而像了父亲胸无大志没有上进心,没学到父亲的温和善良,反而像他母亲一样固执暴躁。当然,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以后,司翰已经改变了很多。总而言之,这一家三口走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很诡异,样子是有点像,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人,最多是有点血缘关系。如果说陈景东是司翰他大表哥,欧阳是司翰的姑姑,这样可能还比较多人愿意相信。
第七十六章:少数民族同胞??
“爹地,晚上吃什么?”坐到车子里,司翰随口问道。
“嗯……你们想吃什么?我做?”陈景东回答。
这辆老福特还是陈景东和欧阳结婚那时候买的,再一次坐到里面来,往日的一些被遗忘的小片段一下就涌了上来,欧阳扫了一眼陈景东固定在车头的和车尾的一排排小手办,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吃什么无所谓了,不过不能忘了冰糖木瓜炖雪蛤!”
陈景东意外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微笑着拍了一下坐在副座位置上的司翰,说:“家里没糖了!快去买!”
陈景东只会做西餐,但是,他从他母亲那里学来了一手好手艺,他很擅长做甜品,尤其是炖品。刚开始一是他自己喜欢吃,后来是因为老婆和孩子都喜欢,所以更加落力研究。这个冰糖木瓜炖雪蛤陈景东以前经常做给欧阳吃,超级好吃不说还十分养颜。
欧阳一听陈景东那句话就乐了,哈哈一笑,说:“十几年了,看你手艺退步没。”
“你都这样说了,我哪敢退步,只能进步啊!”陈景东看着后镜,嘴角带笑。
狭小的车厢里,一家人,几句话。十几年的空白,仿佛不曾存在。
司翰支着下巴看窗外的景色,一年多了,又回到了这里,仍是记忆中的片风景。被自己丢弃在这里的温暖,竟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又找了回来。纽约对司翰来说再也不是个伤心地,而是他的家。
那个让他冰冷的心重新焕发生机的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司翰出神的望着远方,默默的想着:严渊,你哪里?
答案是千里之外的中国,咱首都北京。
没错,严渊家在北京,他在这出生长大一直生活到大学毕业。不过他不是老北京人,他妈是而已。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严渊童鞋的证件上,民族那一栏写的可是“鄂伦春族”。可他是不是真的是少数民族同胞呢?这个可能或许大概还是有点血统的。大家都知道,少数民族考试是可以加分的,还有很多其它优惠政策可以享受,所以同样是可能或许大概有点血统的严渊他爹想方设法让自己的证件上写上了“鄂伦春族”四个字,那严渊自然也跟着是“鄂伦春族”了。其实严渊如果不是因为每次填资料的时候民族那栏都要写这四个字,他还真不太清楚“鄂伦春族”是个什么样的民族呢!不过他老家在内蒙这倒是真的,而且他还有个亲姐姐,老早就嫁人生孩子去了。
那严渊这根在祖国最北边儿的小草为啥要飘到最南边儿去扎根呢?呆咱首都不是也挺好吗?这里面有很多原因。
首先,从小在内陆长大的严渊对大海无比向往,他一直想给自己换个环境,有那么远去那么远,去接触更多不同的人和事。而且刚毕业那会儿他和孔林珊不是还好着么!孔林珊家是安徽的,两人说好毕业一起去魔都上海拼搏。所以严渊一毕业就奔去上海了,孔林珊晚他一年毕业,随后也过去了。
后来就像严渊一开始给司翰提起过的那样,他当时的一个顶头上司是个Gay,一天到晚骚扰他,弄到他非常受不了。恰好那时候孔林珊的一个作品在某个比赛上面得了奖,当时的评委中有一个人就是之前孔林珊所呆的那家著名媒体公司的高层,他开出了非常高的薪酬给孔林珊,邀请她加入他们公司,他认为她非常的有潜力,而孔林珊也答应了邀请。
严渊想着要躲就躲远点,反正都是打算要换工作了,连城市一起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他又和孔林珊一起到了深圳。
从时间上看的话,孔严两人的感情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问题的。首先,工作以后的孔林珊总是一心扎在事业上不太理会严渊,甚至她后来决定要走的时候,她根本连问都没有问过严渊。也就是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换了份工作可能会和男朋友分隔两地,仅仅是因为那份工能给她她所需要的上升空间,她就答应了,完全没考虑严渊的感受,对此严渊颇有微辞。
这也是后来孔林珊非常懊悔的一件事,只叹当时自己太年轻,太急于求成,太急切的希望能够做出点什么,牢牢的抓住一切有可能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却冷落了身边最重要的人。当时哪怕她只是停下来和严渊多说几句话,让严渊感觉到她还是需要他的,他严渊不是孔林珊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他们两个估计都不会分手。
可惜历史从来没有如果,他们两个还是在一起来到深圳没多久以后就分了。恢复成朋友关系的两人,各自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严渊这个坏小子其实挺不着家的,毕业后就像被困在笼子里许久的鸟儿终于得到解放一样,一下就飞得不见影了。家中父母对这孩子在外面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的,所以才一直都不知道他和孔林珊已经分手很久了。
严家两位家长一向不关心什么娱乐新闻,本来还不太知道严渊和司翰这事儿,可这次R3的新闻弄得是有点太大了,严渊以前的某个高中同学看到了新闻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严家的两位家长。严妈妈当时差点气背过去,当晚就打了个电话过去把严渊臭骂一通。
严渊那天唯唯诺诺的听着老妈的教训,电话里一通好话哄着。完了还没敢把他被骂了的事情告诉司翰,他怕司翰想太多,司翰这家伙内在还是有点柔软,缺乏安全感,不像严渊粗神经,抗打击能力强。
这会,严渊可算到自家门口了。他深呼吸三次,秉着坚定的觉悟,按响了门铃。
“喂?谁啊?”楼下对讲机里出现了严妈妈熟悉的声音。
“妈,是我。开门。”
“切,臭小子。”
门开了。
上到自家所在的楼层以后,看到门是半掩着的。严渊把门拉开,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爸!
妈!我回来啦!”
第七十七章:热闹的一家人
上到自家所在的楼层以后,看到门是半掩着的。严渊把门拉开,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爸!妈!我回来啦!”
“总算舍得回来了吗?你个小混球!”严妈妈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一伸手就扯住了严渊的耳朵,扯到严渊哇哇大叫。
“得了,孩子他妈!菜都快糊了!”坐沙发上的严爸爸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尚算平静地说。
严妈妈最后揪了一下严渊的耳朵,恶狠狠的说:“待会收拾你!”然后就进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严渊摸了摸发红的耳朵,哭丧着脸关上门,把东西都放好,像他老爹抱怨:“老妈这手忒黑了!”
“该!”严爸爸简洁的蹦出了这个字。
“爸~”严渊讨好的蹭到了父亲身边,笑嘻嘻的说:“我给你带好酒了。”
严爸爸眉毛动了一下,依旧看着手里的报纸,冷冰冰的说:“想贿赂我?没用!”
“哎哟!哪儿能啊!您思想觉悟那么高,我怎么能贿赂?我这是孝敬啊!”严渊把礼盒提了过来,在严爸爸旁边晃了晃,“这可是正宗的茅台,特地带回来给您的。”
严爸爸用眼角扫了一下严渊手里的盒子,似乎有些心动,不过还是板着脸:“哼。”
“臭小子!又在干嘛呐!吃饭啦!”严妈妈凶悍的拿着锅铲大吼。
“唉!来咧!”严渊应到。回头又给严爸爸嘀咕了两句:“这就您收着哈!啥时候想喝就喝,要不我们现在就来两杯?”
“哼,放着吧。”严爸爸把报纸对折扔桌上,起身向餐桌走去。
严渊眼珠子一转,立即把盒子放在了客厅最打眼的地方,屁颠屁颠的也跟着跑餐桌那去了。
“哇~好丰盛。老妈!你不知道,我可想念你做的菜了……”屁股刚坐稳,严渊立马就开始给严妈妈拍马屁。
“想你又不回来!”严妈妈凶狠的瞪了严渊一眼。
“我这不就回来了嘛~”严渊赔笑!
“哼!”严妈妈把筷子一拍,问:“媳妇呢?”
“啊?他过几天来。”
严妈妈气急,立刻又把严渊的耳朵揪了起来,怒斥道:“你还真把那个男人当自己媳妇了啊?才出去几年好的没学到,学人家玩男人?”
“哎哟哟哟哟……您先放手行不!可疼了!爸~!爸!你帮着点呗?”
“哼。”又是一声冷哼,严父淡定的把桌上的菜塞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然后吞下。
严妈妈倒是把手松了,语气依旧严厉:“我可警告你,以后不许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搞男人!还弄到那么多人都知道,你很光荣是不是?你不要脸我还要的!”
“妈……”严渊放软声音说:“我真喜欢他,不开玩笑。”
“你还敢说!”严妈妈举起手就要打。
严渊赶紧往旁边躲了一点,继续说:“司翰他挺好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唉!有才华又能干,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可他是男的!”严妈妈瞪圆了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气呼呼的说。
严渊眨了眨和他母亲长得几乎完全一样的漂亮眼睛,解释道:“男的又怎么样?你就当白多一个儿子不好吗?反正您想要抱孙子的话姐已经生仨了。”
“你还有理了是不!?”严妈妈刷的一声站起来。
严渊赶紧也站起来,点头哈腰的给母亲大人顺顺气,赔笑着说:“妈,您别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反正事情弄得那么大,那么多人都知道了,你吼我也没用啊!”
“你……哼!”严妈妈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来骂这个不孝子,只能发出一个表示不满的音节。
“妈,你应该尝试着去接受这个事实。我也不是小孩了,在做什么自己清楚很。”严渊难得严肃的说。
“你……”
“孩子他妈,坐下来吃饭吧!咱一家人都多久没一起吃顿饭了。”严爸爸紧锁眉头,用筷子敲了敲饭碗的边缘。
严妈妈泄气了,坐下来开始扒饭,眼睛还是瞪得圆圆的。
严渊也一声不吭的吃着饭,下定决心这几天死皮赖脸也要把爹妈搞定,什么挨骂两个人一起都是玩笑话,他怎么能让司翰真为了他受委屈呢?
胆战心惊的吃完一顿晚饭后,严渊又讨好的跟着娘亲进厨房洗盘子,擦桌子扫地什么的家务活干得那叫一个殷勤。严爸爸吃完晚饭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扫一眼忙得团团转的儿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