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谢桥之与梅同疏 下——俞洛阳
俞洛阳  发于:2013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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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般信口胡诌,凌疏并不揭穿他,只是道:“随你。”

半个月后,等得大军往前沿开拔的时候,杨晔和凌疏均都一身侍卫亲兵服侍,策马跟在北辰擎身后不远处。杨晔也还罢了,凌疏一旦这般戎装在身,身上的杀气便不由自主遮掩不住,除了杨晔肯和他并马而行,周遭人都避开了他些,心中均暗暗道:“好干脆气派的一个侍卫!”

连着行军几天,渐渐靠近了前锋兵马驻营地,在那里由北辰擎手下的一个副将指挥着。北辰擎令人传讯过去,那副将亲自过来迎接,一路接着众人往中军帐去。

北辰擎进得帐中,杨晔跟进来,凌疏按惯例不管闲事儿,自行回营帐去。

北辰擎先吩咐那副将把近期战况细细报来,他则仔细地端详中间案子上那一副沙盘,那副将便道:“我等在得这南岭下,已经耽搁不少时候。这里山地居多,琼南的兵马召集了本地不少的土人,借着地形熟悉,以高制下,对我等大大不利。况且对方守将还多次派出兵马来骚扰,一触即退,一退便隐匿到山里,想来是已经设下了埋伏,打算诱惑我等去那山下或者深入沟谷之中,好一举歼灭。我屡次试探,却不敢轻举妄动,还请将军定夺。”

北辰擎道:“那过来骚扰的是什么人?强壮吗?”

那副将摇头:“不过一般兵士,夹杂些土人,连骑兵都很少。”

北辰擎道:“那么果然是来诱敌深入的。我已经查探清楚,琼南国主已经联合这五岭上的土人,组建了一支非常强盛的骑兵,至少有两万人。如此看来就隐匿在这山中,静等我们送上门去。”

他拧眉思索片刻,道:“他要诱敌深入,我们就将计就计,若是能把骑兵引出来,一举歼灭了最好。当地土人不过乌合之众,便会跟着烟消云散,道路也就让开了。”他伸手在沙盘上摆弄一会儿,侧脸看看杨晔:“小狼你过来。”

杨晔凑过去,细细看一番,又跟北辰擎商讨一番,直忙到半夜才回来,见凌疏又已经睡下,竟是从来不等自己。他愤愤不平起来,上去将他扯起来一通揉搓,道:“老子辛辛苦苦地去跟着出谋划策,你在这里睡得安稳觉,怎么就一点也不关心我?”

凌疏顿时清醒,皱眉道:“杨晔,你不要不讲理。来时说的是看一眼就走,然后变成吃几顿饭。几顿饭吃过了,又要跟着兵马来这里,如今来了又嫌弃我不关心你。你们去殚精竭虑彻夜谋划,为的是你兄长的天下,跟我有什么干系?”

杨晔理直气壮地道:“怎么跟你没关系?国之兴亡,匹夫有责,你难道不是大衍皇朝的子民?”

凌疏道:“我还是前朝余孽,你怎么不说?”

杨晔说他不过,便发作道:“老子今儿就要把你这余孽变成顺民!你看我做到做不到!”压上去按住他,便是一通乱啃乱咬。天气太热,俩人黏糊在一起,凌疏不胜其烦,只得道:“你先放开,你到底在急躁什么?”

杨晔叹道:“刚才和云起商量过南岭的事情,对方凭借地形之利,太难拿下。如今唯一的契机是他们在诱敌深入,云起想将计就计,先用老弱残兵引出他们藏匿在山里的骑兵来,然后残兵往两边退却,中间设个什么制敌之计最好,能让他们随着冲下来的惯性来不及退却。

但这计策关键就在于,便是将人引下山来,人家凭借地势的冲力,竟是更难抵挡。弓箭对方也有,我们在山下,不占优势。我说挖陷马坑吧,云起说动静太大,我等在明,敌军在暗,肯定会被对方察觉;我说用绊马索吧,他说安置起来跟陷马坑一样麻烦,必然会被对方知晓。因此我们发愁呢。”

凌疏蹙眉思索片刻,道:“那就去后方做一样什么东西悄悄送过来,这样他们发现不了。”

杨晔道:“废话,做什么?若是能想得出来,我不用愁了。”

凌疏便问道:“他们的骑兵必定是长兵刃,有多长?”

杨晔道:“不短,从缴获的长矛来看,大概均有一丈多长。”

凌疏道:“那就去后方打造两丈长的大铁钎子运过来,若是一人拿不动,末端按上把手,俩人一根。等着骑兵冲下来,直接穿过去便是。他们的长矛来不及攻过来,人就死了。况且这个打造起来技艺并不是很复杂,多找些铁匠就可以了。”

杨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管用吗?”

凌疏道:“从前大理寺里我让人做的有,这种铁钎子能一下子把犯人高高地钉在墙上。不过使用的人必须臂力强盛才行。”

杨晔闻言更是虎躯一震,诧异非凡:“为什么要高高地钉在墙上?”

凌疏道:“低了谁都会,没意思。”

杨晔哎呦一声,呻吟道:“看到你,我忽然心口疼!不对,是浑身那个疼!”

第二日杨晔找到北辰擎,一番合计,决定依计而行。果然去后方征集铁匠,经过能工巧匠一番研制,便做了几根出来,先在几匹马身上试了一试,果然可行,北辰擎便命照着几千根打造,杨晔道:“这数量可是不够啊!”

北辰擎道:“再多恐怕时间拖得太久。我合计过了,这么长的铁钎,南人个子矮小,一个上面穿三四个没有问题,不过为稳妥起见,就穿两个好了。只要前面的骑兵一拿下,后面的阵型跟着就乱了。我说小狼,你这位凌大人……还真是……”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只好微笑,杨晔便笑道:“恶毒残忍,是吧?”

北辰擎忙道:“不不不,战场之上,越恶毒残忍越好。”

这边北辰擎排兵布阵,在这期间,那琼南的兵马又过来骚扰几次,进退之间,果然有诱敌深入之意。两人心中有数,只等着那铁钎子做好了送来,便开始依计而行。

待做好准备,这一日闻听得琼南国兵士又来搅扰,北辰擎便开始调遣兵马,杨晔慌忙抽空回一趟营帐,对凌疏道:“今天用铁钎子穿人呢,你要不要看热闹去?”

凌疏眼光一闪,似有心动之意,杨晔便趁机过去扯起了他:“走吧走吧,我反正也要去,我还指着你保护我呢!你若是不去,战场上刀枪不长眼睛,不怕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下半辈子没了着落吗?”哄着他着好衣服,去混在北辰擎的侍卫队伍里。北辰擎走哪里都要带着马家三兄弟,便特别嘱咐三兄弟要护卫好这二人。

那铁钎子运了来,挑臂力强盛的兵士,两人一根拿好了,按阵型排好。凌疏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盯着那铁钎子看了半晌,忽然道:“若是能烧红了用,更好。”

杨晔又是一阵牙根发寒,不由得哎呦一声,道:“你就算了吧,这会儿去哪里架火炉?我又没打算吃烤肉,你不用体贴到这个地步。

大衍兵马这边,众人听从北辰擎的命令,先锋将领带着一干步兵,倾巢而出,顺着琼南人的退却追下去,北辰擎领着杨晔等人随后跟来。待追出几十里地,到得一山势缓坡处,见对方兵马果然纷纷往那边隐匿,北辰擎便令直接撵到那坡下去,好令敌兵退却不及。

果然间,山上山林之中,忽然羽箭纷纷,喊杀声震天,一队队骑兵冲杀出来,顺着山坡飞奔而下。

待将要冲到眼前时,前面的步兵潮水般往两边退了下去,那带兵的将领也是个有经验的,忽然惊觉有诈,退却却已经不及,唯余得一阵惨呼惊叫之声。拿铁钎子的兵士穿上一批,便丢掉钎子直接退两侧去,而后再补上来一批,等待着琼南国后面兵马冲过来。

琼南国的骑兵这般前仆后继,纷纷受死,更是大乱起来,后面有的兵士想退却,却被挟裹着冲过来,冲撞在前面之人的身上,乱成了一团。

趁着琼南国大败,前后互相践踏之间,北辰擎令兵分三路,合围上去全面进攻,一鼓作气势如虎,终于打开了通往岭南大片土地的通道。

这一战的结果令北辰擎和杨晔心满意足,唯一觉得有遗憾的是凌疏,在对方兵马的嘶呼败退声中,他对杨晔道:“上你的当了,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如此而已。你若是肯听话,将铁钎子烧红了用,想必还有些意思。”

杨晔不由得啧啧连声:“凌大人,请你将就一下吧。比起你大理寺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是没有什么意思。不过你那一套本事,在大理寺里不见天日的也就罢了,拿到外面来显摆,未免太恶心了一点!”

第111章

大军过得南岭,驻兵韶关,至此往琼南的国都粤州,再无大的阻碍。先锋兵马兵分两路,接着往琼南国都推进,北辰擎等坐镇后方,全面指挥。

邸报传回京师,杨熙高兴之余,立时命封赏北辰擎。他未曾提杨晔的名字,但封赏的物品却分明是双份儿,而且派了最稳妥可靠善解人意的魏临仙带着钟离针年未二人,作为钦差大臣,万里迢迢赶了过来。

杨晔不敢要杨熙的任何赏赐,生怕凌疏为此跟自己翻脸,只敢在给魏临仙的接风宴上跟着混吃混喝。北辰擎只得先替他将封赏之物收到一边去。

席间杨晔忍不住,终于悄悄问魏临仙道:“皇兄如今怎么样?平日里累不累?”

魏临仙瞥他一眼,叹道:“管着这么大个天下,能不累吗?陛下两鬓的头发都白了不少,难为殿下您还记挂着他。他想来也是牵挂你们的,可是却不肯说,等闲了的时候,就望着南边怔怔地发呆,瞧起来可怜极了。”

杨晔心中一酸,顿时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扯开话题:“新添的那个皇子怎么样?听说小名儿叫福儿,长得还不错吧?”

魏临仙道:“这个皇子长得倒真是不错。你知道太子殿下相貌像陛下多一些,这个小的,像皇后多一些。为这个皇子,陛下还和皇后生了一场气。据说当年两人大婚时有约定,这个皇子是应该随了岑家的姓氏的,对吧?”

杨晔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莫非皇兄不想让他姓岑了?当时虽然是被逼无奈的权宜之计,可是哪有天家皇子随了别家姓的?如今只管跟她抵赖就是。”

魏临仙叹道:“还抵赖呢!陛下倒是守信之人,果真叫二皇子随了岑家的姓。这也还罢了,岑王爷那边闻听,就派了使者过洛阳来,听言辞之间,是想把二皇子接到长安去养着。你说这么小的皇子,陛下本来就子嗣稀少,他哪里舍得送出去?就为这个,皇后和陛下吵起来,在宫中闹得不得安宁。小人来这里的时候,据说两人还在冷战,僵持在那里,也不知几时才能调解得开。这京中也还罢了,北边更是不太平,袁将军死死把守着三关不让西迦国过来骚扰,金雅仁便拿着从前签署的那份破和约过来要东要西,陛下想再一次派人过去跟他协商一番,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人,当真为难。”

杨晔道:“荆侍郎不能去吗?”

魏临仙低声道:“从前那份和约就是荆侍郎签下的,也不知里面有什么勾当,他自己不肯去,陛下也不想让他去,结果就搁置在这里。他天天这般操劳,皇后嫔妃什么的,也不知道心疼陛下,眼看着一天天就老得快了,前一阵子还染了风寒,病了足有半个月。唉,这内忧外患的,做人难哪,做个好皇帝更难哪!”

他这般感慨万千,杨晔闻言顿时食不下咽,把手中的一杯酒放下了,半晌言语不得。魏临仙侧头偷窥他一眼,见他抑制不住的黯然神伤之色,便道:“不说了不说了!小人万万料不到会在云起这里碰见殿下您,一时激动,这话是多了些。明日我设下酒宴,专程再和殿下把酒言欢!”

魏临仙在这里一耽搁就是七八天,不知何故绝口不提回京之事。开始只是和杨晔等人天天喝酒闲聊,倒也好些,但他赌瘾大,没过几天憋不住,便想在自己的营帐中开赌摊儿,如此违反军规的事情,自然得瞒着北辰擎。为防着北辰擎知道,干脆连杨晔也不告诉,只是私下里邀请了马家三兄弟过来凑场子。

但杨晔别的也还罢了,遇到这种好事儿,恰如一只猫儿,闻着腥就来了。他在帐外便听得里面的笑闹之声,便悄悄凑了过去,恰听到魏临仙的声音:“哎,你说咱王爷这般人才,究竟看上那煞星哪一点了?我赌他俩最多一年,就得分道扬镳。你瞧那煞星的性子这么执拗,小王爷如此风流,迟早会厌烦他的,还是一拍两散好些!”

尔后年未的声音犹犹豫豫地道:“不会的,我家王爷这次看来是当真了,我们好容易当真一次,魏临仙你不要瞎说。”

魏临仙“啪”地一拍桌子:“你敢不敢跟我赌?我下一百两银子!”

年未依旧犹犹豫豫地答不出话来,钟离针却在一边抢着道:“我跟你赌!我不信我家王爷次次都始乱终弃。不过我嫌一百两太少,我要下二百两。”

魏临仙冷笑:“马天宝,你们哥仨跟那边下注?”

马天宝道:“陛下总是夸你伶俐,我们自然跟你。”

年未道:“那我……我只好跟钟离了,他这边,终不成就他自己。而且我觉得我家王爷这次,应该是当真的……”他支支吾吾犹犹豫豫,杨晔听得不耐烦,忽然掀起帐门进去:“年未!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跟他赌,输了算我的!”

众人目瞪口呆,魏临仙最先回过神来,忙陪笑道:“王爷,我们开玩笑呢,哪敢拿着您真赌?便是赌,也定是我输的多些。嘿嘿嘿嘿……”

杨晔瞪他一眼:“这次我跟他也绝不分道扬镳,你死心吧!”在案边拂袖就坐,年未慌忙过来给他倒酒,钟离针便去给他斟酒,马天华忙推了各色小吃过来。

魏临仙忙道:“是是是,王爷其实是个最专情的人,从前都是那些人不懂事儿,不晓得好合好散的道理,偏生要缠着您不放,谁知道咱根本就看不上他,是吧?呵呵呵,比如说,您走了以后,那位莳花书院的谢老板,可是去门上拜访了几次,一直见不到王爷,幽怨着呢!”

杨晔翻眼不理他,唇角噙着一丝冷笑。马天宝微有些缺心眼儿,忍不住凑过来问道:“王爷,凌大人比谢老板好,对吧?”

杨晔闻言呵呵一笑:“也好不到哪儿去。”年未跟他时间长了,大着胆子接着问:“那您觉得凌大人哪一点比谢老板强?”

杨晔认真思忖片刻,皱眉道:“若是说实话吧,也就功夫强一点,其余的么,相貌肯定是不如的,脾气也没有谢老板好,论其他本事,谢莲舫琴棋诗画据说都挺拿得出手。凌疏么,会给人上刑,剥皮抽筋杀人啥的都挺在行,铁钎子穿人什么的也算别出机杼。哎哎哎,这没法放一块儿比。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看上他了,许是鬼迷心窍了吧。”

魏临仙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两眼闪闪发光:“那就不比这个,那个呢?那个怎么样?”

“那个是哪个?”

“就是那个……那个……”

杨晔见他吞吞吐吐,顿时释然:“哦,你是想问在床上,是吧?”

众人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见他君子坦荡荡,便厚着脸皮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把杨晔紧紧圈在中间。杨晔以手托腮,缓缓转动着眼珠,微笑道:“若论床上,说实话,谢老板勾栏出身,龙阳十八式那自然是炉火纯青,什么观音坐莲老树盘根,龙翻虎步蝉附猿搏,玩儿起来花样百出,又耐折腾,天生就是这一行当里的栋梁之才。不过碰上本王,他也只有在下的份儿。至于凌疏……哎哟哟,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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