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诺脂琼笑笑,“谢谢佑司族长的好意,只是,你也知道,我与我的族人,一直站在那一边,独裁者是怎么个决定,我们便怎么拥护,怎么执行。因此,对于他欺瞒贵族,将我们投入欲狱的行为,并不怎么在意,我相信,大人这样做,是有理由的。”
他当然不会说,他根本没有被操纵记忆,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对于兰诺脂琼的忠犬主义,佑司丽芳险些气得乐了,“你就这么相信诸煌恺?”
兰诺脂琼点点头,“有诸煌历史以来,已经几百年了,诸煌恺这个近几十年才出现独裁者暂且不提,中央光脑可是一直兢兢业业,护持了全体生灵几个世纪的时间,我又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它?”
比起贵族同胞,这个银发的男人,显然更加信赖一台机器。
佑司丽芳哑口无语。
董元老大声嗤笑,“你还真当它是神明般,在心中供奉起来了?我们人,最终只能靠我们自己。”
兰诺脂琼不在意的想,这话说的漂亮,可惜,对于看不清真实的人来说,一切言语只能是空中楼阁,毫无意义。
“我和一些人,会下船,选择继续生活在恺撒的庇护之下,你们想怎么样,请随意,但不要将不情愿的人,强行绑缚在战车上。”
“即使这意味着,我们彻底对立,我们成功之日,就是你们失去生命之时?”佑司丽芳咄咄逼问。
兰诺脂琼摇摇头,坚定道:“我相信大人,他不会输。”
想了想,还是尽最后的努力,进行了劝说,“你们的选择是错的,也从船上下去吧。”
“够了,真是执迷不悟!丽芳,不值得再与这种充满奴性的狗废话。”
董元老重重一拄手杖,“兰诺族长,你只要将恺撒的光子晶炉交给我们,余事自便。”
佑司丽芳叹息一声,兰诺脂琼已经打定主意忠于恺撒,怎么可能会将它的核心交出来?
哪知道,银发男子竟然点头,“好。”
董元老一怔,“你该不会糊弄我们,想随便说个地方,然后跑路?”
兰诺脂琼冷笑,“怎么可能,我从不拿宝贝开玩笑。”
他冲自己的继父眨眨眼,继续道:“我虽然是能源执行官,管理着诸煌的全部能源调配,但在所有事情都由中央光脑运行的世界中,很多时候,人力只是起个辅助作用罢了。我可以将地点,守备情况,光网权限指令等等所有知道的东西,统统告诉你们,我是被迫的,大人即便事后怪罪,我顶多不当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董元老一阵咬牙,这个兰诺脂琼说得如此轻松,简直已经驽定了他们的失败结局一样。
要知道,失去光子晶炉后,别说诸煌恺和恺撒,就连整个诸煌,都只有死路一条。
事后怪罪?
真等到他们夺得光子晶炉之后,其他人哪里还会有命在?
一想到这里,董元老就一阵阴笑,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和那些脑袋拎不清的傻蛋,有活路不走,偏偏自己去寻死,他干什么偏不成全。
“好,只要你说真话,立刻就可以离去。”
“一言为定。”
当下,兰诺脂琼推门出去,向等在门外的家族成员交代了几句,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去将兰诺家的决定通报出去。
不久之后,就统计出了谁下船,谁继续待着。
只有五分之一不到的人,愿意随兰诺脂琼下船,即便有心理准备,但这个人数,也还是太少了。
兰诺脂琼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叫所有人,都站在金字塔下那个具备传送能力,相当于交通工具的大门下,自己则再回去会议室,说出了光子晶炉的相关情报。
大船一动,颤颤巍巍的起航,往边缘区飞去,如果夏无昱看见,一定会万分惊异,因为那个方向,赫然是他的老巢,蜘蛛店。
恺撒竟然将自己的命脉,神不知鬼不觉,藏在了他旧居的深深地下。
玻璃金字塔刚刚开动,就引起了严密监视它的机器人的警觉。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大船,在它行进路线的前方,织起激光罗网。
但是,大船天然具备掠夺能量的能力,在游戏世界中时,它甚至不需要任何媒介,直接就可以凭空吸取能量,如果不是诸煌实在太贫瘠,除了恺撒那里,天地间根本没有任何能源反应,从探测器中看出去,几乎就是茫茫的一片虚无,佑司丽芳完全可以不依赖任何情报,便达成她的目的。
董元老与兰诺脂琼都不知道大船的真正本领,其实佑司丽芳所需要的,仅仅是个具体的地点罢了。
她调动起所余不多的能量,开启了金字塔底部的那扇大门,在将门旁边那些贵族传送下去的同时,又将大量的人,从同一个地点传送走,直接扔到了金字塔外,那些武装机器人群中。
于是,好不容易将部下们从培养皿中弄醒,挨个检查这些又哭又笑家伙们有没有受委屈的某个紫眼睛恶魔,只一眨眼间,就换了地方,变成了身在空中,呈自由落体现象。
兰诺脂琼搂紧继父,望着窗外,皱紧了眉头,下船的贵族们被随便扔到实验基地,有没有安全着陆不说,这些基因战士被转移过来,明显就是来当炮灰,吸引机器人注意力的。
果然,佑司丽芳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进攻!”
而那些对佑司家惟命是从的基因战士,也并没有让女主人失望,他们在下坠的同时,打开了身后的单兵作战飞行系统,然后拔枪出鞘,悍不畏死地向机器人扣动了扳机。
机器人们一下子被打掉一大片,在空中爆起数百团橘红色的火光,封锁大船的激光网瞬间告破,大船晃晃悠悠的,一下子冲了过去。
至于那身在基因战士群中间的丈夫,佑司丽芳显然把他的死活抛在脑后了。
夏无昱大怒,织云翼扩张成了一朵真正的云彩,将五十多名部下外加一个诸煌行政长官,一同接住,在漫天炮火的夹缝中,护着众人,缓缓下落。
突然,一道冲天的光柱从边缘区升起,投入金字塔底部。
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大船就飞到了它的作用范围之内,开始隔空吸取光子晶炉的能量。
这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恺撒的存在,边缘区的房屋被掀起,无数人们惊慌逃窜,平坦的街道滑开,露出一排排漆黑的炮口,就在茫然无知的贱民们脚下,竟然隐藏着数以万计的磁极重炮!
当下,所有炮口统统亮起毁灭的弘光,毫不留情对准空中混战成一团的机器人和基因战士,以及巨大的玻璃金字塔。
开炮!
轰然间,惊天震响,万炮齐鸣,只余一声。
夏无昱脑袋一懵,磁极炮的光波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划空而过,在蓝色的天幕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大洞,露出天外一片虚无。
在磁极波经过的路线上,清极溜溜,什么东西都没有,机器人,基因战士,以及金字塔,所有这些拥堵在一起的东西中间,出现了一个正圆形的大洞,洞内部的一切物质,已经全都气化不见。
95、攻入奶酪
战场上一片寂静,侥幸没有被巨圆吞噬的人和机器,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被万门磁极炮的巨大威力震撼当场。
玻璃金字塔歪歪扭扭的挂在天上,从夏无昱的角度看上去,它就像一个平面的三角形,中间套着个正圆形的窟窿,一副被捅穿的形象。
然而下一秒,无比惊骇的事情发生了,投入金字塔底部的能量光柱并没有熄灭,而金字塔本身,竟然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修复。
这一座玻璃堆砌而成的金字塔,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在遭到那样的重击后,还好像不痛不痒?
磁极炮阵第二次开火了,瞄准金字塔底面的一个角,在又一声震天彻地的轰鸣中,将目标物毫不留情地彻底削去。
但夏无昱却注意到,炮阵始终没有攻击金字塔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底部中心,那个不断吸收能量的,巨门一般的东西。
为什么?
是恺撒手软,不忍心彻底消灭仍在船上的贵族,还是,它无法攻击?
随手用丝弦抢过一个机器人手中的激光枪,夏无昱毫不犹疑向着巨门开火了。
然而光束射出后,竟然什么波澜都没有激起,只是随着其它被抢夺的能量一同,被巨门吸收了进去。
金字塔修复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隐隐间,竟然还有一层气泡般的东西,从塔尖扩散开去。被它覆盖的塔身,变得丰润而有弹性,夏无昱又试着开了几枪,发现激光束威力大减,到后来,干脆就滑了开去。
是防卫系统。
这大船居然如此不好对付。
飞靶俯趴在软绵绵的云朵上,跌跌撞撞地爬行到他身边,要过枪,连续不断攻击金字塔的某一点,他准头其高,所有光束全都打在同一个地方,像钻头般,将开启了防护的塔身洞穿。
白牙翻滚着蹦过来,嘿嘿傻笑地抱紧夏无昱的腰,“老大,老大,是不是要揍这个大家伙?交给俺吧,俺给你打得它妈妈都不认识它。”
佐丞镡抽动嘴角,金字塔有妈妈吗?它妈妈是谁,狮身人面像?
再说,也不看看你们间的体型差距,就算你是一头熊,人家也是大熊星座,这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上的东西好不?
磁极炮一阵接一阵的轰鸣,不但打得大地震颤,就连空气都被强磁波搅动得乱七八糟,紊乱的气流肆虐不休,如果不是仙光纤云剑的品质实在太好,云朵上的众人早就被狂风卷走了。
可即使这样,炮阵打击的威力仍然在直线下降,竟然隐隐有赶不上金字塔修复速度的趋势,这样下去,哪怕金字塔不具备攻击能力,恺撒方面也必输无疑。
光子晶炉的能量一直被不断抽取,肯定有被吸干的一天,到时候,就是诸煌的末日。
佐丞镡有些急了,将事情说给众人听,不能指望着躲在高塔里,不知在忙什么的王者和神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必须积极自救。
夏无昱半敛眸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几乎控制不住,就想去高塔看看究竟。
事情正在渐渐不利,诸煌恺和恺撒只是由着炮阵与机器人自行防御,并没有采取什么有针对性的行动,这绝对非同寻常。
一只轻飘飘的纸鹤,扇动着脆弱的小翅膀,竟然穿透了云朵外面的狂暴龙卷风团,直直飞了过来,在夏无昱眼前轻灵地转圈儿,呖呖鸣叫。
白牙瞪大眼,“咦?这是什么,小东西还挺可爱。”
夏无昱残忍地将纸鹤拆开,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力透纸背的大字:送我们进去!
他一愣,刚刚转头,就见一排明显经过改装的悬浮机车,突破了车辆出厂时即被限定的飞行高度,急速穿透混乱的战场,直直向高高的天幕冲去。
最先头的一辆上,那个衣摆飞扬,既飘逸且嚣张的身影,不是范卡,又是哪个?
业火的战士跟在他身后,身体倾斜,控制机车,一辆接一辆,在椭圆的天幕上刮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笔直地俯冲而下,近乎自杀一般,往玻璃金字塔凶悍扑来。
“嗷——”白牙放声大叫,被这热血沸腾的一幕激起豪情,简直恨不得自己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夏无昱摇摇头,打心底里佩服店主会抓准时机,而且还真的敢干。
仰天长啸,他鼓荡起所有能够调动起来的灵力,全部灌输入仙霞万蛊天蚕丝弦当中。
无痕无影、无坚不摧的丝弦,在漫天漫地的霞光中,聚结成一柄大勺子,在玻璃金字塔的侧身上,狠狠的剜了一大口。
就好像金字塔,是一块喷香细软的可口奶酪一样。
这一下子,比磁极炮阵还要厉害得多。
机车上的业火战士们大声欢呼,犹如一群凶猛的虎狼,从那个大口子中直扑了进去。
白牙飞靶还有直属战队的队员们,眼中全都闪动着星星的光彩,心里头猫抓猫咬,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明明就是自己老大的本事嘛,为什么第一个冲进去的,不是他们呐?
佐丞镡咽咽喉咙,看向夏无昱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名普通的恶魔了。
他早知道这个男人恐怖,没想到,竟然恐怖到了这种地步,啊啊,果然,随随便便就欺负着自家大人玩的魔鬼,这根本就是个魔王吧。
“老大,老大,没第一有第二也行啊,我们也赶紧进,赶紧进!”部下们围着紫眼睛魔王,嗷嗷大叫。
夏无昱其实也挺不放心店主他们的,万一阴沟里翻船,可就闹笑话了,当即,又从机器人和基因战士双方,抢夺了大量武器和作战装甲,让心爱的部下们换上,然后驾起纤云,雄纠纠气昂昂地扑入了奶酪……不是,是玻璃金字塔当中。
一进去,就看到了些很是恐怖的东西。
金字塔的表面虽然被气泡笼罩,大体上修复如初,但内部结构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从众人的位置,能够很轻松地看见最初磁极炮阵攻击时,所造成的那个巨大空洞。
空洞本身当然没有什么,恐怖的是,在空洞边缘,四散着很多残肢断臂,以及半截的人类身体。
他们体内的血液早已气化,剩下的遗骸,暴露着白白的血管,白白的骨骼,就像那枚被夏无昱挂上城门的头颅,精致的死亡美感,犹如白蜡捏就的艺术品。
佐丞镡的脸色一下子刷得雪白,整个人晃了一下,如果不是夏无昱搂住他,恐怕就会当场跌倒在地。
在那次攻击中死去的人数,足足有整船贵族数量的一半。
几千条性命,就这么没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骤然失去如此众多的同胞,也还是让佐丞镡险些承受不了。
夏无昱拍了怕他的头,“乖……要不,坐到我怀里来吧,我带着你。”
佐丞镡摇摇头,“卡卡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夏无昱小心地放开灵识,探查大船的状况,也许是因为这次他已经处于塔内,所以上次祭祀时,所遇到的排斥现象,并没有发生。
在靠近金字塔尖的地方,有许多密密麻麻间隔出来的舱室,剩下的贵族们呆在里面,被包裹在气泡中,显然,那应该是一种佑司丽芳在经历过重大损失后,所采取的保护措施。
塔尖处,就是船长室,外围玻璃通道中,散布着一些奇怪的玻璃人,看起来像大船本身的守卫者,他们正在与先头突入的业火成员交战,店主也在那边。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夏无昱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会议室中,堆满了破碎的玻璃桌椅,那是剧烈震动所造成的结果,厚厚的玻璃碎片中,包裹着三个人。
董元老与兰诺脂琼,因为不清楚大船的真正威力,都错估了战斗开始的时间,在炮击之初,他们正处在玻璃制品特别多的会议室中,没有来得及找到掩体,因而被仿佛绞肉机般的碎玻璃,彻底卷了进去。
董元老直接被削成了血葫芦,已经断了气。
兰诺脂琼额头血流如注,身上也有很多割伤划伤,他身边的精灵王子,将自己拔了个精光,用尽所能找到的一切布料,为继子止血。
俊美的男人惨白着面庞,嘴唇微微哆嗦着,却没有哭,只有巨大惊恐下所产生的疯狂暗火,在眼中静静燃烧。
他在恐惧,近乎崩溃的恐惧着,恐惧于怀中之人正在逝去的生命。
他的身上,只有些轻微的伤口,很明显,兰诺脂琼在祸事来临时,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了他。
夏无昱皱眉,带领众人快速奔了上去,白牙飞靶不用他吩咐,一看就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立刻加入战斗,去帮助店主消灭玻璃人。
佐丞镡也跑了过去,却迎头被店主重重扇了个耳光,又给踢了回来。
夏无昱也不管他们,一脚踹开会议室的门,用灵力化出一只天香续命针剂,给兰诺脂琼注射下去。
精灵王子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不知怎么,扑入夏无昱怀中,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紫眼睛混蛋当然来者不拒,搂着光溜溜的美男子,摸摸安慰。
兰诺脂琼一睁开眼,就见到这样继父出轨的一幕,当即,心里头那叫一个苦涩,敢情自己即使死了,也有人可以接手照顾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