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阳看了看清容,见他仍低着头,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讲,慢慢走出去了。
汤圆见他走了,便对清容说道:“你看,你若一味宽容于他,他倒要欺负你。你若没好言语,他也是不敢的。”
清容听了,皱了皱眉头,他心里知道并非如此,但一时也不清楚王烈阳为何如此,低头思忖了半响也没个答案,索性搁在一边,拿起了手边的兵书看起来。
汤圆这几日便住在清容帐中,在床边另设一榻,刚去整理的床铺,准备睡下了,回头却见清容捧着卷兵书正在研看,便伸手夺过了书说道:“你看这劳什子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着一辈子待在这个鬼地方啊?等王爷完了这边的事,你便同我们一同回京城去!好好养养神吧,别看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清容正待争辩,军医走了过来说道:“的确,现在还不宜操劳,多养养神,早些歇息。”说着也便告辞走了。
这里汤圆绝不许清容再去看书,扔下了书本,将灯挑暗了,便监督清容睡下。清容无奈,只得摇摇头躺下了,汤圆又与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回自己榻上躺了,吹熄了蜡烛。
清容躺在床上思量汤圆的话,想着若是同他们一同回了京,便是自己凭王爷推举得了官职,到底不是凭自己本事来的,想必不能服众,还是留在边疆或许还有条出路,便是北疆不行,就去西南那里也好。正恍惚间,只听得门口风声乍起,凉飕飕的北风卷了进来,正待起身观看,却发觉有道人影进来,飞速跃到自己床边,清容心里一惊,正想开口,却被捂住了口鼻,出声不得。
清容大惊,不知是何人捂住了自己口鼻,扣住了臂膀,动弹不得,也不能出声示警,他回头看看汤圆,却见他还在酣睡,心里急得不行,用了挣了挣,却听见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动!”
清容听得声音十分耳熟,便僵住了不再挣扎,思索了一下,却是王烈阳声音,急忙转头去看时,却被王烈阳按住了不得动弹,怕吵醒了汤圆,只得用手拉了拉王烈阳的手腕,示意他放开自己。
王烈阳刚刚出去并不曾走远,只在帐外犹豫,却不防听见汤圆说道要清容同他们一同回京,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见帐里熄了灯,便闯了进来,却不知怎生说法,只按着清容不许他动弹。
清容不知王烈阳想法,却是急得不行,不能动弹,又不好声张,不见王烈阳讲话,也不见他放开自己,便又挣扎起来。王烈阳心里着急,怕他惊动了汤圆,便手脚并用压着清容,清容见他压上来,心里老大惊怒,挣扎得更甚。王烈阳见状只得开口安抚:“你别动,我说两句话就走!”
清容听了便不再挣扎,却转头看向王烈阳,向他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王烈阳这才看懂了,慌忙放开了手。
“你要做什么?”甫一松手,清容便冷冷问道。
王烈阳嗫嚅了一会,方才开口说道:“你要回京城?”
清容本不想回京,听他如此问话,甚觉蹊跷,便假意说道:“等王爷回来便回去。”
王烈阳听清容如此回答,便好似凉水浇头,凉了半截,便有些急躁,翻身按住了清容说道:“当真?”
清容被他压在身下,万分恼怒,便咬牙说道:“自然。不回去难道还要留在这里碍你的眼?”
王烈阳听清容说回去的话,本来十分灰心,懊悔不迭,又听清容说碍自己的眼,便开口解释道:“我可没那么想!那日不说缘故,只是事情未定,我也不好说,谁知你便那样起来,可是平白冤枉了我!”
清容听了便大怒说道:“倒是我平白冤屈了你!你那样……”话未讲完便又被王烈阳捂住了嘴巴说道:“你轻点!”说着回头向汤圆那里看了看。清容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汤圆,却见他咕哝了几句,翻个身仍旧睡去了,方才放下心来,又回头瞪着王烈阳,示意他放手。
王烈阳却不放手,竟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摩挲起来,清容大怒,伸腿踢了他好几脚,王烈阳方悻悻放开了手,低声说道:“便是我也有错,你也太狠心了些!”
“哼哼!倒是我狠心了!你在众人面前那样的凌辱于我,倒是我该得的!原本我就是卑贱的人,比不得你!”清容没好气说道。
王烈阳被清容抢白,无话可讲,心里明白清容还恼着自己,一时半会也解不开这心结,只是该如何哄劝他留在北疆便好了。想到这里,便开口说道:“我并无轻贱你的意思,你也别歪曲我。如今我只说,等你身体大愈了,我有件大事要交与你办。”
清容看了看王烈阳,有些犹疑的说道:“有何大事?你莫要哄我,我是打定了主意要离了这里的。”
番外
王爷选美
事情要从汤圆见了大王爷说起。
汤圆同王爷一起去拜见了大王爷,大王爷上下打量了一番汤圆,重重咳了一声,对王爷说道:“听说你完婚,我特意送了礼物,怎么不将新娘子带来见见我?”
汤圆一听便瘪起了嘴,这明明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嘛!汤圆伸手拉了拉王爷的衣袖,嘟着嘴不高兴的蹭了蹭王爷,王爷暗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对大王爷说道:“这就是我新婚的妻子,新立的正妃。”
大王爷一听便皱起了眉,小声说道:“怎么娶了个男人?”
饶是小声,汤圆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更加不高兴,干脆也不看大王爷,只盯着自己鞋尖。王爷见了,便对大王爷说道:“大哥不知,我与他情投意合,若非如此,我便死也不会再娶。”说完拉过汤圆的手,摩挲了几下以示安抚。
大王爷听了也便不说什么,只是脸上始终不见笑容。王爷见汤圆恹恹的,便早早告辞出来,大王爷也不甚挽留,客气了几句,便吩咐人送了他们出来。
路上汤圆一直皱着眉头,到了管驿也是闷闷不乐,王爷百般劝解也终是无用,到了晚间,便早早睡下。
一宿无话,到了第二日,大王爷便吩咐人来请。汤圆不愿去,王爷强拉着方才去了。到了席间,汤圆始终闷闷不乐,饭也不好好吃,话也没有几句,就连平时最喜欢的酒也没喝上一盅,王爷看在眼中,心里十分焦急,却也无法,不过多与他说几句话,与他宽解宽解。
吃罢了饭,大王爷又吩咐在中庭摆上了茶果,神神秘秘的邀王爷来坐。王爷拗不过,只得在中庭上坐了,又将汤圆拉着,坐在自己身侧。
大王爷拍了拍手,便有下人走上来说道:“王爷,准备好了。”
汤圆也抬眼想看看大王爷到底预备了什么节目,这一看倒不要紧,险些气煞了,却见从游廊上走来了许多穿红挂绿的女孩子,齐整整站在庭下。
“二弟,你看,你虽是立了正妃,但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正妃看来是不能孕育的了,不若便由我做主,替你选一房妾室……”大王爷慢悠悠说道:“这也是为兄的一番好意,就莫要再推辞了。”
王爷听了,自是不悦,他本来就对男女之事不甚热衷,况又有前车之鉴,所娶的几位女子皆不甚安生,哪里有汤圆这样知冷着热安分守己的?本想拒绝,又看大王爷一脸热忱的样子,于心不忍,便默然不语,只低头喝茶。
大王爷见他不语,便以为是默许了,脸上现出些兴奋神色,便一一介绍起来。
大王爷指着最前面的一名女子说道:“你看这位,针黹的手艺最巧,绣品比皇宫上造的也不差什么……”
汤圆自打那些女子上来便瘪着嘴一脸不悦,见大王爷如此夸奖这位女子,心里更是老大不快,便阴阳怪气接口说道:“要针黹手艺,请个绣娘可不好?”
大王爷挑眉看了汤圆一眼,继续说道:“既然不满意,再看这位,这是士绅张老爷的女儿,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无所不能的……”
“又不是考秀才,要吟诗作对做什么?王爷也未必喜欢!”汤圆冷哼说道。
王爷回头看了看汤圆,颇为有趣的抿了抿唇,但笑不语。他素日里看汤圆,对人对事都是淡淡的,于任何事上都不甚计较,自己疼他,他是那样,恼他,他还是那样,虽也是他的好处,但未免觉得有些轻忽了自己的意思,今日里看他,满脸怒色吃醋拈酸的样子,觉得分外有趣,因此上也不打断,任由他们继续争论。
大王爷咬了咬牙,又手指着一位女子说道:“你看这位,容貌秀美,最擅歌舞。”
“王爷并不沉湎酒色歌舞。”汤圆眼神瞟了一眼那个女子说道。
“这位女子是厨神王一铁之后,擅制菜肴……”王爷恨恨说道,渐渐动了真气。
“王府不请厨子!”汤圆也见了怒色,恶狠狠的还言。
大王爷气得面红耳赤,粗粗的喘了几声,言语都不是原来那么讲究:“这个水灵灵的……”
“搬到日头底下晒她三天,我看她还水灵!”汤圆也寸步不让。
“这个干巴巴的总行了吧?”大王爷又指着其中一位女子说道,并未注意到那些女子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扔到井里泡上三天……”汤圆斜睨了女子一眼说道。
大王爷气得脸色发白,口不择言的说道:“这个屁股大,好生养!”
“扔到猪圈里去多生他几窝,到省了老大开销……”汤圆眯起眼睛说道:“想必管家十分喜欢……”
“噗”王爷憋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挑起眉毛看着汤圆,又看看正在发抖的几位女子,挥手让她们下去,方才开口对大王爷说道:“大哥,我看算了吧,我也不大喜欢……”
大王爷却是没好气说道:“怎能因为夫人擅妒就迁就于他,惯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汤圆听了撇了撇嘴,扭头看向一边。王爷却是微微一笑说道:“不劳大哥费心了,我看这样挺好,清净。”
大王爷满心不悦,到底送了几名歌姬给王爷才算罢手。
汤圆自此恼了好几日,王爷又好气又好笑的哄劝着方才好了,汤圆却一心恼上了大王爷,见了便没有好脸色。大王爷平日里为人最是风趣,见汤圆这样,便一心引逗他为乐,乐此不疲,每每弄得王爷哄劝不过,便提前起身,省的闹心。
第二十六章
王烈阳心里起急,连忙张口说道:“我若骗你,便不是爹生娘养,天打雷劈,出门让狼叼了去!”
“呸!呸!你是不是爹生娘养关我何事!用不着在我这里赌咒发愿!”清容又气又笑的骂道。
王烈阳见清容脸上有些缓和,不似方才那样冷硬,倒见了些许血色,心里高兴,便嬉笑说道:“我赌咒发愿自然有我的道理……”正讲到这里,却见汤圆又翻个身转过来,轻声咕哝了几句,清容便拦住他说道:“你快走吧!若把他吵醒了,看他不骂你个狗血淋头!”
王烈阳站起身看着清容,似有许多话想说,但一时又找不到头绪,终是吞吞吐吐未曾出口,意兴阑珊的走了。
清容见他走了,又低头思量了许久,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直到四更天方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汤圆醒来,并未察觉,只疑心道:“怪事怪事!”
清容昨日不曾好睡,神态有些倦怠,看汤圆紧蹙着眉头,便问道:“何事奇怪?”
汤圆偏头托腮,不解的说道:“我昨夜做了个梦,却梦见了个奇怪的人,在我背后窃窃私语的,又听不真,唬得人半死。”
清容知是王烈阳吵了他,他没睡实,方才如此,却也不说缘故,只“扑哧”一笑说道:“敢是同王爷睡惯了,晚上一个人便害怕了不成?”
汤圆听见他笑,便知他没好听的话,听他如此说,便不依说道:“好啊!我如此待你,你却在背地里编排起我来了!今天看我饶你不饶!”说着滚在清容身上一阵猛挠,清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求饶道:“好人,我错了,饶了我罢!”
汤圆见他笑得乏力,便惺惺作态说道:“哼,今天饶过了你,看你还敢不敢嚼舌头根子!”
且说军医那日在清容帐中看出些端倪,却未曾言语,只看着清容汤圆蒙在鼓中逗趣。
这一日又见王烈阳在汤圆那里吃了瘪回去,不禁莞尔,追上来对王烈阳说道:“将军可知他这病有一味好药,保管医治得与以前一般无二,只是这药难得……”
王烈阳听得此说,便急急问道:“什么药?不管他千万黄金,我也定会去弄了来。”
军医笑道:“这药却是不贵,此处正有,只难得些。将军可知北面山崖上长着一种紫灵花,我说的便是这个了。”
王烈阳挑眉看了看军医说道:“就是那种开着紫花的草?”
军医摇摇手说道:“你莫要瞧不起那小小紫花,那种草之生长在悬崖之上,初春开花,直到夏末,过了中秋便要枯死,是医失血痨症的灵药。不过并非所有这种草都可入药,携花带根的为上品,结实的为下品,若枯黄了,便不能用。而且,只有那些长在崖顶上的方可,其余的,即便入了药,也并无作用。”
王烈阳听了,即刻说道:“我这就去弄来!”说着,径自飞奔去了。军医看他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眼中尽是笑意。
那王烈阳虽生长在世家,沾了些世家子弟的坏毛病,却也是个实诚人,听了军医的话,当日便果真去了北面山崖上寻了那草来,交给军医看了,军医点头说道:“正是这个了。将它连花带根一起,用羊乳煎了,和温酒一起服下,用上半年,这病便能连根去了!”
王烈阳听了大喜,高高兴兴交给军医一大捧紫灵花,说道:“我还道什么稀罕物,这花若使得,我天天去弄它一堆来!”
军医看王烈阳高兴样子,撇了撇嘴说道:“将军如今知道疼了?早在如此,何必当初啊!”说着留下个神秘兮兮的眼神,捧着那花径自去了。
王烈阳得了好药,本是一心高兴的,听了军医这话,又悻悻起来,垂了眼睛呆滞了片刻,又想到清容那般人物,断不是个小器之人,若真的小肚鸡肠起来,倒是自己眼光差了!因而又有些宽慰,抿了抿唇,恢复了些笑容,也往自己大帐走了。
他二人在此处说话,不防又有个人在远处看见,却一脸愤恨,咬碎了银牙,你道是哪个?可不正是汤圆。他从清容帐里出来,正想去寻军医,老远看见王烈阳弄了一捧野花送了军医,军医收了,含笑去了,汤圆便在心里腹诽:好你个风流种子!嘴上说什么名门之后,将门虎子,在我们面前装正经,却原来也是这般行径!看王爷回来,我不禀明了他,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且不说汤圆在那里如何臆想,只说王烈阳,兴冲冲回了自己大帐,王道人早已久侯多时了,见他满脸喜色进来,便拉着个脸说道:“战情紧急,将军倒是好兴致!”
王烈阳听了,脸便垮了下来,默然不语走到桌前问道:“又有何事?”
王道人白了王烈阳一眼说道:“靖王爷已去了四日了,还是没有消息,若是有个差池,你我都性命难保!早便说不要靖王爷亲自前往,再不听的,如今可怎么处?”
王烈阳皱了皱眉头,取过地图来看了看,说道:“按王爷脚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若没有消息传出,必有缘故。不过突厥人有求于我,定不会伤他性命,料想只是软禁之类,倒也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