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马上就升起来。”苏辰叹气。“呵呵，”慕云飞下句想说什么，是“你小时候怎么学科学的？”还是“睡

一觉就天亮了。”还是“上去坐坐吧。”他没机会再说，因为一个颤抖的女声叫道“飞儿？”

“飞儿。”

慕云飞愣住了，缓缓转过身，楼道口站着一个女人。体型修长，气质优雅，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妈。”慕云飞低低地叫着。

苏辰有些尴尬，他上前一步，站到慕云飞的左侧。

郭涵慕云飞的母亲，向前走了几步，和儿子保持一定距离，却又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皮肤很白，五官有着精致感。慕云飞遗传到了这种美。

而此刻，她脸上有一种深深的悲伤，深到让人心疼。

“他是谁？”

“他是我喜欢的人。”慕云飞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苏辰紧握着他的左手，给他勇气。

几步的长度，划出一条战线。

慕云飞忽然觉得，他和苏辰，只有他们两个，面对整个世界。

他是我喜欢的人。郭涵脑海里闪过另一幅画面，二十七年前，他也是拉着一个男人，对她这样说。

这是命吗？下在她身上永远无法解除的诅咒。

“妈？你在怎么了！”

“喂，120……”

第二十章

老公，求你别离开我。

涵儿，你何苦要这样逼我。

老公，别走，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说过，要生要打由你，孩子的一切费用我会承担。

慕铭，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不想和你吵。

离去的背影如此决绝，他没有回头，那个曾经对她说爱的人哪去了？

睁开眼是洁白的病房，郭涵的第二任丈夫蒋均翔在一旁守着她。

“出什么事了？”蒋均翔扶起郭涵把她搂在怀里，“小飞还是个孩子，做错什么你说说，何必把自己气成这样

。”

“翔，”郭涵无力的靠在丈夫胸前，“同性恋的基因会遗传么？”

“你是说……”蒋均翔想起门外不仅站着慕云飞，还有另外一名男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郭涵喃喃自语，又像在询问。

蒋均翔无法回答她，当初慕铭的背叛伤透了她的心，如今儿子却走上同一条路。他只能轻拍着她的背，希望能

给她一丝安慰。

“让飞儿进来吧。”郭涵说，“我和他单独谈谈。”

蒋均翔来到病房外头，“我妈怎么样？”慕云飞焦急的问，“她没事。”蒋均翔示意他进去。走廊里就剩他和

苏辰两个人，“怎么称呼？”

“苏辰。”

“那么，苏先生，我们去买点食物吧。”

病床上的郭涵面向窗外，焦距在不知名的一点。难得是一个晴朗的冬日，明媚的阳光冲不破心头的阴霾。

“你怨我吗？”

慕云飞诧异的抬头看向母亲，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怨我让你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郭涵转过头看着他“不。”慕云飞摇摇头。

“你爸爸，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是建筑师，有很多很多著名的作品。家里的老宅就是他设计的。

你爸爸、蒋叔叔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学一毕业，你爸爸和我就结婚，翔他远走美国。一开始我们有些

愧对翔，但是还是过得很好，直到你爸爸遇上那个男人。他们爱得轰轰烈烈，闹得满城风雨，分了几次都分不

了。在我怀上你的时候，他向我摊牌，提出离婚。”

慕云飞默默听着，关于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他忽然想起，每年生日总会收到一份不知名的礼物，大概是父亲送

的吧。

“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要像你爸爸一样呢？”郭涵再也止不住泪水，“为什么是他？”

“妈……”慕云飞抱住她，他从没见过母亲哭得这么伤心。“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喜欢他。

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不知不觉就放不开了，不知不觉就舍不得离开了。

对不起，我爱他。

“和那个人分手好不好？”

“你们都还年轻。”

“爱呀什么的都是空虚的。”

“前面会有多少坎坷你知道吗？”

“你不要赔上你的一生。”

“你也不希望遭世人白眼嘲讽。”

“你这样做是害己也害人。”

“妈妈求你了，分手好不好。”

“你要为了他，舍弃妈妈。”

“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你要怎么样才能清醒！”

“你……”

“妈，妈你在哪、怎么了，医生医生！”

别再让她受刺激了。医生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之后，终于说了一句慕云飞能听明白的话。

喜欢一个人，只因为是同性，所以也有错吗。

我有什么办法，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啊。

慕云飞看着加护病房里的母亲，一团黑影，看不真切。

“你们先回去吧，这有我陪着。”一直守候母亲的蒋均翔，得到了他想要的。

那自己呢，苏辰呢？

第二十一章

从高楼上看，下面的灯火好像是坠落的星星。离开天空的怀抱，他们该有多孤单？

“呐，苏辰，”慕云飞轻唤，“我们，分手吧。到此结束。”

原来自己是个胆小鬼，离经叛道的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妥协。借着微弱的光线，慕云飞注视着苏辰，近乎贪婪。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他。一颦一笑，温柔霸道，将不会再是自己的了。

“云飞，”苏辰嗓音沙哑着，“可以分开吗，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们可以分开吗？

你能忘记相处的点滴吗，能忘记畅心而笑的感觉吗，能忘记贴心相拥的温暖吗？“苏辰像是问他，又像是自问

，”尝过阳光明媚的幸福，如何重回黑夜品味孤独呢？”

“苏辰，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慕云飞压抑着情感，”只是当时我们太““我会不习惯的，”苏辰抬头，倔

强的看着他，“没有你，我会不习惯的。”

慕云飞心猛地一跳，强忍着不去到苏辰身边。苏辰，那么骄傲，那么冰冷的你，为我露出如此受伤的表情。如

果爱过是一种伤害，我们又何必在一起。

“苏辰，”慕云飞闭上眼睛，狠下心来说，“我不想再试着和你在一起了。这样的日子让我很难过。没有我你

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对她来说，我是她生命的唯一。我们，分、手、吧。”近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静默，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只有心脏在跳动，一次又一次承受压力。

“对不起。”苏辰忽然说，“曾经说过想要让你幸福，为你守护幸福。没想到却成为你的负担。这样的我，没

资格再继续下去。你走吧。”声音越来越低，你走吧三个字好像是多么艰难的不可能完成却一定要做成功的事

。慕云飞没有一丝犹豫，起身向外走，他知道，只要稍作停留，他一定会在苏辰的包容下溃不成军。

“不！“就在门口处，苏辰冲过来紧紧紧紧地抱住他，像是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一刻也舍不得放手，因

为他知道，稍一松手，他的珍宝就会彻底的消失不见。”我爱你。“呢喃着，带着哭腔，慕云飞无法推开他，

他所有的思绪都在警告他，他离开这个怀抱，最伤心的一定会使自己。放手吧苏辰，否则我会背叛，我们会万

劫不复的。

猛然间，苏辰狠狠地推开他，拉开大门。简单的两个动作耗尽了他生命的全部力量。他无力的靠在墙上，低垂

着头，“你走吧。”

一步，两步，三步，走出房子，好似走出谁的人生。

慕云飞回首望着门慢慢关上，望着苏辰隐在黑暗，他没有抬头再看看他，如一尊雕塑，永远的直直立着。

一道门，画出无法逾越的距离。

一步一个阶梯，慕云飞硬是从二十一楼走下来。双腿的酸疼，掩盖不了心脏的痛。

赌输了。不顾一切的去爱了，义无反顾的扑上去了。却如那飞蛾扑火，落得遍体鳞伤。父亲，是一个遥远的词

。他听了可以无动于衷。而母亲，那个顶着压力生下他的女人，那个为了他四处奔波的女人，那是他妈妈，他

不能看着她离开。所以，牺牲了爱情。伤害了深爱他的另一个人。

他很体贴，他很温柔，他很霸道。

他硬生生的驻进他的心里，在他的人生里添上一笔又一笔。

他让他懂得了什么是爱，有了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期盼，开始相信“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

许。”

慕云飞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去爱了，再也不会为谁敞开心扉。错过，便是永远都没有了。

慕云飞闭上眼，做一个深呼吸，走向未知的夜……“丽，看他这样，我好不爽哦。喜欢就喜欢嘛，管别人呢。

”

“话不能这样说，叶。他是人，要顾及这顾及那。”

“指点他一下，如何？”

“嘻嘻，正有此意。”

“呼呼嗯哄！”猪叫翻译：你们两个！

第二十二章

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慕云飞习惯性的把头转向右侧，“早……”“安”字还未出口，他已意识到右边没

有那抹熟悉的笑容。想象着，打起精神对着空气说：“嘿，早安。”

当他在锅台前熟练的把第二个鸡蛋打入平底锅时，他停下来，关掉火。桌上两杯牛奶，两片土司，两根香肠。

他苦笑一下，把一半都倒进垃圾箱。明明只相处了四个月，却为他养成了这样根深蒂固的习惯。忘记，忘记是

唯一的解脱。

套着厚厚的外套，仍抵不住寒风的侵袭。忽然是一辆法拉利停在他面前。“小慕，快上车。”

“文森特，有什么事吗？”

“很快你就知道了。”文森特怪怪的语气让他更疑惑，想问的问题还未问出口，他们已经到了苏宅。

平日里庄严的大门挂着黑纱，不断有衣着正式的名流进进出出。思想未动，慕云飞脚步却自觉向里走，穿过花

园，一阵阵哭声揪住了他的心。

正对门的是苏辰的照片，被放的的很大，挂在那，他对慕云飞温柔地笑着，只是这温柔隔着一层玻璃。

“辰儿辰儿，我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苏母撕心裂肺的哭喊，“你要妈妈怎么办！”

苏月扶着母亲试图安慰几句，一张口却掉下来跟多的泪水。婆媳两个的眼泪，如决堤的供水止也止不住。

一直很精神的苏父放佛一下苍老了几十岁。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翻着家里的相册，是不是用手帕擦欲落

的泪水。

苏阳和韩思升穿着黑色的西装，组织前来吊唁的人井然有序的上前鞠躬献花，两个大男人，过一会就仰仰头，

把泪水倒流回去。

黑色的棺，白色的帏，慕云飞不敢相信那里面躺的就是苏辰。可是一个大大的“奠”字刺眼的存在。慕云飞动

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出，只是站着，看着苏家人的悲痛欲绝，看着朋友亲戚的悲戚之色。

“坏蛋坏蛋！”不知哪里冲出来的小孩狠狠的撞在慕云飞身上，拼命地捶打。“都是你！都是你，叔叔才会出

事！都怪你。”是苏优，那个平时最喜欢听慕云飞讲故事的小男孩。他的话句句扎进慕云飞的心脏。“哥哥！

”苏琴抱住哥哥，粉雕玉琢的小脸哭得脏兮兮的。

“请节哀。”

“苏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被召去了。”

“他一向冷静怎么会把车开得冲出立交呢？”

“苏先生是个好人。”

“苏总，呜呜……”

兄妹的哭声，周围人的议论声，让慕云飞的身体摇摇欲坠。

“小慕，”文森特见状赶紧扶住他。“明天上午下葬死者可以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低声询问苏阳。“不”

慕云飞猛然推开文森特。

死者，下葬。

不会是他，不会的！

躺在棺材中冷如冰块的不会是他！

慕云飞箭一般冲出去，他要找到他，狠狠的揪住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要开如此恶劣的玩笑。

他甩掉累赘的大衣，穿着单薄的衬衫一路狂奔。他忘记了交通工具的存在。就好像沙漠中迷失的路人，只知道

向前冲。

“苏辰！”他打开公寓的门，冲了进去。“你来了。”他期待苏辰的声音，却换来空荡的回音。“苏辰苏辰苏

辰！”他跑遍每一个房间，找遍每一个角落，没有，没有！

“苏辰你给我出来！”他站在客厅中央大喊。却没有人从他被后突然抱住他亲昵地叫“云飞”。

他出门了。苏辰出门了。

慕云飞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对，他出门，也许去上班，也许他去买两个人一起看上的花瓶。

慕云飞松了口气，他跌坐在沙放上。

我等你，我会等你回来。

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慕云飞用近乎痴狂的目光盯着门，等着门旋开，等着那个人走进来。

他不在了！

不！

他不会回来了！

不！

苏辰死了！

无论他怎么排斥，脑子里有个声音大喊说，不断重复说，苏辰死了。

那个会紧紧抱住他的人不在了，那个会温柔亲吻他的人不在了，那个会悉心呵护他的人不在了。

不会再笑，不会在恶作剧，不会时不时说出酸掉牙的蜜语。

不会不会不会，世上不会再有这样一个苏辰了。

云飞，我喜欢你。

云飞，和我在一起吧。

云飞，我会让你幸福的。

云飞，我会守护你的幸福的。

云飞，我回来了。

云飞，明天就搬过来吧。

云飞，我们可以分开吗。

云飞，没有你我会不习惯的。

云飞，我爱你。

云飞，你走吧。

约好去看的电影散场了，热腾腾的红茶孤单的凉掉，店里精致的花瓶等不到领它回去的主人，娇艳的玫瑰凋零

一地破碎的心。

这个世界这么大，偏偏我就遇上了你，摆一场奢侈的爱的宴席。

曲终人散，众宾尽欢离去，你又在哪呢？

我曾经感谢亿万光年里的那一霎那，我们目光交错。

如今，我怨恨着那甜蜜的过往，无论我将它藏在多深的心底，它总会时时刺痛着我。

慕云飞大口大口的呼吸，屋子里没有他的气息，生命里少了他的熟悉。

那满满的思念让他窒息。

心跳逐渐平息，每一次微弱的悸动，只是为了诉说，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没遇见你。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没爱上你。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没离开你，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你冰冷的体温，无声的判下，没有如果，没有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