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新晏和卫子熙回家后，才刚走进客厅，就看见卫兆言和李贞京坐在那里。

「爸。」该来的还是要面对，但此时卫新晏还是很紧张，很害怕。

「你看看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卫兆言生气地把两人的手拉开，不能接受这样的画面。「子熙，新晏疯了，难道连你都要跟着疯？」

卫兆言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而且还喜欢上自己的亲生弟弟。

「哥！」卫子熙也激动，看着已经火冒三丈的卫兆言，但是他更希望自己的恋情可以被接受。

「为什么我不能够喜欢他？在我小时候不顾我的感受就把我送到加拿大，只因为我告诉你我想要和子熙结婚，你就再也不让我来他家，甚至马上就把我送出国，我一个人在国外你有来看过我吗？你只是不希望你的小孩是同性恋而已！」

卫新晏受不了了，从以前的委屈隐忍到现在终于爆发，而卫兆言却还是执意要拆散两人，不能忍了，趁这个机会卫新晏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他。

「没错，我无法接受，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去。」冷漠的不让卫新晏回话，卫兆言说着。

「我不走！」卫新晏紧紧抓着卫子熙的手，说好再也不放开的。

子熙，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会再食言了。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子熙，他是你的侄子，你也想要毁了他吗？」知道无法和卫新晏沟通，卫兆言把目标转向卫子熙。「小时候我只当作新晏在胡闹，而且他天资聪颖，我才会把他送到国外去念书，虽然因为工作忙碌我无法去探望他，但是该给的我一样也没少，在他跳级完成学业后竟然没有继续进修研究院，无声无息地回来找你，要不是我发现，他绝对会继续跟你厮混的。」

卫兆言的一番话让卫子熙愕然，他知道卫新晏很聪明，也很纳闷他竟然放弃辉煌的学业回到台湾和自己一起上课，听见卫新晏说只要是和自己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虽然这样很好，但是，对卫新晏而言真的好吗？

最重要的是，卫新晏是哥哥的儿子，和自己有着浓密的血缘关系。

见卫子熙动摇，卫兆言又继续接着说：「子熙，这只是你们青春期的冲动而已，你们都是男性，真的觉得彼此可以永远到老吗？」

「我……」卫子熙不知道怎么回答，再看向卫新晏的脸，是啊，他是那么的优秀，年纪轻轻的，长得也英俊，又是难得的聪明，这样好的男人，该配的或许真的不是自己，而是更好、更美丽的女性。

「为了新晏好，子熙，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卫兆言对着头越垂越低的卫子熙说着。

「子熙，你不要听他的！」卫新晏想阻止卫子熙，但是他却完全听不进去，最后，卫子熙慢慢地抬起头。

「新晏，离开我吧。」落下这句话，眼泪几乎是要夺眶而出，卫子熙拚命忍住，踉跄地走回房间，锁上门后才无可抑制的大哭。

这次，是他自己把卫新晏给推开的，他配不上卫新晏，卫新晏或许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才会喜欢自己，卫新晏不该因为自己而变成同性恋，让全部的人都失望。

再见了，新晏，原谅我的胆小，祝你找到更好的人。

不顾外头卫新晏叫唤的声音，和诉说爱着自己的声音，卫子熙越听只是越难过，眼泪从未停过。

外头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已经完全听不到，大概是卫新晏放弃了，跟卫兆言回家了吧。

已经无暇去思索任何事情，卫子熙觉得自己好像亲手放掉了最重要的东西。

卫子熙平常是很坚强的，但是唯独今天，他只想一个人宣泄心中的泪水，让泪水尽情的流尽，就算再怎么想念卫新晏，都要阻止这样的思绪蔓延。

隔天，崔亦远听闻消息也来了卫子熙家，但卫子熙只是强装着一脸没事的样子。

「亦远，你来了啊？」

「子熙……」崔亦远不知道该怎么问他事情的经过，只知道昨天卫新晏的爸爸来了，起了争执之后，卫新晏的爸爸就带走了他，但不管怎么样，崔亦远知道卫子熙现在的坚强只是装出来的。

「走吧，还要回学校呢。」强扯起笑容，卫子熙不想让崔亦远担心，也不想让李贞京担心，就算现在他的心里还是很痛。

李贞京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的难过，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夜，她在卫子熙的房间外听着他几乎是整夜哭到天亮，做母亲的像是心头被割一块肉，心疼自己的孩子，也心疼卫兆言。

「子熙，妈有话跟你说。」李贞京把他叫过去，卫子熙应了声，不过看起来脸上还是憔悴。

「你知道新晏其实不是你哥的亲生儿子吗？」或许这件事情让卫子熙知道也好，李贞京昨晚思考良久才这么决定。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卫子熙其实很惊讶，小时候的印象他已经忘记大半了，不过这个消息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

「新晏是你哥认领来的孩子，或许是有什么原因，所以他才对于新晏有极高的要求吧。」

「都不重要了，妈，我想是我太傻了。」卫子熙回以母亲一笑，就算知道卫新晏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他还是不能够害了卫新晏。

坚持这样的信念，卫子熙向母亲道别之后，就和崔亦远一道回去学校。

李贞京看着两人的背影，不免感到难过，这样的结局，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好的吗？

一整个礼拜卫新晏都被关在家里，他抵死不愿意回加拿大，卫兆言本想继续耗，但觉得对付自己儿子，还是要用强硬的方法。

一纸机票放在卫新晏的桌上，卫新晏顺着视线看着放下机票的男子，眼里尽是不解和愤怒。

「入学手续我都帮你办好了，这几天你就回去吧。」卫兆言淡淡的说着，好像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我不想回去。」

「你现在还在任性？」

「我就是任性，你到底要怎么做？我明明完成了学业，虽然没有通知你就回来，但是我可没有答应你在那里念研究所，我一点都不想回去！」卫新晏忿忿的说着。他根本不想回去，没有朋友、没有卫子熙的日子，他压根不想再度过。

「反正我就是不准你喜欢男人，也不准你喜欢子熙，他是你叔叔啊！」

「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我就是喜欢他！」

父子俩对话越来越激烈，言语之间几乎要擦出火花，而门外卫兆言的妻子玉欢更是难过到声泪俱下。

她明白卫兆言为什么不准卫新晏去喜欢卫子熙、去喜欢任何一个男子，而这个难以启齿的理由却只有她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在以前卫兆言一听见卫新晏说要和卫子熙结婚时，就发疯似的去找了国外的学校，以飞快的速度将卫新晏送至国外，甚至还暗地派人调查卫新晏在国外的交友状况，就是不希望他变成同性恋。

卫兆言自知现在卫新晏正在气头上，但还是把机票放着，总之，他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不希望卫新晏走错路。

离开卫新晏的房间，卫兆言看见玉欢正在门外，哭红着双眼恳求他，「老公，求求你，别折磨他了，还有你自己。」

「我只是要求他走回正确的路。」卫兆言撇过头去，刻意不看玉欢的脸，并不是不愿意看，而是不敢面对她的表情。

「我们这样的傀儡夫妻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放过他、放过你，也放过我吧。」玉欢把这几年来隐忍的话都说了出来，虽然卫新晏并不是她的亲生骨肉，但是她知晓卫新晏童年时一个人在外念书的辛苦。

因为卫兆言总是忙碌，所以有时候玉欢会去加拿大探望卫新晏，看着他日益成长，玉欢就觉得高兴，但心里也愧疚无法时时刻刻陪着他。

想起卫新晏，玉欢就觉得自己有愧于他，而现在，卫新晏有了心爱的人，卫兆言却非得拆散。

「兆言，你不爱我的，既然你爱的不是我，那为什么要剥夺你儿子找到真爱的权利呢？」

「欢，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有个在外面的情人，而且是个男人。」玉欢突然平静的说着，或许这个秘密一直困住两人的自由，让他们都无法逃脱彼此。「因为你喜欢男人，所以才不准新晏喜欢男人。兆言，既然你心不在我身上，为什么不让我们都自由呢？」

「欢？」卫兆言惊讶这个他心底深层的秘密怎么会被玉欢发现，这是他最私密的秘密，也是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也是在和卫新晏差不多的年纪时爱上了一个男人，被自身道德感苛责，卫兆言没有承认过这段关系，但是他与这名男子的爱恋却只是越来越深，十几年的时间都和这男子缠绵悱恻，对于父母问起何时成家他总是闪烁其词，但是随着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他还是深爱这个男人。

此时玉欢的追求，让他决定要抛弃自己心里的欲望，和玉欢闪电结婚，他自以为这样就可以成为正常的男人，但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和玉欢在一起并没有感受到爱情的滋味，对玉欢他只有满满的感激，但却没有爱意，卫兆言用工作来压抑自己，让自己忙到焦头烂额，但是心里喜爱那名男子的心情却只是更加高张。

某天，他趁着出差时回头找了那男子，而那人心里竟还有卫兆言，于是卫兆言便放纵自己，在以为没人知晓的情况下，去找他温存。

也因为和玉欢没有爱，他怎样也对玉欢没有欲望，只好去认领一个孩子，便是卫新晏，看着卫新晏加入了他的生活，他以为这样就是一个家庭。

而卫兆言瞒着玉欢和那男子一起，但只要和他在一起时，就会想到自己的家人——玉欢和卫新晏，就算没有爱，他还是希望能够守护住这个家庭，但是更多时候，他想的竟是那他最深爱的男人。

当他知道卫新晏对于卫子熙的情感是爱情时，他慌了，他害怕卫新晏会重蹈覆辙，让这一切再度重演，他害怕，于是把卫新晏送到国外，甚至调查他的感情状况，就是不希望自己的伤痛再度发生。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玉欢竟然知道他在外头有个男人的事实。

看着眼前流着眼泪的玉欢，卫兆言顿时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看过玉欢的脸，竟陌生到让他快要认不出来。

「兆言，我不该让你和我结婚的，你不爱我，放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

听着玉欢的话，卫兆言才觉得，或许自己偏执的作法，对任何人都造成了伤害。

在房间内卫新晏辗转难眠，看着机票上的时间，虽然他想抵死不从，但是到时候卫兆言一定又会用各种方法把自己带出国。

「可恶！」卫新晏生气的吼着，他只是喜欢卫子熙而已，为什么要遭到这么多困难呢？

他好想卫子熙，那天他哭着向自己道别的表情深深烙印在心中，多想要把他的头放进自己怀中，明明答应过他不让他难过的，卫新晏觉得自己好窝囊，而且现在像是变相的软禁，连手机都没有，根本无法联系。

「新晏。」

外头熟悉的女声，卫新晏知道是母亲玉欢。

「妈，怎么了？」

其实玉欢一直都很疼他，卫新晏在国外时，玉欢只要有空一定会去看他，而且做了很多东西让他吃，玉欢的好卫新晏点滴记在心头。

玉欢进了房间，看着卫新晏，这孩子也长大了呢。

她从不觉得追爱是多羞耻的事情，就算对象是男人，只要相爱又有什么关系？总比一对男女结婚却没有爱情的火花，这样才叫人难过。

这样的遗憾，玉欢不希望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发生。

「新晏，这个给你。」玉欢交给了卫新晏一个包包，里头有钱、手机和证件，卫新晏有些讶异玉欢的举动。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后悔。」这是她能对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妈……」

「你爸那里我会解决的。」几年来的空虚，没有交集的两颗心，玉欢在今晚决定放下全部。

母亲的爱让不常哭的卫新晏也流下了眼泪，而玉欢尽守母亲的职责，安抚着怀里已经长大的孩子。

「再叫一声妈。」

「妈！」

如果说这孩子束缚着卫兆言，那让他离开，或许卫兆言的心也会自由吧。

第八章

卫新晏连夜逃出家，玉欢知道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听卫新晏叫自己母亲了。

几年来义无反顾地守在一个男人身边，只盼望他能够回心转意，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够勉强，玉欢知晓了，花费了不少光阴去学到这件事情，代价或许太大了。

一早，卫兆言看见卫新晏已经不在，但是竟没有如预期的暴怒，心里却有一种空空的感觉，在餐桌上，看见玉欢所准备的早餐，几年来她都始终如一，卫兆言觉得自己浪费了一个女人宝贵的青春。

「欢……」

玉欢拿出一张薄薄的纸，上头写着离婚协议书，在自己的栏位，都已经签好名盖好了章。

「兆言，去找你的幸福吧，也让我们的儿子去追求属于他的幸福吧。」

几年来的坚持，让卫兆言、卫新晏和玉欢都过着压抑的生活，或许这样做还有补救的机会。卫兆言想了很多，他知道自己愧对了很多人，玉欢、卫新晏，还有他心里最深爱的人，因为自己，他没名没份的过了好几年，却没有任何怨言。

像是想通了一样，卫兆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也让大家都得到了自由。

「卫子熙，我在叫你。」台上有威严的教授直接点起卫子熙的名字，教授对这个学生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因为三番两次他都在发呆。

其他人听见教授骂人，就知道卫子熙完蛋了，这个教授可是出了名的当铺。

还在发呆的卫子熙听见教授的声音才回过神，被叫到很丢脸，只好低下头去。

身边少了卫新晏，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劲，这时才开始想念他每天早上叫自己起床的腔调、上课时肉麻兮兮的关注自己的眼神……明明才过没多久，竟已开始怀念。

崔亦远看着这样的卫子熙，想安慰他，却又害怕触动到他脆弱的一面，尽管卫子熙总是在表面上故作坚强，但他常常心不在焉的样子和失神的模样，都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挂念着卫新晏，几晚听见卫子熙房间传来哭泣的声音，让崔亦远也替他感到难过。

崔亦远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卫新晏，他也没有问过为什么会与卫新晏分开，他想如果哪天卫子熙想通了，或许会告诉自己吧，而自己现在最大的功用，不就是好好陪他走过这个情关吗？

「亦远，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两人回到家后，卫子熙淡淡的对着他说。

崔亦远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安慰自己，不会过问太多不想说的事情，对于崔亦远，卫子熙只有满满的感激，感激他无论何时都一直在自己的身边鼓励自己。

「朋友是拿来做什么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三八。」

「亦远，我想去喝酒，你会陪我去吧？」

「当然！我们子熙说的，我会拒绝吗？」

「子熙，你别喝那么多。」

这晚他们找了间酒吧，卫子熙一来就坐在吧台前，点了杯酒精浓度很高的酒，一饮而下，喝完后又再点了另一杯，也是马上喝光，呛辣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但他更想要藉由酒精去忘记伤痛。

没有听进崔亦远的话，卫子熙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后，又点了几杯，喝下的速度连调酒师都觉得太可怕，酒是拿来品尝的，不是这样牛饮的。

接连喝了快十杯，卫子熙觉得头很痛，但是心里更痛，想起卫新晏的脸，卫子熙就哭了。「亦远……」

「你别哭啊！」任由卫子熙把头靠在自己肩上，崔亦远知道卫子熙又想起卫新晏了。

卫子熙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的哭着，哭了之后又再点了几杯酒，几乎是混着泪水喝下肚，心碎的程度不言而喻。

「你这样喝身子会搞坏的。」崔亦远劝着他，但卫子熙依然没有听进去。

到最后，卫子熙几乎是喝不动也走不动了，崔亦远才扶着他回去。因为喝了太多酒，卫子熙半路上也不断的吐，吐完之后又是一阵啜泣，哭得撕心裂肺，但委屈却仍往肚里吞，什么都没有说。

「亦远，如果我是女生就好了。」卫子熙声音很小声，但是崔亦远确实听到他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