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子在身旁微微摆动了两下。
这个动作虽小,但是却逃不过大黄狗的敏锐感官,他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猫猫的动作,然后赶忙伸出舌头
冲着黑猫的脑袋一通狂舔,想要怒把力把黑猫唤醒。
功夫不负有心狗,在大黄狗拼命的舔弄下,猫咪终于有了感觉,只见他原本紧闭的眼皮下眼珠转动了几下
,然后渐渐睁开了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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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毛舒尘还闭着眼睛的时候,神志已经渐渐清醒过来,他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心中顿时一慌
,赶忙动起身体,但是他却糟糕的发现自己只能微微转动一只爪子。
他隐约想起造成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昨天吃了何忠全留下的一盘鱼肉炒面,那炒面味道极其鲜美,令他无法
自持的大快朵颐。可当他准备去洗碗的时候,却惊讶的在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罐空了的沙丁鱼罐头!
他顿时觉得大事不妙,紧接着便觉得一阵头晕,等他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里后,终于全身一软栽倒在床变回
了圆形,之后的事情便再也不知道了。不过在隐隐约约之间他好像看到何忠全闯进了他的房间里,也不知
道以他的傻脑袋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心中一阵愤怒,把那只人形笨狗恨的要死,打定主意等到康复了就一定要把何忠全抓
成田字格,这次绝对连他的小JJ也不放过!
而沉浸于愤怒的他这时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能够感知外界的环境。他发觉身体周围暖
和极了,像是躺在最柔软的毛毯之上,而身上正有一个热烫又潮湿的东西在摩擦着自己的脑袋,甚至连鼻
头、耳尖都不放过。这暖洋洋的感觉让他全身放松,像是回到了两百五十年之前,那时他还是一只受着妈
妈照顾的小猫仔……
毕竟自己也是动物,毛舒尘稍微一猜便猜到有什么动物在舔着自己,但是一想到自己华美的皮毛居然要沾
到其他动物的口水(而且非常有可能是某只大脏狗),他就全身一个激灵。这么刺激之下,他居然意外的
睁开了眼睛。
果不其然,他刚把眼睛睁开一个小小的缝,就眼见着一只硕大的黄狗伸着条红艳艳的舌头从他的鼻尖一口
气舔到了脑门……
……好舒(服)、不对,好恶心!
黑猫拼命的摇晃着脑袋,想要把之前的想法摇出脑袋,可是一动之下,脑袋上原本放着的冰块便滑了下来
,凉凉的冰坨子划过脸颊的时候让他全身一激灵,下意识的便伸出爪子扶住了冰块。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这块疑似在他脑袋上放了一晚上的冰块现在已经化掉了一半,半只冰冻秋刀鱼硬邦邦的出现了冰面之上!
“……这是什么?”毛舒尘怒气值渐渐升高。
“呃……”比他大了一倍的黄狗无辜的用爪子挠了挠下巴:“给你降温用的冰块。”
“从冰箱里直接拿出来的?”毛舒尘用尖锐的指甲在冰块上面轻轻敲击,说是“敲击”不如说是“穿凿”
,因为他爪子每次的抬起落下都会带出不少的冰渣。一想到昨天晚上他把一整条冰冻死鱼顶到脑袋上,他
就恶心的不得了。即使再怎么喜欢吃鱼,也并不代表他喜欢和死鱼处在一起。
“咳,我不是看你发烧,就有点急吗?还有、你别看它现在一副死鱼样子就嫌弃他,你再仔细看看,幻想
一下它活着时候的英姿——呵,它也算是鱼中吴彦祖呢!”何忠全眼见着自己这个冷笑话毛舒尘并不买账
,又第一时间换了话题——只见他满眼认真,声音诚恳,憨厚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脏停跳:“我活
了这么些年,你可是第一个让我这么着急的人……啊不,妖精啊!”
若是放到其他时间、其他地点,毛舒尘绝对不会有任何多余心思。可是现在他不仅整个身子蜷成一团躺在
何忠全怀里,而且一只爪子还被何忠全按住,昨日晚上何忠全的照顾又是实实在在,再加上何忠全那双眼
睛中包含着诚意与深情……
喂喂喂,笨狗你这是犯规啊!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毛舒尘再怎么不自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瞬间甚至以为他在对自己示爱。不管
多骄傲的猫咪,都不可能抵挡的过一只大狗的纯洁目光。
被何忠全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发窘,黑色的大猫有些尴尬的扭过了头,这还是他活了两百五十年,头一次
有这种“心脏猛然一停”的感觉。
可是当他把视线从黄狗的身上转向自己屋内的时候,刚才的羞赧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全部化为了灰烟—
—
他柔软的席梦思大床在哪儿?难道是那断了四个腿的破板子和弹簧外露的床垫?
他洛可可式的顶灯在哪儿?难道是天花板上那个耷拉下一半的灯管?
他昂贵的布衣沙发在哪儿?难道是那个挂在窗外的破布头?
他咬着后槽牙把视线从完全破相的屋内重新转回到笨狗的身上,而刚才还“盛情款款”的何忠全现在正用
两只爪子捂住眼睛,只敢从缝隙中偷看自己。
这一瞬间,毛舒尘只想到了一个词:做贼心虚。
他顿时恶向胆边生,爪子一拍便撑起病后还有些酸软的身体站了起来。他毫不畏惧笨狗那庞大的体型,张
开血盆猫口“喵呜”一声就向狗狗最脆弱的鼻头咬去。说时迟那时快,何忠全被他吓得脑袋一错,想要躲
过他的突然袭击,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阴差阳错的让毛舒尘的W型嘴巴狠狠的撞在了何忠全的嘴上!
这对体型悬殊的冤家就这样出乎意料的以原型亲在了一起……
第十九章:亲爱,变不成人了
要说动物是不时兴接吻的——即使有时候小动物会把嘴巴顶到一起、甚至伸出舌头来互相舔鼻头,但是这
并不代表他们的这个动作和人类的接吻有什么相同。
但是何忠全与毛舒尘并不是普通的动物。他们是妖,他们是能幻化成人类的妖,他们是变成人类好几百年
的妖。这样的他们自然知道嘴对嘴叫做接吻、打啵儿、KISS……这是情人之间表达感情的最好方式。
如果他们现在是人形的话,毛舒尘绝对会乍毛的蹦起来,伸出指甲把何忠全挠个全身流血。可是问题是他
们现在是动物形态,而对于动物来说,碰碰嘴巴好像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于是现在问题来了,对
于现在的状况,毛大医生到底要怎么办呢?
如果他生气,他便有些可笑,两人现在是原型,又不是人型,动物之间碰碰嘴巴那不叫什么,没人听过猫
狗之间会舌吻的!
如果他不生气,那更可笑了,他被这只笨狗吃了豆腐,难道他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缩回脑袋,然后伸出前
爪抹抹嘴巴吗?拜托他活到现在,还没亲过美丽的母猫、也没舔过帅气的公猫,现在居然被只八字不合的
笨狗占了便宜!
太过好面子的毛舒尘陷入了天人交战当中,一会儿觉得应该生气、一会儿又觉得该表现大度一点,可是不
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失了面子被笨狗看了笑话。
而何忠全这个时候则是瞪着铜铃一般大的双眼看着和自己保持嘴巴碰嘴巴、一动不动的猫咪,越看越觉得
对方可爱的不得了,不过是自己真身六分之一大小的黑猫在他眼中就像是个小玩偶,圆滚滚的脑袋上是软
绵绵的毛,鼻子两端长长的胡子晃来晃去,看上去正在思考什么高深的问题,以至于让向来精明的黑猫都
忘了把嘴巴从他嘴上移开。
身为原型巨大的犬科动物,何忠全真的对猫咪这种生物爱的不得了:别扭的个性、骄傲的眼神、笔直朝天
的尾巴、还有撒娇时会在你脚边蹭来蹭去的模样……尤其是那小小的鼻头和ω型的嘴巴,真是让他看的心
都软了。
何忠全的双眼中迸发出无数颗桃心,然后做出了不异于火上浇油的动作——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
出他长长的大舌头,在猫咪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迅速的从下到上把猫咪的下巴使劲舔了一下,甚至还得寸
进尺的把他的臭舌头伸进了爱干净的毛舒尘的嘴里!
“喵呜!”毛舒尘尖叫一声,脊背高高的向上耸起,尾巴如利剑一般直指天际,他先是好不客气的赏了对
方一爪子,然后一个打滚便滚向了旁边,同时默念口诀变幻成人形。可是当他滚了两圈直到撞上了卧室的
墙时,都没有变回人身。只听“咚”的一声,柔软的猫脑袋被撞的发出好大的声响。毛舒尘眼冒金星,抱
着脑袋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等到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又默念口诀想要恢复人身。
何忠全这个时候也感觉出了自己的唐突,他面前的可不是以前随随便便就能勾上手的家伙,而是浑身带刺
的黑玫瑰!大黄狗后腿一软,低下身子把他的大头藏在了前爪之下,充分的表现出了什么叫做“有色心没
色胆”,怂包一般等待着黑猫的“(爱的)惩罚”。
可是他等了快有一刻钟,毛舒尘那边却静悄悄,什么法术、指甲都没有落到他身上,何忠全这才意识到,
好像自打黑猫滚到墙角之后就再没动静。
何忠全心下奇怪,偷偷摸摸的移开一只爪子,小心翼翼的从指缝里向外偷看。只见刚才还弓着身子、尾巴
朝天的黑猫现在却一动不动的呆坐在墙角,双眼无神的盯着自己的肉垫不知道在想什么。
“毛大夫?毛大夫?”何忠全试探着出声喊他。
黑猫依旧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毛……舒尘?舒尘?”何忠全不要脸的换了一个称呼,这次黑猫终于有了动静。
“笨狗……”毛舒尘的声音不复曾经的冷静,何忠全甚至一瞬间觉得,毛舒尘的声音在颤抖。他赶忙殷切
问道:“啊?咋了?”
黑猫迷茫的抬头看他,放在身前的爪子攥成了一个毛团:“笨狗,我好像变不成人了……”
毛舒尘的话一出口,何忠全一下就愣住了。让一只普通的动物开灵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开了灵
智之后还能进行修炼更加不易。不过如果能走上修炼的道路,那么化成人形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只是练
出人形所需时间长短不一罢了。由动物化成人形,就像是普通人类学骑自行车一样,可能最开始会遭遇困
难,但是学会后就不会忘了,每次只要心念一动、默念短短的咒语,耗费一点点咒语就能变幻人形。
可是现在,毛舒尘说他不能变成人了,这种事情何忠全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也算是千年老妖,但是活了
这么久还真没和猫科动物打过交道,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一盘沙丁鱼炒面能害的毛舒尘连人形都凝聚不了。
“那你的其他能力有影响吗?比如说悬空、召唤之类的?”何忠全也严肃起来,直起身子向着毛舒尘身边
走去。
毛舒尘闭上眼睛默念几句咒语,接着爪子一挥便对准了落在地上的闹钟,可是不管他怎么挥爪子,那轻巧
的闹钟却纹丝不动。
何忠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悬空是最低级的小法术,基本上稍有妖力的小妖怪就能轻松让东西悬浮在天上
,如果长时间练下去的话,随着妖力的增加,用悬空之法让自身凌空飞行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毛
舒尘现在连最基本的毫无技巧的小法术都使不出来,这实在太糟糕了。
可是紧接着何忠全发现,原来事情还能变的更糟糕。
——他也变不成人了。
何忠全毛舒尘面面相觑,猫狗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沉重,太过严肃的样子居然有些出奇的搞笑。
“怎么办?”毛舒尘用后腿坐在地上,直起身子用一只爪子托着腮,漆黑的猫脸上狭长的瞳孔散发着思考
的光芒。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他转头一看,发现某只同样变不回人身的家伙正在自得其乐的追着尾巴
玩的高兴。
他顿时怒火滔天:“笨狗你给我严肃点!”他伸出指甲一巴掌扇过去,大黄狗却皮糙肉厚连趔趄都没有打
一个。“都是你给我做什么沙丁鱼,害的我连变身都变身不了!妈的我的工作怎么办啊!你也是,现在变
不成人身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干嘛着急?”何忠全用后肢挠挠脖子:“狗爪子打不了字——我又可以开一期天窗了。”
毛舒尘被他气到崩溃,身子一跃而起向他扑去,何忠全一下子没躲开,被大猫扑了一个满怀,紧接着喉咙
一痛——被毛舒尘咬住了脖子。
******
直到太阳垂下、夜幕升起,何忠全与毛舒尘两人依旧没有找到变回人身的办法。何忠全自知理亏,悄没声
息的溜进厨房,简单的做了一道鱼汤算是对毛舒尘的补偿。可是这时候毛舒尘哪有心情吃东西?还好今天
是周末不用上班,可是后天便是工作日,长时间请假肯定不行啊。
毛舒尘趴在地上,两个前爪交叉放在身前,巨大的头颅垂在前爪之上,闭目养神,脑子里想着他们俩现在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毕竟是大病初愈,今日有这么浪费心神,整个身子现在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就在这时,他放在地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了刺耳的铃声,黑猫本不想搭理,但是没想到打电话的人没完没了
、一个电话完了就接着下一个电话,让毛舒尘的手机接连响了将近十分钟。毛舒尘眉头一皱,只得晕沉沉
的站起身子,踱着猫步阴沉着走向自己的手机。
巨大的猫爪在金属机身上滑下好几个深深的印痕后,终于好不容易按下了开机键、接起了电话。这个时候
他心中庆幸不已——还好没有买触屏手机,否则把手机戳碎了都不一定能接起电话。
电话一通,那边就响起了一个急匆匆的低沉男声:“毛大夫是吗?我是王嘉奕!你现在赶快来医院吧,这
边有个泌尿科的急诊!急性尿结石,已经拍完腹部平片了,尿检后发现下尿路感染,患者便血、剧痛,今
天晚上就得治疗!”
初初听到王嘉奕三个字,毛舒尘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他呆愣了将近两三秒才忽然想起
来,半鼠妖小刘的老师——外科的王主任不就是叫王嘉奕嘛!因为王主任是外科主任,比身为普通医生的
毛舒尘高一级别,即使不是一个科室,毛舒尘还是很给面子的叫他一声“王主任”,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
名字。
听到王主任的要求,毛舒尘赶忙说道:“王主任,我这边有点急事儿,走不开,您能给其他医生打电话吗
,我们科室的小张也……”他现在是猫身,怎么可能拿得了手术刀!
王主任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毛舒尘的话:“毛大夫!别人不行,必须是你来啊!”
“为什么?”毛舒尘不解。
“——患者是小刘!他现在已经疼得现出耳朵和尾巴了,我总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的这幅样子啊!”
“……”大黑猫一只爪子拿着电话,另一爪子痛苦的捂住脸扭向一边:他活了几百年,头一次听说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