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炎终于提起胆量问道:“教主认为,属下无法战胜绝影?”
弄月邪魅轻笑,淡然吐出:“当然。”
彼时,待绝影没反应过来,一束无人预料的白芒从弄月手掌中射出,劈开了他的面具。
众人皆惊。
夜飞燕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或许没有赫连孤雪的绝艳,没有弄月的妖娆,或许不会像他们一样颠倒众生,但那清俊的绝尘之色令所有
人过目难忘。
然而令所有人更为惊诧的,是那双眼睛。
左眼是如夜的墨黑,而右眼却是如海一般的湛蓝。
如此的邪异,如此的,夺目。
“不要看他的眼睛。”慵懒而雌性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有意提醒着什么。
那鬼魅的瞳仁,除了弄月以外,几乎令所有人目眩。
“本座再说一次,不要看他的眼睛!”
护卫们终于别开视线,不知为何,当他们看到那双瞳仁绽放的奇异色彩后,竟是被下咒一般,无法挪动,
无法抗拒,活生生的被禁锢。
这就是他带面具的缘由么?恐怕任何人看到,都会沦陷在诡异的色彩中吧。
绝影不看任何人,因为他的双眸,是他一生的禁忌。
诅咒的禁忌。
没错,他是带着诅咒的怨念与鄙视的目光来到这个世间。
“都退下。”
所有人纷纷退去,而夜飞燕依旧在那奇异的目光中无法自拔。
弄月走到绝影面前,邪魅轻笑,却丝毫不避讳他的瞳眸:“本座只想问暗门主一件事。”
绝影垂眸,仅是沉默。
弄月双指夹着一根银针,冷冽的白光划过绝影的眉宇。
“认识么?”
清冷的眉宇蹙起,绝影猛然抬头,奇异的双眸更为炫丽。
暴雨梨花针……
“奇怪么?”弄月紧紧的盯着绝影的神色,紫眸微眯:“蜀中唐门独一无二的暗器,五年前被毁,今日竟
还有人使用。”
“不可能!”绝影毅然否决。
弄月神色不改,细长的凤眸邪魅十足:“本座要告诉你,当年蜀中唐门的八百具尸体,本座只找到了七百
九十九具。”
弄月笑意深深,陈述着一个尘封已久的过去。
“十几年前,唐门始祖唐鳌有三大关门弟子,其中一人最擅长使用冷暗器,颇受赏识,后来唐鳌便把唐门
祖传暗器暴雨梨花针的配置方法传授给了他。”
“后来,那名弟子爱上了一个少年……一个拥有着奇异双眸,被诅咒的少年。”
绝影浑身一震,差点没站稳,他微微阖上双目,双手颤抖。
“他犯了禁忌,被正道之人唾弃,按照唐门规法必须授予酷刑,在天下人面前用银针封尸。”
“但唐鳌终究不舍,暗中放走了那名弟子,找另外一人移花接木,将其封尸,瞒过天下人。他被武林除名
,再无人愿意提起。”
“然时过不久,又一个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出现。”
弄月眸心冷冷:“大暗河宫第二神使魅雨,擅长毒器,尤其是、暴雨梨花针。从此他开始疯狂的报复武林
正道,但没有人想到他就是唐门大弟子。”
“他已经死了!”绝影撕咬着嘴唇,冰冷的声音微颤:“我亲手埋葬的他。”
不要再提魅雨,他死了,真的已经死了,他绝不可能还活着,绝不可能!
“魅瞳!”
弄月霸气冷厉的声音响起,震惊了站在一旁的夜飞燕。
魅瞳?!大暗河宫!?
夜飞燕简直僵住:“教主,你、你刚才说他、他是……”
弄月唇角轻勾:“大暗河宫,第一神使!”
夜飞燕怔愣了半响,不可思议的望向面前的黑衣男子。
绝影,竟然是魅瞳!
第075章:何人为魅瞳?
十五年前,天下流传——“人间三霸,地鬼暗河。”
大暗河宫,十五年前威霸武林的最神秘邪教组织。
当年,在天下霸主赫连天与南宫烈大势已去之际,曾风卷天下,但不幸的是,终究被天地盟盟主司徒霸剿
灭,从此沉寂。
大暗河宫教王麾下,最出名的便是“五神子”。
在瞳、雨、水、火、音中,魅雨、魅水、魅火、魅音皆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而魅瞳却是如厉鬼一般的存
在,身为五神子之首,却神秘如梦魇。
当年的大暗河宫,魅瞳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是暗河教王最得宠的心腹,无人见过真面目,但无人不
因“魅瞳”二字色变。
因为魅瞳的眼睛,是最慑人的杀人凶器。
有人说,魅瞳的眼睛,是被鬼域诅咒过的“邪恶之眼”,凡是见过那双眼睛的人,皆被缠绕一生诅咒的命
运,妖瞳摄魂,轮回不得。
然而在大暗河宫被毁的那一夜,魅瞳葬身火海,传闻说,魅瞳的眼睛已被挖去,尸体已成骨灰,再不能诅
咒世人,众人才安心下来。
那一夜,五神子中的另外四人皆不知去向,从此再无人所闻。
后来,日月教与傲神宫崛起,才开始流传另一句话——“人间双魔,地鬼无河”
因为弄月与赫连孤雪,足以是第二个大暗河,而当年的暗河,已成记忆。
弄月盯着绝影的瞳仁,紫眸闪烁:“绝影,看着我!”
绝影没有抬眸,努力平息着不断起伏的心绪,眉宇冷冷:“你不怕被诅咒么?”
“呵……”弄月抬起绝影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讽刺的邪笑:“本座不信天地,不信佛鬼,难
道会信可笑的诅咒之说!?”
绝影看着那双妖娆邪气的紫眸,不禁哑然。
紫色眸子承载的、是傲视天下的光芒,俯瞰芸芸众生,却深邃的不留一丝尘世痕迹,独立世间,却傲然睥
睨。
他仿佛天生就是统治世间的王者,主宰一切的霸主。飘然独立,耀眼灼人,与苍穹并行,永远不被超越的
传奇。
绝影深深的记得,当年有一个红衣少年走到他面前,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我不信天地鬼神,更不信可笑的诅咒之言!
红眸与紫眸一样,霸气而决然,凌烈而目空一切。
“你的宫主有在意过么?”弄月淡淡说:“本座想,若是你的宫主也在意诅咒的话,就不会把你留在身边
这么多年,帮你隐藏身份,躲避江湖仇杀,是不是?”
弄月凝眸看他:“更何况、这么美丽动人的眼睛,怎么会是诅咒?”
绝影的双眸绽放更为炫目的流光,漆黑如墨夜,深蓝如浩海。
这句话……好熟悉……仿佛昨日。
……
一轮孤殇寂月,一曲笛音寒彻,一夜长风吹散。
空闻皎月凭栏,终不忘寂寞林里笛声愁。
皎色的月光下,重伤的魅瞳躲在一棵桃花树背后,奄奄一息。
那一夜的笛声,飘扬在风中也飘扬在魅瞳的心里。
白雾缥缈,雨落微澜,一抹妖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玉指白笛,在风中缱绻,零落寂寞,似火似冰。
一切都是那么圣洁,不染一丝尘世污秽。
魅瞳的身体牵动了藤草,打破了暗夜,却换回一双深红的魅眼。
当那双火红眸子直视他的那一刻,魅瞳出自本能反应的隐藏他的邪恶之眸。
一切的一切伴随着那场大火烟消云散,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唯有对世间的绝望与漠然。
“你受伤了?”
红衣少年半蹲在他面前,毫不避讳的看着他,声音冷冷,毫无情感。
“别看我!”魅瞳闭上双眸:“你会被诅咒的。”
他挣扎着想要脱离,却被一个狠绝的力道制住。
“诅咒?”红衣少年讥讽的冷笑:“你有能耐诅咒我么?”
“睁眼!”年纪比魅瞳还小的少年,盛气凌人,邪气冷艳。
霸气的声音不容抗拒。
他抬眸对上了那双深红的眼睛,刚要低头回避,却再次被一只冰凉的手阻止。
红衣少年摩挲着他的眼睛,扬起绝美的笑意:“你的眼睛,是黑夜与晨曦交汇的颜色,是这个世界上最动
人的,无人可以堪比。”
在恶毒与咒骂声中长大的魅瞳,在经历生离死别后的魅瞳,第一次听到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像是救赎灵魂的声音,美丽无比。
“跟我走,我可以保护你。”
火红的丝发垂了下来,像是永不退去的画面,深深烙印在魅瞳的心里。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
“但你要记住,此生此世,不得背叛我赫连孤雪!”
不容反驳,不容拒绝,从此,他视他如神明。
魅瞳永远记得那一夜,在他生命绝望之际,有一个红衣少年如天神般降临他面前,赐予他新的生命。
他毅然决然的跟随红衣少年,将自己的一生奉献,从此魅瞳已死,活着的,只有绝影。
……
“本座要你说实话,魅雨当真已死?”
“是。”
幽深的紫眸似是要吞噬绝影的双眼,冷意幽幽。
忽而,清冷的声音响彻紫云亭。
“日月教主,我傲神宫的人不方便在你这里做客,不知你弄月是否可以放人?”
彼时,一抹妖艳的红影在阳光下幽然而立,高贵之姿,似是燃烧的烈火,令人目眩神迷。
“宫主?”绝影惊异,他没想到冷若冰霜的主人会为自己专门前往日月教。
“呦,赫连宫主还真是关心自己的属下,这么快就来了。”弄月邪魅一笑。
夜飞燕似是条件反射的站在弄月身后,他再也不想看这个毒蝎美人一眼,免的反冲。
“彼此彼此,那只该死的燕子不是也被你弄出来了么?”
夜飞燕咒骂:奶奶的,你这毒美人才该死呢。
“赫连宫主,本座可没对你的手下做什么,倒是你……”弄月把夜飞燕从身后拽出来,细长的手指划过他
的面部轮廓,啧叹:“你看看,把本座的人折磨成什么样了?瘦了一圈。”
夜飞燕感受着弄月的触摸,听到温和的话语,泪水直喷,感动的真想狠狠的抱住弄月痛哭流涕一番,诉说
自己的委屈。
“是么?”孤雪猛的扼住绝影的手腕,红眸微敛,半响吐出:“解药。”
弄月唇角轻扬:“一个时辰后,毒自会解。”
孤雪手中的白玉笛挑起弄月的下巴,冷眸如雪:“不要再打听绝影的事。”
白玉笛尾端的锦囊在风中招摆,似是有意渗入紫色的眸光中,渗透着挑衅与警告。
弄月垂眸,笑容更加邪魅,他勾起悬挂在笛尾端的锦囊,扬眉:“你也不要再打听玉青染的事!”
紫眸与红眸绽放着魅人的流光,幽深的似是要将对方无形吸入,吞没。
夜飞燕看着两人的神色,总感觉不对劲。
死敌?不像。爱人?
呸——夜飞燕自己都鄙视这种想法。
这两大妖魔若是相爱,天下人绝对要去撞墙!
一抹黑影闪过,星魂单膝跪地,将一份信笺递给弄月,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弄月扫过一眼信笺上的内容,邪魅颠生的笑意再次浮现,他凑到赫连孤雪的耳际,宛如晨莺的声音响起:
“琉夜城见。”
第076章:一曲筚篥人尽散
巍峨森峦的远山,绵延远方千里,终年雾霭盘延的宫宇,千年不化的雪殿。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雾气,绝影看着那抹妖艳的火红背影,半响说不出话。
“你动用了百骸之气,内力受损,先下去调养吧。”
依旧是寒冷摄人的语气,但在绝影心里,仿佛如沐春风的温暖。
“宫主。”绝影抬头,深深的看着被雾气缭绕的孤傲身影,心口微微生疼。
“什么事?”
“宫主当年为何要救我?”
这句话在绝影心里积压了许多年,但他总是问不出口。
赫连孤雪对待绝影不同于另外三位门主。自绝影进了傲神宫,赫连孤雪不但亲自传授他武林绝学“无影掌
”,而且将暗门的所有事物交给他掌管。
在绝影的记忆中,赫连孤雪永远都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几乎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他仿佛是独立
九霄的孤仙,只可远观不可触碰,世人说他嗜血无心,说他冷血无情,说他涂毒人间,只是因为他们看不
透那幽冷如雪覆盖的眼睛与坚如磐石的心。
绝影也看不透……
难道赫连孤雪不知道他是人人不齿的魅瞳么?难道他不知道魅瞳是一个被诅咒的少年,是大暗河邪教组织
的第一神使么?他为何会毫无顾忌的收留令无数人唾弃的魅瞳?他为何从不过问他的过去他的身世他的一
切一切?
……
孤雪转身离去,幽冷的声音从绝影的耳畔拂过:“我乐意。”
烟雾淡化了红影,苍穹宁静而和谐。
绝影垂眸,雪白的发丝垂落冰雕面具,光芒逐渐暗淡了下来,他撕咬着嘴唇,努力净化自己的心绪,反复
提醒着自己:
魅雨已死,魅瞳已死,他是绝影,是傲神宫的暗座绝影,永远效忠赫连孤雪的绝影……
永不背叛傲神宫,永不背叛他心中的神。
其实赫连孤雪也感觉自己的想法很荒唐。
当他看到落魄的魅瞳时,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凄伤的目光,没有一丝生命的色彩。
那是对生命的绝望、对世间的憎恨,那种对自己的残忍与自我放逐就像是曾经的他,在黑暗中找不到光明
的弃儿,渴望得到救赎。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变更的法则,谁有本事,谁就可以让别人臣服在你的脚下。
冷漠的世界更不同情弱者,所以,赫连孤雪要变的强大,他要生存,就必须有人死去。
在赫连孤雪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弱者的存在。一是臣服他,二是死去,这是他的规则。
他要将魅瞳从自我放弃中拯救出来,好像也是在拯救曾经那个可笑无知的自己。
……
“宫主。”
彼时,无涯将一封信笺递给赫连孤雪,恭敬道:“这是琉夜城城主萧夜派人发来的喜帖。”
“谁成亲?”孤雪敛眉,扫过一眼信笺上的内容,红眸瞬息划过一抹妖艳的光亮。
“是飞云楼楼主慕云倾与琉夜城郡主萧景嫣。”无涯顿了顿,继续道:“刚才传来消息说,公子萧夜给萧
景嫣的陪嫁之物,就是那块幻水寒璧!”
“幻水寒!?”赫连孤雪一惊!
萧夜竟然将幻水寒作为陪嫁之物!
世人皆知,谁若得到天下至宝“四灵图”就是唯我独尊!而幻水寒璧正是开启玄古地陵的唯一钥匙,与“
四灵图”重现圣光密不可分。
当年琉夜城城主萧风与司徒霸定下契约,“四灵图”由天地盟保管,而玄古地陵的唯一钥匙由琉夜城供奉
,以换得武林安定。
在天下人看来,琉夜城与飞云楼联姻,无疑不是壮大武林正道势力,打击邪教,而在赫连孤雪眼里完全不
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