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楠知道福小周的意思，嗯了一下算是肯定，继续道：“一般的孩子不是五六岁才记事儿吗？我啊，不
知道怎么回事，两三岁就记事了。”
陈琦楠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似乎是在回想自己很小的时候的事：“两三岁的时候记得的东西并不多，
但是我知道，我在两岁的时候有了一个弟弟。”
陈琦楠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下来。
福小周和欧阳玲不忍心催促她，只在一旁等。
陈琦楠说：“家里生了一个男孩，我爹我娘都特别高兴，加上我爹也当上了地方父母官，真是双喜临门。
一家人都把弟弟当作宝贝一样。可是……
在我弟弟三岁那年，也就是我五岁的时候，弟弟生了一场大病，就走了……”
陈琦楠说到这里，心中难过，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了心情。
“那时候家中都是一片哀伤的气氛，我爹我娘估计是太过悲伤，此后再也没有提起过我弟弟的事情。连我
都忘记我弟弟的名字了，但是我还记得，我有过一个弟弟。今天，十一月二十，就是他祭日……”
“你爹你娘因为太过悲伤，所以宁愿忘记自己有过一个儿子是吗？”
“是的。我爹还想再要一个儿子，我已经十六岁了，我弟弟也去了有十一年了，这十三年来，我和我娘几
乎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要去县外的‘青山寺’，为的就是求求佛祖，再给陈家赐一个儿子。”
“这样啊。”
“咦，我们见面的时候不就是在去‘青山寺’的路上吗？这些年，我们家求来的赐子福不说上千，也有几
百个了。
虽然我爹我娘并不想提起，我却觉得，弟弟一个人在那边多寂寞啊。所以每年都在十一月二十日偷偷地跑
出来给弟弟烧纸。”
三人回去的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
陈琦楠还沉浸在淡淡的忧伤里。
进了陈家，福小周和欧阳玲将陈小姐送回自己的房间。
福小周对陈琦楠说：“今晚好好休息吧。”
陈琦楠回答了一声好的，就关上了房门。
等福小周和欧阳玲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两人却还是毫无睡意。
欧阳玲从听到陈琦楠说了那些话之后，就一直有一种微妙的疑惑感。
“小周。”欧阳玲忍不住唤了福小周一声
“嗯？”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呢？”
“一般的父母，即使是再过悲伤，应该也不会连提起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吧？”
“是啊，每年的祭日都什么事情都不做也确实有些蹊跷。”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欧阳玲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时候陈小姐那么小，会不会这只不过是陈小姐记错了呢？”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记错呢，究竟是哪里奇怪。”
福小周和欧阳玲都沉默下来，他们两个所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仅以他们两个知道的事情得出合理的
结论，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啦好啦，这些事情明天白天再想。我们先睡吧。”福小周忍不住将欧阳玲推到床边。
欧阳玲倒是听话，扯开被子就躺了下去，衣服都没有脱。
福小周见他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定是专心想问题而忘记脱衣服，伸手想要帮欧阳玲脱去外衣。
欧阳玲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突然感觉到不对，反应过来福小周是在脱自己的衣服，脸刷就红了
，说话也结巴起来：
“别……我……我……自己来……”
福小周见他这样慌张的样子，笑眯眯地说：“我是你大哥，帮你脱个衣服你害羞什么。”
欧阳玲拿眼睛瞪了福小周一眼：“我……不要你帮我，我自己来就可以。”
这一句话让福小周一个激灵：“玲，你再说一遍。”
欧阳玲见福小周这么严肃，以为他生气了，连忙道“我……我不是嫌弃你，我是说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啦
！”
福小周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哎？什么？”欧阳玲问道，有一点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衣服可以自己穿，不需要我帮你吗？这简直让我突然想到，衣服可以别人帮着穿，消息就只能
自己接吗？”
欧阳玲听到他这样说，也有了些想法：“你的意思是？”
“陈万里自己如果不直接和走私的团伙接触，难道就不能通过家里的其他人得到消息吗？”
“你是说陈绮楠小姐和陈夫人！”欧阳玲激动地接着说道。
“对！”
“那……他们得到消息的途径最有可能就是——”
“青山寺！”福小周坚定地说出这个地名。
“对对对！”欧阳玲说道这里已经是兴奋不已，这简直是目前为之最有可能的途径了！
“玲，刚才陈琦楠小姐是不是说她和母亲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要去‘青山寺’。”
“嗯！嗯！嗯！”欧阳玲连说了三个嗯，越说越起劲儿，“她还说家里的赐子福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
“哈哈，咱们终于有思路了！”福小周高兴地大笑起来。
欧阳玲也笑得开心，大大的眼睛都弯得像天上的月亮。
两人开心的笑了好一会儿。
福小周再次将欧阳玲推到床边：“我们已经有些眉目了，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嗯。”
“咱们从明天开始，就像办法去看看那个‘赐子福’究竟是什么东西。”
“好的”
这一夜真是一波三折，二人安心下来之后就觉得又累又困，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十九章：不止是礼物
福小周和欧阳玲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主屋，找出陈琦楠和陈夫人每月去‘青山寺’求来的那些‘赐子福
’，可是两人都知道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福小周和欧阳玲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将从陈琦楠听来的事情和他二人关于‘青山寺’的推断通报给薛公子
他们。
两人带着写好的字条来到街上，在街边的馒头铺买了两个馒头，按照之前王卫青所说的将带有纸条的馒头
给了巷子里的乞丐。
两人正准备回到陈家，福小周见到街边各种各样的小摊小店却来了兴致。
“小玲，我们来富县好几天了，都没有逛过这里的街道。我们都出来了，咱们一起好好玩玩呗？”
欧阳玲想起福小周说自己就想体验各种不一样的事物，微笑着答道：“好啊。”
二人来到富县最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东逛逛、西瞅瞅。福小周重新醒来之后因为对这个大宣王朝知道得甚
少，经常犯错，惹得欧阳玲不时地笑出来。
欧阳玲想，这是这几年自己最开心的一次逛街吧。
当两人路过一个卖玉石的摊子的时候，福小周蹲下身来。只见摊子上摆着许多形状不一、大小不同、颜色
各异的玉石。有洁白如雪的白玉，有翠绿的翡翠，有红色包着的红包玉，也有鸡油般细腻的黄玉。
而吸引福小周眼睛的不是别的，是一块漆黑如墨的墨玉。他伸手摸了摸，那冰凉的感觉顿时让他想起那块
几乎是带他来到这里的那块石头。
对了，那块石头呢？！
福小周下意识地摸了自己腰间的荷包。欧阳玲奇怪的地看着福小周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却将里面仅有的
几块陈家给的碎银子倒在手上。
一块比碎银子略大的黑石头掉了出来。
福小周吃了一惊：这块石头竟然还在？！他并不记得自己特地将这块黑石头放在荷包里，却没想到他们这
一路波折下来，这块神奇的石头却还好好地在自己的荷包中。
欧阳玲见福小周仔细地抚摸一块普通的黑石头，问道：“这是什么？”
福小周冲他笑笑：“可以说是我的护身符吧。”
“就这么一块普通的石头？”
“所谓石头也不可貌相嘛。”欧阳玲被他这样的玩笑逗乐了。
不想旁边的摊主听到福小周这样说，插起话来：“这位英俊的公子说得好啊，石头确实是不可貌相，你看
我这摊子上的，这最不起眼的玉石却是价值最为珍贵的。你看比如说这一块……”摊主说着拿起一块不过
指甲盖大小的白玉，“公子们看这一块，别看它小，它可是一块古玉，还是原来的宫里用的东西！”
“是吗？”
“是啊，这两位小哥卖一块送给哪家小姐吧。”
欧阳玲的脸皮薄，听到这样的话，淡淡地答道：“我没有可以赠送的对象。”
“那我要挑一块。”
摊主听到这话脸上立马推起了笑容：“嘿嘿，我就知道像您这样的公子一定有很多家的小姐芳心暗许啦！
不知道能得到你送的玉石的是哪一位啊！”
欧阳玲听到福小周说要一块玉，又听见摊主这样说，心想：福小周是真的要买来做定情信物不成？！难道
是自己上次给他讲了之前的他和李家姑娘的故事，现在想起那时的感情不成？
欧阳玲想到此处，心酸、难过一时涌上心头，脸上的笑容也不在了。
福小周不搭摊主话，将黑石头放进自己的荷包收好。手掌里剩下刚才倒出来的几块碎银子，伸出手类给摊
主看，并说：“你看，我身上就这些银两，能买什么样的玉。”
这地摊上本来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即使是刚才摊主故意炫耀的皇宫里用的玉石，也不过是皇宫里比较
次等的。摊主亲眼见到福小周倒了荷包，这些就是荷包里所有的银两，就说道：“这位公子不仅人生得好
看，性子也是这般豪爽！我这摊子上只要有公子您看得上的，尽管挑吧！
不过啊，刚才说的我这摊子上最值钱的玉石可不行哦。”
“好的，好的。”福小周边说边在这小小的地摊上仔细挑选起来。
欧阳玲一直在一旁不发一言，看到福小周认真的样子，心中更是难过。他从来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现在
有这样的感受不免要自问：这是为什么？
他自从父母死后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人感到如此难过，他是不是已经太过依赖福小周了呢？
福小周拾起一块通体白色的佛像挂坠，说道：“就是它啦。”
“好的，好的。这块玉就是您的啦！”摊主见福小周已经起身要走，连忙说：“祝您早日抱得美人归哦！
”
福小周听到只是笑。
离开了那个卖玉的小摊，福小周问欧阳玲：“怎么不高兴了？是逛街逛累了吗？我是不是挑得时间太长了
？”
“没有。”欧阳玲懊恼为何自己的情绪总能被福小周看穿。
“因为是在为你挑选，我自然要万分仔细的。”
欧阳玲听了这话，一惊：“什么？你是为我挑选的？”
“是啊，那不然呢？我又没有什么相好。”福小周笑着说道。
欧阳玲笑了。原来只要福小周一句话，就能把他从难过、纠结的深渊中救出来。
福小周伸手要将佛像挂坠替欧阳玲挂在脖子上。他和欧阳玲两人面对面，抬起手，就好像要把欧阳玲抱着
一般。
刚听到福小周说了那么让他高兴的话，这会儿又被福小周靠这么近，欧阳玲脸颊已经红透了。他突然觉得
刚才的那些难过和心酸都是毫无必要的，这一路福小周对自己就像亲人一般，现在还将身上所有的银两买
了挂坠送给自己。
“看起来还不错。”福小周看着已经挂在欧阳玲胸前的挂坠，自我夸奖了一番，说着就转过身去，“准备
回去吧。”
欧阳玲从后面看着走在前面的福小周，再望望已经不怎么耀眼的秋日，心中不知不觉地温暖起来。
欧阳玲笑了，打从心底里快乐。
“小周哥。”他在后面小声地叫了一声。
福小周转过头来，这个‘哥’字让福小周高兴得不得了，他咧开嘴答应道：“哎！玲有什么事找我？”
“我想让你牵着我的手逛街……”欧阳玲说得很小声，这个午后，他突然有了想要这么说的勇气。
福小周并未说话，只是毫不犹豫地牵起欧阳玲的手。
欧阳玲感受着握着自己手的温暖，让之前就已经埋下的情愫蔓延周身。
十六岁六个月，欧阳玲体会到了一种叫做恋爱的心情。
第二十章：等
就在福小周和欧阳玲将消息送出的当天，不等两人就寝，只见一小团东西从天而降。
两人抬头望去，天花板的瓦片刚才似乎是有人打开，现在却又毫无缝隙了。福小周走上前去将地上的纸团
捡起。
原来是一团纸包着一小块石头，只见纸上只写了一个字：等。
“刚才应当是薛公子派人送来的消息。”福小周说到。
“嗯，八成就是王大哥了。”
“要我俩等是没有问题，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莫非要等到他们查清那个‘青山寺’？”福小周微微皱
眉问道。
“我认为倒有可能是等到陈家夫人和小姐再去‘青山寺’之时。”
“也就是腊月初一？”他们遇到陈夫人和小姐是十一月十五，下一次去‘青山寺’也就是腊月初一了。
“嗯。”
“那就等着吧。”福小周说着将手上的小纸条靠近烛火点燃，他微笑着说：“消灭证据这样的事情我还是
第一次做呢。”
欧阳玲见他做这样的事情也能高兴，不免也笑了起来。
“哎！对了。”福小周一时兴起，拿出了陈家放在房间内的笔墨纸砚摆在桌上。
“你要写字？”
“嘿嘿，毛笔字我可不会。”福小周回答道。“玲，我教你几个记号吧。”
欧阳玲微微皱眉：这毛笔字听起来好奇怪，写字就是写字，为何要强调用毛笔写的？
福小周向一旁的欧阳玲招了招手：“你写一个等字。”
欧阳玲听话地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巴掌大的‘等’字。这字写得规规矩矩、方方正正，很是好看。
“嗯！嗯！好看！”福小周笑着接过欧阳玲手中的毛笔：“你看薛公子给我们送的消息，写这个字，万一
要是别人看到了，也能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意思。我可知道一种更简单又保险的方法。”
“什么？”欧阳玲好奇地问。
“这样画。”福小周手抓毛笔，在‘等’字的旁边画了两条横线，解释道：“这个符号也代表等的意思。
”
欧阳玲仔细看了一下，歪头道“这不是‘二’吗？只是你写得太丑了些。”欧阳玲说完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