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快放开他，都说是人族的将军了，你先听听他为什么约你见面吧。”明日宇摇动着此刻化作狼身的红莲前臂。

龙彦澈感觉那少年的语气像是和情人撒娇一样，背上的力度慢慢撤去，心里喷涌而出的气愤之情却更加浓烈，耳边委婉惹人怜爱的声音此刻听来却那么刺耳。

龙彦澈镇定的缓缓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转过头，入眼是一个魁梧冷峻的男子目光不善的盯着他。他向身旁的少年拱手行礼道：“多谢天人，我此次冒昧前来只为和狼王说明我部的立场。”

红莲的眉间拧成川字型：这个讨厌的家伙刚才命都差点丢了，现在还假装从容的讨好明日宇。“什么破烂立场，要想活命的话，赶紧说完了给我滚。”

“喂红莲，有点礼貌嘛，刚才澈兄怕我受凉还为我遮雪来着。”

还澈兄？真真让人不爽！红莲的眼眸透出杀气，四周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龙彦澈脑门上一排黑线，这个见面真是不太顺啊。

“啊，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上次太匆忙也忘记告诉小透了。我叫明日宇，等你们说完了，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你先回答他的话再来跟我说吧，当然，我得看你有没有用心回答他的话再来考虑要不要听你说那个立场。”红莲不明白，明日宇那家伙怎么对谁都能露出那样真诚的笑容，这时看起来真碍眼。

“不知宇弟有何事相问？”龙彦澈关心的上前一步柔声问道。

明日宇瞥见红莲的拳头握得咯吱直响，这家伙又在耍脾气了。“哈哈，我想问一下先前被请去军营的医家：一个老爷爷和他孙女怎么样了？当时龙寿把他们住的房子烧毁了，不知道现在他们住哪里？”

“这个我没有听人提过，回去马上查问。你放心，我一定会命人为他们重新修缮房子的。”

“哎？你竟然不知道，当初不是说你中箭危在旦夕才把他们抓走的吗？”

“我的确肩部被箭擦伤，但不至于危在旦夕，恐怕是缪传吧。而且，我也没有下令抓人。”

“这么说都是龙寿那家伙搞的鬼，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详细情况我也不知，如今我只能保证只要他们还在军营，我一定会让他们安全回家的。”龙彦澈投向明日宇真诚而令人安心的眼神，坚定的语气表示他的承诺。

那抹坚定的眸光在红莲眼里分外碍眼，“说完了？走了。”一团白影闪过，红莲变成狼，尾巴一卷带着明日宇消失在树丛中。

“哎？你还没听澈兄要对你说的话呢。”风雪里只传来这最后一句话语，龙彦澈不由得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眼光追逐着远去的人直到失去踪影才依依不舍的收回。

雪仍在下，岩石上明日宇躺卧过的痕迹渐渐被风雪淡去，而龙彦澈心底刻下的明月般面孔的痕迹却久久不散……

这晚红莲很生气，背对着明日宇睡下。明日宇甚至能感觉到那背部原本柔和的线条此刻绷得紧紧的。他缩回手不敢碰那个生闷气的家伙，翻过身紧了紧被角。不一会儿，感觉自腰部传来热气，这才发现红莲的尾巴穿过他胳膊下护在胸前。明日宇抱住柔软的尾巴，嘴角轻扬。

23.

“呐，红莲，为什么白天我说到尾巴你就捂住我的嘴啊？”

“傻瓜，还不睡觉。”

“你说嘛，到底为什么？”明日宇讨好的把脸放在尾巴上蹭了蹭。

“你睡不睡，不想睡就出去。”感觉到明日宇不错的心情，连带红莲自己的心情也好起来。

“睡，睡。小气。”

“你说什么？”

“我说你霸气，呵呵，看你今天一掌把龙彦澈摁在地上，威风凛凛啊，我都看呆了。”

“真的？”红莲的声音隐约透着愉快，手臂搭在明日宇身前把他朝自己抱了抱。

“真的，比珍珠还真！”

“珍珠是什么？”

“海里贝壳的产物。”

“海里贝壳又是什么？”

“呃，不说了，睡觉。”

这晚上红莲和明日宇睡得很香甜，但是有一个人却彻夜难眠。

龙彦澈辗转反侧半宿都没有睡着，白天该谈的话没谈成不说，一闭上眼就浮现出那绝世容姿：温和恬淡的笑容，动人心魄的黑眸还有那清透空灵的声音在耳旁萦绕久久不散。

龙彦澈甚至觉得在与明日宇相见之前的二十几年都白活了，自己经历过的女人加起来还抵不上他的一缕乌发又或是一弯浅浅动人的笑容。自己多想再见他一面啊……心里的惆怅如潮水般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要知道那人被夜狼族的王看上，恐怕白日这惊鸿一瞥只是藏在心底遥远的触不到的梦。

帐外北风呼啸，风雪翻飞，就连月亮也躲进厚重的云层仅仅透出些许晦暗的光。

原本打算来年春天就拔营起程的龙彦澈明显低估了那白痴弟弟在自己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一个月后收到父亲龙漠传来的亲笔书信，要他继续驻守在北方养精蓄锐……看这架势与夜狼族开战是早晚的事了。

龙寿的母亲原本是神武族的名门望族，当初也是为了拉拢神武族的势力，龙漠才把她取进家门。不成想一贯体型长得不甚婉约的神武族女人里却出了个例外，龙寿的母亲东云明珠完全承袭了祖上天人族的基因，容姿倾城还身怀绝技甚得龙漠欢心。

至此龙漠再也没有把眼光长时间停留在龙彦澈母亲身上。想来也是，本是龙漠身边一个使唤丫头的母亲就算生了儿子也比不上神武族的贵族小姐。原本被捧在众人手心里的龙彦澈渐渐失了宠，这种情况在龙寿出生后更变本加厉。

在一夫多妻的时空，如果一个人的母亲不被看重，那么为了保住地位和母亲的安全只有自己发奋成为一个对父亲、对家族有用处的人。显然龙彦澈早早就明白这一点，年纪尚幼的他跪在东云明珠的房外恳求她劝父亲送他到神武族东云家族里习武。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虽是初春，心里却比冬日还冰冷。东云明珠刺耳的笑声直到今天还时时萦绕在耳边啃噬他的自尊心。如果不是当时前来探望东云明珠的兄长东云流光说了几句好话，或许他根本没有机会踏足东云家族接受最正统的武技训练。

往事在眼前不断浮现，龙彦澈一把揉烂父亲的亲笔信丢在身旁的火炉里看着火舌吞噬着纸团。揉成一团的信纸在火中舒展了一下就被烧成灰烬。火光映在眸子里把褐色的眼睛渲染成琥珀色，龙彦澈看到信纸消失殆尽突然高兴起来，信里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龙漠对夜狼族咬牙切齿的恨。

如今透过东云明珠丧子事件加上神武族前代王自刎事件这种种与夜狼族的新仇旧恨，或许让夜狼族狼王消失指日可待。

火光里浮现出明日宇在温泉边的岩石上小憩的画面，透过那画面龙彦澈似乎已经预想到狼王与神武族两败俱伤后死在他剑下的血腥场面。

“哈哈哈！”将军帐里透出龙彦澈疯狂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红莲并没有预感到笼罩在夜狼族住地上空的阴谋气息，但这并不代表夜狼族所有的人都不够敏感。族里的一位长老级别的人物在参加例行会议时或多或少提醒了大家提高对人族的关注度。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事件背后延伸的可能性并加紧对人族的防范。

但是红莲却跟没事人一样，整天和明日宇嬉闹。这天明日宇又发明了新玩法，当他从红莲背上跳下来时冲到崖边回眸一笑：“呐，红莲，我相信你胜过相信自己。”

“哦？这话怎么说？”红莲不明白明日宇为什么不等他把他载到崖底后再下来。原本冷峻的红眸里映着俊逸的身姿和那一弯明朗笑容，空中的浮云，四周的美景都是衬托，眼中的流光溢彩渐渐归于平淡只剩下深无止尽的温柔。

24.

就在红莲陷入对明日宇俊朗之姿的恍惚之情中时，明日宇却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他面向红莲向崖底倒下去，红莲来不及惊呼猛的一窜跃向崖底。

半空中明日宇向他伸出双手，灼灼目光充满信任。触及那坚定的眸光红莲心脏骤然收缩，尾巴一卷把明日宇放在背上张开双翅在空中滑翔。明日宇抱紧红莲感受那令人心安的心跳和温暖人心的体温，嘴角弧弯久久不散。耳边的劲风刮乱额前刘海，心也愈加痒痒的激动。

当二人安全着陆后，红莲对准明日宇头顶就是一拳。“你疯了吗？”双臂猛的把他拉进怀中紧紧拥抱。

“哎哟，疼疼疼！”明日宇搂住红莲的腰把脸靠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说道：“我想更清楚的看看你展开翅膀那一瞬。再说我相信红莲一定会接住我的。”为了自身安全，明日宇没敢说他是想在这个时空感受一下跳伞的乐趣，而且他觉得眼前夜狼族的王既强大又单纯。

要知道一贯保护他人的人一下子转换角色成被人保护的人，这种奇妙的感觉是在自己出生的时空找不到。

看着埋首在怀里的人儿，红莲暴怒的神情被宠溺之情替代，轻柔的抚上明日宇柔软的发丝，下巴靠在他头顶说道：“傻瓜！”

红莲的反应更加纵容了明日宇，此后一到悬崖边，明日宇必定会先于红莲跳下去，而红莲也很默契的飞身接住那个淘气的家伙。

红莲和明日宇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惬意，夜狼族的长老们却有些担忧。其中一位长老见对红莲的提醒没受到任何效果，于是萌生了找回红莲大哥的念头。

人族和神武族渐渐在北方边境上聚集军队，为了早日为爱子报仇雪恨，人族的王龙漠甚至亲自去天人族觐见天零，祈求他改变天气提前让北方进入春季。

向来精打细算的人族首领龙漠竟然带上大量礼物前来通天殿，让天零有些好奇，当知道事情的始末后，遂派人打探详细的情况。毕竟为了一个天人男子而丧命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龙漠对自己儿子之死也说得含糊不清。

看到此刻跪倒在面前的龙漠，天零从心底腾升出一股厌恶之情：这个人的身上充满了血腥味和因强烈欲望而散发出的腐臭味。

天零懒懒的斜靠在软榻上，身边的伺童忙跪下为他捶腿。“最近身子有些乏，再说不到两个月北方就进入春季，你连这两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了吗？为了这点小事就惊动我，看来这些年我对人族有些疏于管理了啊。下去吧。”

从天人族归来的龙漠大发雷霆，在天零那受到的屈辱系数转嫁到红莲身上。“看来老天让我打一场准备充分的仗。夜狼族！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吧！”

“王！你一定要为寿儿报仇啊！家兄已经回信，我族已在西北边境驻扎大军，只等春季一到挥杆而起。兄长东云流光已经前往北方与龙彦澈先行汇合，我一定要扒了夜狼王的狼皮为我儿做披风！”东云明珠楚楚动人的泪眼遂被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所代替。

明日宇突然浑身一抖，“怎么了？觉得冷吗？”

耳边传来红莲关切的声音，明日宇嘴角一弯带出浅浅虹弧，“刚才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现在没事了。对了，听阳光说人族和神武族突然在北方边境上驻扎了不少人，红莲，不会是和那件事有关吧？”

明日宇眉头轻蹙，清澈的眸光里透出隐隐的担忧。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事，你只需要让自己长结实点就行了。”

明日宇一把抓住红莲的手臂认真的说道：“红莲，其实我身手挺敏捷的，只是你们太强了才把我显得很弱。我以前很会打架呢！”

“是是是，只是以前而已，现在你要按我说的方法让身体更强壮。”红莲大手抚在明日宇的头顶来回摩挲，手掌上顿时传来柔软乌发的触感，痒痒的，柔柔的。

看见红莲眉眼里透出的笑意，明日宇就知道红莲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长那么多肌肉在身上有什么用，关键是身体的柔韧度和肌肉的线条，线条！可惜没让你们见识过李小龙的风采，那才叫做高手！”

“你转过头在那嘟囔什么呢？还有李小龙是谁？”

“是我的偶像。”

“偶像是什么？”

“就是崇拜的人呗。”

“什么？那个李小龙在哪里，我不准你再提起这个人。”

“哈？”这下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明日宇感觉头顶有一排乌鸦飞过。

25.

虽然红莲每日会例行到各处巡视，但每天仍然会空出大半时间陪明日宇，不是去温泉就是采摘草药和冬季成熟的果实。明日宇显然不满意那日红莲对自己偶像的态度，于是这天等红莲巡视归来后吵着要和人形的红莲比试一番。

红莲自然是把明日宇的提议当着消遣，三两下就成功钳制住他。就在红莲准备调侃明日宇时，突然感觉身侧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不经意间稍稍松了下手，等反应过来时已被明日宇反客为主。

本来红莲没有上心，再加上怕弄伤明日宇未用全力，这下被钻了空子。明日宇爽朗的笑声传来，红莲变成狼形一个翻身把他按在身下。

“你，你耍赖！说好是人形的。”

明日宇气鼓鼓的脸涨得通红，看在眼里分外好看。红莲闻言变回人形以及其暧昧的姿势拥着明日宇。

银发随着微风轻扫明日宇的脸颊，宝石般的红眸里泛着微澜，一张精致完美的容颜映在其中。不知那张面容上那一抹渐浓的绯红是红莲特有的瞳色所致还是此刻旖旎气氛下的产物，明日宇看到自己的影子竟然僵硬的别过脸。脖颈处传来红莲呼吸带来的气息，急促而灼热。

正陷入二人世界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此刻的情景已被立于远处山崖上的一人尽收眼底。明日宇没有觉察到倒也罢了，就连红莲也没发现来人实在是因为注意力大半都放在明日宇身上，另外这个人挑选的观察位置此刻是逆风的。可是风向并不是一成不变，在风向改变时他人已离开。

如果此时红莲眼中明日宇不是那么诱人，或许那极佳的目力就会让他发现暗中观察他们的那名男子，那么此后也不会品尝到明日宇与他生离死别带来的痛楚，尤其是那痛楚是那样的让人撕心裂肺。或许红莲应该后悔自己今日的后知后觉。

白昼渐渐变长，树木开始爆出新芽，不论世界局势怎么变，时间总是及其有规律的运行。北方山上的积雪渐渐融化，常年驻扎在西北边境上的神武族士兵已经按耐不住体内好战的因子和隐忍多年的仇恨，还来不及等到冰雪消融就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战斗。

明日宇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战争在这个时空竟是如此容易爆发，当夜狼族里抬回一些尸体时才有了点紧张感。红莲平日里巡视和开会的时间花得更长了些，可是只要一闲下来就会陪伴明日宇。

那几场小战斗神武族和夜狼族可谓输赢参半，或许只是为了探知夜狼族目前的战斗力，最后一次规模稍大的战斗结束后，北方进入久违的平静中。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通天殿内，天零的侍卫兼谋臣芝兰略微担心的说道：“主人就这么放任那三族是因为这几年过得太过无聊吗？”尽管只是一个下人，但那声音低沉高贵绝无半点媚俗讨好之气。

天零那如玉兰花瓣般轻柔好看的眼睑微张透出亮如星辰的眸光，一抹阳光轻泻入殿，淡淡的金色随着覆在旖旎身姿上如瀑发丝蜿蜒流淌，最后汇于玉般的脚踝处轻轻跳跃。薄唇轻启传来虚无缥缈宛如浮云般的嗓音：“夜狼族的小子太过自我，他那眼神我有点看不惯，再说神武族也憋了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的战争是在所难免的。呵呵。”

芝兰还未参透天零最后的几声轻笑的意思，只觉眼前流光一晃，天零已如舒展独立的白莲站起身伸手拨弄着花架上的一片兰叶。赤脚站在那里的天零俊逸似竹，如缎黑发在阳光下更衬得脸庞白净如山茶。虽然通天殿四季如春，但目光触及裸露在地面的光脚，芝兰皱皱眉还是弯下腰单手把缎面软底鞋拾在手中，另一只手小心的握住那略显冰冷的脚为其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