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尽天下(碧弓扶摇尽苍穹)上——满地梨花雪
满地梨花雪  发于:2013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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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不等他们射出弩箭,就已经人仰马翻!”望山神色更加兴奋几分,“他们本就疲惫不堪,到时惊慌失措,发现被泼了油,看到火箭还不吓得魂飞魄散?”

“不错,”结罗却不觉轻松,又道:“之所以要丈量这样的距离,是因为一百三十步,正好是我们弓箭力所能及之处,而他们的弩箭杀伤力虽大,却在百步之外便卸了劲,对我们威胁不大。此法能不能成,全在最初那一刻,第一队弓箭手如若不准,就麻烦了。”他言毕却又在心中慨然:幸得降双国还未得见师傅图样中之连弩,不消几载,一旦可连发弩箭的弓弩出世,一般弓箭全无应对可能。

望山为结罗的思虑周全而感到钦佩,威风凛凛地一仰头,甩起披风笑道:“你放心,待会你且站在一边,等着看这帮小儿如何跪地求饶吧!”

“为什么,”结罗不悦地翻了翻白眼,“难道我还需要保护不成?”但见望山奇怪打量自己的眼神,抬眼之间便恼怒了,“大人,你怀疑我箭术不佳?”

“哦不不,只是……说好了的,我来帮你出扳指被夺的那口恶气嘛。”这并非望山心里真正所想,他看过结罗握箭的姿势,虽然身形消瘦,但不难看出也是个用箭的熟手。只是,结罗从一开始就有意隐瞒身份,有欺瞒之嫌,就算使箭也不会使出全力。倒不如,激上一激。

“不用,我自己出手,更能出这口恶气!”结罗平生最讨厌别人小看自己,妄加评断自己的箭术。更何况这个小看自己的人是望山,不得容忍。

“我信还不成,你还是别逞强了,我这不也是……”

结罗突地一下跺脚,怒道:“大人,休要废话!以我的箭术,至少能射中四匹马,大人有种跟在下赌一赌,你输了就去给我儿子换尿布!”不过,不能得意忘形啊,不能得意忘形。

因此,说四匹马已是结罗谦虚之言。

此话一出,城墙上的兵卒们被震慑住了。果然,先生是不好惹的啊。

那么望山大人又岂是吃素的,他笑弯了眉眼,这才正色答道:“行!我如果不能射中四匹马,回去就给你儿子换尿布!不过,你若输了,又待如何?”

“任由你说!”结罗这性子,还就真卯上了。

骨碌转了转眼珠,望山颇有气势伸出两个手掌,喊了声:“如果你输了,每晚给我暖床,十日!”

第五章

话说那场由两县县令因为几袋粮食而引发的血案,在结罗的运筹帷幄,与望山的指挥若定之下,于旭日盘踞头顶之时,悄然落幕。不枉费结罗、叶桢都称呼楙月县县令派来的兵卒是乌合之众,就在结罗安排的第一队弓箭手射中二十几只马眼后,后面的怯弱之辈纷纷后退。又一轮箭术表演下来,尤其是在望山与结罗如火如荼的较量氛围下,各个弓箭手都憋着一股劲,谁也不愿落于人后。结果,其后准备的油桶和火箭都没了用武之地。

由于楙月县这伙兵卒溜之大吉的速度太快,出箭速度稍逊的望山大人很不幸,只射中了三匹马。并非因为他的箭术不佳,而是,等他搭箭再射时,定睛一看,已然无马可射。留给他的只有滚滚黄土和几缕分叉的马毛。

于是,城墙上的兵卒们沸腾了。

为何沸腾呢?因为他们无一不想亲眼目睹,左庶长大人给娃娃换尿布的傲人风采。

但幸好,结罗善解人意,未免望山太过脸面无光,主动告之,“在下已将大人给吾儿换尿布的时辰改到了晚膳之后。那时,房中只有你、我、睿儿三人,大人便不用害羞了。”

即便是望山胡须浓厚,也没禁得住这样诱人遐思的言语挑衅,顷刻,脸红了。

终而等到月上柳梢头,望山轻拍结罗的房门,两人寒暄片刻,这才进得内屋。好奇地探头探脑打量了一番,望山接过结罗递来的茶水,手指掠过他的手腕,低头微微品茗,顿觉喉咙里蔓延开丝丝甘甜。正欲落座,却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臭味。

望山还在迟疑纳闷之际,结罗已然兴奋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冲到了床前,掀开了睿儿的襁褓,捏着鼻子扭头喊道:“大人,快快,此刻便是你的用武之地了!呀,睿儿这摊屎又稀又黄,恐怕是受了凉,不成,我要去请大夫过来瞧瞧。大人,您动作一定要麻利一些,不然睿儿一旦觉着难受,便会痛哭。”

说完便指了指床上的新尿布,“大人,您少待,我请了大夫即刻就回!”结罗几乎着捂着嘴,强忍着笑意夺门而出。

不舍地望了眼结罗的背影,望山如临大敌地走到床边,看了看正翘着嘴角眨巴着乌黑眼眸的睿儿,脸上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老天,我不过派人监视了他们父子几晚,这般报复,也太太太……太不仁道。”

一个人征战杀敌的男子汉,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言。望山本想捏住鼻子动手,然则他必须一手拿开臭烘烘的尿布,一手抬起睿儿的屁股,所以只能闻着屎臭。不自觉地把脸侧往一边,望山也学起女人拿起了兰花指,快速将尿布取下,提拉在手上。左手伸过去拿起一片新尿布,胡乱便往睿儿的裤裆里塞。

怎料望山的动作过于粗鲁,只见睿儿上扬的嘴角垮了下来,嘴巴一咧,嗷嗷哭出声来。本来孩子哭了哄哄就好,但是望山却被睿儿洪亮的嗓子吓了一跳,堂堂男儿未被刀尖吓倒过,却败在了这小小孩童的啼哭之下。更令他痛心疾首的是,自己身子微微一抖,手指轻轻一颤,右手提拉的尿布瞬时飞落一角,哗啦!

实在是从小家教太好,养成了看到掉落之物便要奋力去接的习惯。如是这般,望山大人手捧热乎乎的黄金几两,顷刻之间,失了声,定了魂。

此情此景,对于望山来说,那便是无边落木萧萧下,凄凄惨惨戚戚啊。

隐忍着心中的惊声尖叫不发,望山回神之后,跳着脚冲出屋外,来到后院,急欲摆脱手中污垢,便慌慌张张将尿布扔出墙外。而后,向那汪喷涌的温泉水小池扑了过去,反复搓洗,唯恐残留半分味道。

闻了闻,手上只生下淡淡的硫磺味,望山甩甩手,取过泉边的粗布巾擦了擦手,这才回到房中,捏着鼻子用布巾沾上热水,给睿儿擦了擦屁股,垫上了干净的尿布。耐着性子抱起睿儿逗弄了半天,他的哭声才慢慢缓了下来。

总算是吁了口气,望山从未如此时这般,期望结罗出现。约莫过了半柱香,结罗带着谷内的大夫回来了,没有发现有何异样。大夫给睿儿把了把脉,微微一笑:“无碍无碍,也无需服药,最近天凉,夜里用手炉给暖暖肚子和胃,隔天就好。”

什么孩子病了,虚妄之言,小人借口!望山心里忿然嘀咕一番,等到大夫走了,立时把睿儿往结罗怀里一放。“呵呵,夜深了,你和睿儿这便躺下休息吧!”胎脚大踏步,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但还未及回屋,望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阴冷的叫喊:“大人,我的温泉池!我那每天都用来泡手,净身的温泉池,就这般,就如此,被你糟蹋了。”

心虚地转过身,讪讪然摸了摸胡子,望山堆起笑来,“那是,咳咳……权益之计。不然,你到在下屋内去洗,前日,县令刚派人把温泉也引入了这座后院。”

“是吗?有这等好事。”想了想,结罗一摆手,“今日天色太晚,不若明天再到你屋内叨扰罢了。”心想刚才睿儿必然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使他沾了一手屎,不过,谁让他在打赌时呈口舌之快,妄图占我的便宜!哼,殊不知这时辰,我可是千挑万选。

捉弄了多番戏弄自己的望山,结罗心情大好,抱着睿儿睡得无比香甜。

不过,他好像遗忘了一件事,望山许诺给他的血玉扳指,可还未要得呢。

过后几日,由于自己后院的温泉池怕是要就此放着,好好沉淀洗刷几日再说,结罗便到望山所居后院去取温泉水。更换箭镞的事情完毕,空闲下来,正好给望山修复那张弓,结罗如此想着,也就不怕三番两次叨扰他了。寻了一整日,将弓拿到屋外细细看过,用手抚摸几遍,试了试弦,结罗对望山说起自己修复的法子。

“这弓干是极好的,至少是五旬树龄的檍木,制弓时很干燥,再用了一整根的牛筋铺就,粘的是卢江江畔才有的犀水牛的牛角,于一只牛上割下,是成对的。就是弓弦不够好,两端挂弦的弓弭也有些松了,所以张弓时送箭而出,弓力阻滞。依我看,重换弓弭与弓弦便好。”说着结罗还掂了掂,似乎在估量这把弓是否趁手,看着抚摸弓身的姿态,想是对这把弓的制造技艺还颇为认可。

“你是行家,便听你的吧。”望山心道,当初还真就是拿着弓当了借口,谁知行家一伸手,自己一直在叶桢面前炫耀的这把弓,却也被找出了两个偌大瑕疵。也得亏如此,结罗还没能看穿自己的城府。

拉开弓弦又试了试力,结罗又道:“这弓刚做成那会儿,弓力多少?以你最大的臂力,能承受多大弓力?”

思量了一会,望山才答道:“这弓我已使了三年,如果没有记错,有一石三十六斤七两。弓力更大的,我偶然用之,三石弓力之弓,用尽全力,弦能拉满,却不能次次拉满。”这是斟酌之后的说辞,殊不知,过往被人询问臂力时,这位左庶长大人皆是答曰:三石有余!

结罗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望山所言与他的估算确实相差不多。“待上了新弦,弓力应当能够恢复如初。不过,做弭的角嘛,你得派人去寻一节上好的牛角来!要成年小水牛的牛角,最好去村民家中寻,稻谷丰收之时所割牛角为好。”

“若是村民家中没有大小适中的呢?不妨就去割一节新的吧。”望山一听要派人去寻,但觉着麻烦。

“说了全听我的不是?”结罗把弓拿到他眼前,把弓弦末端给他看,“喏,这一对弭的选料便不讲究,所以只能用到三载。秋分时节才适宜割取牛角,因为那时的牛角最为厚实,你若想省事,就寻他人做去罢!”

“别别,去寻去寻,明日就派人去!”望山这回算是领教了结罗对这份行当的执拗,不再多言,将他提出的要求一一答应下来,写于纸上。

三日有余,寻觅回来的牛角于牛筋都不合结罗之意。他摇着头把东西搁置一边,呐呐道:“此等俗品,我在作坊那里也可得见,射月县的弓人只有两人,且阅历不够,学不专精,平日取材也是草草了事,如此作风,难怪此地出不了上等良弓。不若,我得亲自去寻。”言罢,领着望山跟前的贴身侍从便往村落里去了。

叶桢从里屋走出,说道:“爷,我去跟着。”

“无碍。”望山静坐不动,“只要遇上制作弓箭之事,结罗必然全力以赴,他的认真、专注、执着全在这里,这般兢兢业业,当是从入门之后耳濡目染,经年养成。他本可敷衍与我,却未那般行事,连我也要敬佩三分了。罢了,今后但凡他在工作,你都不需监视。”

这才几个日夜,爷就信任他了?叶桢心里疑虑,却不再提及此事,“爷,福坎那处,还未发现他与大王子暗中来往。不过,我偷入了府邸的库房一趟,金银皆在五万两之上。”

“哦?想不到福坎于我还有点用处,先不忙,需等待一适当时机。等粮饷之事解决了,下一步计划便好办了。”这个好消息令望山眉宇舒展,他摩挲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嘴角高扬,一挥手,让叶桢退下。独自喃喃道:翩翩美男,如若心仪,当真要夺么……

夕阳西下,结罗怀抱着一只青白的牛角,步履轻盈地回来了。推开望山的房门却不见他的踪影,嘟囔了几声,“本想教他看看我的本事,一出门就寻了好物什的。算了,我先把玩够了再拿与他看。”转身欲走,看到他房中的甲胄和佩剑也不见了,心里思量,莫不是又去打猎了?啊,好时机,趁他不在,正好到温泉池内洗浴,动作快些,定然能敢在晚膳之前洗毕。前几日不敢洗浴,皆是因为他每每都在屋内,人皮面具见水难免脱落,小心为上,他只能忍耐着。

做了决定,结罗便迅速回房,取了布巾和换洗的过膝深衣,来到望山房屋后的小院内,脱了衣衫跳进了温泉池,顿觉神奇气爽,体内的困乏消减。扑腾了半晌,在池子内畅快了打了个滚儿,还是忍耐着脸部的不适,没有将人皮面具取下。洗脸之事,还得回到自己屋内再说。结罗原本是好动之人,泡温泉固然舒服,他也不愿稳稳坐着,手脚在池子里不停搓摆,这会儿倒像是个孩子。待到双腿不再酸痛,手指也柔韧了,结罗准备起身了。手撑着池底,屈膝起身,偏巧手掌却触及一块凸起之物,坚硬如砾,他吃痛一滑,膝盖“咣”一下磕在了池内台阶之上。

“啊啊~嘶~”痛得呻吟出声,结罗咬着嘴唇,只能多坐片刻。

但还没等膝盖痛楚消散,脑后响起了脚步声。他赶紧把布巾往头上一盖,慢慢拭干了脸颊边缘。

低低笑声和着温煦微风袭来,“好一幅美人沐浴图啊!先生好兴致,想独享这一池温泉,不若等望山宽衣,我们一同沐浴如何?”

话音渐落,结罗便听到了衣衫悉悉索索的摩擦声,急忙叫道:“大人不忙,我这就起了!我向来不惯于他人一同沐浴,您先去更衣,不若先去喝一口凉茶!”

“不好不好,我很快,先生少待一会。再则,你我同是男子,先生何需害羞。”望山说着便解下了甲胄,往地上一扔,动静颇大。

“我不是害羞,是是是……只是不想赤裸模样被人看去!”结罗是真急了,偏偏膝盖依旧刺痛,伤的还是儿时旧患之处,一时半刻动弹不了。

“先生又说笑了,男子好汉袒胸露背,正是赤诚相见……啊呀,莫非先生……有断袖之癖,怕看到在下精壮身躯隐忍不住?”这句话真就是说笑逗趣,不过,望山没想到结罗的反应这般激越。

池中木勺被扔了过来,差点砸中他的脑门。

“哟,先生还是害羞了。”

“说了,我不是!君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大人若是靠近,不是君子所为!”

望山脱下鹿皮短靴,踮着脚走到跟前,忽然,轻拍了结罗的肩膀一下,只觉得指尖柔滑细腻,心头水波一荡。“咚”一声,结罗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因了身形不便,只打中了他的额头。“哎呀呀,先生恼羞成怒了!”

“大人既是小人,就该打!”结罗愤愤然,胸口起伏得厉害。

“哦,那我既是小人,不做些小人行径,只怕辜负了先生哪。”望山探了探头了,目光一瞬不瞬地在结罗锁骨、脖颈之间徜徉徘徊,喉头莫名一紧。这时,手已然伸了出去,挠起了结罗的腋下寸尺之地。

“啊哈哈哈哈哈~住手~哈哈哈~”结罗最是怕痒,肌肤敏感,只被望山轻轻一挠,便起了一整圈的疙瘩。这一笑,却使疼痛尤甚,嗓音即刻就变了。“哈哈啊~痛痛痛~”

觉察到了他的异样,望山这才停手,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痛~膝盖磕了。”此一声,不自觉流泻出半分委屈,半分娇嗔,听得望山心头丝丝酥麻。

“还可起身吗?”收起调笑的脸色,望山双手勾住他的臂膀,想要扶他起来。然池底很滑,结罗试了几次还是不能站起。无法,望山襦衫未脱便跳了下来,拿过自己的深衣往他身上一披,“我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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