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第一、二卷)——梦溪石
梦溪石  发于:2012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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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似笑非笑道:“老四,你这么急做什么,再急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就到山西。”

胤禛苦笑了一下,恭恭敬敬行礼:“方才皇阿玛面前,多谢太子殿下美言,才让臣弟得以成行。”

此时的胤禛,性情再沉稳内敛,毕竟也才十七,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兄弟们大多还小,大阿哥与太子之间那点波涛汹

涌,暂时还没波及到其他人身上,康熙更没有露出半点废太子的意思。

太子殿下的位置,在许多人看来,是名正言顺,根基稳固,胤禛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的道谢,带了十足的真心,如果刚才不是太子出声,康熙想必还没有那么快同意。

太子拍拍他的肩。“行了,兄弟之间,就不用这么多客套了,今个儿我让你二嫂做多点菜,你来毓庆宫用膳吧。”

胤禛愣了一下,张口就想拒绝,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胤禛看着毓庆宫里摆了满满一桌菜,甚至比康熙御膳都还要丰盛,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太子的嫡福晋石氏,现在还没有被正式册封为太子妃,所以也只是嫡福晋而已。石氏性情温良,待人谦和,宫中上下人缘

都不错,此时见胤禛迟迟不动筷,便道:“四弟,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

胤禛强笑一声:“哪里,二嫂的手艺极好,我看着这满桌饭菜,都食指大动了。”

石氏温柔地笑了笑,又帮两人盛了碗汤,便带着人退下了。

余下太子与胤禛二人。

太子夹了一筷子菜递到胤禛碗中,修长手指衬着银筷,愈显白皙优雅。

“老四,你可明白,这次你去山西,为的是什么?”

胤禛道:“回太子殿下,自然是去看八弟。”

原本真正的历史上,早年太子地位稳固,四阿哥胤禛,也是人人皆知的太子党,拥护正统,理所当然,也无人疑他。但这

辈子因当初胤禩得罪了太子,又不明不白落水等事情,胤禛对太子,一直有种内心深处的抗拒,尽管这种芥蒂并没有表现

出来。

“我是你二哥,叫二哥即可。”太子白了他一眼,嗔道:“平时没事,就该多来毓庆宫走走,难道二哥我会亏待你不成?

见胤禛放下筷子,低头聆听他的话,胤礽又道:“皇阿玛留你下来,可是跟你说山西赈灾的事情。”

胤禛点点头。“皇阿玛说,马齐办差多年,又熟悉山西事务,让臣弟去了之后,与马齐会合。”

太子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封信,是我写给山西巡抚噶尔图的,你带着,有什么难处,只管去找他。”

胤禛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道谢,收下信。

一回到家,胤禛马上拆开了那封信。

信中内容很简单,寥寥数语,让噶尔图尽力协助胤禛办差。

但胤禛却看出很多问题来。

第一,皇阿玛已有交代,他此去,既是去看八弟,也自然身负皇命,那么太子为何还要单独写信?

第二,这封信里的用词遣句,都很随意,说明噶尔图跟太子的关系并不一般。

第三,太子用这封信告诉胤禛,他卖给胤禛一个天大的人情。

胤禛面无表情,静默片刻,将灯罩拿去,又把信放在火上,一点一点地燃尽。

翌日天才蒙蒙亮,胤禛一匹快马,疾驰出京,后面只带了太医和两个得力的侍卫。

他心中焦急,生怕胤禩出了什么差池,一心只想早点到平阳。

胯下的马是康熙所赐的上等好马,能日行六百里,饶是如此他还嫌慢,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赶路,一直到太阳下山才随意找

了个驿站歇息,直把老太医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没到目的地就先断了气。

沈辙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至平阳府衙后院,一眼就看见正站在花丛中的人。

“八爷。”他轻轻喊了一声。

那人回过头,准确无误地对着他的方向,笑道:“子青来了,去我房里说吧。”

沈辙迟疑道:“您的眼睛……?”

“大夫说每日坚持敷药即可,纱布可以卸了,就是现在看东西有些许模糊,过些日子便好了。”胤禩道,转身走回厢房,

沈辙忙跟上去。

那日房屋倒塌,将三人压在上面,沈辙断腿,而胤禩则被梁柱伤及后脑,昏迷了两天醒过来,一开始连光线也无法分辨,

马齐惊慌失措,随即给京城传了消息,又逼着平阳知府找来最好的大夫诊断用药。

平阳知府王辅,即便不知道胤禩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见了马齐反应,也晓得此人对他意义甚重,又哪里敢怠慢。

只是胤禩伤得不轻,连着吃药,敷药,针灸,也不过是恢复了五六成的视力,大夫还再三嘱咐,以后不可累着,如果仔细

休养,也许能慢慢好起来。

“前两日看不见东西,我就一直没去找你,眼瞅着旨意还没下来,听说洪洞那边灾民哗变了,借粮一事刻不容缓,你有什

么法子?”胤禩坐下来,便马上问道。

沈辙沉吟片刻,道:“有上下两策,八爷容我细说。”

他如此称呼胤禩,是因为胤禩对他说自己在家中排行第八,而沈辙见正牌钦差对胤禩的态度,也是严肃中带着恭敬,心知

胤禩身份不低,指不定还要高过钦差,便喊了一声八爷,谁知胤禩年纪比他小,却也泰然受了这句称呼,更坐实了沈辙对

他身份的揣测。

胤禩点点头。

沈辙道:“下策自然是光明正大的手段,以钦差大人的名义,召集平阳府富商,让他们捐粮。”

见胤禩不置可否,他又道:“至于上策,现在洪洞等县哗变,其他地方想必或大或小也是如此,百姓没有饭吃,与其坐而

待毙,不如拼死一击,自然会有人抢掠粮食,沦为强盗,我们也可效而仿之,只消使一人从中煽动,让那种饥肠辘辘的人

,都到徐泰府上去闹事,这样一来,徐泰自然会害怕,如果他让家丁打死闹事者,百姓的情绪必然会更加激烈,这个时候

我们再出面,名正言顺将他拿下,迫他交出粮食,如果他不交,再将他推给那些饥民处置,到时候不用我们说,他自然会

心甘情愿奉上粮食了。”

沈辙说完,立时闭嘴,屋内一时冷寂,无人搭腔。

他也知道此计不仅流于恶毒,而且过于凶险,一个不好,就有煽动造反的嫌疑,但一来他与徐泰有仇,顾不了那么多,二

来他也想试探这位应八爷,魄力见识到底有多少。

这两日,他暗中观察,看出钦差马齐,为人严肃谨慎,过于方正,后面那个主意,他是断然不可能接受的,不止不接受,

只怕还要将自己赶出去,而这位应公子,却不同。

胤禩沉默半晌,方道:“你刚才所言,不能传入第三人耳。”

这个沈辙,能力是有,并且不差,自己看他为人,也不像是奸猾之辈,如果用好了,倒是一个人才。

沈辙听出胤禩此话是为了他好,原来那点小心思,也化作对这少年的感激,何况自己大仇得报的希望,也许正要落在此人

身上,当下便起身肃容道:“谢八爷提醒,子青晓得。”

“你先出去罢,我要好好想想。”

沈辙告退,独留胤禩在房中踱步,几番思量。

这步棋走得太凶险,这个责任,他到底要不要担?

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随即被打开。

胤禩本是背对着房门,他现下看东西不清晰,也不急着回头,只以为是高明,便道:“不是说了不要进来打扰么,有什么

事情先去跟马大人说吧。”

那人不退反进,一步一步,靠近他的身后。

不像是高明。

胤禩愣了一下,转身。

来人穿着一件淡青色袍子,因着受伤的缘故,胤禩没能像以往那样将对方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但那轮廓身形,却是无比

熟悉。

他深吸了口气,却又觉得恍如梦中,不由疑道:“四哥?”

第四十章:相见

康熙派来随行的太医受不了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进入山西境内的时候病倒了,医者不能自医,胤禛无法,只好让太医

在官驿休息,待病好了再上路,这边跟侍卫先行一步。

路上惨况,自不多提,饶是胤禛一路纵马狂奔,到了平阳地界,也不由缓下速度,不时让侍卫施舍一些干粮给路人。

他到达平阳府衙门口时,高明正与别人在说话,胤禛下了马走过去。“你家主子呢?”

高明一见是胤禛,先愣了一下,大喜道:“四爷,您怎么来了,快跟奴才进去,主子在后院呢!”

他领着胤禛一路穿过府衙,官差大都认得高明,也无人去拦,到了后院门口,高明停下脚步,道:“四爷,主子这次被梁

柱弄伤脑袋,眼睛怕是不大好,待会您见了,可别惊讶。”

胤禛心头咯噔一声。“怎么个不好法?”

马齐的奏折里语焉不详,就连太医这次随行,也只带了些常用药品而已。

高明道:“大夫说倒下来的梁柱伤及头部,双目也受了牵连,原本无法视物,后来用了药,现在能看个五六成了,说是慢

慢能好起来。”

胤禛脸色沉了下来,不再说话,转身进了院门,朝胤禩的厢房走去。

“四哥?”

胤禛见他眯起双眼望过来,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身份,想起方才高明的话,不由疾步上前,抓住胤禩的胳膊,几近失声。

“是我,你的眼睛还能看见东西吗?”

他与胤禩是打小的交情,除去内心深处那点不可告人的情愫,胤禩依旧是他最为看重的弟弟,现在见他这副模样,原本赶

路的疲惫,都化作一腔酸楚。

“可以,只是看不大清晰,大夫说会慢慢好转的。”胤禩笑道,最初的震惊之后,他反倒显得坦然,若换成前世这个年纪

的他,怕不早就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但是如今他经过那些磨难,早已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并将弱

点化为筹码。

眼下的伤既然能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那也无需多加在意了。胤禩想到的是:姑且不论自己在平阳办的差事如何,单

就眼睛受伤,皇阿玛就不会再苛责他,何况经此一事,宜妃只怕也不大乐意侄女嫁给他。

胤禛看着胤禩情状,只以为他在强颜欢笑,心中愈是痛惜,抓住他的肩膀,顿了好一下,勉强压抑住情绪,才淡淡道:“

皇阿玛接到马齐的奏折,就命我来看你,太医还在路上,过两日应该就到了。”

胤禩听他说话,又见他脸上略显不自然的神情,不由好笑,却想起另一件事,微微皱眉,道:“四哥难道没听皇阿玛说起

平阳知府上奏调粮的请求?”

胤禛一愣,摇摇头:“在我出京之前,并无听说,若有的话,此等大事,皇阿玛定然早下决断了,平阳府灾情,究竟严重

到什么地步?”

胤禩便将这几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待听到徐泰推诿拒绝借粮时,胤禛勃然大怒:“岂有此理,百姓正在受苦,

他却连一颗粮食都不肯捐出来,此等奸商,留之何用?!”

话还未说完,胤禛眼前一黑,突然往前倒去。

胤禩吓了一跳,忙将他抱了个满怀。

“四哥!”

自四阿哥进屋,高明就不敢离开,一直守在外面,此刻听胤禩喊声,急忙推门而入,又跑去喊大夫,一阵忙乱自是不提。

大夫诊断之下,说胤禛只是情绪骤然激动,加上长途跋涉,睡上一觉便好。

众人松了口气,马齐更是暗道阿弥陀佛,一个八阿哥在他眼皮底下受伤,他已经在琢磨着回去要如何领罚,如果再来个四

阿哥,那他恐怕只有去宁古塔放羊的份了。

那边马齐与平阳知府王辅商议之下,决定召来平阳有头有脸的商人,由官府出面,向他们借粮。

谁知手令还没发出去,那些人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是?”王辅看着来人,有点糊涂。

来人跪下行礼,道:“小民徐泰,拜见钦差大人,拜见府台大人。”

“徐泰?”王辅拧眉,目光从他身上越过,落在他身后十数人身上,尽皆衣衫褴褛。“起来吧,你们怎的这副打扮?”

徐泰抬起袖口,拭了拭眼角,惨然道:“启禀府台大人,此番连着两次地动,小民的房屋坍塌不少,将许多财物粮食都埋

入废墟中,取也取不出来了,这几天小民家中经营的铺子,也都损失惨重,不得不关门大吉,如今与小民同来的几位,都

是如此。”

他话刚落音,身后响起一片附和之声,众人七嘴八舌,向座上二人诉说着自己的惨状,听得马齐和王辅如同蝇虫绕耳,不

堪其扰。

马齐皱眉,冷冷道:“这么说,你们是捐不出半点粮食了?”

徐泰叹了口气,道:“钦差大人误会了,小民等此来,就是来捐粮的。”

“哦?”

徐泰转身高喊:“呈上来!”

两名家丁挑着两扁担走了进来,将两个筐子放在地上。

“启禀大人,小民们商议了一下,昼夜不停搬开那些坍塌的碎石,总算抢救出些粮食来,请大人过目。”

马齐走上前去,家丁忙打开盖子。

筐中倒全是粮食,只是马齐手伸下去,抓了一把起来,却瞅见其中参杂了不少尘沙。

他忍住气:“这就是你们要捐的粮食?这么多人交出两筐,你让平阳府那么多百姓,怎么分,嗯?”

徐泰忙道:“大人,这些粮食,已是竭尽我们所能了,这几日我们自己吃的,跟粥场派的稀粥,并无两样。”

马齐闷哼一声,将手中的米一把掷回筐子里。“徐泰,你可知罪?!”

徐泰被他这一声断喝吓了一跳,腿一软,忍不住就跪在地上,却又立即回过神来,思及自己的靠山,原本的心虚也就当然

无存。“大人,敢问小民该当何罪?”

马齐冷笑道:“你当本官和王大人是要饭的?你们都是山西有头有脸的商贾,统共就给两筐子粮食,还是掺了沙的,你去

看过外面那些百姓没有,你自己良心何安?!”

徐泰不惊不惧,缓缓道:“大人这么说,对小民就不公道了,小民等人身上所穿,也与外头灾民无甚差别,这些粮食,还

是我们心念父老乡亲,省吃俭用凑出来,大人怎可因为小民等人是商贾,就带了偏见?”

马齐冷声道:“是么,那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偏见。”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旁的王辅就已感到不妙,几番想出声提醒,却都找不到时机。

“来人,将徐泰等人绑起来,再带上人,本官要去搜府!”

官差应声将在场商贾都押了下来,众人乱成一团,徐泰冷笑道:“大人,您可想清楚了,小民一心想为灾情出一份力,不

料却被大人如此误会,即便您是钦差大人,世间也还讲个理字的!”

马齐倔劲一犯,哪管得了他说什么,挥挥手就让人将他绑住,一面带着人就要出府。

“钦差大人!”王辅忙喊住他,将马齐拽到一旁。

“大人,这徐泰可是巡抚大人的妻舅,我们现在无证无据就贸然抓人,到时候搜不出什么,反倒落了把柄,这边灾民可都

等着,再也耽误不起了!”王辅低声劝道,他倒不是怕事,只是觉得跟这帮人卯上,实在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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